中国古代庙号制度的内涵及其演变
2019-12-26荆学峰
□荆学峰
庙号,是起源于中国古代的一种特殊的制度文化,也是古代在意识形态上区分帝王与臣民关系的最重要的标志之一。庙号制度是祖先崇拜制度,彰显了中国古代帝王(古人)尊祖、敬宗、孝亲的朴素宗族观。在弘扬中华传统文化的今天,提倡孝道文化,让人们懂得追思祖先,尊敬、孝养父母,对庙号制度文化的探究有其积极意义。本文从庙号制度的发展过程、庙号所蕴含的感情色彩以及庙号制度的文化延伸三个方面加以阐述。
一、庙号制度的发展过程
中国古代对庙号制度有着极其严格的要求,自起源之时至隋代,是只有为本朝建立了巨大功勋的先王(帝)才可享有由在位的帝王和其大臣追尊的荣誉性称号,并非任何帝王去世后都能够拥有。直至唐代,李唐帝王为了褒美祖先,基本上给先帝都追尊了庙号,后来的朝代沿袭并将其制度化。总体上来讲,庙号的制度化过程经历了萌芽期、发展期和成熟期三个阶段。
(一)庙号制度的萌芽期——商代
殷商时期是庙号制度的滥觞时期。
商代甲骨文中记载较多且被普遍认可的拥有庙号的有四人。一个是商代建立之前的王室先祖王亥,被尊称为“高祖王亥”。其他三位分别是商代第四位王太甲(称太宗)、第十三位王祖乙(称中宗)、第二十二位王武丁(称高宗)。太甲、祖乙、武丁等,或以善于治理天下而闻名,或以中兴本朝、以武力开疆拓土而著称。商代人认为这几位祖先有大功于本朝或本族,所以上尊号,以示崇拜褒美之意。
周朝,虽然周公旦制定了严格的谥号制度,但并未继承商代的庙号制度。虽然在《国语·周语下》《礼记》等书中称后稷为太祖,或者称周文王为大(太)祖,《左传》中称康叔为烈祖,但这些都是片鳞只甲的记载,不足以说明周代采用了庙号制度。
秦灭六国,秦王政为防范六国贵族复辟,在文化和武力两个方面都采用高压政策,实际上内心却极不自信。他为了防止自己去世之后出现“子议父”“臣议君”的现象而可能给自己上一个“恶谥”的情况发生,下诏废除了谥号而自称“始皇帝”,子孙称“二世皇帝”以至于千万世。谥号制度被废除,更遑论庙号制度了。
(二)庙号制度的发展时期——两汉至隋代
说汉代至隋代是庙号制度的发展时期而非成熟时期,主要是从“一祖多宗制”和“先祖后宗制”两个方面来讲的。
“一祖多宗制”。清代方苞《谥法》说:“祖者始也,故宗无定数,祖一而已。”换言之,也就是“一祖多宗制”。一个朝代的创建者称为“祖”帝,而其他的继任者无论治理天下和开疆拓土的能力有多强,也只能称“宗”帝。而事实上,自两汉至隋代,又显然不尽如此。
“先祖后宗制”。“祖宗”一词,“祖”在前而“宗”在后(“太宗”庙号除外,“太宗”庙号从等级上讲仅仅次于“太祖”或“高祖”,是等同于“祖”的称号)。要了解庙号制度,首先要清楚庙号中普遍使用的“祖”“宗”两个字的含义。《礼记》载:“祖有功,宗有德。”汉应劭在为《礼记》这段话作注时说:“始取天下者曰祖,(汉)高帝称高祖也;始治天下者曰宗,(汉)文帝称太宗也。”唐颜师古则说:“应(劭)说非也。祖,始也,始受命也;宗,尊也,有德可尊。”宋刘攽又说:“颜(师古)说非也。始受命称太祖耳;有功亦称祖,商祖甲是也。”以上诸家说法,似乎都有其一定的道理和依据,但是在现实当中似乎也都未必尽然。
1.两汉。汉代分为西汉和东汉两个时期。从“一祖多宗制”来讲,西汉的创建者汉高帝刘邦庙号太祖(司马迁在《史记》中把庙号和谥号并称为高祖),东汉的创建者光武帝刘秀庙号世祖,因此后人多有诟病,认为刘秀是作为刘氏子孙中兴了汉朝,而不是重新建立了一个朝代,所以按照庙号制度的要求,只能称“宗”帝,而不能称“祖”帝。事实上,刘秀这一支是汉景帝儿子长沙定王刘发的后裔,是皇室旁支,到了刘秀时已沦为平民,刘秀以复兴汉室为号召,依靠自己的努力,重新建立了一个朝代,所以刘秀称“祖”,也是无可非议的。
两汉的庙号制度,从追尊的数量上来看极其严谨,基本上继承了商代的习俗——非有大功于本朝的先帝,是不配单独立庙享祭(给予庙号)的。西汉十二帝中,高帝刘邦因有开国之功而被尊称为汉太祖,文帝刘恒因为开启了“文景之治”和拥有相对高尚的人格、平定了诸吕之乱而被尊称为汉太宗。武帝刘彻虽然抗击匈奴、开疆拓土,使汉朝疆域空前广大,但是连年战争使人口锐减、经济凋敝而为时人所诟病。所以当宣帝刘询要为刘彻立“世宗庙”的时候,引起大臣夏侯胜和黄霸的反对,二人还因此下狱。由此可见汉代尚存商代上古之风。宣帝刘询因为中兴汉朝而被称为汉中宗。创造了“文景之治”的景帝刘启和以聪明仁爱而著称的昭帝刘弗陵,都未能获此殊荣。但是后来王莽给治绩平平的元帝、平帝,甚至荒淫昏聩的成帝分别尊上了高宗、元宗、统宗的庙号,后来全部被光武帝刘秀废除(清朝顾炎武《日知录·除去祖宗庙谥》曰:“王莽尊元帝庙号高宗,成帝号统宗,平帝号元宗,中兴皆去之”)。东汉十二帝中,光武帝刘秀因为中兴汉室而被尊称为世祖,明帝刘庄、章帝刘炟、和帝刘肇、安帝刘祜因为治天下有功而分别被尊称为显宗、肃宗、穆宗、恭宗,平庸无能的汉顺帝刘保被称为汉敬宗,就连荒淫腐朽、乏善可陈的桓帝刘志也被尊称为汉威宗。在汉献帝初平元年(190年)下诏废除了和帝、安帝、顺帝、桓帝的庙号,由此可见两汉庙号给予的严谨性。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两汉庙号制度似乎又是不严谨、不成熟的,它违反了“先祖后宗”制。汉光武帝等同于重新建立了一个王朝,称“祖”其实也无可非议,但是汉武帝的庙号是汉世宗,汉光武帝作为同一国号名称下的后世子孙,在采用感情色彩相同的“世”字作为庙号用字的时候,前几代的祖先称“世宗”,而后世子孙则称为“世祖”,这在庙号制度臻熟的唐代以降是无法想象和难以接受的,这又是两汉庙号制度的不严谨和不成熟的一面。
2.魏晋时期。三国时期魏国也采用了庙号制度。曹操虽然未能称帝,但是建立了魏王国,因此被尊称为魏太祖(武帝)。文帝曹丕因是魏帝国的建立者而被称为魏高祖(司马光《资治通鉴》误作魏世祖)。庙号本来是帝王去世之后才有可能获得的殊荣,但是魏国主管礼法的有司为了讨好魏明帝曹叡,居然在曹叡还活着的时候就给曹叡尊上了魏“烈祖”的美称,而曹叡竟也很高兴地接受了,曹叡因此成了中国古代唯一活着的时候就有了庙号的帝王,成为魏国后世子孙活着的“祖宗”,这是庙号制度史上的一个笑柄。
按照《旧唐书》的说法,“始封之君谓之太祖”,那么曹操是符合太祖这一称号的,因为他是魏国实际上的开创者(始受封魏王国),而曹丕是魏帝国的建立者,曹操称祖,曹丕也称祖是可以说得通的,但是曹叡的称祖则严重违反了庙谥制度的规定,所以唐朝刘知几《史通》曰:“古者天子庙号,祖有功而宗有德。始自三代。迄于两汉,名实相允,今古相传。降及曹氏,祖名多滥。”清朝人顾炎武也在《日知录·除去祖宗庙谥》中说:“称祖之滥,始于曹魏之三祖。”
晋朝的始受封者是晋文帝司马昭,他从魏帝那里受封为晋王,所以死后被儿子晋世祖司马炎追认为晋太祖,这是合理的。为晋朝的创立打下坚实基础的司马懿因为不是始封之君,所以被孙子司马炎追认为高祖(宣帝),同样为晋朝的创建立下大功的,司马炎的伯父司马师则被追尊为晋世宗(景帝)。在这一点上,晋世宗司马师和晋世祖司马炎,与汉世宗刘彻和汉世祖刘秀的情况类似,同样是先世和后世的庙号中间所用的含有褒义色彩的用字一致(都是“世”字),但先世称宗,后世却称祖,严重违背了礼法。东晋时期,晋简文帝司马昱一生都生活在权臣的阴影下,郁郁而终,毫无建树,最终却得到了比数位先帝(晋景帝称世宗、晋元帝称中宗、晋明帝称肃宗或肃祖)级别更高的庙号——晋太宗,而太宗庙号在礼法上是仅仅次于太(高)祖的庙号,这些都说明了晋朝庙号制度的不严谨和不成熟。
和东晋同时期存在的十六国,礼崩乐坏,庙号制度十分混乱复杂,不作赘述。
3.南北朝至隋代。南北朝时期,北朝在庙号礼法制度上基本和魏晋时期一样。例如,北朝魏第四世(也是第四位)皇帝文成帝拓跋濬称高宗,而他的孙子魏孝文帝元宏则称高祖,理论同上文所述,在此不复赘述。
除了不太符合“一祖多宗”之外,南朝基本上符合先祖后宗的庙号制度,庙号制度已经趋于成熟。
隋代立国时间较短,始受封之君为杨忠(受北周封号随国公)。他的儿子、隋朝建立者杨坚认为隋朝的创建始于父亲杨忠,所以于开皇元年(581年)追尊其父为隋太祖(武元帝)。杨坚去世后庙号高祖(文帝),杨广死后庙号世祖(明帝),但由于唐人认为杨广不符合明帝的称号,所以不但剥夺了他明帝的谥号,还剥夺了他世祖的庙号,改称为隋炀帝。隋朝两位恭帝杨侑、杨侗分别为李渊和王世充所立,死后也仅有谥号而无庙号。
总之,“一祖多宗”制度的不完善和“先祖后宗”制度的不严谨,都说明两汉迄于隋代,是庙号制度的发展时期。
(三)庙号制度的臻熟时期——唐代至清代
1.唐代。唐代前文已经说过,李唐帝王为了褒美祖先,开国的祖帝之后,则“无帝不称宗”。虽然在唐代之前得到庙号的也不尽是明君或贤君,但是却没有像唐代那样广泛。这也是为什么唐代之前的帝王习惯于称呼谥号(如汉高帝、宋武帝、隋文帝等),而自唐代起帝王基本上称庙号(如唐宪宗、宋太祖、明成祖等)的原因。自唐代起,除去王朝的建立者追尊死去的祖先(如唐高祖李渊追尊祖父李虎为唐太祖、父亲李昺为唐世祖等)之外,基本上保持了“一祖多宗”和“先祖后宗”制度。例如,唐代帝王中,真正的“祖”帝只有创建者唐高祖李渊一人,其他的继任者功劳再大,也只能称“宗”帝(如唐太宗、唐玄宗等)。
2.宋代。宋代“祖”帝也只有宋太祖赵匡胤一人。宋室南迁,赵构基本上和晋元帝南渡的情况类似,所以赵构死后,“当定庙号,褒与礼官定号‘高宗’,洪迈独请号‘世祖’。褒率礼官颜师鲁、郑侨奏曰:‘宗庙之制,祖有功,宗有德。……在礼,子为父屈,示有尊也。太上亲为徽宗子,子为祖而父为宗,失昭穆之序。议者不过以汉光武为比,光武以长沙王后,布衣崛起,不与哀、平相继,其称无嫌。太上中兴,虽同光武,然实继徽宗正统,以子继父,非光武比。将来祔庙在徽宗下而称祖,恐在天之灵有所不安。’”[1]这是一段很有意思的对话。洪迈认为,赵构和光武帝一样,基本上相当于重新建立了一个朝代,所以提出要给死去的赵构尊上“世祖”的庙号;尤褒则认为,汉光武刘秀是汉朝皇族远支,不是直接继承的帝位,是用汉朝名号重新建立了王朝,所以称为“祖”帝也无不可,而赵构则是从父兄那里继承的帝位,所以只能称“宗”。所谓“祖宗”,当然是“先祖后宗”,“祖”高于“宗”。赵构父亲庙号是“徽宗”,假如要给赵构一个“世祖”的庙号的话,恐怕赵构的在天之灵也受用不了,无法面对徽宗皇帝,会感到不安宁。赵构的继任者孝宗赵昚认为尤褒说得有道理,于是采用了他提出的“高宗”这个等级较高的庙号(仅次于“祖”和“太宗”),这样既符合了礼法,又表明了赵构再造宋朝的功绩。这些都显示了庙号制度在宋朝的成熟和严谨。
3.元代。元朝建立之前国号“蒙古”,有太祖、定宗、宪宗、睿宗等庙号。忽必烈建立元朝后,元代帝王也一定程度上受到汉文化的影响,基本上也建立起较为符合封建礼法的“一祖多宗”的庙号制度。有元一代,仅有忽必烈一人称“世祖”,其余继任帝王均称宗。
4.明代。从根本上来讲,明代采用的也是“一祖多宗”制度。太祖朱元璋之后的帝王均称“宗”帝。正如学者蔡石山所讲:“永乐死后,他的儿子和后嗣,给他取了个大言不惭的庙号——太宗,而在中国朝代的传统里,这一向是给予第二位皇帝的。”[2]203朱棣的子孙为了表明本支得到皇位的正统(合法)性,不遗余力地粉饰朱棣,给予他太宗的美称,以表明朱棣的皇位是从太祖那里直接继承来的,而不是靠篡位得到的。明世宗嘉靖皇帝以藩王身份继承皇位,把自己从未做过皇帝的父亲朱祐杭升格为明“睿宗”皇帝,进入太庙享祀。按照礼法规定,应该把远亲的太宗朱棣神主从太庙正殿移到偏殿,但由于朱棣是嘉靖帝这一支能够继承皇位的第一人,有着莫大的功绩,所以嘉靖帝无论如何也不敢把朱棣的神主从太庙移出来,只好将文帝(永乐)朱棣的庙号升格为“成祖”,和太祖朱元璋一样成为“不祧之祖”,因此,明代才有了两个祖帝。蔡石山还指出:“永乐身后的庙号,由太宗改为成祖,也可看成是一种含蓄的批评,而不是一种溢美。”[2]203在笔者看来,嘉靖帝主观意识上并未含蓄地批评永乐皇帝,但是把太宗改为成祖,客观上却形成了对永乐的一种讽刺,原因在于,成祖的“祖”,虽表明了朱棣的创始之功,但同时也坐实了朱棣篡位的史实,从而使得“成祖”这个称呼显得较为尴尬,不伦不类。
5.清代。清代十二帝中有三个“祖”帝。高帝努尔哈赤创建“后金”,为清朝的建立奠定了基础,所以被尊称为清太祖;文帝皇太极建立了清朝,获得了仅仅次于太祖的称号,称清太宗;章帝福临因为入关而奄有区夏,而被尊称为世祖;仁帝玄烨平定三藩、收复台湾,被后世认为是“虽曰守成,实同开创焉”,所以尊上“圣祖”的称号,虽然在礼法上违背了“一祖多宗”的庙号制度,但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和依据。这是清代为什么出现三个“祖”帝的原因。1908年,光绪帝去世,庙号德宗,谥号景帝。虽然光绪帝之后还有继任者宣统帝(清逊帝),但是宣统帝在1967年去世,当时国体早已由君主制改为共和制,光绪帝也就成为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位拥有庙号的帝王。
二、庙号所蕴含的感情色彩
庙号制度的评定用字取自谥号用字。中国古代的谥号制度是用来评定帝王、贵族、大臣以及隐者、高士的功绩或品格的,谥法用字有“上谥”(美谥),也有“下谥”(恶谥),还有“平谥”“悯谥”。“上谥”用于评定品格高尚、功绩显著的人,“下谥”自然用来评定品行恶劣、劣迹斑斑的君王和臣子,“平谥”“悯谥”则用来评定功绩平平、毁誉参半或比较可怜而令人同情的人物。庙号的用字虽然大部分与谥号用字密切相关,但是由于庙号制度本身是对帝王的歌功颂德,所以庙号用字基本上只选用“上谥”的用字,部分选用“平谥”的用字,“下谥”基本不用。即便是继任帝王和臣子对先帝治理天下的能力和人品有腹诽甚至颇有微词,也都是“寓贬于褒”,将一些明面上是褒义的字用在庙号当中,暗中显示出对一个帝王人格的否定或执政失败的批评。
比如庙谥用字中的“武”字。按照谥法,谥号“武”字基本上都是采用其中所含的褒义:“威强敌德曰武”“克定祸乱曰武”“刚强直理曰武”“拓地开封曰武”,如姬发的谥号武王,刘彻的谥号武帝,诸葛亮的谥号忠武,等等。但在庙号用字中,“武”字有时候被用以隐含它的另外一种寓意,即“夸志多穷曰武”,含义是“大志行兵,多所穷极”,有穷兵黩武之意。得到这个庙号用字的典型例子就是元武宗和明武宗。
再有,一些原本含义很好的庙谥用字,如宋朝的徽宗和钦宗的“徽”“钦”。“徽”的谥法含义是“元德充美”,“钦”字则有“威仪悉备”“神明俨冀”等多种褒义,都是极好的美谥,但是由于历史上宋徽宗、钦宗是亡国之君,后世帝王感到不吉利,所以再无继任者和大臣给先帝上这种庙号(金徽宗为金帝追谥先人未称帝者所上庙号,且金朝与宋朝同时期,除外)。甚至是“中宗”的“中”,也被弃用。“因时致治曰中”,“中”一般作为王朝或帝国的中兴之君的庙号,如商王祖乙、汉宣帝刘询;能够在国家濒临危亡的时候重新使政权延续下去的也可以称为中宗,如晋中宗司马睿、唐中宗李哲等,但由于晋中宗司马睿郁郁而终,唐中宗被妻女毒死,后来的帝王感到晦气,所以像这样的原本含义非常好的庙号用字也被摒弃不用了(只有一些割据政权还用过,大一统的王朝则不再用)。
三、庙号制度的文化延伸
庙号制度文化起源于中国,邻国越南和朝鲜受中华传统文化影响较大,也采用了中国的庙号制度来给先王盖棺定论。例如,越南古代的前黎中宗黎龙钺、庄宗黎龙铤、陈英宗陈烇,朝鲜古代的高丽太祖王建,以及韩国的韩高宗李熙等。韩国著名的世宗市即是以朝鲜王国的“世宗大王”李裪的庙号来命名的。由此可见庙号文化在国外影响之一斑。
庙号制度既然属于皇室专利,臣子和普通百姓无法称呼自己的先人某祖或某宗,只能把所有先人统称为祖宗。南北朝时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记载:“人有忧疾,则呼天地父母,自古而然。今世避讳,触途急切。而江东士庶,痛则称祢。祢是父之庙号,父在无容称庙,父殁何容辄呼?”大意是说,自古以来,人有忧患和疾病的时候,就会呼天喊地,呼叫父母。现在(南北朝)的人讲究避讳,甚至比古代的人更为严格了。江东的士族和庶族,在悲痛的时候就呼叫“祢”。“祢”是父亲的庙号,父亲在世的时候没有立庙,所以是无法称呼庙号的,父亲死后怎么就可以随意叫他的庙号呢? 这里所说的“祢”是父亲的庙号,为士族和庶族所通用,显然是一种泛指而非特指,虽与帝王的庙号用意有类似之处,但终究不可同日而语。现今在某些家族的宗祠、家庙和家谱中,仍然可以看到把家族的祖先称为 “始祖”“太始祖”“太祖”“世祖”“高祖”的,说明普通大众也想尊称自己的祖先,而不愿意直呼祖先的名字,从而表达对先人的尊崇,这也可以看作是庙号文化的一种延伸。又,由于祖先人数过多,不可能像帝王一样给先祖一一加上尊称,而最终的称谓形成为鲁迅笔下的“列祖列宗”[3]。这样,随着封建帝制的崩溃,原本只有已故帝王所享有的庙号,已进入普通百姓家,并被简化运用,成为人们对祖先的一种尊称,成为中国孝道文化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