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关联、信息披露质量与企业创新

储成兵, 严爱琴

(安徽财经大学 会计学院, 安徽 蚌埠 233041)

创新一直是企业乃至整个国家发展的动力,是形成企业可持续发展竞争力的源泉,因此,探寻其内在的影响因素和路径选择机制,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和理论意义。近年来,信息披露质量作为企业对外公开程度的一种度量工具,正受到越来越广泛的关注。企业与外界的信息不对称将直接导致代理问题及融资约束,从而制约企业的创新。根据以往的相关研究,企业信息披露质量能够显著降低信息不对称,因而可能会对创新产生正向影响,所以探究两者之间的关系非常重要。而已有的研究主要从融资约束和代理问题两方面来分析信息不对称对企业创新的影响,直接进行信息披露质量与创新关系研究的较少。

政治关联是企业与政府建立的一种内在关系,是一种非正式制度,它的存在符合国家的法律法规,同时被认为是一项重要的社会资源。企业拥有此项资源将会获得更大的资金优势,因此成为企业竞相争取的重要对象。政治关联除了会带给企业更多的资源以影响创新绩效,也会间接影响到企业信息的披露。政治关联本就是一种相对稀缺的资源,分配上自然会存在不均衡的现象,而其分配极有可能是隐蔽的,这就使得企业对相关交易进行选择性披露进而影响到公司的信息披露质量。可见,企业是否存在政治关联将会影响信息披露质量对创新绩效的影响。而目前这方面的研究还比较缺乏。

本文通过实证检验信息披露质量对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同时以一个全新的视角来分析政治关联在信息披露对企业创新影响中的调节作用,以发现信息披露质量与政治关联之间的替代效应或互补效应,进而从正式制度与非正式制度方面联合考察对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因素,并从外部政策和内部治理方面提出现阶段增强企业创新绩效的建议。

一、 文献综述与研究假设

1. 信息披露质量与创新

已有研究表明,信息不对称主要从融资约束和代理问题两方面来制约企业的创新。蔡地等发现,相比于一般性投资,企业的研发投入更容易受融资约束的影响[1]。Myers等[2]和Jensen[3]认为信息不对称是企业存在融资约束问题的根源,是造成企业存在代理问题的关键因素。

信息披露质量与企业创新之间的相关研究较少,但信息披露质量影响信息不对称以及融资约束问题和代理问题的研究较多。顾群、翟淑萍研究发现,信息披露质量的提高可以显著降低信息不对称和企业的代理成本,进而对融资约束产生缓解作用[4]。Dhaliwal等发现企业披露社会责任信息导致信息不对称程度大幅度降低,同时也导致资本成本的进一步减少[5]。程新生等发现高质量的信息披露不仅可以降低企业的融资成本,而且有利于企业占领更多的市场资源,进而缓解融资约束问题[6]。李树斌等认为信息披露质量可以提升企业的研发投入强度,并且企业的融资约束在其中起到了一定的中介效应[7]。

综上所述,高质量的信息披露可以影响企业的融资约束、代理问题及信息不对称。而这些都是影响企业创新绩效的关键因素,因此,本文认为信息披露质量对企业创新具有一定的影响。信息披露的质量越高,则信息不对称程度就会越低,代理成本也就会相对减少,从而缓解融资约束,为企业创新提供更多的资金。所以,本文提出假设1:信息披露质量可以促进企业创新。

2. 政治关联、信息披露质量与创新

政治关联是企业重要的外部资源。企业建立与政府之间的关系后,有利于其获得更多、更优质的资源,同时,也吸引其他企业的投资,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因信息不对称所带来的融资约束问题,进而对信息披露质量和创新绩效之间的关系产生影响。唐建新等认为,政治制度带给民营企业更大的融资便利[8]。但也有学者认为政治关联对企业的创新产生了消极影响。李季鹏发现政治关联负向影响企业的技术创新绩效,并验证了技术创新战略的中介效应[9]。因此,政治关联对创新的影响在学术上一直存在巨大争议。

政治关联的存在使政府在进行资源分配时产生偏向,其相关活动通常具有不透明的特性,企业披露相关信息时也就会存在相应的隐藏,导致信息披露质量偏低的状况。杜兴强等研究发现,政治关联对企业的会计稳健性产生了很大的影响[10]。司茹发现政治关联显著降低了信息披露质量,并且分析了不同产权下政治关联对信息披露质量的影响[11]。

以上观点都表明,政治关联会对企业的信息披露质量产生一定的影响,进而影响企业的创新绩效。政治关联是企业的一项特殊资源,拥有这项资源会给企业创新带来更多的资金,在信息披露质量促进企业创新绩效的过程中起到推动作用。因此,本文提出假设2:存在政治关联的企业中,信息披露质量更能够促进企业创新。

二、 研究设计

1. 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2013—2015年我国创业板上市企业为研究对象。数据筛选剔除2013年后上市的企业;剔除缺失或存在异常的数据;剔除金融行业企业;剔除ST、*ST 公司。

本文主要目的是探究中小企业政治关联、信息披露质量与创新绩效三者之间的关系。创业板由于对成立时间、资本规模等方面的要求相较于主板更低,成为中小企业融资的重要平台;其具有成长性高、创新性强的特点,并且处于高速发展时期,更加需要政府的扶持,所以本文选取创业板上市公司为样本。选取2015年为时间下限,是因为企业从专利申请到授权需要经历很长一段时间,而专利只有被正式授权才会在网上查到,如果选择近三年的专利申请,将会有大量的数据缺失。而金融行业公司因其财务信息与其他行业存在很大的差异被排除。为了降低异常值的影响,对资产规模等连续变量进行了1%分位及99%分位处理。

本文使用的财务数据及股东持股数据等来自于国泰安(CSMAR)数据库,专利申请、信息披露质量及管理层背景资料都由手工收集所得,分别来自国家知识产权局、深圳证券交易所、同花顺网站。数据处理使用 EXCEL 2007软件,实证研究使用 STATA 12.0软件。

2. 变量设定

(1) 创新绩效。企业专利申请数据来源于国家知识产权局官方网站,相对于企业内部的研发费用更难以受到企业盈余管理行为的影响,因此更加具有真实性。技术创新作为企业的高风险投资,其投资信息通常具有很强的保密性,以防止竞争对手的窃取,因此难以准确地获取所有的研发投资数据,在我国财务审查机制还不完善的情况下,这种现象更加普遍。所以,以R&D支出来衡量企业的创新绩效是不合理的。专利申请数据不仅体现了企业有形资源的投入,还反映了无形资源的投入情况,并且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企业研发的成效。所以,它成为国内外学者衡量企业创新绩效的重要指标。本文选取专利申请量作为创新绩效的测量变量,并以专利申请年份作为测量基础,是因为专利申请年份比授权年份更加接近专利的研发时间。根据以往的相关研究,本文用所选下一年专利申请总量加1的自然对数来衡量企业的创新绩效,因为有些公司专利申请量可能为0,并且呈现右偏分布。

(2) 信息披露质量。本文的信息披露质量数据来源于深圳证券交易所网站,其网站的信息披露质量评级综合考虑了财务信息和非财务信息,因此是反映企业信息披露质量情况的重要工具。各个公司的评级指标具有横向和纵向的可比性,因为在评级的过程中,它们遵循了相同的标准。该网站中的样本充足,可以满足研究的需求。其评价人员都是具备专业知识的人员,且不受每家公司环境的影响,因此评价结果更加准确和客观公正。在数据处理上,本文进一步量化信息披露指标,依次将信息披露质量评级中的等级从高到低记为4、3、2、1。

(3) 政治关联。企业政治关联数据来源于同花顺网站,通过手工收集每一家上市公司的高管简历信息,将企业董事长、总经理中曾经或现任的政府官员及具有人大代表、政协委员身份的视为存在政治关联。若企业存在政治关联,则赋值为1,否则为0。

3. 模型设定

实证研究中使用Tobit模型,因为创新申请是以0为限左侧存在截断的数据,如果直接采用OLS进行分析,会导致结果的偏差。而Tobit回归很好地解决了数据的截断问题。

为检验信息披露质量与创新绩效的关系,本文建立回归模型(1)。

式中:i为企业,t为年份,j为行业;Inov为被解释变量创新绩效;FDQ为解释变量信息披露质量;Size为公司规模;Q为托宾Q值;HHI为公司所在行业的竞争程度;PFSH为股权集中度;Age为企业年龄;Year为年份虚拟变量;Industry为行业虚拟变量;α0为截距项;α1为信息披露质量的系数,表示信息披露质量对创新绩效的影响;α2～α7为控制变量的系数;εi,t为随机误差项。

为检验政治关联、信息披露质量与创新绩效的关系,本文建立回归模型(2)。

式中:PC为政治关联;β0为截距项;β1为信息披露质量的系数;β2为政治关联的系数;β3为信息披露质量与政治关联交互项的系数,表示是否存在政治关联的情况下,企业信息披露质量对创新绩效的不同影响,若企业存在政治关联,则信息披露质量与创新绩效的关系将更加显著;β4～β9为控制变量的系数;μi,t为随机误差项。相关变量具体解释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说明

三、 实证结果

1. 描述性统计

表2是相关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企业创新的均值为1.864,最大值为5.781,说明不同企业之间的创新绩效存在很大的差别,大多数企业的创新效率偏低。信息披露质量的均值为3.12。最大值为4,最小值为1,表明企业的信息披露质量还是比较高的。从PC的值可以看出,政治关联在企业中还是普遍存在的。企业规模的均值为20.940,方差为0.615,说明创业板上市公司之间的规模差距较小。资产负债率的方差为0.152,表明不同企业的资产负债率差异化较小,其均值为0.242,而最小值和最大值分别为0.011、0.886,表明大多数企业的资产负债率还是比较低的。托宾Q值最小为0.603,最大值为17.817,方差为1.687,说明企业对投资机会的反应程度存在特别大的不同,其均值为2.784,表明大部分企业对投资机会敏感度不强。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最大值为68.870。而最小只有4.960。均值为33.936,一定程度上说明我国创业板企业的股权较为分散。企业年龄指标的最大值为3.296,最小值为0.693,均值为2.378,说明大多数企业的存在时间还是比较长的。

表2 描述性统计

2. 相关性分析

表3为变量的相关性分析。信息披露质量与创新绩效的相关系数为0.152,说明两者之间存在正向相关性,单变量方面说明企业的创新会随着信息披露质量的提升而不断增强。各个控制变量与创新之间有些是正相关,有些则呈现负相关。其中,企业规模、Q值、股权集中度、企业年龄对企业的创新都有正向促进作用,而资产负债率、竞争程度则与其负相关。信息披露质量与资产负债率呈负相关,即资产负债率越大,企业的信息披露质量也就越高,并且其中许多都是显著性相关的。因此,需要对这些变量进行控制,以探寻创新与企业信息披露质量之间的关系。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都比较小,说明它们之间不存在多重共线性的情况。

表3 变量的相关系数

3. 实证分析

表4是信息披露质量与企业创新绩效进行回归的结果。表中FDQ的系数为0.248,并且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为正,表明企业的创新绩效会随着信息披露质量的上升显著增加,即证明了假设1。Size系数为正,并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表明企业的创新绩效会随着企业规模而不断提升。资产负债率为负,并且是显著的,表明企业的负债水平越高,创新绩效越不佳。Q的系数为正,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说明增长空间越大的公司其创新绩效越高。

表4 信息披露质量和创新

表5是政治关联、信息披露质量和创新绩效之间的关系,其中FDQ的系数仍然为正,并且是显著的,但相比于表3中的系数值则减小了,说明政治关联对信息披露质量和创新绩效之间关系产生了影响。PC系数为负,并显著,表明政治关联对企业的创新产生了反向作用,即当企业存在政治关联时,其创新绩效呈下降趋势。FDQ×PC系数为0.387,且在10%水平上显著相关,即政治关联和信息披露质量的交乘项与创新绩效是显著正相关的,说明政治关联能够进一步促进信息披露质量对企业创新绩效的正向作用,假设2得到验证。其可能的原因是信息披露质量的提升缓解了融资约束和代理问题,而政治关联为企业提供了更多的资源,进一步减轻了企业的融资约束,在信息披露质量影响创新中奠定了更加坚实的基础,因此使得信息披露质量对创新绩效产生了更大的促进作用。

表5 政治关联、信息披露质量和创新

4. 稳健性检验

在稳健性检验中,本研究采用公司研发投入的对数测量创新绩效,得到与上文基本一致的研究结果。 为了便于与已有研究进行对比,本研究采用OLS模型进行回归检验,也得到与上文基本一致的研究结果。此外,即使是添加或者删除个别控制变量,实证结果也同样稳健。作为稳健性检验,参考Cai和Sevilir的研究,搜集了上市公司独立董事是否具有政治关联的数据,再次验证政治关联的调节效应。

四、 结论与建议

本文利用创业板上市公司2013—2015年的数据,实证检验了信息披露质量与创新绩效之间的关系,以及政治关联在其中的调节作用。结果表明:信息披露质量能够显著地提高企业的创新绩效,政治关联则促进了信息披露质量对创新绩效的影响。说明存在政治关联的企业在提升信息披露质量以促进创新发展时,能够获得更大的优势。本文丰富了创新绩效因素的相关研究,不仅从信息披露质量这一方面探究了其对创新的影响,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探讨了政治关联对两者之间关系的影响。同时,对政治制度与信息披露质量经济后果的研究也有了进一步的拓展。

本文结合正式制度与非正式制度,将信息披露质量和政治关联两者结合起来,验证其对创新绩效的影响,为企业内部治理和政府政策制定提供一定的理论支持。企业应当加强内部经营管理,不仅要披露财务信息,也要实时向外界公布非财务信息,以提升所披露信息的质量。对于政治关联这项独特资源,企业在提升信息披露质量的同时应积极进行争取。政府应加强对企业相关信息公开的全过程监督,以使其不断提升信息披露质量,还要建立良好的市场环境,使得企业敢于进行披露。政府应当为企业提供优良的发展环境,在进行资源分配时,应公平公正且合理供应。这有助于提升创新绩效,也能为国家经济发展提供原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