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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数效应:一个失败案例

2019-12-18韦忠吉

魅力中国 2019年18期
关键词:乘数政党效应

韦忠吉

(清华大学,北京 100084)

前言

结合经济学学习的体会,我希望通过这篇文章提出“乘数效应”的理论,借以衡量中国近现代史上关于不同参与者动员力量强弱,解释关于为什么要发动人民群众和怎样发动人民群众是有效的几个问题。

我希望能进行简单的数学建模。但限于本人是文科出身,数学水平过于有限,建模可能仅限于搭建框架。它有一定的局限性,所以仅仅是一种工具,不能借以解释全部的现象。

一、“乘数效应”理论阐释

(一)基本概念与建模

所谓“乘数效应”,在本文中是指某一政治组织通过1个成员的增减所能引发的总的附属于这一组织的成员增减。

大多数情况下,1个成员增加,则总的成员增加;成员减少,则总的成员未必减少,这是因为总的成员增加是继承事实,这种事实不以成员的继续存在与否为转移,但是也有特殊情况。设成员总量为Y。

我们把每一成员视作乘子,设为xij,i表示是第i阶段传播所产生的乘子,j表示是该阶段的第j名成员。xij在数值上等于第i阶段的第j名成员所能够传播并使之依附于组织的成员数量。Y=∑∑cixij。

设ci为第i阶段的可靠系数,ci∈【0,1】,表示对组织的忠诚度。

需要注意的是,“阶段”并不按时间顺序排列——虽然大多数情况下是如此,它还受到其他因素影响。

从cixi到ci+mxi+m的映射视为Fii+m,表示第i阶段的cixij对第i+m阶段的 ci+mxi+mj的影响,再考虑影响的叠加,则有 ci+mxi+mj=∑Fii+m(cixij),映射F随着i+m的变化会有变化。这意味着xij可以同时影响之后m个阶段的乘子。

当xij消失于现实时,有以下三种情况:1、xij保持不变,即xij’=xij;2、xij’=0,此时受xij影响的xij个xi+mk(不妨令k=1,2,…,xij)同样受到相应影响,影响方式同上;3、xij’=-xij,此时受xij影响的xij个xi+mk(不妨令k=1,2,…,xij)同样受到相应影响,影响方式同上。这种变化取决于ci。将【0,1】分为(0,a),(a,b),(b,1)三段,设消失函数为H,则

xij’=H(xij)=

xij,xij∈(b,1)

0,xij∈(a,b)

-xij,xij∈(0,a)

考虑到中国近现代史“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局面,且在同一个社会中,一个人并非仅仅受到一个组织的影响,因此我们需要考虑不同组织的影响。设两个组织共同影响的人群为Y,其中受组织1影响的人群为Y1,组织2影响的人群为Y2,则Y1+Y2≤Y。假设某一人群处于组织1的阶段i1,处于组织2的阶段i2,在现实中同一人群的组织阶段往往有较大重合,则ci1+ci2≤1。有n个组织时,情况同上。

xij的大小是受到限制的,为此可以另外建一个模型,或者关于F怎么来的模型。但限于本人水平,暂时无法完成。之所以xij是有限的,是因为这些因素:

(二)为了使乘子足够大,不仅仅依靠乘子本身的力量,还需要依靠无形的力量,如威望、普遍性的制度等,但前者受到制约,后者则由于制度往往只有一个,难以保证所有乘子都因制度的影响而足够大,往往只在某一层拥有足够大的乘子。

(三)所有的乘子之间力量应当是相对平衡的,否则一旦力量失衡而摆脱另一者控制,组织的稳定性就差。为此可以引入一个衡量组织稳定性的模型。这样,我们得到了一个模型。

(四)一个典型案例:列宁主义政党

这是我在听中国人民大学徐之明老师讲课时所听到的,列宁主义政党是“通过杠杆撬动整个局势”,事实的确如此:

到20 世纪初,俄国的工人阶级人数已经超过2200 万人,约占全俄人口总数的18%,其中产业工人的人数为300 万人。【1】这比起布尔什维克3.5万党员(截至1917)来说是巨大的,比起在立宪会议中获得的24%支持率,比起动员全国15360万人口进行三年革命战争来说,又实在是九牛一毛。布尔什维克的胜利,正是得益于乘数效应的利用。但本文无意进行具体分析,因为重在对中国近现代史的解释。

(五)非乘数效应组织

“乘数效应”并没有涵盖所有的情况,还有非乘数效应进行的组织。“乘数效应”是由第一个乘子开始的,也就是说一定会有一个起源,现实中对应的往往是具有某种思想的某个组织或人,如同盟会、共产党、军阀等,并且这些组织掌握有力量推动乘数效应的进行。但非乘数效应可以是由某一自发形成的组织在自然状态而非有意设计的情况下发展起来,这种组织虽然也有某种乘数效应,但一是作为生活方式存在而非“争取”的过程,从而∑ci≤1的是不存在的。另一方面这些组织是通过大量相似组织地出现而形成联合,并非“一个”源头,一个乘子。典型例子是欧洲市民社会的兴起,由意大利弗洛伦萨、威尼斯等城市自发兴起的商业资产阶级推动城市兴起,并且组织起来。这种展开方式和上面的模型构建的不同。

二、对政党以外的中国近现代史上几种组织方式的简要回顾

(一)传统模式

君主专制中央集权保障了c2、c3是较大的,使之维持在0.8甚至以上的水平(0.8是个估测,表示比较大),即从君主到中央、地方官僚是稳固的,这是因为如果试图打破这种界限,需要突破几乎整个官僚体系,或者需要让自身实力超过统一体系中的大部分人,而对方有维护制度而打击反叛者的动机——因为这么做成本更低,风险更小。唯一有可能的不稳定因素来自c1,即皇室内部。但是纵观整个清代,并没有出现来自官僚阶层的大规模反叛。

而这一模式中最重要的是x3j非常大,也就是官僚一层的乘数效应极大,可能达到40甚至更大,即27,000官僚与1,100,000士人,甚至更多潜在的考试者的对比。这是因为士人是官僚的后备军,可以说,处于官僚和平民的叠加态,因此是可以被官僚所发动的、且不反叛的。而借助传统文化——儒家、安土重迁、宗族制度和小农经济的稳定性,士人再凭借其作为第四级的乘子的地位把社会组织起来。这是因为它们拥有知识、熟悉体系的运营过程,x4j在300以上,相对于当时的4亿人口。之所以可以达到这种效果,是因为所有人都能够自然地被纳入这个体系。之所以是“自然”,是因为天然地不能离开国家而生存——基于中国的“水利文明”文明模式而非零散的工商业文明,且基层组织者——士绅也是基于国家权力才存在的,唯一有可能游离出来的,就是后来被称为“游民”的人——商人,失地农民。但在“大门口的陌生人”出现后,这一结构被改变了。

另一个潜在的不稳定性在于社会阶层流动的固化:“张杰依据《清代硃卷集成》(以下简称硃卷)对23名陕西举人进行相关统计分析,所得结论为“总计23名举人中,有6人的直系祖先没有功名,占总数26%。23名举人直系亲属中,获得功名所用时间最长者16代,最短的2代,平均所用时间为5.6代,每代人以 20年计算,则需要112年的时间才能完成垂直流动?陕黔两省各类数据对比来看,基本一致而黔省略优,获取功名所用时间最长14 代,最短1代,略短于陕西,完成垂直流动的时间仅差4年,几乎可以忽略差距,两省平均为110年。”【2】

第三阶段的乘子x3j,即官僚-士人一层不一定是稳定的,因为士人充当官僚后备军的功能在丧失,这使得c4减小,即士人一层不稳定,沟通基层的渠道出了问题。c4本来就比c3和c2小,因为它是通过得不到明确保证也没有强制性的对未来的期待——中举获得功名实现的,这样一来就更小了,还可能引起x3j减小。另一个影响是,官僚一层的活动变得更为低效,因为缺少了流动压力,但这不在模型考察的范围内。

(二)军阀政治

军阀的优势在于c1、c2非常高,所以有相对稳定的核心层,这就是“私军”,依赖封建人身依附关系,而且这种关系中比较稳定的部分几乎是天然赋予的:兄弟父母关系,师生、亲戚,同学、朋友。后文将会描述,这是政党不具备的。但接下来的问题是,军阀的第三及以后阶段是不稳定的,由于体系中所有部分都出于私人利益而附属于组织,而且这种利益是可以轻易被替代的且是短期博弈的,这意味着人们会采取短期最大化策略,而不顾其后果:“使士气和纪律萎靡不振的另一个因素,是当官的贪污经费,特别是贪污士兵的津贴。大多数士兵参加军队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钱,对于减少他们已经很微薄的津贴,当然是很不满的。袁世凯死后,中央集权的最后线索断了,士兵们的收入更多的决定于长官们是否政治,而没有健全的制度。有的单位津贴减少了,有时则不能按月发放。”【3】

让我们来解读一下这个文段。贪污津贴毫无疑问是短期最大化策略。而士兵参加军队的目的是为了钱也表明了组织的不稳定性。一旦有人出价更高或者暂时获得了更高的营生,士兵就有可能从组织脱离。袁世凯之死让第一段中描述的中央集权稳定模式改变,这就更加剧了不稳定性。

当然,稳定就一定好吗?不,也有特例。

“有时,军官们故意怂恿吸食鸦片,因为一旦士兵有了瘾,就会为了得到鸦片而留在军队,为他卖命。”

这也是只顾短期效益的表现,而且稳定性很好。然而这正是这一模型的缺点之一。但这毕竟不是大多数,不稳定才是主要的情况。这使得ck(k>2)变得很小,可能在(0,a)或(a,b)区间内。

因此H函数会采取前两种情况,即xij’=0或xij‘=-xij’,并递推下去,如果之后环节的ck依旧小的话,这个递推效应就会停不下来。而事实也的确如此,这就导致军阀制度非常不稳定。以及由于大量的这样非正的乘子存在,平均来看的xij就会更小,整个组织看下来也更小:

“更高级的指挥员越来越不能与士兵们保持联系…敏感的政治观察员都知道,所谓一个师或一个旅通常只有其70%甚至50%的人力。”

纵观整个过程,可以发现这几乎是连锁反应,而且随着第三阶段及以后乘数效应的递减和稳定性变差,整个组织的Y在缩小,可以理解为“不得人心”。当然,在此之前,就已经在北伐等外力作用下结束了。

而且,军阀政治在对接到基层时效果差。除非依赖传统、依赖教育,这意味着赋予了社会一种稳定性,那么就和它的基础、和之前的阶段——军人阶段相矛盾。军阀自身并不带有连接基层的乘子,很大程度上仍然依赖与传统模式,因此也不能对抗传统模式趋于解体的趋势。至于军人自身就是一种破坏,甚至是负的乘子,尽管可以获得一定资源,而这些资源也许并不能加入到系统中去:

“士兵在战场上贪生怕死,但对居民却穷凶极恶…”

这里还没有考虑不同军阀之间的竞争关系。但可以肯定的是,考虑到竞争关系,军阀的组织能力会更差。

(三)中国共产党—建国前

关于中国共产党,话题过大,我们只提几个突出的点。

1.深入基层的模式

共产党的一大特点是扎根基层。这就意味着共产党的组织并非随着i的递增而逐步向基层,可能在其中某一个i就已经到达基层。例子就是作为创始人之一的毛泽东也亲自参与了秋收起义。在这个过程中,乘子xij发挥了两重影响,可能是跨层次(指组织内部的层次)的,因此xij可分为两部分m+n,一部分是直接对基层产生影响,形成m个xi+pj(j=1,2,…m)。这种影响有较高的可靠性系数,因为这些时候它们也代表了组织;另一方面是在基层留下了“火种”,即n个xi+qj(一般来说,q

2.规模稳定之后的内部调整

我们会看到,在很多地区,Y是大体稳定的,因为共产党已经是唯一的组织,例如陕甘宁,且享有较高的威望。但是组织是有内部演化的,这主要体现在内部的ci的变化和具体到人的xij的变化,而这些演化会使得Y缩小:

“部队武装走私,严重破坏了政府的威信;机关自收自用,否定了予(预)决算制度;生活苦乐不均,有办法的赚了钱穿细布衣服,没办法的县份,每个干部只发二斤棉花替代单衣;机关部队斫公树,拆庙宇,毁钟,挖墓,在各县成为一时的浪潮,至于烧酒贩毒等违法行为,更是司空见惯。”

“当时有900多名自卫军叛变,内有235名党员,其中耿湾区四乡支书领导叛变,甚至还有多名群众为其掩护,与外部的‘赵匪’联合,声称要建立新政权。干部工作懒散、行为腐败,公粮的账目极为混乱,‘群众认为革命变化了。’”

其原因在于,基层之前某些环节的ci比较小,导致ci这一环节的乘子不稳定,尽管这一环节的乘子本身可能较大,但是会影响下一环节。——此时,在“基层结构”中提到的,由较高层组织分享的c起到了稳定器的作用。

由此不难推断,共产党组织还在扩大,且在单一地区,如陕甘宁,仍然保持稳定,必定有某种其他的稳定器,对乘子和可靠系数进行调整,这是其他组织不具备的因素。

(四)特例:毛泽东的影响

若在大的组织系统内部进行细分,可以细分出不同的组织,这些小组织共同分享整个组织的(0,1)之间的c。某些个人可以被视作一个组织,例如毛泽东。

毛泽东的影响是如此之大,以至对每一个阶段i都有影响,固定地占有一个c,这是其他人未必能做到的。从宏观决策上看,首先有毛泽东本人的影响,再由毛泽东层层传达下来的各个层次的干部再继续执行这一决策,而且由于整个组织的c被毛泽东的c分享了一部分,干部的c将更小。其他上级组织同样拥有这个c,导致真正执行任务的组织拥有的c将更小,甚至其决定已经被上级所决定。这种结构下错误决定是难以被纠正的。

林彪说过,“毛主席一句顶一万句”,就是在描述这种结构。

三、作为组织方式的政党

本段将正式进入对《民国初年的政党》的讨论。

我们已经发现了模型中的几个主要变量:x,c,F,H,现在我们围绕它们展开。

(一)作为原型的西方多党制

如二、3所言,西方市民社会实际上是非乘数效应的,这也是多党制的基础。社会有自治能力,而非被乘数效应下的组织不停地重构和试图重构——而中国近代史在社会结构上就是从传统模式这一乘数效应结构中不断地重构,每一次为了重构都需要借助乘数效应进行快速组织动员,否则不可能在一百多年内尝试这么多种组织方式。回到西方。假设选举开始之前,整个基层社会(即非参选者及由参选者产生的政府的部分)为A,A是已经组织好的社会,可以视为常数。而真正要调动这个A,就是通过一个阶段的乘子,这个阶段就是议会。我们将议会视作一个乘子xij=A,即通过议会可以控制整个社会。这又需要议会的合法性,议会的乘子大小越是接近A,就越是有效。由于有了这个A,系统所希望完成的各个环节的推行都不需要自己完成,而能够自发地在社会中进行下去。各个党实际上通过改变ci控制议会这个乘子。

那么如何控制议会呢?就要取决于ci。可以认定,某一组织的c能够超过0.5,基本可以认为它控制了议会。但是又如何超过0.5呢?这就关系到组织的乘子如何形成了。但到这里已经不再重要了,我们的分析已经可以开始了。

(二)民国初年政党的基本矛盾

不难看出,中国并不存在自发组织好的社会和常数A,之前的传统模式组织已经随着科举制的废除而失去了效力,中间,从高层到基层之间缺失了一个阶段的乘子。

移植论者——也就是政党在中国实践的倡导者们,所做的事就是移植,移植那种非乘数效应结构,然而他们另一方面想做的事却是借助乘数效应重构社会,这就是他们的矛盾所在。他们希望有了政党就能够教育民众,这种教育又是通过政党政治才能实现,但是政党政治又要求有常数,他们是提供不了的。我们来看一种主张:

“…凡为国民者,不可不具政治上之常识,与抉择政策之能力,而以此常识与能力灌输于国民者,此政党之妙用一也…舆论…有政党一表示政纲,为全国人民商榷,则其赞成反对之数,视其对于国中党派之赞成或反对而知之,而舆论因以实现,此政党之妙用二也。”【8】

然而,政党如何将常识灌输于国民呢?全国人民又何以商榷出赞成与反对呢?这二个主张,前者是乘数效应下的,后者依赖于非乘数效应的组织。我们不妨看看这个乘数效应是怎么运行它自己的:

“竞选者作竞选演说大多是在茶馆里,或者其他公共场所里……有时不同政党的竞选者在同一处说,彼此分开,各讲各的。”

这种运行方式,比上面提到过的任何一种都有更低的可靠性系数、更小的乘数。

后者有类似“政见商榷会”的组织,试图“毁党造党”。这其实就是和西方不同的地方。西方的党虽然党纲可以像面条一样扭来扭去,但是总是社会上某种观点的集合,且知道这些观点的集合可以吸引足够的民众,但现在由于社会缺乏形成自己观点的能力,这些政党是为了分裂而分裂,反倒成了观点的任意组合。就这样,有人试图强加一个组织,这个组织试图代表社会:

“政见商榷会的最大目的在为芸芸众党塑造两个对立的政纲,导致中国走向两党制度之途。”但并不属于原有的结构,也没有加到A中。因此,分化重组变成了政党系统之内这些乘子的事:

“宋教仁为图党势扩张,不惜放弃同盟会时代之土地国有、男女平权等主张以迁就其他小党,使同盟会由革命政党变成普通政党。此一行动,颇引起部分同盟会分子的不满…”

我并不否认某些党的基层建设,而是指政党模式不能深入基层。

因此,宏观上看,政党制度在社会范围内就难以具备可行性。因此接下来我们看政党本身。

(三)作为乘数效应的政党

政党的乘数效应有这么几个特点:可靠性系数低,乘子小,阶段少,这些无一不说明它的不可行性。这里说明前两点。

可靠性系数低是指政党之间没有明确的关系,从而c很低。军阀有私人关系维持,传统模式下有官僚体制和上级权威,有相互制约,共产党有纪律和严密的党组织,但政党没有。1912年9月赵秉钧出任国务总理组阁,居然出现“府方授意一体加入国民党”的奇特现象,这就是这种系数的表现。

一个领导人相当于多大的乘子呢?在政党试图协调各方的情况下,由于各方之间存在相互竞争,由于存在时间短而缺少把影响施加到更多人的过程,领导人的乘子可能本来就很小。汤化龙真正可以调动的人有多少呢?而根据H函数,由于系数低,结合“军阀”部分的结论,乘子的平均值也会缩小。同一阶段的乘子过多,也削弱了核心、削弱了单个乘子的作用。张謇也许并不参加什么政治活动,但是他客观上存在影响,他不发话工商业界也许就不会支持议会的某些决策。这样的乘子削弱了单个领导人的乘数效应。但它不是一个完整的乘子,它的效应没有发挥到足够大,而是因为政党模式而被拉拢过来的、无奈的。这样,在靠前的阶段,政党模式的乘子就已经比较小了,从而影响了后续阶段,从而整个Y的扩大。

(四)如何看待政党的被取代

作为一种解决方案的政党,当它没有解决问题,而其他势力有能力解决问题,此时现存的一个重要势力就是军阀。军阀的特点,上文已经说过了,它的前几个阶段稳定性(或者说忠诚度)很好,上层结构比政党模式更稳定。无论效果如何,它还是一种深入到了基层的构建,而且由于没有跳脱传统模式,反而能够建立和基层的关系并动员基层的力量。这一点上政党就要差很多,也就是说政党的Y比军阀小很多。它的经费都成问题:

“国民党的党费,见于记载的,有三种来源,一为党员入党费,二为在中央和地方任行政主管的国民党员之筹措,三为党员的自由捐输。”

国民党尚且如此,其他党就可想而知了。

而军阀至少有从基层收税、征兵的能力,到底谁能够完成这一构建,也一目了然了。

四、“乘数效应”理论的局限性

(一)对客观环境的忽视

这个模型过于强调乘子的作用,只有乘子及其系数、以乘子为自变量的函数,即和乘子相关的一切才能影响最终的Y,而没有考虑到乘子之外的因素,例如社会的氛围、被动员对象的状况等。如果没有及时加以纠正,会有陷入历史唯心主义的危险。例如,“大跃进”并不能简单地归功于毛泽东,也和当时社会的普遍氛围和形势有关。“因此,仅从‘大跃进’提法的由来和人民公社的来历,不难发现,在当时的形势下,开展‘大跃进’运动,是当时全党的共识,也是全党、全国人民的共同愿望。后来邓小平说得很中肯:‘大跃进开始时,有哪个人反对过?’”同样,五四运动能够开展,也不能不考虑当时马克思主义在社会广泛传播的因素。这虽然有马克思主义者的努力,但单纯的思想而非组织的影响,显然没有被考虑进模型中,而且这一影响未必是由乘子完成的。即使乘子做了一些事情,没有客观环境,可能也是无效的。

(二)只重数量,不重质量

本文唯一能够衡量“一个人是怎样的”的指标只有c,即稳定性,即多大程度上从属于组织,而且给出了∑ci≤1这一限定,是出于“一个人最多只拥有一个人”的限定,防止整个模型规模失控。但是也许会出现积极性高,效率提高,“一个人顶两个人”的情况呢?这样这个模型就束缚了这种可能。

另一点是数学建模普遍的问题,是不能反映质性的东西。例如,在共产党领导下,人民可以开展大炼钢铁运动,这是非常规动作,而不是完成既有事件的能力。

(三)模型是静态的,难以刻画组织内部和组织之间动态演化替代的过程

当政党组织不行了,新的军阀是如何取代这个组织的?这个模型只是分别抛出了它们的模型,但并没有体现后者是如何取代前者的,似乎只是数值大就可以了,但绝不是这样的,典型反例就是布尔什维克。

同样,这个模型不能体现组织的内部调整过程。如果仅仅考虑Y,那么中国共产党在延安整风之前和之后是完全相同的,在庐山会议前后也是完全相同的——因为作为制度的基本结构没变。但事实上,这些事件对整个社会的组织、对组织内部已经造成了改动,这种改动更多地是在人上的。同样,中国共产党发生转型时,它的组织方式也发生变化,它是怎么进行的,这同样不能由这一模型得出。

(四)互动性

后续阶段的乘子未必不能对乘数效应做出反应,它越是拥有自治能力,对之前阶段的乘子作用就越强,以至于它本身也有一个F函数,而且是映射到之前阶段的。这样,我们的模型就会复杂很多了。之所以解释非乘数效应模式有困难,也来自于此。在下一段的论述中,我们已经看到了这种趋势和模型的困窘。但是对于古代、近代、现代初期来说,乘数效应还是一种有效的解释。

五、今日与未来的“乘数效应”

这一段试图探索,未来是不是一个“异邦”。

我们现在采取哪一种模式呢?

社会已经开始有了自治能力,即有了西方社会的自行形成组织、表达观点的能力。从出现一批政府不愿意看到的观点,例如为性少数群体集体发声等可以看出。——本文无义卷入争论,而是提出这样一种事实。社会会自发地开始展开对某些问题的争论,并且这些争论产生的结果会反映到决策方去。程序员在Github上公开要求建立工会已经表明了这种能力。私营经济的发展也赋予了社会自治的能力,企业一方面通过私营经济的发展摆脱了经济上的依赖,一方面由于其势力的增长给予它话语权,例如马云等人公开为“996”站台。这已经具备了某些非乘数效应的特征。

然而,在改革开放特别是市场经济初期以来的进程中,“乘数效应”从来都在。企业很大程度上是政府招商引资进行扩张的结果,而不仅仅是从民间自发发展起来的。而传统上,深入基层的各级党组织本身就是一个运转有效的乘数效应结构,不可能动摇这种结构而转变到社会自治去。

马云等人今天的发声,并非完全自发发出的声音。现在发生的,可以理解为乘子在改变。马云等人试图变成乘子,他们开始组织这个社会。“996”的声音,作为被容许的声音,官方媒体虽有批评但是没有更多的实际措施。而在更强的外部压力面前,任正非等人被提升到民族企业、救星的位置,996变得不再重要,人们在华为面前团结起来。也就是说,前几个阶段的乘子,正在做出选择,将自治社会中的一部分变成乘子,它们自带可靠性,这一事实是不可避免的。这些乘子的加入,要么成为一个新的阶段,那么需要思考阶段是什么,维持这个体系的纽带是什么;要么会分享同一阶段的c,从而挑战原有的权威,这会让整个结构变得不稳定。这些乘子已经在改变,不可避免。

非乘数效应化越来越强,但是乘数效应也越来越强,双方存在“赛跑”的倾向。我斗胆预言,非乘数的一面增长是有尽头的,因为从古代到近代到现代,中国从来没有采用过非乘数的结构,而且非乘数结构缺乏议会一类最终的组织者。非乘数效应,在西方也在造成社会的撕裂,只是由于议会的存在,人们还有办法把社会组织起来。在中国,乘数正在重构,现在仍然在过程中。这么看来,未来并不是“异邦”。但是,这个模型只能到这里了。Y不会发生太大变化,但运用Y的方向,就不是本文的范畴了。

六、后记

这篇文章尽管进行了数学建模,但不难发现模型是定性的,用数学语言仅仅是为了简化,为了方便表达和定位各个环节,而不是为了运用这些数进行下一步推导,像当今一些经济学等社会科学的研究一样掉入了数据分析的陷阱。除掉建模的部分,本文更多地是用社会学视角看待中国近现代的组织和重构过程。

这个理论一定是不完美的。受制于本人文科出身糟糕的数学水平,可能其中一些推导也是错误的。但作为一种尝试,而且为此有了一种历史的全盘的视角,我仍然认为,这篇文章是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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