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媒介视域下中华传统文化的现代传播
——以戏曲电影为例
2019-12-11卢伟敏郑艾倍
卢伟敏 郑艾倍
现代传播媒介赋予中国传统文化更多发展空间,这是机遇也是挑战,如何实现中华传统文化的现代传播已经成为亟待研究的重要课题。而中国戏曲电影作为民族记忆的一种方式,既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与美学精神的载体,也是实现中国电影民族化的重要途径。在现代传播媒介下,戏曲电影的创作需与时俱进,在充分了解现代传播媒介特性的基础上,利用传播优势对自身创作理念进行新构建,以此探索出一条未来戏曲电影的传播之路。
中华传统文化是国家、民族传承和发展的根基,是以中华文化为源头、中国各民族共同创造的、长期历史发展所积淀的文化,是民族文明、风俗、精神的体现。在历史长河中,这些优秀的传统文化为中华民族传承不息、欣欣向荣提供了不竭动力,而优秀的传统文化基因,也早已蕴涵于国人的血脉之中,无形之中改变着国人的思想方式与行为方式,增强民族的自信心与凝聚力。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灵魂。文化兴则国运兴,文化强则民族强。没有高度的文化自信,没有文化的繁荣兴盛,就没有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源自于中华民族五千多年文明历史所孕育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1](P40)中国传统文化之所以在发展中展现永久魅力,永葆青春活力,其背后也离不开每一个时代的传播媒介。无论何种优秀传统文化,在延续与传承中都势必借助媒介的力量,丰富的媒介手段可以让大众更为直观地进行沟通交流,文化也在媒介传播中继承发扬。在新媒介语境下,中华传统文化的传播面临诸多新问题,如何迎接这些挑战,抓住新机遇,是亟待研究的重要课题。
一、现代传播媒介下的中华传统文化
(一)现代传播媒介
无论何种艺术想要传承,都必须依托于一定的传播媒介。“媒介”作为文化传播的重要载体,此词最早见于《春秋左传正义·桓公三年》:“公不由媒介,自与齐侯会而成昏,非礼也。”媒介指“使双方(人或事物)发生关系的人或事物”,之后又引申为利用媒介存储和传播信息的物质工具。传播媒介则是将一定的知识内容与信息通过某种媒介工具传递给大众,架构起两者之间沟通的桥梁。它包括两层含义:一是插入传播过程之中,用以扩大并延伸信息传递的工具;二是指从事信息采集、加工、制作和传播的电子媒介机构。[2](P144)传统意义上的传播媒介包括报纸、杂志、广播、电视、电影等几大类。
现代传播媒介具有整合传统媒介功能之趋势,以网络技术媒介为主。互联网的兴起丰富了信息知识的传递,突破了传播媒介在时间和空间上的限制,呈现四大特征。
第一,多元化。网络传播媒介的兴起推动了广播、电视、报纸、杂志等传统媒介的融合发展,过去单一的媒介载体在互联网时代下相遇,为满足受众需求,较过去的传播形态更为丰富与立体,不仅有文字图片还有视频等多种形式。
第二,便捷化。在网络信息的现代传播环境下,受众不再受年龄、身份、地域时空的限制,海量的信息在极短时间内便可被复制和传递,做到坐在家中知百事。
第三,开放化。现代传播媒介促使传播者与接受者双方处于平等地位,可不受对方限制发表自身观点,传播内容与言论均更为开放。
第四,碎片化。“快餐化”的时代下,受众通过网络传播媒介接受信息内容时因其庞杂且分散,注意力容易分散,更易将信息切割为碎片化的片段,故短视频、短资讯迭出。
可见,现代传播媒介更为丰富与综合,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播拓展了新的空间。
(二)传统文化的现代传播
随着信息技术的日益成熟,现代传播媒介为大众提供了更多的渠道,传统文化的传播在广度与深度中均呈现飞速发展的趋势。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文艺工作座谈会上提出:“传承中华文化,绝不是简单复古,也不是盲目排外,而是‘以古人之规矩,开自己之生面’,实现中华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造性发展。”[3]因此,传统文化在此背景下,呈现方式发生着前所未有的转变。如运用跨媒介的传播方式推广中国传统文化的《中国诗词听写大会》《中国成语大会》《中国谜语大会》等系列电视节目作品,利用了移动终端的互动性,使线上线下同步,观众竞猜讨论诗词、成语、谜语,满足审美与娱乐需求的同时,传统文化精神内核潜移默化影响大众,实现最大化的传播效益。而纪录片、短视频的传播形式更是屡见不鲜,如推广传统佳节风俗的《舌尖上的新年》《佳节》;中草药文化的《本草中华》《秘境神草》;民族精神的《辉煌中国》《创新中国》《绝活世家》等。此类传播形式利用新形态创新传统文化表现方式,培养更为广阔的受众群体,达到“润物细无声”的效果。此外,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播,也在努力去“专业化”,如中国结、编绳、剪纸、皮影、快板、相声等中国传统文化的教学客户端的出现,大众可通过此渠道接触到中国非遗文化,学习相关文化形式。这种传播途径有效推进民间文艺的发展,创新教育形式,进一步拉近大众与传统文化的距离。媒介形式的不断更迭下,传统文化的呈现形式还衍生出更富科技感的表现形态,如北京故宫博物院借助VR、AR等技术对珍品的全息展现,突破传统模式,利用数字化的媒介形态来满足大众对传统文化的需求。第42个国际博物馆日,故宫博物院《清明上河图3.0》的动态展现,将真人与虚拟世界融合,静态的画卷变得栩栩如生,历史细节与人物神韵在8K超高清数字技术与4D动感影像技术下淋漓尽致地呈现,观者可通过触控滑轨屏走入并沉浸在千年前的宋代生活之中,感受北宋汴京的先进与发达,更为直观地触摸到中国画作中传统文化的力量。由此不难发现,身处在新媒体不断喷涌的时代下,大众接受信息的传统方式更为多元,这是挑战也是机遇,如何实现中华传统文化的现代传播已经成为亟待研究的重要课题。
二、戏曲电影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与美学精神的载体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精神命脉,是涵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源泉,也是我们在世界文化激荡中站稳脚跟的坚实根基。要结合新的时代条件传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和弘扬中华美学精神。”[3]中国电影产业作为文化传播的重要渠道,其发展也逐步成为衡量中国文化软实力的重要部分。而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瑰宝的戏曲电影更是让受众感受到民族传统艺术形式的魅力,近年来试图通过戏曲电影寻求民族文化振兴的声音也愈加强烈,中国电影迫切需要能表达民族文化的电影形式,以帮助自己在全球电影市场富有竞争力。
戏曲电影,在百年历史的发展中,以鲜明的个性特征、美学追求不断丰富着中国电影的创作风格,既表现出作为电影艺术的广泛共性,更体现出戏曲独特的品质与思想内涵,在本民族文化传播过程中扮演重要角色。戏曲电影从戏曲纪录片发展至戏曲艺术片,这个艺术门类在时代的变迁中不断散发着魅力。无疑,文艺工作者的创作需与中国传统历史文化相结合,文艺工作者只有站在中华传统文化的基础上,创作优秀艺术作品才是提升民族凝聚力与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根本。
但在现代传播媒介下,不少文艺作品的缺陷也愈加明显。新媒介语境下,传统文化的传播并非简单地移花接木,而是在创作理念、创作内容、创作技术等多个层面的创新与融合。现代媒介在为传统文化的传播带来机遇的同时,也令其面临多方面的困境,随着新世纪中国电影市场化和大众传媒多样化的到来,现代传播媒介形态不断更新,电影、电视、互联网等传播媒介的蓬勃发展,信息爆炸,受众可供选择的文化元素堆砌如山。戏曲电影一方面生存空间被不断挤压,举步维艰;但另一方面多样化的传播途径又让戏曲电影有了新拓展,催生了多样化的表现形态,如微电影、短视频等。戏曲电影的历史生成与其特定的媒介背景息息相关,传播媒介的嬗变不可避免地对戏曲电影原本的艺术特征(电影仅作为一种手段,辅以呈现拥有一套规范体系的戏曲艺术)作出改变,现代传播手段的介入势必使其发生“艺术的重建”。
在现代传播媒介背景下,由于负载形式的转变、市场成本的考量、受众心理的揣度等因素,戏曲电影艺术也面临着多重考验:如何使其不流于商业模式化,沦为消解精英艺术,戏曲电影导演的创作至关重要。由此,如何使戏曲电影在传播媒介转换的背景下生成新的样态与审美特征,戏曲电影导演应该在遵循艺术规律的前提下对其创作理念进行新建构。而传统文化如何利用好现代传播手段,也需要积极探索。
三、现代传播媒介下戏曲电影的新样态与特点
(一)戏曲电影的市场分析
在现代传播媒介下,戏曲电影的市场呈现一片回暖趋势。随着2003年中国电影全面产业化改革,电影市场实现全新的发展:电影企业资本化、作品多元化、创作主体年轻化使之以超过30%的速度蓬勃发展,而《关于促进电影产业繁荣发展的指导意见》《关于支持电影发展若干经济政策的通知》等文件的下达,提出要以数字化技术为支撑,坚持政府引导、市场运作,如互联网这一现代传播媒介更是浸入电影产业,创新电影产业链,形成与网络相结合的电影市场,创造出微电影这般短小精悍的艺术作品。正是基于电影产业欣欣向荣的成长趋势,大量创作者也将视线聚焦于戏曲电影,大众开始逐步重视中国独有的戏曲传统文化,国家资金的支持更使中国电影在寻求全球化发展的同时,也重新将本民族文化作为电影的美学追求。如2015年3月中国戏曲电影产业平台和中国戏曲电影产业联盟在北京宣告成立;2015年下半年,启动借助数字化传播手段的“上海戏曲3D电影工程”。2016年一些戏曲大省将拍摄戏曲电影列入规划,一系列现代戏曲电影面世,如历史新编戏《搜孤救孤》、吉剧电影《大唐女巡按》、豫剧电影《程婴救孤》、戏曲电影《廉吏于成龙》等。[4](P7)2018年上海戏曲艺术中心3部3D戏曲电影,京剧《曹操与杨修》、昆剧《景阳钟》、越剧《西厢记》的创作,运用现代科技手段突破戏曲时空、地域的限制,特效的设计让传统戏曲电影吸引大批观众,实现积极传播。由此可以想见,未来将有更多的戏曲电影出炉,戏曲电影的市场将愈加繁荣,充满生机。
(二)现代传播媒介下戏曲电影的新样态
蓬勃发展的电影市场走向与民族文化振兴的呼唤,戏曲电影的创作涌现蓬勃生机,一大批戏曲电影创作者激发起创作欲望。根据焦明光影的数据,2017年90%的受众会选择网络作为获取信息的渠道,在与过去截然不同的文化语境中,戏曲电影需符合当下受众的审美心理,故在现代传播媒介下呈现新的样态。
首先,戏曲电影的创作风格在现代传播媒介下呈现出“短、快、精”特征。在网络媒介的传播途径下,微电影、短视频等形态变得“炙手可热”起来。究其缘由,互联网的迅速发展,智能化移动设备不断“花样翻新”,大众在娱乐化、多元化时代下接受讯息更为“碎片化”,其不再在集中的时间内获取知识,而是更偏好于“微、短”时间的信息接收,戏曲艺术这个对大多数年轻人来说“古老”的门类,其动辄1至2小时的表演时长难以打动观众。但当戏曲电影以微电影、短视频等多种形态出现时,“时长短、传播快、制作精良”的特征在短时间内便抓住了受众的注意力,如抖音、今日头条等短视频客户端,戏曲表演中台前幕后的故事被分享其中,众多戏曲演艺者在传播媒介下突出放大戏曲艺术局部:水袖、变脸等,甚至与当下热点段子、包袱相结合,点击率与浏览量的不断增高,使戏曲电影更富生机。而制作周期短、投资小更激发了戏曲电影创作者的热情,赋予戏曲电影一种新的电影形式。2016年首届中国戏曲微电影大赛便是将不同的剧种拍摄时长分别设置为10分钟和15分钟,出现了蒲剧《山村母亲》、评剧《风雪牧羊》、京剧《瘦马御史》等戏曲微电影,这种短小却有趣的形式如普通电影般拥有完整结构与故事情节,但时长的高度浓缩使其更适合当下受众群体的审美取向,创意的高度凝练使其在短时间内潜移默化地将戏曲电影的艺术美传递出来,培养了一批新观众。2018年初戏曲微电影《有你有戏》,为中国优秀传统文化豫剧成功申报吉尼斯世界纪录立下了汗马功劳。2018年初中央媒体为了推动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播也在全国展开了戏曲微电影创作作品征集,作品征集的门槛与形式都较以往有较大的改进。
其次,戏曲电影的创作手段在新媒介下也更现代化。电影技术较之传统戏曲电影有了很大创新与突破,随着现代电影技术手段的飞速发展,观众的审美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数字技术不仅为电影艺术提供了创作手段的革新,更是对传统电影美学的巨大颠覆,尤其是在电影审美领域中,观众的观影体验的改变尤为明显”[5](P193)。数字技术的革新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受众的观影体验,动画、3D技术、全息投影、VR、数字修复等使其由单一的视觉体验逐步发展为多感官的综合体验,受众的审美经验被构建扩展、“奇观化”的表象使其具有身临其境之感。显然当受众在接受多元化的表现形式后,传统戏曲电影的表现手段便难以适应其需求,故现代化技术手段的融合是势在必行的。2012年越剧戏曲电影《蝴蝶梦》运用数字模拟技术,镜头下戏曲艺术与美轮美奂的水墨画相结合,开辟了戏曲电影拍摄的新道路。2014年3D版戏曲电影《霸王别姬》在美国首映,3D技术的运用使该片在视觉上更令人震撼。在戏曲微电影大赛中更是出现以3D动画制作的戏曲微电影《窦娥》《嫦娥》等,现代技术手段的支持给予戏曲电影在当代更多样化的表现形态。
(三)戏曲电影现代传播的特点
现代传播媒介的出现,互联网在无形之间推动电影产业的变革,戏曲电影作为其中一种,传播特征也相应发生改变,原本传播单一、受众群体小的传播形式发生变化。2015年7月11日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支持戏曲传承发展的若干政策》提出:“发挥互联网在戏曲传承发展中的重要作用,鼓励通过新媒体普及和宣传戏曲。”戏曲电影在互通、共享的互联网媒介中不断融合,其传播呈现出三大特征。
第一,丰富性。互联网的传播方式使得戏曲电影的收集、观看方式均更为丰富。其一,互联网的海量存储功能,能有效整合戏曲电影资源。过去戏曲电影由于发展较久,大多片源无法储存,甚至已经无处可寻;而题材的丰富、剧种的多样也使其难以整理保留,传播途径因此受限制,往往只有老戏迷可寻找其出处,而其他观众不用说欣赏、了解、喜欢,往往接触戏曲电影都是一个难题。而现在互联网消除了地域、时间的限制,不仅将传统戏曲电影收集,客户端平台更是对戏曲电影建立专门播放库,按照剧种唱腔、年份等分门别类,还有综合门户网站、政府科研机构网站等给予受众一目了然的视觉感官,观众可自由选择自己喜爱的戏曲电影类型进行观看。甚至对戏曲电影的收集不局限于视频,通过相应检索可获得相关戏曲电影拍摄信息、幕后图片等资源。其二,打破了戏曲电影传播的时间次数限制,突破了距离和时间的约束,观众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无限制地重复欣赏戏曲电影,这种自由的观影方式无形之间扩大了戏曲电影的覆盖面。
第二,互动性。在现代传播媒介的大背景下,戏曲电影与受众之间的“互动性”增强,观众可以凭自己喜好观看感兴趣的影片,在观看过程中也可以有选择性地跳看、重看、不看,甚至边欣赏边在网络平台发表自己的看法与见解,这种传播模式打破了传统戏曲电影单向传播的方式,互联网每一位受众都成为一名“监管者”“评论者”,他们具有自己的社会影响力,无形之间会拉拢具有相同观点的人,表达彼此的看法。如在评论里分析剧本、表演、电影手法,与其他受众结为好友,分享戏曲电影演出信息以及过去的戏曲电影视频等,潜移默化里带动了更多的戏曲电影爱好者。而互联网传播还实现了演员与观众的互动交流,观众与演员之间进行互动,拉近了他们和“高高在上”的“角儿”之间的距离。众所周知戏曲更是一门“角儿”的艺术,如同现在电影的“明星效应”,戏迷们为了名“角儿”,可以反复观看其表演只为欣赏身段美,因此现代传播媒介下戏曲电影与观众互动性的增强,使受众在了解电影背后的故事、戏曲电影演员的心路历程后进一步推广戏曲电影,为戏曲电影发展创造新空间。
第三,复杂性。虽然网络促使戏曲电影的传播更为迅速,戏曲电影的数量也愈加增多,但内容却也因为网络的开放性特点变得复杂起来。网络传播缺少相应的管理控制,言论自由、发表自由使得不同层次、不同身份的人均可在网络平台发布戏曲电影的信息、视频等,虽可激发创造欲,但这一过程中无人审核真假,导致一些鱼龙混杂、良莠不齐的信息和视频被传递而误导大众。如戏曲电影视频名称与播放内容不一致,电影主创人员信息不全甚至错误,剧中声腔、身段等错误。由于戏曲艺术本身经历过漫长发展,形成了独有的艺术特征与体系知识,这对于大多非专业的观众来说是陌生的,因此相关管理制度还需要进一步健全,为戏曲艺术提供良性的传播环境,培育和维护戏曲电影观众,传递专业严谨的戏曲知识。
四、现代传播媒介下戏曲电影创作的新构建
基于戏曲电影的市场、样态、传播特点的分析,可见戏曲电影创作正面临新生机,全新且广阔的发展空间促使其茁壮成长。在此创作环境之下,戏曲电影创作者需与时俱进,在充分了解现代传播媒介特性的基础上,利用传播优势,对自身创作理念进行新构建,更好地与现代文化环境融合。戏曲电影是电影工业、文化市场的产物,戏曲电影的风格样貌在时间的沉淀下已不复当年。面对多种文化的渗入,戏曲电影若想有创造性的发展与构建,依旧固守原本电影手段及戏曲艺术美的创作观念与方式,不与当下时代环境相结合是艰难的,在现代传播的媒介下也必然产生格格不入之感。
戏曲电影的创作内容不能局限于“照搬”,中国传统文化由于包涵大量专业性知识且积淀已久,难免让受众感到晦涩,存在沟通障碍。而受众依托于现代传播媒介对信息的选择更为主观化、主动化,传统文化的传播若要避免曲高和寡的现状,内容的选择与定位就应考虑受众的审美需求,进行创造性转换和创新性发展。显然,在现代传播媒介下观众更偏爱于在短时间内欣赏具有强烈戏剧性的作品,因此戏曲电影创作者也要做相应的新探索。
第一,对戏曲电影内容进行有效提炼。内容的提炼可体现在对传统戏曲电影中冗杂的剧情内容、烦琐的唱白的处理。传统戏曲电影艺术由于大多依靠演员的唱白来展现戏曲“唱念”的魅力或交代事件起因经过,因此有些剧目中含有大量为展现角儿的唱功、表达人物的心境而写的烦琐唱白,如京剧《四进士》中“上写田伦顿拜首,拜上了信阳州顾大人”的一段词句前后出现了三次;戏曲《十五贯》中为强调十五贯钱的来历唱词重复二十多次;《梁山伯与祝英台》中十八相送里过多的内心活动与矛盾激烈时的自言自语与独白,这些唱白使得戏曲电影剧情篇幅过长,在现代传播媒介下应作适当删减,快速且直接地打动观众。例如戏曲电影《白毛女》的改造,创作者将原本七八十首歌曲删改后只占极小部分,虽数量有所减少,却丝毫没有使观众觉得单薄不足,反而简单明了地给大众留下深刻印象。戏曲电影内容的提炼也不仅仅是“做减法”,冗杂的剧情中更应对经典情节与人物形象进行提取。戏曲电影的创作不可完全为了满足现代传播下受众娱乐化心理,对传统戏曲电影内容作生硬的诠释,而失去戏曲电影的核心特质。中国戏曲电影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不断积累与更迭,形成了具有写意化独特风格的著名剧目,如《琵琶记》《西厢记》《牡丹亭》《红楼梦》等。不难发现,一部能在岁月的长河中流传至今的剧目,必定拥有鲜明的人物形象与丰富生动的情节,而这些传统文化结晶的剧目,其形成也有着一定的感知过程,有一定的阶段性和特定的历史性[6](P79),其人物形象与故事内容不仅早已深入人心,更是体现民族性符号与展现民族艺术特质的根本。因此,需在当下文化语境、观众审美的大背景下对情节与人物形象进行浓缩,寻找符合新时代所需的形象特质。
第二,现代传播媒介下戏曲电影内容的创作还应与新时代电影技术相融合。在新时代,电影技术手段实现了新飞跃,戏曲电影布景造型艺术的数字3D设计、动画设计等,使戏曲电影在多样的镜头语言之下更富意境美。越剧水墨风格电影《蝴蝶梦》,全片使用水墨画动画布景,采用全虚拟合成技术,将演员置于三面蓝色大幕构成的摄影棚里,多角度镜头的拍摄展示了与中国水墨画结合的舞台表演,颇为吸引大众。而动画效果、绿幕抠图的电影手段的设计,更将戏曲独有的意境与电影艺术的运动结合起来,形成一种恬淡悠远、幽雅静穆的美感。在2013年3D黄梅戏电影《牛郎织女》中,创作者将传统戏曲与新时代高科技手段结合起来,利用3D技术将戏曲布景场景立体地再现了“天女下凡”“鹊桥相会”等场景,观众透过镜头更感精致唯美。而特技的运用在戏曲电影《天仙配》中使七仙女腾云驾雾、老槐树开口说话;在戏曲电影《追鱼》中,鲤鱼精变身为人,在湖底自由穿梭等,这些布景设计在全方位的镜头之下活灵活现,使得人间场景布景与神话布景交织。故戏曲电影内容的创作上应考虑现代化的表现形态,放大与突出适合数字技术展现的情节与事件,发挥现代传播的优势。此外,戏曲电影的唱白音乐还能与现代音乐元素相融合,在原曲调或者唱词的模式中加入其他音乐元素,如在戏曲电影《天仙配》中,创作者在保持戏曲唱腔、念白的基础上,去掉了锣鼓、鼓板,并对音乐和唱腔进行加工和提高,运用新时代作曲手法,使用管弦乐;借鉴重唱和合唱等形式——男女声二重唱对音乐作出创新,满足现代受众的喜好,实现广泛的传播。
第三,现代传播媒介下戏曲电影创作更需引导。戏曲电影由于在此传播背景下更具互动性与复杂性,戏曲电影的创作也需加强管理。在新时代社会发展的进程中,快速、开放、多向、草根的传播特点大大提升了传播效率[7](P163),良莠不齐的传统文化都在实现快速传播,后现代文化的生成、受众精神水平的提高使近来“娱乐”二字更是一度推上了主流,受众在接受信息时更偏向于“刺激”类信息,这就使原本戏曲电影的表现形态受到冲击;而现代传播中复制性与消费性的特点更是对传统文化产生了巨大冲击。在商业利益的驱使下,一部分戏曲电影创作者可能误入歧途,为迎合观众趣味而拍摄戏曲电影,原本戏曲电影为展现戏曲艺术美,传承戏曲文化的功能被淡化,而娱乐化功能被加强,成为流行文化下的归属品。一部分创作者可能在自身对戏曲文化认知缺失的情况下贸然拍摄作品,对传统戏曲文化的呈现上存在本质错误,如形体程式动作组合“起霸”“趟马”“勒马”“走边”等的表演错误,或因满足现代传播碎片化的信息处理方式,而将原本完整的程式化动作分解,导致受众的误读和概念曲解。甚至有部分戏曲电影创作者,可能为符合现代传播媒介的特点,缺乏理性的审视态度,对传统戏曲文化作全盘否定,“把中华民族的‘民族性’‘传统性’贬得一无是处,把中国传统文化视为‘沉重的包袱’‘历史的惰力’,主张‘要反传统’,彻底‘摆脱中国文化的传统形态’,‘根本改变和彻底重建中国文化’”[8](P5)。在新时代戏曲电影的创作观念更加开放包容的环境下,相关部门应加强管理力度,实施对各媒介平台的监管和引导的政策,在舆论监督、技术监管和法律监督等形式下优化传播内容;创作者们也应更为谨慎,在发挥新时代媒介的特长下,在遵循中国戏曲艺术的创作规律下,在符合戏曲观众审美情趣下,创作戏曲电影。可通过对受众与创作者、演员之间的互动收集受众的意见,不断完善自我,做到与时俱进。作为传播者,在对传统文化的传播中也不应过度追求经济利益回报,将一些传统文化转变为商业性为主的产品,使其产生媚俗、功利的表现特征,败坏了大众“口味”。
至此,戏曲电影在现代传播方式下不再是简单的“拿来主义”,而是借助新媒体进行快速传播的特点,发挥戏曲电影的影响力,创新传播策略。
五、结语
目前戏曲电影的创作在全球文化多元化的发展、国家政策对传统文化的重视、大众对民族性作品的渴望中呈现一片回暖趋势。现代传播媒介的蓬勃发展更是给予其成长的土壤,网络媒介对于信息的快速传播,使戏曲电影受众面更为宽广,戏曲电影不再是“仰之弥高”的艺术作品,而是在现代电影技术手段下焕发新光彩,更为贴近大众的审美需求,成为振兴民族文化的重要载体,积极响应习近平总书记“艺术创作一切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思想。
当然,戏曲电影艺术只是传统文化中的一角,近年来中国与周边国家交流增多,传统文化的传播更是成为对外展现国家民族形象与情感理念的渠道。在国家提倡坚定文化自信,推动社会主义文化繁荣兴盛的今天,现代传播媒介在中国传统文化的推广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中国传统文化应该根据自身的独特性与新媒介进行有效融合,探寻一条属于自己的传播道路。当然,在市场大潮的冲击下传播者的成长也刻不容缓,面对多元化的文化影响,中国传统文化既需要发扬其优秀的传统特色,也需要吸收新的元素,在创新中求得机遇以适应现代传播媒介的特征,实现新发展。例如,对于戏曲电影导演而言,其创作美学理念与艺术追求对戏曲电影的创作产生深刻影响,深悉戏曲电影创作美学规律的导演能在保留戏曲艺术核心特质的基础下,最大化地发挥现代电影技术手段,使两种艺术门类有机融合。相反,未厘清戏曲电影创作规律的导演会因市场竞争的压力与娱乐元素的盛行而使戏曲电影沦为媚俗、功利的“消解精英艺术”,与戏曲电影的社会功能相违背,因此戏曲电影导演需在现代传播媒介下把自身创造力充分调动起来,对戏曲电影进行有益的创新与探索,实现其社会和经济的双重效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