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霍夫曼的人生经历看《金罐》的创作观
2019-12-25严岩
严岩
摘 要: 《金罐》是德国浪漫派作家霍夫曼的早期艺术童话,情节怪诞、离奇,讲述了一个青年爱上一条小绿蛇,并和她共赴理想世界的故事。霍夫曼通过敏感和丰富的想象力,结合自身成长和感情经历及现实生活中的困窘和郁闷,表现了艺术家在世俗生活中的格格不入,在世俗世界和理性主义压抑下对自由精神的追求。
关键词: 霍夫曼 《金罐》 世俗世界 理想王国 创作观
一、引言
恩斯特·特奥多·阿玛德乌斯·霍夫曼(1776—1822)是德国浪漫主义晚期的著名作家。他的作品在世界范围内经久不衰,创作风格独树一帜、别出心裁,常用怪诞、反讽、复调等艺术表现形式,对后世的现代主义作家产生重要影响,如法国的波德莱尔、俄国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美国的爱伦·坡[1]。
霍夫曼在不长的一生中创作丰富,代表作有短篇小说《谢拉皮翁兄弟》、童话《金罐》、长篇小说《雄猫穆尔的生活观》《魔鬼的长生汤》等。其中《金罐》作为他早期的文学作品开创“艺术童话”或“现实童话”的表现形式,反映霍夫曼的创作心理及困顿、动荡的人生经历。
二、成长经历
霍夫曼出生于普鲁士的柯尼斯堡,父亲是司法官员。父母离异后,年幼的霍夫曼跟随母亲生活在外婆家。家庭环境不利,让他从小就学会用想象力构建一个现实世界以外的虚幻世界,对他以后的创作之路产生重要的影响[2]。
霍夫曼在童年时代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和艺术熏陶,很早就开始学习音乐和绘画,并显现出较高的艺术造诣。他后来按照家族传统进入柯尼斯堡大学攻读法律,并在毕业后被派驻波兰和柏林任司法官员[2]。
1806年普鲁士被拿破仑领导的法军打败,国家机器解体,霍夫曼丢掉官职,落入穷困潦倒、生活窘迫的境地。从此,他把兴趣转向音乐,先后在班贝格、莱比锡和德累斯顿三地靠音乐谋生,担任过乐队指挥、音乐评论家、作曲家和声乐教师,但是他依旧收入微薄,度日艰难。为了向大作曲家沃尔夫冈·阿玛德乌斯·莫扎特致敬,把中间的名字改成“阿玛德乌斯”。此时的霍夫曼对文坛并不熟悉,和其他浪漫主义作家鲜少往来。他的文学写作开始于写音乐评论,后来的写作从叙事结构到行文节奏都深受音乐的影响。
三、《金罐》的内容简介
《金罐》正如副标题点明的是一则发生在现代的童话。一位生活在德累斯顿的穷苦大学生安泽慕斯在看热闹时笨手笨脚撞翻一个卖苹果的老太太的篮子,被她辱骂和诅咒。在城边的树林他发现三条泛着金光的小绿蛇,其中一条用迷人的蓝眼睛含情脈脉地看着他。他全身如遭电击,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和畅快。此后,安泽慕斯深深爱上了小绿蛇塞佩狄娜,得知她时而变成蛇,时而变成人。金罐其实是她的嫁妆,可以照出世间一切真假、善恶。卖苹果的老太太是个妖婆,想要破坏两人婚事,她给了安泽慕斯一面铜镜,让他对神奇世界失去兴趣,还被魔法囚禁到水晶瓶里。最后,代表神奇世界的塞佩狄娜的父亲打败妖婆,这对恋人来到远离现实和尘世的亚特兰蒂斯,金罐守护着他们的幸福。
四、《金罐》的创作背景
1813年夏天,霍夫曼开始创作《金罐》,于1814年2月完成,收进同年出版的小说集《卡洛风格的幻想篇》。卡洛是霍夫曼欣赏的法国画家,他富于想象,创作出许多匪夷所思的怪诞形象和离奇故事,作品往往怪诞中透着讽刺。霍夫曼在艺术上和人格上都把卡洛引为知音,在其早期作品中都能发现卡洛的艺术影响。
《金罐》的故事虽然怪诞,让童话直接进入日常生活,却再现霍夫曼的生活和情感经历。这部童话是霍夫曼在一生中最不安定的时期写成的,那时的德国远未统一,到处充斥拿破仑血腥战争带来的死亡、饥饿和动荡。这一年,霍夫曼在德累斯顿经历多次战斗,感受到战争带来的恐怖和残酷,在想象力和酒精的作用下,冲进城市街道的异国骑兵幻化成装扮古怪、凶恶狰狞的鬼怪[3]。
此时的霍夫曼经历着“理想爱情”破灭的痛苦。他虽然早有妻室,但这桩婚姻并不是作为艺术家的霍夫曼追求的理想爱情。在做声乐教师期间,他深深迷恋上学生——尤利娅,并在日记中记录了他的感情状态。尤利娅年轻漂亮,还有一副动人的歌喉,但对霍夫曼的热恋没有回应,还在母亲的安排下嫁给了一个年长的富商。在《金罐》的女主人公“小绿蛇”塞佩狄娜身上,霍夫曼倾注了他对尤利娅深沉的爱和心声,通过幻想,体验现实中得不到的幸福。
外部生活环境的动荡和经济上的困顿,加上爱情的受挫和压抑,让霍夫曼以怪异的眼光审视自我、他人与外界,用自己的想象力和敏感的神经创造了一个怪诞、神秘的精神世界,写出了《金罐》这样童话般的离奇故事。
五、《金罐》创作风格
《金罐》作为艺术童话是霍夫曼最优秀的作品之一,忠实地体现了创作者的艺术风格。主题是现实和超现实两个世界的对立和冲突及“诗人”大学生安泽慕斯在两个世界的徘徊,最终选择远离尘世,去往永恒的诗意王国[4]。
1.世俗世界的功利和虚荣
霍夫曼通过许多细节描写,对现实世界的庸俗、虚伪和丑恶进行了无情的嘲讽,特别对小市民的鄙俗和虚荣进行了刻画。安泽慕斯在妖婆的魔法作用下忘记了塞佩狄娜,相信自己爱上了追求世俗成功、一心想做“宫廷顾问太太”的维罗妮卡。她象征着现实社会人们对名誉、地位和财富的渴望。安泽慕斯后来被囚禁在水晶瓶里,难以忍受那里的狭小、逼仄,却发现其他被囚禁的难友丝毫不觉得拘束和压抑,反而惬意无比。这里的水晶瓶暗喻狭隘的市民生活,人们囿于世俗陋规却毫不自知,目光短浅,只会追逐世人眼中的功名利禄。女妖象征着强大的、扭曲的现实力量和社会藩篱,阻碍人们追求自由和纯真的世界。
2.理想世界的爱情和诗意
和平凡庸俗的小市民生活相对,霍夫曼在《金罐》中创造了一个无限的诗和想象力的王国——亚特兰蒂斯。这是一个神奇的、远离尘世的世界,脱离了庸俗的现实生活,万物和谐自然,不再是扭曲变异,是作家心中真正幸福、自由的世界。小绿蛇塞佩狄娜象征着未被世俗扭曲的生活真趣。正是她,带领安泽慕斯超越世俗樊笼,追求理想世界的爱情和诗意,成长为一名诗人。亚特兰蒂斯在西方文化中代表着富裕、智慧、自由、奇妙,并不真正存在,却代表着艺术家向往的精神王国,对纯洁、善良的安泽慕斯进行救赎,成为他最后永恒的归宿。
3.“局外人”的疯狂
在《金罐》中大学生安泽慕斯感觉敏锐、喜欢幻想,具有艺术天分。但他在平庸的世俗世界中,在日常生活中有一些不如意,显得郁郁寡欢,生活一片困窘。特别当他在他和代表权贵的枢密顾问见面时笨手笨脚,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是一个现实世界中的失败者,别人眼中不正常的人,世俗世界的“局外人”。安泽慕斯希望用幻想来抗拒现实,用艺术寻找生活的本真。所以,当他远离世俗来到自然界,和代表自然和纯真的小绿蛇塞佩狄娜见面后,身心愉悦,摆脱现实世界的种种烦恼。当他一遍遍对着树丛呼唤塞佩狄娜时,却被其他人认为是魔鬼附体、精神失常。
安澤慕斯看到别人看中看不到的东西,在郁闷中追求一种精神的自由和心灵的翱翔,成为别人眼中的“疯狂”。这种“疯狂”其实是理性压力下的非理性迸发,是对人的感性世界、深层心理的关注,使人更贴近本真的自我。
六、结语
霍夫曼和他笔下的安泽慕斯一样,一生都是个“局外人”,潜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本我是游离于社会的艺术家。他的法官职业要求他离不开世俗生活,但职业对于他来说不过是谋生的手段,是掩藏内心的面具。霍夫曼作为社会的“局外人”,始终冷眼旁观社会的庸俗和丑陋,他在本质上是追求内心的艺术家,把艺术作为批判社会的媒介和手段[5]。
霍夫曼曾在给朋友的一封信中提到,德累斯顿的可怕生活、自己恶劣的健康和情感状况使他进入《金罐》的奇妙世界。“此前,写作从未如此吸引过我。但现在,它在我面前开启了一个奇妙的王国,一个产生于我心里的王国,因为它让我消除了来自外部世界的压力”。霍夫曼借用离奇的想象和怪诞的情节,塑造神秘古怪的人物,否定庸俗丑恶的世俗世界,肯定充满诗意的超现实世界,体现自己理性主义压抑之下的精神郁闷和对自由个性的渴望。精神痛苦之下,是创作挽救了他,他通过文学创作,纾解了长期的精神压抑,蜕变为对后世欧美文学都产生重大影响的作家。
参考文献:
[1]余匡复.德国文学简史[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6:95-96.
[2]范大灿.德国文学史(第3卷)[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7:132-142.
[3]余凤高.《金罐》:重温失去的感情[N].中华读书报,2012-11-21.
[4]冯亚琳.从《金罐》和《沙人》看霍夫曼二元对立的艺术观[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6(01).
[5]刘颖.霍夫曼艺术童话《金罐》的复调叙事[J].长春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