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汉民未刊往来函电稿》人名注释补遗及辨误(二)
2019-12-16段智峰河北大学历史学院
段智峰/河北大学历史学院
原藏美国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由陈红民教授整理并辑注的《胡汉民未刊往来函电稿》(以下简称《函电稿》),自2005年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迄今,对于推动中华民国史、中国国民党史的学术研究发挥了重要作用。该资料的独特之处在于,胡汉民在与陈融、萧佛成、邹鲁等心腹的往还秘密函电中,针对所涉重要军政人物使用了大量极其隐晦的代号,后世学者如不能将这些代号一一破解,利用《函电稿》推动相关学术研究也就无从谈起。截至目前,《函电稿》中仍有部分人物代号未能破译。至于未能破解的原因,除却《函电稿》提供的相关线索不多,此类代号出现次数少等客观困难外,笔者以为还与既有代号注释失当有关。《函电稿》所涉部分军政人物之间存在各种关联,致在破解过程中构成连锁关系,某一代号注释一旦失当,不可避免地将窒碍其关联代号的破解。所以,破译问题的推进与既有代号注释的辨正,乃相辅相成的一体两面。鉴于此,笔者拟对部分未破解代号加以考证与注释,并对辑注者若干注释失当之处进行辨误。不足之处,敬祈方家斧正。
一、关于“小红”
……
二、关于“小Ο”
……
(一、二、部分详见《浙江档案》2019年第1期)
三、关于“子朝”
《函电稿》中出现“子朝”之处,胪列如下:
(1)小Ο对江东因其历史关系,自有相当信用,但自江东官于南京后,无力助小Ο,从此稍稍疏。江东惟子朝命是听,小Ο与子朝关系则不须江东也[27]。
(2)力兄大鉴:手翰诵悉。某兄所言闽事及若周报告不差。韩之代表到港,已先晤。闻某兄曾先约韩缔盟,今来,上者盼能速有举动,次乃完此使命也。闽、桂现在难于出兵,亦是事实,最少须将共匪大大地击退,否则不易抽身。而门神将任八字脚之踵,其后蹂躏全闽。然此岂塘沽协定以后便出此形势耶?抑蹉跎复蹉跎,不讨Ο而致为Ο讨耶?闽有子朝,桂有汪、黄,某兄有门神,此后必跟走各路,□返两年前之把戏。而门神之交情最靠不住,子朝之大欲亦在五羊,故某兄最限于孤立,未审此时有此种觉悟否。个把月之期我人不嫌其晚,但望其真,而间歇热之病又须攻补兼施。黄省治方必有花旗参[28]。
(3)弟既告兰(胡汉民之女胡木兰——引者注)养晦以对容甫(汪精卫——引者注)问题之得失,复为书交其带回,大旨如下:
今从反对独裁之一义言盖无益,且去夫己氏之所欲去,并偿其借刀杀人之愿,是我不啻为张学良第二也。然从抗日救国之义言,甲为其实犹不敢居其名,乙则公然直认此而无罚,何有于民族大义?况乙所为继,此必更假强敌之援以自重,而卖国之举动必有更甚于以前者,去乙可以防止一切,并使甲与某国不能泯合无间,则去之是也。故此事我不欲参加,而沪上诸贤尽可如民国十六年故事,联同吴、李、张等为之。甲若以去乙为利,其事即办,不烦若何力量。至于对丙(指渊)如何为助,则我与他人设想不同。甲之欲去乙,恶其迫也。最近归国之丁,其逼人亦甚。乙果去,而听甲等择丙、丁之间,将以丙为易与,我人若有援丙之表示,则甲且视丙为可畏,适得其反耳。然则丙之自处宜若超然,沪上对丙亦不宜过露痕迹,斯所以助丙也。当局者往往不悟,宜密諗之。
至渠等欲我入宁或到沪种种,所谓政治手腕,则答之曰:
我个人行止进退,则惟义所在,与其求心之所安。政治手腕常不肯为,不止今日。今若对抗日、剿共、反对独裁三者皆背道而驰,忽然投袂而起,蒙袂而来,人其谓我何?鸣翁超然之说,当与渊记超然之意是各有所指。其实对于宁方政权之争夺,不啻邻猫之生死。渊才不如容甫,彼且整个投靠,不能稍为门神之梗。而此御脔乃子朝所必欲尝,渊只许染指一时,无关宏旨。容势去,必又反对门神而极力联合子朝,子朝届时与门神必且不止为暗中之冲突,然而皆与革命大义无涉。我对一切,自然是超然,不须渊之恳恳。至鸣翁超然之旨,或指不甚问政治现状之对付,而移转其方向于党。此则正中下怀,弟两个月来已决定如此,今得鸣翁之同意,则鸣翁不可去。去粤是使我孤调独弹也[29]。
(4)阔佬(王宠惠——引者注)来电附上,弟曾有电责其任屐宣传失态(渠濒去时但云经日、美,一采当局意见耳),后此何能取信他国?到美后须有声明,以湔洗屐国之宣传。渠此电似尚未得弟电者,然可推定其经屐为有使命,且仍是助门倾水(汪精卫——引者注)之一套。拳头在近间,官府在远,孰当政局,欧美人士不问,假其反屐(日本——引者注),将如子朝。尧翁(李晓生——引者注)知阔允门于最短期返国。我人觉阔佬外交之失败,渠或自庆为胜利耳(但我人切不宜责之过甚,祇是不能专靠渠做事耳)[30]。
如果依照辑注者的看法,“子朝”乃林森,则代入上述四条材料,难以理喻。如前文所言,(1)乃三角连环关系,可用于最后验证,姑且不论。(2)显示,“子朝”与驻防福建的十九路军有相当关联,且对“五羊”有大欲。“五羊”乃广州别称,又以省会广州指代广东政权。这意味着,胡汉民眼中“子朝”觊觎广东政权。林森乃福建闽侯人,且与十九路军领袖陈铭枢私交不错,闽变前夕,林森曾藉回乡“扫墓访亲”之名,“谋疏通闽局”,劝陈铭枢“打消在福州发难计划”,但遭婉拒[31]。辑注者认定“子朝”乃林森,想必根据上述史实,推论林森与十九路军有关联,符合“闽有子朝”的特征。然而,辑注者忽视的是,即便这种推论尚能自圆其说,那么林森会觊觎广东政权?况且这一推论本身存有明显漏洞。林森虽与陈铭枢有私交,但就十九路军整体,特别是蒋光鼐、蔡廷锴这样的十九路军核心领导人而言,则没有明显历史渊源与影响力。典型例证者,林森的“疏通闽局”,并未与蒋光鼐、蔡廷锴晤谈,且在蒋光鼐眼中,林之游说“徒劳无功”“例行公事”,“点到为止”[32]。至于(3),笔者所以长篇罗列,因其对于破解代号“子朝”极其关键。由(3)可知,“子朝”反蒋且为南京高层权力竞逐要角,彼时已和孙科联合,着力推倒行政院长汪精卫。依据胡汉民的观察,一旦倒汪成功,孙科必会与“子朝”继续联合反蒋,届时“子朝”与蒋介石间的矛盾必会由暗斗转为明争。需要强调指出的是,(3)中所出现之“甲”“乙”“丙”“丁”间的四角关联,乃胡汉民对宁方高层权力关系的洞鉴,实际上与后文中所述蒋介石、汪精卫、孙科、“子朝”的四角关联乃对应关系。“丁”就是“子朝”。依胡所言,汪精卫一旦去职,蒋介石会在孙科与“子朝”间择一为行政院长。惟“子朝”“逼人亦甚”,故孙科继任的可能性更大。由信函中十九路军驻防福建且与两广联合反蒋的信息判断,此函应为1933年1月至11月间所写,即:如前文所述是年1月闽与两广正式结盟,11月因闽变,闽与两广分道扬镳。此时,林森担任国民政府主席,不可能担任行政院长。函中还言及,“丁”回国不久。经查,作为国府主席的林森于1933年并未有出国经历[33]。更为重要者,林森担任国民政府主席期间的一贯风格,与权力竞逐乃至反蒋格格不入。胡适曾评论林森:“林子超先生把国民政府主席做到了‘虚位’,以至于虚到有的人居然已经是‘目中无主席’了。”[34]而党内观察,亦不外如是:
林主席亦福人也。恬淡自适,动中机要。故五年以来,极为各方所推重,是知此拱治无为之元首亦殊未易为也。十年以来,蒋先生自为极负重任之领袖,迄今已取得全国以及世界之威望。然以我国之崇尚老成,蒋先生首先以尊重元首为号召,一般人从之。林主席亦能深悉大体,善护国基,不偏不激,是以地位亦日隆。凡其因应,不可以不负责之元首而易与之。就国理论,一般国民亦逐渐知尊重国家及元首,未始非可乐观之现象也[35]。
(4)系胡汉民针对王宠惠访日而所述洞见。函末署明写于3月5日。从内容看应写于王氏访日甫毕之时。经查,1935年2月19日,王宠惠抵东京访问,27日离开[36]。故该函应写于1935年3月5日。函中所言“假其反屐,将如子朝”,意味着“子朝”反日倾向鲜明。1935年之林森,与反日风马牛不相及。
由上可知,以林森代入“子朝”可谓尽皆难合。如以宋子文代入,则严丝合缝。
据既有研究成果,宋子文与十九路军交集不多,更难言历史渊源与影响力。惟笔者检出《函电稿》中一封胡汉民致陈融函,对这一问题给出了答案:
力翁鉴:
张任民尚未见。不(李宗仁——引者注)之主张自是根本正理,但其不易做到已如过去之几个月,今则某兄(陈济棠——引者注)更振振有词而益成虚望矣。萧冠英已略述衣兄之意,但自不、衣(萧佛成——引者注)上省之后,跛(陈铭枢——引者注)与春风都未尝来过,小心馀(蒋光鼐——引者注)往来省港亦似有心避面(如咳所述,高人已允从跛之策划,则小蒋难于立场,亦未易以口舌争也)。李南溟则自其履行手续后都未来过。联矮(日本——引者注)不可知,联八字脚(中共——引者注)则恐其旧病又发,比他人赞成尤力耳。故昨告冠英转复衣兄,窃以不如由衣兄用密电码函小心馀,规其不可,看其意思如何。另有一着,则可由衣与志陆或湄与瑞人分别向小心馀、高人(蔡廷锴——引者注)进行。我前料十九号(十九路军——引者注)无出路,必不投汪(汪精卫——引者注)而投宋(宋子文——引者注),今宋与门神冲突,无论缓急已壁垒显然。对于杨德昭,对于杜月笙尚不惮间接以送秋波,何况其原有关系之十九号?高人、小心馀得此,正不必挺而走险。且矮仔与八字脚欺诈百出,绝无可信,观其远者对郭松龄,近者对方叔平,已是覆辙可鉴。而奈何遂毁民族英雄之历史,尤汪、蒋而效之。十九号见还有路行,跛等之策或不遂用。此较之法语谠言使人能听不能从者,效力必胜。以根本论,自不如不之主张,而以毒攻毒,亦所谓不得已而思其次也[37]。
函末注明日期为九日。研读内容,该函乃福建事变前夕,胡汉民向陈融详述对形势的分析与预判。函中所言李宗仁之主张“自是根本正理”云云,实际乃1933年11月初,李宗仁针对十九路军蓄势待发的形势,致函胡汉民、陈济棠等,建议“不如合粤桂闽在粤成立革命政府,彼(十九路军——引者注)既有路可行,或不致铤而走险”。惟陈济棠对在粤开府极力杯葛,此议未遂[38]。此史实正合胡汉民所述,“其不易做到已如过去之几个月,今则某兄(陈济棠——引者注)更振振有词而益成虚望矣”。据此,该函写于1933年11月9日。
胡汉民眼中,十九路军在无出路的情况下,极可能投宋子文。一因二者“原有关系”,一因彼时蒋介石与宋子文矛盾业已尖锐化,宋遂联络各方,如“送秋波”于陈济棠之亲信杨德昭、沪上闻人杜月笙等,十九路军更属题中之义。果十九路军得以联宋反蒋,则陈铭枢等“激进”举措遂得化解,虽不及李宗仁广东开府之主张,但“以毒攻毒”亦算“不得已而思其次”。可以看出,即便宋子文反蒋,胡内心深处,对其并无多少好感。以上种种,应为“闽有子朝”的正确渊源。
至于对“五羊”有大欲,宋子文亦大体符合特征。众所周知,宋子文虽出生于上海,但籍贯为海南文昌。鉴于该地历史上一直隶属广东,宋子文实乃粤人。纵览宋氏政治生涯,乃起始于广东[39]。孙中山大元帅府时期,宋历任中央银行筹备员、副行长、两广盐务稽核所经理、中央银行行长等职。孙去世后,宋角色更趋吃重,累迁至广东商务厅长、财政厅长[40]。上述种种历史渊源的存在,宋对“五羊”有大欲,才有逻辑合理性。此外,1947年宋子文卸任行政院长后,就任广东省政府主席,直至1949年1月。主政广东乃宋在大陆期间政治生涯的最后一站,其中既可见历史渊源,更可对有大欲于“五羊”一节做适宜注解。
(3)、(4)中“子朝”的核心特征无外乎“反蒋”“联孙科”“反日”。(3)形成于1933年,此时宋子文与蒋介石间的矛盾趋于尖锐。1933年10月28日,宋子文请辞财政部长本兼各职。至于原因,除却蒋、宋在巨额军费问题上持续冲突这一顽疾外,亦因宋之对日立场、政策,不仅与蒋、汪力推之对日妥协政策抵牾,日本更藉此向国民政府施压以去宋[41]。至于“联孙科”的问题,邵元冲在1933年10月28日的日记中有过记载:“闻孙科彼日忽联宋反汪,忽联汪疏宋,营营不倦。”[42]除上述史实可为佐证外,《函电稿》本身也有材料提供印证。胡汉民在一封致陈融函中称,伍朝枢对其言:“唐有壬密使日,答允子文过日可登岸,汪、蒋遂电宋,而日人于英日文报大登宋到日种种日程。宋竟过门不入,归语孙。又有请柯兰师傅作外次长,意孙、宋联合。”函末日期显示为十月一日[43]。经查,伍朝枢病逝于1934年1月2日[44]。宋子文出国访问,系指1933年4月至8月,访问欧美各国。去程与回程,宋一行皆曾靠岸日本[45]。至于蒋电宋,劝其回程经日时登岸一节,系1933年8月23日所发。蒋担忧宋“过门不入,恐痕迹愈深”,训令宋一行“坦然赴日一行,公私较为有益,既以便道偶经,而非专诚特往,国际国内亦无甚不良之影响”[46]。25日,宋抵横滨,与随行“俱不登岸”,“拒绝会见意欲采访的日本记者”,“不发表任何意见”[47]。以上种种可证实两点:胡汉民此函应写于1933年10月1日,与(3)函时间间隔不久;伍朝枢对胡所言基本可信。所谓宋子文“反日”与“联孙科”两点,藉该函再次得到印证。
通过上述考释,“子朝”乃宋子文业已无疑。此外,辑注者对于“子朝”乃宋子文,似乎亦偶有察觉。在一封萧佛成致胡汉民函中,有如下内容:“使某君而得志于天下,其有异于门者几希(其意系指绅如心余、和靖后人如果夫、其伯兄如子朝)。”辑注者此处就将“子朝”标为宋子文[48]。显然上述乃取类比,将陈济棠比蒋介石、林翼中比陈果夫、陈济棠胞兄陈维周比宋子文。
另一待解问题是,胡汉民与陈融何故以“子朝”来指代宋子文呢?“子朝”实乃公子朝,春秋时期宋国公子,故又称宋朝。其以貌美,获卫灵公宠幸,且与灵公夫人南子有私,成语“娄猪艾豭”即由宋朝与南子之私情而来。熟稔经史之胡、陈,故以“子朝”指代宋子文。
四、关于“江东”
《函电稿》中“江东”者,从广义而言,乃一个“江东”系列,共三个代号:“江东”“江东武装者”“文人之江东”。其中,“江东武装者”与“文人之江东”各出现一次,不似“江东”出现多次。鉴于此,笔者拟以破解“江东”为先,嗣后顺藤摸瓜,再予破解其他。
“江东”于《函电稿》中出现者,胪列如下:
(1)小Ο对江东因其历史关系,自有相当信用,但自江东官于南京后,无力助小Ο,从此稍稍疏。江东惟子朝命是听,小Ο与子朝关系则不须江东也。甘ΟΟ之议甚佳,如此或将羁縻江东若干时,但至多亦如伍梯翁之于南京耳[49]。
(2)江东见兄与衣兄,不审作何等议论。闻阔佬自言,在沪晤水云,水云语他事毕,因谓江东托转达左右,渠两电请到宁,实不见答。阔佬遽曰:吾不欲见其人,因其对公对私俱欠人格。小者且勿论,平日诋总理,诋国民党,诋南京政府,而今日则居然来作大官,又于外交宴会假酒羁坐,自贻侮辱,不解政府何故需要此人。盖太原江东交情尽矣。衣平昔颇信江东,我则知其多反覆不实,前次之来,许多表示无一可靠。前兹之函,不因阔佬恶之而发也。此段不必为衣言之[50]。
(3)昨电说江东事,阔等前日到港,即以是见告,昨闻江东之兄告人,谓其弟即日上省,江东素作两头蛇,而以浪漫粗率掩其艰深,为水云而侦我人,对彼之态度,犹在其次,得种种材料转漏于门,尤可虑,故请诸翁注意也[51]。
据前文结论,“小Ο”“子朝”为张学良、宋子文,如将罗文干代入“江东”,则(1)中所述豁然贯通。张学良与罗文干之历史关系,前文述及。宋子文与张学良之间的紧密关联,可谓众所周知,此处不必赘述。甚有必要考释者,乃胡言及罗文干惟宋子文之命是听一语。事实上,罗文干与宋子文间的密切关系,于彼时观之,早已是公开的秘密。1933年10月,宋子文辞任财政部长后,美国驻华公使詹森致电国务卿,认为宋所以辞职,诱因之一,乃蒋曾允诺宋,“在宋回国之前外交部不会发生大的变化,但在宋回国前两天,罗文干却因反对与日本妥协而去职”[52]。可见,罗文干得以掌理外交部年余,主要政治支撑,除却张学良,即为宋子文。投桃报李,罗文干对宋之态度,自然可以想见。胡汉民曾对陈融言及,罗文干于南京“昵宋”[53]。即便如此,胡之“小Ο与子朝关系则不须江东”的论断,可谓洞若观火。张、宋关系之紧密,并不需罗氏于其间发挥若何作用。典型例证在于,罗文干1934年10月卸任司法行政部长后,脱离政坛回归学界,但张、宋关系一如既往。
(2)中大部乃王宠惠当面向胡汉民表达对“江东”的种种不满,反映出王宠惠与“江东”之交谊所剩无几。从王的描述可知,“江东”其人 具有“平日诋总理,诋国民党,诋南京政府”、于宁“作大官”、外交宴会假酒羁坐,自贻侮辱”等特征。胡所述“太原江东交情尽矣”,说明王宠惠与“江东”本有颇佳交谊,但彼时已趋于瓦解。至于胡以“太原”指代王宠惠,则源于王之先祖由山西太原府迁居广东[54]。揆诸史实,罗文干虽粤人,却长期供职北洋政府,先后于王宠惠、顾维钧内阁膺任阁僚。其与王宠惠同为粤人,皆为彼时国内一流法学家,政治主张亦颇为投契,特别是在“好人政府”理念的宣传与实践过程中,体现得尤为突出。然而1928年始,罗文干投靠张学良,嗣后又在张之力挺下入宁供职,历任外交部长与司法行政部长。综上所述,罗文干符合所谓“诋总理,诋国民党,诋南京政府”、于宁“作大官”、与王宠惠有旧谊等特征。而“江东”所谓“外交宴会假酒羁坐,自贻侮辱”的问题,不仅与罗文干外交部长的任职经历契合,且极为暗合罗氏独树一帜颇招非议的外交风格。胡适在1933年6月14日的日记中写道:
早上钧任(罗文干——引者)打电话来邀去谈。
我与他近几个月往来函件甚多,多谈外交政策。主张虽不同,但我能谅解他的观点。外间人都责难他,军人尤不能谅解他。其实有他在外部,自是一重镇;他的主张强硬,可以补救一班军人的太软弱。
英使馆参赞Ingram来谈。
精卫先生也来了。在他带来的文件里,我见了一些重要文件。其中有一件是钧任拟的新外交方针,是华北停战以后的新说帖。其中的内容和平多了。钧任粗中有细,不是完全不顾现状的;外人因此说他会作官,则殊不公道。
然而他却也不是一个理想的外长。他太固执己见,不肯平心考虑别人的思想;他的天资见得到处,他可以不顾一切做去;然而,他见不到处,他也任性孤行,则甚危险。及至他见到时,已误事误国不少了。
他太rude了,又太crude,皆似有意学李鸿章与伍廷芳,亦足以引起不必有的反感。如今日他见精卫,短衣赤脚;见Ingram时,也短衣赤脚。精卫甚不以为然,颇劝他。他似有意示我们他瞧不起外国人;此则是他用的rudeness来表现他的Crudity了。
他与Ingram谈时,Ingram说起,中国政策新颁新税则,星期六决定,下星期一已施行,殊不便于商人,宜有较长时期的预告(notice),使商人得有准备,钧任悍然问:这是条文规定的吗?Ingram说:条文虽未规定,人情应当如此。他又说:那么,我们岂不是完全合法?
此种答话,似强项而实失人同情,无补于国家,只有挑起反感耳。此亦是rudeness表现的Crudity。
我见他们的口角神气,真使我不安,因为他深信钧任的rudeness是做给我看的。我只好站起来告辞走了[55]。
陈公博亦曾回忆道:
那时的外交,还说不上方针,全国只是瞎跟着国联,以为国联等于英国的国会。英国的国会权力,除了男不能变女,女不能变男之外,什么都可以解决,不过巴力门是英国的国会,而国联是世界的国会,一般中国人都那样想。外交部长罗钧任先生根本就不谈,也不想方针,私室里摆下一副牙牌神卦,遇到外交紧急之时,摆摆牙牌卦以卜休咎[56]。
(2)与(3)联系品读,特别是胡言“前兹之函,不因阔佬恶之而发也”,可知(3)之时间应在(2)前,且系前后相继。笔者此处依照辑注者在《函电稿》中的排列次序,而与时间先后相反。(2)、(3)两函末尾皆未署日期,但据内容可以判断日期。(3)函开头,胡言:“阔佬来,谈了两天。渠大致仍是对水云下手,不过齐电以后,更操心到两方是否遽以干戈相见,而讲求一些政治手段”[57]。齐电乃由西南中央委员胡汉民、萧佛成、邓泽如等提出补充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提案四项,时间为1934年9月8日[58]。故该函应此电后所写,王宠惠赴港访胡,亦为此电之后。胡言,“阔佬来,谈了两天”,“阔等前日到港”。据查,王宠惠到港访胡始于1934年10月10日[59]。综合上述,(3)函应写于1934年10月12日。胡在(3)函中言:“昨闻江东之兄告人,谓其弟即日上省”。“江东之兄”应为10月11日“告人”,而“江东”由港到穗晤谈邹鲁,应在12日后几日内。考虑到彼时港穗交通状况、胡汉民与陈融间高频率的书函往还、王宠惠16日即离港访穗等诸节,(2)函应写于13日至15日之间。时间既已确定,则胡(2)中言及“江东”“前次之来,许多表示无一可靠”,应系指罗文干1934年1月4日访港晤胡[60]。(3)函中之“江东之兄”乃系罗文干之兄罗雪甫,又名罗文亮,穗港两地经商,历任香港鲁麟洋行买办、广州商会会长、香港东华医院总理等职。(3)中言“江东”“浪漫粗率掩其艰深”,与上文胡适描述罗文干之风格颇为贴合。除却上述,《函电稿》中亦提供线索,可为佐证。如前文所引,胡汉民曾对陈融言:“钧任行,想与衣兄必有一番说话,渠昵宋而反对容甫,又与小红有历史之交谊,特聪明而胆小耳”。函末署日期为二十九日[61]。如果将该函与(2)、(3)联系品读可知,该函应写于1934年10月29日。因胡对罗文干极其疑忌,又知邹鲁与罗文干相交颇深,故数次藉陈融探听邹、罗晤谈细节。罗文干离粤之际,胡仍萦怀,坚信邹、罗间“必有一番说话”,说明围绕邹、罗谈话,陈融始终未能提供有价值之信息予胡。惟差别在于,(2)、(3)函,罗文干尚在省港,故胡在函中以“江东”指代,而29日函,罗已离粤,胡即以钧任直呼罗文干。
进言之,如果把(1)、(2)、(3)及29日函联系考察可知,1934年10月,甫经卸任的罗文干曾赴港粤一行,恰在此时,作为宁方代表赴粤疏通之王宠惠亦在港粤活动。从既有研究看,这种巧合并无有任何宁方阴谋羼杂其间,也无资料显示,罗文干此行担负着重大政治任务,然而这毕竟乃事后诸葛亮,在彼时国民党内竞逐白热化的形势下,胡汉民据历史经验与政治敏感,不能不对罗氏此行疑窦顿起。故而,胡致陈融函件中,围绕此问题持续予以关注。基于此,落款为卅一日的(1),其确切写信时间应为1934年10月31日,即在罗文干业已离粤数日后,胡氏仍念念不忘。
基于上述种种,“江东”可以确认为罗文干。至于胡、陈为何要将“江东”作为罗文干的代号,则牵涉古代文学常识。晚唐诗坛,罗隐、罗邺、罗虬为代表性人物,因皆浙江人,同应举,又以诗名相近,乃并称于世,遂有“江东三罗”之说。胡汉民与陈融皆嗜古诗词,且常唱和,对此自然熟稔,故藉此代指罗文干。
笔者上述解释,可兹佐证者,乃“江东武装者”仍为罗姓。《函电稿》中出现“江东武装者”,引录如下:
港报有言,全会展期一月者,未知确否?昨日天津法文报记者来,略语以阔老来往之经过,指摘门方情事,表明向来态度而不甚激烈,俾阔有以措词而门无以藉口。所因宁、沪间又盛传“门有书来,我已谅解”之说,不容久久嘿尔也。江东武装者,仍在省盘桓,似有继续小门神的任务。
该函落款为二十二日[62]。据学者罗敏考证,此函应写于1934年10月22日[63]。又据肖自力的考证,此处“小门神”乃蒋介石私人代表蒋伯诚[64]。笔者认为,胡以“江东武装者”指代某人,显系已用“江东”,须加以区别之。因此人与罗文干有关联,且相较于罗文干文人之身份,此人应为军人,故以“江东武装者”作为代号。笔者以为,此人乃时任国民革命军十八军军长的罗卓英。经查,彼时国民党内部的竞逐正因五全大会召开问题而趋于白热化,胡汉民等甚至不惜以在粤另行召集五全大会酿成国民党再次分裂的代价,向南京杯葛寻衅[65]。蒋介石为妥筹肆应,于10月3日派遣既为嫡系又是粤籍之十八军军长罗卓英赴穗疏通[66]。15日,蒋伯诚离穗抵沪[67]。所以,胡汉民22日之函才有“江东武装者,仍在省盘桓,似有继续小门神的任务”之言。
至于“文人之江东”,只于《函电稿》中出现一次:
上海来电壹纸附上。门在平,阔语气较壮,俱可参考也。门在平作何勾当,宜详侦之(和记处必諗其内容)。日前□□壹函已转省,渠昨日又来,谓八字脚处亦有人,位置颇高可运用。渠固前知彼曹以十五日总动员集中,溃困而出,且知伯亦有人在内,惟似无具体办法,故未归报,设欲嗾其反戈,或难收效,而欲移其锋之所向,则颇有把握,渠已约季陆来港商办法云云,此亦旁敲侧击之一着。似可泛泛的示意季陆一来,稔其办法也。请与伯略言之。
昨日,文人之江东来,泛谈无要事。工又白[68]。
该函无落款,但函中所述王宠惠在北平见蒋,应为1934年10月27日[69]。故该函应系27日之后不久所写。据前文所考,罗文干此时业已离港,不可能拜访胡汉民。笔者以为,“文人之江东”应系一位胡之罗姓友人。具体身份,条件所限业已无从稽考。
五、关于“春风”
“春风”在《函电稿》中所出现者,据辑注者之排列次序,引录如下:
(1)萧冠英已略述衣兄之意,但自不、衣上省之后,跛(陈铭枢——引者注)与春风都未尝来过,小心馀(蒋光鼐——引者注)往来省港亦似有心避面(如咳所述,高人已允从跛之策划,则小蒋难于立场,亦未易以口舌争也)[70]。
(2)鸣或雨似可就其不愿不(李宗仁——引者注)与跛矮(李济深——引者)合作一点,微与之言。盖粤能倡义,则闽桂将为我用。小(蒋光鼐——引者注)、高(蔡廷锴——引者注)且不必复戴佛徒,奚有不等之于春风,我唯怀疑以至都无举动,则人只有去此即彼,是我为渊驱鱼,而第三者且为彼谅解,虽日诅咒跛矮,无益于事[71]。
(3)张任民偕同张伯璿(定璠)到晤。伯璇曾往桂见健生(白崇禧——引者)复到粤见伯兄(陈济棠——引者注),具述两方洽浃待时之情形。又言德兄(李宗仁——引者注)离桂久,将一返,并挽同春风去。春风久客无聊,一使归里自好云[72]。
(4)陈(陈铭枢——引者注)称病未见,春风来述其意如憬(蒋光鼐——引者注)言,但春风仍谓白(白崇禧—引者注)当一来也[73]。
(5)爵(陈济棠——引者注)得函后,即邀同泽(邓泽如——引者注)公到马(萧佛成——引者注)商量(缺衣不邀)。结果算得有具体之办法:
以后有绝对不能合作数人:容甫(汪精卫——引者注)、渊如(孙科——引者注)、桂黄(黄绍竑——引者注),春风、跛(陈铭枢——引者注),乃至木头式之双木。尤其是跛断不能主军部(所举数人,有先此声明之意)[74]。
(6)最难商量者,厥为某路军方高人(蔡廷锴—引者注)、小心馀,或有异议,或以佛爷(陈铭枢——引者注)春风出面,则更难融洽[75]。
与“子朝”类似,辑注者在注释“春风”的过程中,也出现了最终结论与具体注释不符的情况。辑注者在其专书中,将“春风”归为陈铭枢的代号,并以(6)举例[76]。然而,辑注者在具体注释(1)时,却将“春风”注为蔡廷锴[77]。与注释“子朝”一对一错不同的是,辑注者对于“春风”的注释,无论是最终结论,抑或具体注释,皆为错讹。(1)中言,“跛”与“春风”“都未尝来过”,说明乃两人非一人。类似情况还有:(4)中胡云,陈铭枢称病未见,“春风”则与胡晤谈。(5)中,陈济棠向邓泽如、萧佛成声明“绝对不能合作”之人,“春风”与陈铭枢并列。(6)中亦为陈铭枢与“春风”并列。以上种种,可以确认“春风”绝非陈铭枢。至于辑注者单单在(1)中将“春风”注为蔡廷锴的问题,仅精读(1)本身即可看出错讹。胡在(1)中言,自李宗仁与邹鲁返回广州后,陈铭枢与“春风”都未尝访胡,即便如蒋光鼐往来省港,亦似有心与胡避见。这说明,陈铭枢与“春风”类似,乃常驻香港,而蒋光鼐则往来省港。该函落款九日,结合内容可知,乃福建事变前夕所作。此时,因政见扞格,闽方要角已对胡避而不见,矛盾极为尖锐,故书写时间应为1933年11月9日。蒋光鼐此时担任福建省政府主席,自然无法在港常驻。至于蔡廷锴,则膺任“福建绥靖公署主任、十九路军总指挥、军长”,与陈铭枢、蒋光鼐相较,“从未离开过十九路军”,“掌握着十九路军的实权”[78]。正因如此,蔡廷锴此时连“往来省港”都成问题,又怎会常驻香港?
笔者以为“春风”乃李济深,所以如此指代,源于成语“桃李春风”。在把李济深代入上述(1)至(6)函,皆可契合。众所周知,李济深自1931年恢复自由后,即以香港为活动基地肆力反蒋,待1933年5月陈铭枢回国,李、陈二人迅即合流,共同反蒋。至1933年11月16日,即福建事变前四天,李济深才离港赴闽[79]。故(1)所述无疑与李济深相符。(3)中所述“一使归里”,说明“春风”与李宗仁一样,乃广西人。李济深恰为广西苍梧人。在明确“春风”桂人的特征后,(2)则颇值得玩味。(2)与(1)类似,亦为福建事变爆发前夕所写,结合落款为三日的信息,可以判断应为1933年11月3日所写[80]。如前文所述,彼时针对十九路军的箭在弦上,李宗仁希冀得以“合粤桂闽在粤成立革命政府”,来阻止闽方的“铤而走险”。(2)则显示,萧佛成、林云陔等元老,对李宗仁倾向与李济深、陈铭枢合作一节,颇为不愿,甚至忧虑这种合作可能将李宗仁变成第二个“春风”。对此,胡非但不以为然,反而持积极态度。将李济深代入,则李宗仁与李济深确有这种可比性。地位与资历而论,北伐前一为第四军军长,一为第七军军长,乃地位相埒的军事将领。北伐成功后,二人又各领一政治分会,成为举足轻重的一方诸侯。更重要者,乃李济深与桂系剪不断理还乱的关联。对此,有学者曾言:“长期以来一直有李济深是桂系一员之说。实际上,籍贯不是判定派系的主要指标。李济深虽是桂籍人士,但从未在广西或桂系集团任职。他很早就在广东及粤军发展,1927年国民政府北迁后实际成为广东最高领导人。当然,即使不宜把李济深看作桂系,由于地缘及历史关系,他和李宗仁、白崇禧等人还是存在某种朦胧的‘团体’或派系意识。”[81]正因如此,李济深主粤期间,两广得以一体,以致1929年蒋介石图谋军事平桂前,不得不藉诱李济深入宁加以扣押来分割两广,为最终平桂扫清窒碍。至于粤省内部,因历史上粤桂恩怨的绵延,李济深这种身份的内在紧张性,遭到相当程度地放大。上述萧、林的忧虑,就是典型表现。笔者在《函电稿》中还阅及一封萧佛成致胡汉民函,萧于函中以“广西矮子”指代李济深[82]。李济深这种身份的特殊性,及所收获的观感,在粤省重要军政人物中,恐怕是绝无仅有的。
(4)函无落款,但由内容判断,应于闽粤桂三省联盟时期,即1933年1月至11月期间,所述者为三省协调问题。在该问题上,牵涉者范围极其有限。如前文所述,1933年1月,《广东广西福建三省联盟约章草案》签订,彼时程序为,联盟约章事前送交胡汉民、李济深审核,陈济棠、李宗仁略事修改后,由三省军政领导人签字通过[83]。由此可见,牵涉范围不外如是。(4)函又言,在陈铭枢不见胡的情况下,“春风”来见并阐述陈铭枢之意见,与蒋光鼐前之所言吻合,说明此时“春风”乃与闽接近。彼时,元老以胡汉民为尊,粤省由陈济棠掌控不容他人置喙,桂则以李宗仁、白崇禧为核心,闽省除却十九路军三巨头即:陈铭枢、蒋光鼐与蔡廷锴外,唯有李济深。此外,(6)亦对这一结论提供印证。(6)乃萧佛成向胡汉民报告,在联络闽省问题上,蒋、蔡或有“异议”,在陈铭枢与“春风”出面情况下,“更难融洽”。显然,牵涉闽方者,只有蒋光鼐、蔡廷锴,陈铭枢与李济深四人。
(5)为陈济棠吐露心声,直言不能合作之人。其中,汪精卫、孙科、黄绍竑、陈铭枢四人与陈济棠间之恩怨,学界著述汗牛充栋,在此不必赘言。“木头式之双木”指代何人,现在仍不十分清楚。“春风”不仅上榜,且与陈铭枢比邻,并置于前。笔者以为,此绝非陈济棠随意为之。须知,李济深乃国民革命军第四军军长,陈铭枢、陈济棠皆出身第四军,且资历基本相当,俱乃李济深老部下。军中历来强调资历、等级,具有极强的笼罩性与弥漫性,置身于这样的文化场域内,个体的思维受到不同程度地影响,实是难以避免。笔者以为,陈济棠这一言语细节,正是这种影响的典型表现。
更重要的是,李济深与陈济棠之间的确恩怨纠葛颇深,陈济棠将李列入名单,实乃顺理成章。1926年底,陈济棠辞去第四军第十一师师长之职并访问苏联,李济深则图谋削夺陈之兵权[84]。1929年,蒋介石扣押李济深,陈济棠顺势投靠蒋介石,攫取粤省最高军事权力,形同“篡位”,由此二人关系彻底决裂。嗣后,陈济棠掌控广东最高权力,李济深在恢复人身自由后,则于省港间肆力反蒋,强弱之势甚明。陈济棠对这位昔日的老上级,毫不念及袍泽之情,多番苛待刁难[85]。李济深亦非等闲之辈,萧佛成曾向胡报告称:“弟微闻广西矮子有在潮汕方面组织中华革命军,而委潮人周潜、陈秋波等为指挥官及募兵司令之说。弟立电召周来省问之。周竟直认有此筹备,但未实行,且诿为抵抗蒋军入潮梅时之准备。弟乃极力晓以顺逆利害,令其立即解散。周唯唯而退。……于此可见,西南尚多反侧也。”[86]
藉上述种种,“春风”乃为李济深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