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之词

◆周杰

寂静

土豆埋藏在地里，荞麦还在拔节

金灿灿的油菜花随意铺着

一条田间小路，草色迷离

如果你刚好路过这里

你就一定想歇歇脚

神也想

泸沽湖

神允许我住在这里

神也允许

让我见到你

当你盘下头发

当花楼熄灭最后一盏灯

当湖水轻轻地拍打着堤岸

神说的

和没说的

我都明白了

小日子

我想过这样的小日子

阳光朗照，山河温柔

我不用剑拔弩张

也不用左右奔突

只和你安静地低着头

剥洗晚饭前的茨菰

窗外，雪山隐入云端

白玉兰花苞低垂

乡野之词

喜欢乡野

喜欢小溪旁的幽静

草木幽深，虫声温和

每一条挂满野草莓和露珠的小路

你走过

神也走过

春日

我的孩子吃完奶后

侧过头，从他妈妈的怀里

冲着我笑

他还那么小

嘴角溢出的口水

还没有擦掉

这是滇西北高原上

一个普通的春天早晨

阳光刚刚爬上屋檐

照在我孩子的身上

也照在我和妻子的身上

不远处，苹果花簌簌飘落

神明正在掂着脚尖

轻轻走过

晚祷

荞麦还在抽青，油葵在结籽

星星渐渐涌出来

母亲正赶着做全家的晚餐

整个小村庄里，灯火摇曳，暮色低垂

我的小桃树在墙角幽幽地张开了眼

青石板上，虫声唧唧，月光盈盈

这人间如此辽阔

又如此温柔

早晨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早晨

场院里堆满苞谷

炊烟在缠绕

我的女人取来干净的溪水

解散花帕

当黑发垂向木盆

阳光翻过篱墙

匀匀地

把她照亮

香格里拉

他们聊着卡瓦博格的落日

也聊普达措的灰牦牛和蓝月亮

以及玛曲一望无际的索玛花

说那个背木桶的藏家女孩

像纳帕海一样羞涩和安静

当她扬起戴着祖母绿的双手

青稞芳芳

湖水轻轻涌动

香巴拉的早晨

早晨，庙宇里的僧侣洗净双手

重新把酥油灯点亮

转山的人面朝雪山，从尘埃里抬起头

汲水的女人怀抱木桶

去唤醒一夜沉睡的湖

打工的桑普回来了

他从坡上下来

牛羊遍布四野

无名小花绕过他的

脚旁

春夜

春夜已很美

没有什么可说的

暮色低垂，星空浩荡

墙角的那一棵樱花独自亭亭

像一个即将出阁的少女

一样羞涩

也一样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