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电影的软实力表达与国际传播困境

刘晓静

摘要：在理解向世界讲好中国故事这一时代议题上，国际传播中的他叙话语对作为一种软实力资源的中国电影的表述，为其海外传播产生了显见的参照作用。在东西方之间意识形态与文化偏见影响下，中国电影资本输出、电影政策、中国电影宣传方面存在争议，中国电影被西方话语主导的双重标准表述为软实力资源/宣传手段两种对立形态。

关键词：软实力 中国电影 国际传播

中图分类号：J99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349（2019）21—0117—02

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全球第二大电影市场，中国在全球电影产业发挥的主导力和吸引力日益显著。在中国的软实力进行全球布局的过程中，电影不仅是重要的贸易文化产品，也是关键的公共外交手段。作为来自国际政治与国际关系领域的概念，软实力的核心意义在于将一个国家的文化与价值观的魅力积极充分地与国外受众传播交流，从而赢得国际影响力。电影作为重要软实力资源被提上国家议程，但是在努力展示电影的文化魅力过程中，外部语境对中国在推动电影海外传播中所做的努力表现出更加复杂的情感态度。

一、对中国电影资本输出的争议

根据波特兰公司《2017年软实力30强》排名报告，自2015年发布以来，中國的软实力综合指数排位从第30位上升到25位，然而西方舆论以相对偏颇的态度评价中国软实力排名的上升，将重要原因归因于中国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具有的强大购买力。并以中国企业欲收购好莱坞制片厂和电影公司为例，对中国在开展软实力建设方面作出的各项努力抱持批判质疑的态度。意识形态与文化差异使得西方媒体过于热衷从政治角度寻找中国的行为动机，甚至将中国在履行大国义务时的各种努力简单粗暴又缺乏依据地概括为“花钱买来的软实力”。

在这种非对话的解读语境下，中国电影的国际合作与国际传播实践在很大程度上也被曲意误读，一方面承认中国通过孔子学院、新华社、CGTN等有影响力的语言文化推广机构、新闻通讯与国际广播电视网扩大了中国故事和中国声音的影响广度和深度，又对中国在国际传播能力建设过程中取得的突破过度揣测，认为中国利用巨大的国内市场和优厚的政策吸引来自美国和欧洲的先进人才和电影技术，将具有中国元素和中国背景的娱乐电影作为通达全球的软实力工具。[1]阿里巴巴与美国Amblin Parterner公司展开合作，华谊兄弟与STX娱乐制定了18部影片合作协议，复星国际购买了Studio 8电影公司的股权，万达和阿里巴巴参与并购派拉蒙影业的股份，湖南广电集团则与狮门影业签订了价值15亿美元的投资协议。[2]国外舆论表现出明显戒心和疑虑，“中国的投资滚滚流向好莱坞，但是（美国的）电影产业要当心，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中国看上的是它所欠缺的讲故事能力、营销和发行经验”。[3]在一种缺乏信任的妄自揣测中，一些美国的业内人士难以摆脱意识形态动机的影响，将火力矛头对准老生常谈的公共外交议题，比如针对万达收购传奇影业这一投资行为，认为“万达在好莱坞投资赚钱，传奇影业在这场交易中不知不觉成了北京方面传递其议程的最强有力渠道之一”。[3]

二、对中国电影政策的争议

论及软实力与电影政策之间的密切联系，从世界范围看，电影与电影政策体现出视听媒介在国内外两个维度为建构国家形象发挥的推动力，从二战结束后美国在德国的对外文化政策——好莱坞电影在法西斯战败国被直接用作“再教育”工具，到上世纪80年代欧洲为振兴视听产品贸易而实行的电影基金和补贴政策，欧洲和美国之间的文化权力与贸易往来一直是最为人熟知的经典案例，法国政府文化部通过免税和其他补贴方式与私营业主一起推广和鼓励艺术电影。在英国，政府支持的艺术电影院和地区性传媒中心逐步取代全国的私营艺术电影院，英国电影学会BIF等公立机构对影院放映什么电影具有决定权。

与此同时，市场的开放程度是软实力的重要衡量指标。据统计，2017年中国国内银幕数量已经超越美国，以43000块位居世界第一。庞大的国内规模造就了全球最大的本土票房市场，“中国电影产业以仰赖国内消费人口构成的市场规模优势与政府直接介入性保护措施，但是未能形成一套真正建植于市场逻辑的运作策略与营销机制。”[4]与此同时，好莱坞电影公司对中国市场充满热情，希望能够享受中国电影市场繁荣的果实，但是中国电影市场的政策与管理在一部分海外合作者看来“不合理”，没有充分形成开放的市场环境，由于合拍片、引进片数额的规定，以及暑期档在内的重要档期和排片限制等政策因素，一些外国电影希望中国电影市场能够更加开放。

三、对中国电影宣传的争议

长期以来，西方世界对进入海外市场的中国电影持偏颇看法，给中国电影打上“宣传”标签，不仅用以解读中国电影努力吸引国际观众的动机，还对中国的流行文化与青少年文化进行过度解读，《纽约时报》认为包括TF Boys为代表的青少年偶像在中国的走红背后有政府将其作为宣传工具的深层原因，“这些男孩子不像日本和韩国的青少年偶像，他们很乖，没有年轻人的叛逆”“是政府控制娱乐产业的方式”。[5]西方媒体想象并建构出了一个充满控制力的中国政府形象，将国内外的文化产业活动都与“宣传”联系起来，文化繁荣带来的软实力提升被视作“宣传”策略，是所谓“锐实力”而非“软实力”。

“‘锐实力是一些带有偏见的西方学者和媒体对中国正常的国际交流合作进行歪曲炒作而炮制的新名词”[6]，反映出西方知识界和媒体捍卫“文明优越”的焦虑心态，认为“自己的对外交往完全具备正当性、中国的国际交流合作就是有害活动的双重标准，充分说明他们根本不是在探讨国际关系发展规律，而是在强推西方标准。”[6]

2017年的《战狼2》在中国电影本土市场票房达到56.8亿人民币，并成为第一部进入史上全球票房排行前100名的中国电影，引发海外媒体热烈讨论。国外媒体和观众评价《战狼2》的观点可以概括为三类：一是肯定《战狼2》为代表的中国电影在日益庞大的国内市场规模引导下，工业技艺水准趋向国际化，中国能生产有较高市场价值的全球娱乐电影。二是突出《战狼2》在西方视角下的中国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国外媒体不约而同地对片中“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的主题予以关注，BBC和《纽约时报》将影片在国内市场的成功与恰逢其时的语境联系起来，引用国家领导人就打击分裂中国行为的讲话为影片注脚[7];《华盛顿时报》用“爱国主义”概括《战狼2》，认为片中“中国充满自信地为海外公民提供来自国家的保护，在观众中引发了爱国主义情怀”[8];美国之音撰文评论影片是一种非典型化的爱国主义影片，至少从商业性上比其他爱国主义影片更加具有吸引力[9];专业电影评论网站“电影遁世者”发表评论认为《战狼2》是一种全新的中国爱国主义表达，它的目标受众是广大海外华人，希望通过动作大片在年轻一代中国观众中建起不输于好莱坞电影和韩流等国外文化的影响力，唤起年轻人的爱国情怀[10]。三是强调《战狼2》是一部“宣传影片”。知名电影评论媒体《综艺》的影评强调《战狼2》幕后的军方支持和八一电影制片厂的国有属性，并鲜有地从西方视角代入了“白祸论”镜像，“爱国主义情节——‘犯我中华，虽远必诛反响热烈，但是影片的内部矛盾一方面建立在自我膨胀的自豪，一方面落脚在‘白祸论情结之中——体现在片中的白人反派对中国军人狂妄的蔑视与不屑。”[11]

四、结语

软实力资源与主体一直处在被重新界定和描述的狀态。“力量不取决于谁的军队赢了，而取决于谁的故事更胜一筹”。[12]21世纪的软实力资源的发展趋势体现在为两个巨大转向：一是国家之间的转向，中心从西方转移到东方;二是无论东方还是西方，非政府力量将比政府力量发挥更加巨大的作用[13]，对软实力的两种形式的转变，不同国家表现出不同的认识看法，一部分西方学者站在特定西方精英视角，对政府发挥的职能作用过于敏感和关注，这是令软实力资源主体遭遇双重标准的直接原因。

国际传播的主体必须明确。国家、跨国公司、国际组织和个人都可以作为国际传播主体进行研究，国家扮演了最重要角色，是对外传播的法定“代言人”。在西方话语体系中，全面展示软实力与政府发挥主导作用之间形成一种矛盾悖论，如果过于突出和强调政府的作用和影响，往往给人留下“宣传”的印象。因此，降低国家和政府在国际传播中的“存在感”，将具有社会影响性的信息和文本以不动声色的方式传播出去，是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进行对外宣传的出发点。“他们表面上反对搞宣传，实际上搞起来比谁都更来劲、更在行、更不择手段，只是他们千方百计掩盖，做‘看不见的宣传。”从公共外交战略层面发挥软实力，其实始终没有离开国家的主导策略。近年来，中国提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推动建设互相尊重、公平正义、合作共赢的新兴国际关系，得到世界各国尤其是发展中国家有识之士的认可和欢迎。西方话语为包括中国、俄罗斯等国家结合本国特色发展软实力的正当性提出非议，以诸如“锐实力”等概念对其包括电影文化交流与贸易在内的大众媒介产品流动予以质疑，以此捍卫西方国家的价值观和意识形态，煽动国际舆论。这成为中国电影国际传播和向世界讲述中国故事面临的重要挑战。

参考文献：

[1]Mark Ralston.China buying Hollywood filmmakers to enhance its soft power[N].Sputniknews， 2016-12-10.

[2]Eleanor Albert.Chinas Big Bet on Soft Power[N].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 2018-02-09.

[3]Frankie Taggart.China Buys Soft Power with Hard Cash in Hollywood[N].AFP， 2016-03-15.

[4]李天铎，杨欣茹.飞扬的中国电影产业 脆弱的发行结构[J].当代电影， 2014（8）：16-21.

[5]Karoline Kan.In China， Its the Party That Keeps the Boy Band Going[N].The New York Times， 2017-05-06.

[6]史安斌.热点辨析：透析所谓“锐实力”[N].人民日报， 2018-03-26.

[7]Scotty Hendricks.Wolf Warrior 2： The nationalist action film storming China[N].BBC， 2017-08-04.

[8]Louise Watt.Patriotic 'Wolf Warrior 2' is China's biggest domestic film[N].AP News， 2017-08-09.

[9]William Ide.Chinese patriotic action movies woos audience with realistic touch[N].VOA， 2017-08-15.

[10]Richard Yu.Wolf Warrior 2 shows a new kind of Chinese patriotism—that speaks to overseas Chinese[N].Cinema Escapist， 2017-08-19.

[11]Frank Scheck.Film Review： Wolf Warriors 2[N].The Hollywood Reporter， 2017-07-27.

[12]Nye J.How sharp power threatens soft power[J].Foreign Affairs， 2018（24）.

[13]Nye J.Bound to lead： The changing nature of American power[M].Basic books， 2016：98.

责任编辑：景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