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包虫病误诊为肝癌一例
2019-12-11庞润华朱亚青吴健陈彬
庞润华,朱亚青,吴健,陈彬
(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一临床医学院,广东 广州 510405)
肝包虫病在我国主要流行于西北和西南农牧地区,这一疾病使得我国农牧民患者因病致贫、因病返贫,甚至因病致死,极大地危害着人民健康和经济发展。肝包虫病无特异性临床表现,影像学检查亦缺乏特征性改变,不易与肝癌鉴别,极易误诊。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一临床医学院近期收治1例肝包虫病,曾在外院误诊为巨大肝癌,甚至行剖腹探查。现回顾该例临床资料,提高临床医师对肝包虫病的认识,为临床治疗提供指导。
病例
患者女性,47岁,2016年12月8日于外院行肝胆胰脾彩超提示:肝右叶不均匀肿块伴部分液化(11.0 cm×7.4 cm),考虑肝癌可能。无腹胀腹痛、恶心呕吐等不适,收入院完善上腹增强CT示:肝内巨大占位,考虑原发性肝癌伴腹膜后淋巴结增大及下腔静脉肝内段受侵。抽血查相关抗原、肝功能、血分析、凝血功能、乙肝病毒定量均未见明显异常,诊断考虑“右肝恶性肿瘤并腹腔淋巴结转移”。于2016年12月12日行剖腹探查+胃空肠吻合+腹腔粘连松解术,术中见:右肝肿瘤突破肝脏包膜,边界不清,侵犯右侧腹膜及右侧肾上腺,胃下方、肠间隙扪及大小约6.0 cm×6.0 cm质硬包块,考虑淋巴结转移,术程顺利,术中未取病灶组织行病理检查。术后予抗感染、护肝、护胃、止痛、营养支持等对症处理,病情稳定后出院。出院后两年坚持口服中药治疗,并定期复查腹部增强CT/MR见右肝巨大占位,腹膜后淋巴结增大,均较前缓慢增大,抽血查肝功能、相关抗原无明显异常。
为求系统诊治,至我院就诊,门诊以“肝占位性病变”收入我科,查体:体温:36.4 ℃,脉搏:78次/分,呼吸:19次/分。全身未触及肿大淋巴结,全身皮肤黏膜无黄染,腹平软,右上腹及剑突下有轻压痛,无反跳痛,腹部无包块。肝、脾脏肋下未触及,Murphy氏征阴性,肝、肾区无叩击痛,无移动性浊音。肠鸣音未闻及异常,4次/min。后完善相关检查,生化:糖化白蛋白17.6%;凝血四项+D-二聚体:血浆凝血酶原时间13.6 s、血浆纤维蛋白原5.05 g/L、血浆D-二聚体:1.21 mg/L。相关抗原五项示:甲胎蛋白4.36 ng/mL、癌胚抗原1.60 ng/mL、糖类抗原125 16.95 U/mL、糖类抗原15-3 9.79 U/mL、糖类抗原19-9 7.93 U/mL;血液分析、感染八项等检查未见明显异常;胸片、心电图未见异常。心脏彩超:主动脉瓣关闭不全(轻~中度)二尖瓣关闭不全(轻微)三尖瓣关闭不全(中度)左室收缩功能正常。
2019年1月4 日行上腹部平扫+增强CT示:(1)肝右叶巨大软组织肿物,考虑恶性肿瘤,并侵犯下腔静脉肝段、肝右静脉、门脉右支及部分分支、右侧肝内胆管;邻近胆囊、右侧肾上腺受侵可能。腹膜后区肿物,考虑转移瘤并侵犯下腔静脉、双肾静脉及腹主动脉(见图1)。(2)腹膜后淋巴结转移,胸12左侧椎弓根骨转移可能性大。胸10右侧横突密影,骨岛?胃窦部后壁区域密影,术后改变或钙化等可能,请结合临床。(3)双肾小囊肿,建议全腹及盆腔CT增强或PET-CT等检查。完善CT检查后,为进一步明确诊断,于2019年1月8日和2019年1月14日两次行肝穿刺活检,取左侧卧位,CT平扫腹部查找病灶最佳进针路径,消毒铺巾后自右侧腹壁穿刺,使用18 G切割针,扫描后确认进针点2处,分别进针2.0 cm及4.0 cm,每处取材2条,取材长度为2.0 cm,消毒包扎伤口后患者安返病房。穿刺均成功,第一次穿刺组织病理结果回报:穿刺组织全部为凝固性坏死,仅见少许纤维组织,未见异型细胞(见图2)。由于患者无肝炎病史,肝功、生化、凝血等指标未见异常,肝功能分级:Child A级;肝恶性肿瘤症状不明显,查体未见明显异常,从患者诊断肝占位性病变2年余,病情未见明显进展。患者长期久居四川省,是肝包虫病的高发地区;根据第一次病理结果回报考虑肝包虫病可能性较大,但由于少量或碎小标本因取材有限,有时不能代表整个病变的本质,且未发现明显的包囊及死亡蚴,为进一步明确诊断,于2019年1月14日第二次穿刺活检,病理回报:穿刺组织内见肉芽肿形成,中心为大片凝固性坏死物,周围上皮样细胞、淋巴细胞及嗜酸性粒细胞浸润,可见包囊及死亡蚴。诊断为:(肝)包虫病(见图3)。2019年1月8日入院后一直予护肝、护胃、补充蛋白等对症支持治疗;因该病为区域性多发病,当地医院诊治经验丰富,建议患者回当地医院继续治疗。
图1 2019年1月4日腹部CT检查结果
图2 2019年1月8日第一次穿刺组织病理学结果(HE,×200):穿刺组织全部为凝固性坏死,仅见少许纤维组织,未见异型细胞
图3 2019年1月14日第二次穿刺组织病理学结果(HE,×200):穿刺组织内见肉芽肿形成,中心为大片凝固性坏死物,周围上皮样细胞、淋巴细胞及嗜酸性粒细胞浸润,可见包囊及死亡蚴
讨论
棘球蚴病又称肝包虫病,有报道简单地将包虫病分为囊型包虫病两种类型[1-2]。肝包虫病是指病源寄生于肝脏,其中泡型包虫病恶性程度较高,有“慢性肝癌”之称[3]。我国包虫病高发区多集中于高山草甸地区、气候寒冷、干旱少雨的牧区及半农半牧区[4],马霄等[5]对青海省黄南藏族自治区包虫病流行状况开展调查研究发现,南州人群包虫病患病率较高。胡雄贵等[6]对山南市虫病发展状况,发现该市牛羊细菌感染率达33.3%,藏民患病率达1.2%~1.7%,该病流行性广、危害性大,影响民众身心健康。周廷宣等[7]指出现今我国约有360个县流行包虫病,患病人数高达17万,新疆、甘肃、西藏、宁夏、四川等地患病率达94%。患者大多数是来自流行区的农牧民或有在流行区居住、工作、旅游史,有牛、羊等动物密切接触史。询问病史后得知本例即来源于牧区,结合患者在外院诊断为肝癌晚期病史1年余病情并无明显恶化,故考虑良性占位可能,肝包虫病早期可无任何临床表现。肝多房棘球蚴病的潜伏期较长,患者感染后可以多年不出现明显的临床症状。当肿块增大到一定程度时,可有右上腹疼痛和肝肿大,患者常出现肝功能损害,食物不振,腹胀等消化道症状。本例早期无明显表现,后期肿块增大主要表现为乏力,右胁肋下隐痛不适,时有腰部,伴胃部胀满不适等;与肝包虫病的临床表现相吻合。肝包虫病的影像检查方面,超声检查因其无创、经济等特点,目前被广泛应用为诊断及筛查肝包虫病的首选方法;CT是来诊断肝包虫病的比较准确的方法,可以准确定位肝包虫囊肿位置;MRI有特殊诊断价值,有助于辨别胆管和病灶的关系,因肝泡型包虫病独特的生长方式,应用核磁水成像技术(MRCP)可清楚地显示泡球蚴的小囊泡特征,有助于明确诊断[8]。肝包虫病的实验室检查方面,酶联免疫吸附试验(ELISA)可用作包虫病患者的辅助诊断、血清流行病学调查和检测疫情。敏感性高、特异性较强泛。有研究表明,通过检测特异性抗原IgG诊断肝包虫病时,其特异性和敏感性高达89.7%和96.5%[9]。本例拟“肝癌”诊断收入院,故首选给患者完善了增强CT,之后拟三维重建,再进一步手术治疗,但并未规范行肝包虫病影像及实验室检查。外囊完整剥除术认为是肝囊型包虫病的首选术式[10];肝泡型包虫病素有“虫癌”之称,因此根治性肝切除术是目前治疗肝泡型包虫病的首选方法[11]。目前,治疗肝包虫病的首选药物为苯并咪唑类药物,最常用的是阿苯达唑,是世界卫生组织指定的包虫病首选化疗药物之一。免疫预防是防治肝包虫病流行的重要途径,有文献表明[12]核酸疫苗是最有发展潜力的一个。经本科室对本例病例进行讨论后,了解到患者所在牧区有专业的研究中心、治疗有优惠政策,故建议患者回当地进一步诊治。
综上所述,肝包虫病临床表现不典型,本例患者主要表现为乏力,右胁肋下隐痛不适,时有腰部,伴胃部胀满不适等随着病变组织增大,因腹膜炎、肝周围炎等原因出现肝区隐痛不适、饱胀或坠胀感。影像学检查也缺乏特征性改变,肝泡型包虫病因其“类肝癌”样浸润性生长的特点,肝泡型包虫病在CT扫描下可表现为不均匀低密度阴影,边界不清晰,增强扫描病灶无强化,但当肝泡型包虫病肝实质病灶内发生液化、坏死吸收,机化,钙化时,增强期可出现不均匀强化,故CT表现需要与肝癌进行鉴别,容易发生误诊。本例患者CT表现即是出现了增强扫描呈不均匀强化,内部坏死区无强化等表现,最终影像科医师误诊为肝恶性肿瘤。最终结合实验室检查、症状、体征及穿刺肝组织病理检查才明确诊断。本病例误诊的原因总结主要包括以下几点:(1)肝包虫病临床特征不典型,若忽略了流行病学资料采集,就不易诊断为肝包虫。(2)肝包虫病与肝癌的影像学表现有相似之处,我院所在地区为肝包虫非流行区,肝包虫病例较少,影像科、肝胆外科医师缺乏肝包虫病的诊断经验。(3)肝包虫病常规多为囊性病变,肝癌为实性病变,本例患者由于肝包虫合并感染后机化转变为实性病变,导致难以与肝癌鉴别,患者之前未行病理检查,CT上难以鉴别。(4)非疫区的临床医师对该病的认识不足,对流行病学的调查与重视不够。加之肝包虫大多见于畜牧地区,临床医师未重视对患者流流行病学资料的收集。本例患者由于无肝炎病史,肝功能及身体一般情况可。药物化疗是棘球蚴病手术治疗的重要辅助治疗手段。该病为区域性多发病,治疗药物及经验较为丰富,故建议患者回当地医院继续治疗。在今后的诊疗中,临床医师应该提高对该病的认识,重视对患者流行病史的采集,加强与影像科、病理科等医师沟通交流,减少误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