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

◆赵洪敏

一棵树

一棵树站在果乐山上

这山原本也不叫果乐山

阿惹妞的歌声在月亮坪

把苹果唱开花

直到这片高原

变成幺表妹绯红的脸色

火塘边的口水话里那些山

就有了名

那些山就叫果乐山

山上种了漫山的苹果树

歌声像雾带着苹果的香甜

坡上草地里安静啃草的马羊牛

听得懂，火苗闪烁的火塘也听得懂

一棵树就长进大山的梦里

每天夜里都听得见树生长的声音

苹果开花的声音

一棵树站在果乐山上

守望着苍茫的群山

它也想听听

在春风里

漫山开花的声音

2018年8月23日

深夜

夜里的风很黑

烛光把媚眼抛向水波

一缕多彩的游丝

不停的在眼前摇曳

举杯相碰

听玻璃清脆的声响

曾经遥远的梦

此刻在岸边

一片破碎

走了很远的路

在秋菊盛开的夜晚

裹着浓郁的香气

又分坐在条桌的两端

像两条低垂着眼睑

轻轻呼吸着的沙丁鱼

夜里的水很凉

月亮潜伏在水里

在青铜镜迷茫的眼神里

一只红艳的水荷

在妖娆的起舞

2018年12月4日

山坡上

阳光从山尖上冒出来

我看得见金黄色

这是这个季节最美的色彩

房前屋后翠竹秋枫

粮架上一挂挂黄澄澄的包谷

燕麦、豆角，还有墙跟脚下

小山一样堆着的南瓜

趴在鸡窝旁的小黑狗

劳累了一春的弯角水牛

一群乌鸦忘记了收割后的山地

是它们的最爱

只顾站在树梢高声喧哗

这些都不重要

一支闪着银光的金属笛子

在满是皱纹的脸下

带着浓烈的包谷酒味

把一曲山谷里的思念

撒满山坡，放下笛子的汉子

仰头吼一句

美丽的姑娘，我爱上了你

山谷里的小南瓜

便没有了下文

这个冬末的小村子

年关将近

我听到了一头土黑猪

在案板上的啼叫

2018年12月5日

一阵风吹过

好多年，是的好多年

我已经没有走过这片土地

这片土地对于我来说太遥远了

粉红的荞麦花，低头的高粱

埋在土里的洋芋，篱笆上的牵牛

披黑毯的阿普

黄板房门前的青松毛

山梁上行走送亲的队伍

从记忆深处浮出水面

虽然我与它只隔一条江

但，还是隔着一条江了

岸上有树，水边有花

隔江而居，挥手相望

炊烟相守，鸡犬相闻

江水的味道是一样的

江水的色彩是一样的

涛声也是一样的

现在我来了，满山青翠

坐在云下的青草坡上

和熙的暖阳中

微风中蜻蜒扇动着翅膀

蝴蝶栖息在花朵上

一对小蜜蜂落在我脚尖

我的身傍开满了野荞花

一阵风儿吹过

就把云朵送到了对岸

一束金色的阳光笼罩在江面

一边阳光灿烂，一边斜风细雨

一阵风儿吹过

2018年8月24日

在山地里看一棵苹果变红

我站在向阳的地方

山地里种满了苹果树

这不是开花的季节

这是秋天

这些苹果树已经生长了三年

现在低垂着的枝头

早已挂满了果子

离太阳最近，离城市最远

糖心苹果是最好的标签

空气中的甜味

是小蜜蜂的翅膀捎来的

水库边的芦苇

一片白茫茫

刚冒山的太阳

让大山感到温暖

如果倒着走

这些山曾是一片荒地

低矮的树，裸露的砂石

只有雨季才有的河流

还有苗圃地里等待嫁接的果苗

那个时候这片荒地依然是荒地

太阳依旧每天都会准时打照面

可当第一棵苹果树栽下

土地就苏醒了过来

一片苹果树之后

一片苹果花之后

青苹果在雨里风里霜里

阳光里变成了红苹果

从此这山就变成了果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