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宜昌国企金融债务风险管控的调查与思考

文=李作凯

防范金融和债务风险，必须在总量上“稳杠杆”、在结构上“去杠杆”、在效率上“优杠杆”，以合理的债务结构促进企业健康发展。

巨额债务是企业发展的沉重枷锁,更是金融风险的隐形“地雷”。面对负债杠杆的压力和复杂多变经济环境，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关于防范金融和债务风险的讲话精神，“既防范‘黑天鹅’事件发生，又防范‘灰犀牛’事件重演，以防范风险的先手和化解风险挑战的高招，打好抵御风险的有准备之战”。近一时期，宜昌国资系统采取多种形式，对宜昌国企近年来经济运行、投资、融资和负债结构情况进行了调查分析，情况表明，防范和化解企业金融和债务风险是当前面临的一项紧迫任务。

宜昌国企风险防范基本情况和主要特点

宜昌现有国有和国有控股企业369家，资产总额3614.85亿元，负债总额2415.9亿元，资产负债率66.83%。2018年实现营业收入825.77亿元，实现利润19.37亿元,所有者权益1198.86亿元，同比分别增长10.5%、143.31%、25.61%。其中，12家市属出资企业，较好实现“三增一降”，资产总额、营业收入、实现利润分别增长3.49%、11.93%和109.58%；资产负债率下降5.54个百分点。

从2014年至2018年的资产、负债总额看，市属国企负债一直是伴随资产总额增加而增加，2018年已走出这一发展格局，在资产总额快速增长的同时，负债总额趋于稳定。目前基本保持企业债务与营业收入、盈利能力相适应，举债额度与偿债实力相符合，负债结构合理、债务风险可控的良好局面。

一是制度管控有力。近几年，针对国企负债加重态势，先后出台了《国有企业风险防范管理办法》、《市属出资企业项目投资负面清单》，《关于加强市属出资企业资产负债约束的实施意见》，对高负债企业的风险管控、项目投资、负债约束作出了明确规定。有效引导企业融资方式从过去的短期融资向长期融资转变，从银行间接融资向发行债券等直接融资转变。截止目前，市属出资企业流动负债、银行借款同比分别下降10.3%和15.4%，利息支出同比减少1.13亿元。

二是强化约束到位。以控制债务总量，压减债务增量为突破口，实施负债规模与资产负债率双重管控，明确规定企业资产负债率超过重点监管线（70%），不得有银行借贷、发行债券等新的举债行为，不得实施见效慢的重大项目投资；对具有投融资功能的四大投资控股集团，严守“三条红线”，即存量债务本息不得超过经营性资产估值、当年本息支出不得超过当年经营性收入、资产负债率不超过规定的警戒线。同时，加大债务偿还力度，分门别类制定债务偿还计划，通过分类实施债务化解，确保了企业金融和债务风险的有效缓释。

三是“债权打包”成效明显。近年来市属国企大胆探索“债务打包处置”方略，即根据国家处置金融不良债权的相关政策，由资产经营部门对金融不良债权进行重组和打包、打折，实施统一收购，分期偿还，仅夷陵国有资产经营公司通过与信达、长城、华融、东方四家国家资产管理公司合作，承接在宜不良贷款债权，累计帮助企业化解债务220多亿元。

四是转型促进“造血”。针对四大投资控股集团负债率攀升，实体产业发展滞后的实际，积极引导企业培育自我“造血”功能。宜昌建投集团围绕主业寻求发展项目，物流、水务等实体企业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宜昌国投集团以三峡产业基金为主导，助力产品生产和开发，一批产品档次高、科技含量高、附加值高的产品相继面市。宜昌高控集团在助推宜化集团解困的同时，投资控股的新发投资公司正积极向化工、精细化工领域拓展。宜昌交旅集团与民企融合发展，投资控股三峡九凤谷等旅游景区，放大了国有资本效应，壮大了自身实力。

金融和债务风险防范存在的薄弱环节和问题

金融风险和债务风险相互关联，互为因果。前一时期因融资政策宽松和项目建设力度加大，带来金融机构不良债务增多，企业负债持续积累，金融和债务风险加剧，银行脆弱性增加，企业债务风险加大。分析近年来市属国企负债情况及走势，不少薄弱环节和问题值得高度警醒。

相关数据表明，随着债务风险管控力度加大，市属国企资产负债率呈倒“N”走势，近两年下降幅度较大。既反映出国家金融政策调控力度，又反映出企业在“去杠杆、减负债”中已初见成效，但负债率始终还处在预警线（65%）上。存在的问题突出表现在“六难”：

一是思想观念转变难。有的负债较重的国有企业经营者对强化企业负债约束的相关政策学习不够，把握不准，存在“债多不压身，虱子多了不痒”的心里，急功近利，千方百计以负债谋发展，只考虑融资，少考虑偿贷，甚至寄托国家出台相关政策，让企业债务“一风吹”，企盼银行核销“呆死帐”，没有充分考虑自身偿贷能力。前一时期，受泡沫经济影响，有的企业在追求高速发展中，以土地、房产抵押为方式，过分依赖银行借贷，实施相关项目建设，造成企业负债逐年攀升，企业债务持续积累，银行呆死帐不断增多。

二是摸清债务“家底”难。历经多年的企业改革改制，企业债务往来，财务收支愈来愈复杂，有政府财政部门拨入的“长期应付款”及“专项应付款”、有企业内部长期挂账“其他应付款”、对外部长期挂账“应付账款”，还有在改革重组中外来企业参与企业项目建设款，有的为相关企业担保融资，造成连带债务，这些债务往来有的未列入债务范围，形成隐形债务，这些因债务清理难度大有的处理不规范，极有可能给企业身边埋下“隐形地雷”。

三是债务风险监测难。有的企业把加快发展全部寄托在地方政府给以宽松的政策、银行金融部门放贷上，考虑融资成本和负债率高低较少，只要能融资，再高的利息和融资成本都在所不辞。高负债经营习以为常，放松对企业债务风险的监测和预警，一旦偿债到期，不得不“撤东墙，补西墙”，借新债，还老帐。甚至拍卖资产偿还债务，严重影响企业健康发展。

四是企业债务与政府债务区分难。按照相关要求，继2015年地方政府性债务清理甄别、锁定地方政府存量债务之后，无论是新增地方政府债券发行，还是对存量债务的置换，都在努力厘清政府债务，但政府债务对应的建设项目范围偏小、边界不清仍是个很现实的问题。投融资平台公司，多年来承担了大量政府指令性公益性项目工程，大多应是政府性债务。从2018年对四大投融资平台公司的债务清理看，政府债务818.42亿元，经营性债务137.56亿元，分别占85.61%和14.39%，政府债务远远高于经营性债务。（如下图）

目前，平台公司处于转型中，自身经营项目较少，大量政府性债务的利息加重了企业负担；在创新投融资方式，如PPP项目、政府购买服务、产业投资基金等，实践中有部分实为变相举债，为后续清理政府债务加大了难度。

五是有效约束企业负债难。前一时期，受刺激消费拉动需求的影响，房地产开发、项目投资成为经济增长热点，相关部门把投资增长作为培育企业发展后劲，考核企业实力的重要指标，对负债约束失之于宽，失之于软，对债务约束、债务风险缺乏有效的管理措施，一些高负债率企业千方百计靠推高负债率上项目，抓发展，有的项目周期长，见效慢，造成企业成本上升，资金营运效率低下，偿贷能力减弱，金融风险和债务风险并存。

六是金融风险防控措施到位难。尽管近年来银根紧缩，银行信贷有一系列规定，但有的银行受地方政府领导管控较多，为满足地方经济发展需求不得不开方便之门，一旦贷款风险出现又无有效的化解措施。有的金融机构信息管理滞后，风险内控机制失灵，部门间存在信息壁垒，信用体系建设迟滞。有金融机构反映，由于缺乏可靠的信息和完备的信用体系，难以识别企业的真实经营状况和风险水平，对企业真正在经营、投资行为方面的问题不能及时发现，致使不良信贷累禁不止。

金融、债务风险产生的原因及其影响

分析宜昌乃至全国大多数地方造成地方政府和企业债务风险主要原因，不难发现主要集中在四个方面：

一是投资决策失误。由于项目投资前未进行充分论证和可行性研究，对市场前景分析预测不准，盲目决策，负债投资，项目竣工投产后预期效益不佳，投产之日便成为亏损之时；或项目进行中，超预算投资，后续资金无保障，造成“半拉工程”，债务难以偿还，负债越来越重。

二是举借超过承受能力。企业在生产经营活动中，盲目追求做大做强，不考虑自身实力地对外融资，债务本息逐年增加，甚至造成资不抵债。政府债务更是如此，由于举债额度较大，与当时经济发展水平、财政支出和财政收入水平不相匹配，债务依存度(当年债务收入/当年财政支出)、偿债率(当年还本付息额/当年财政收入)、债务负担率(当年债务余额/当年GDP)这三个指标与债务相悖，是导致政府债务风险的主要原因。

三是举债项目管理不规范。一方面，在项目立项前往往关注的是项目要不要上，投资收益如何，没有做到全面的投资估算，实际实施建设中超概算情况较多。近年来，宜昌对外投资较多，相关部门实地考察较少，实地论证考察不够，投资多少由企业估算，因此不少项目在建设中严重超额投资。有的建设单位在建设过程中任意扩大投资规模，提高建设标准，变更、增加计划外工程，导致整个工程超规模、超概算、超标准，加重了财政负担和企业负担。

四是改革重组中法律尽职调查缺失。在实施收购重组企业中，未作深入细致的法律尽职调查，被收购企业的对外担保、借贷等隐形债务不清，盲目对其进行收购，一旦重组后其隐形债务暴露，则需承担相应的债务责任。近几年宜昌市属国企在改革改制中因收购重组民企业，新增债务数千万元，对企业健康发展带来较大影响。

防范金融和债务风险的对策建议

深刻认识高负债、高风险。一方面，必须准确把握负债经营的利与弊。从短期负债看，虽然具有资金成本低、手续简便等优点，但使用时间短，存在着到期付款的威胁，在流动资金不足的情况下，常需不断举新债、还旧债，不断增加企业融资成本。从长期融资看，虽然使用时间较长，可用于产品深层次的开发，增强企业的后劲。但企业在较长时期内的经济状况，存在着不确定性，既有利率变动风险，又有无力偿还负债，危及企业生存的风险。不管是短期负债还是长期负债，一旦收缩银根，债权人对原有债务只收不贷或多收少贷，企业急需资金就会求贷无门，势必影响企业发展。另一方面，要界定合理的负债区间。合理负债，是加快企业发展重要手段。如果负债率太低，说明企业融资能力和投资能力较差，企业的发展也会受到限制。如果负债率过高，则会增加企业融资成本，带来金融和债务风险。一般认为，资产负债率的适宜水平是40%～60%，超过70%则称为警戒线。但不同行业资产负债率的指标不尽完全相同。针对市属国有企业特点，要有效去杠杆必须合理确定资产负债率，按照主业特点，以确保企业有足够的现金流，不出现债务违约、财务稳健为原则，综合考虑企业自身发展、资金成本、盈利能力和资产流动性等因素，确保企业资产负债率在合理区间。在分类管理的基础上，对企业资产负债率实行“一企一策”、动态管理确保负债约束和风险管控到位。

标本兼治，多方式降低企业负债率。一是有效遏止违规融资行为再发生。近年来，中央和地方政府出台了一系列举债融资的政策和监管规定，必须认真落实相关政策规定，杜绝任何形式的违法违规融资行为，有效控制新增债务风险。二是盘活盘优存量资产。不少国有企业存在大量闲置资产，可采取租赁承包、合作利用、资产处置等方式实现闲置资产流动，提高资产使用效率，以资本增值促进债务优化；开展债务清理，加快资金回笼，促进资金周转；在风险可控前提下，提高直接融资和股权融资比重，也是优化债务结构的重要方式。三是推进市场化债转股。准确把握相关政策，主动与银行、资产管理公司等对接，在甄别债务基础上，选择适合的模式进行债转股，一方面有利于优化完善公司的股权结构、降低负债率；另一方面有利于建立完善法人治理结构和提升公司的经营管理水平，促进企业市场化转型和发展。

厘清债务边界，强化投融资平台公司管控。近年来，宜昌以四大投资控股集团为主体，以地方政府融资为主导，强化基础设施和公益性项目建设，同时企业投资实体产业，培育自身“造血”功能，在一定程度上，既造成政府债务与企业债务边界不清，又使政府债务和企业债务逐年加重。通过调查表明，目前，这些具有投融资功能的企业，债务普遍处于较高水平。因此必须按照国家要求和《宜昌市国资委关于加强出资企业资产负债约束的实施意见》严加管控，对负债约束不力和负债率居高不下的企业实施责任追究。

谁举债谁负责，妥善处理存量债务。宜昌国有企业大多具有较长的发展历史，债务形成多种多样，千头万绪，理清债务关系十分复杂。在对存量债务的处理上既要坚持谁举债，谁负责的原则，又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对竞争性项目和有经营收益的公益性项目形成的债务，或者已成为竞争性企业的债务，应剥离政府偿债责任，主要用项目自身收益来偿还，必要时地方政府可给予适当财政补贴；对无经营收益的公益性项目债务，政府应制定偿还计划，通过预算安排落实偿债资金；对还本付息压力较大、偿债出现困难、债务风险较大的债务，相关部门要严密动态监控，采取有效措施，防止财政风险向金融风险转化。

聚优裂变，完善资本补充机制。目前，宜昌四大投资控股集团主营业务基本为非经营性业务，盈利能力严重不足。在推进投融资平台公司减负债中，一方面政府建立资本补充机制，将具有一定收益来源的国有资产整合注入到投融资公司；另一方面，企业自身注重强化资本营运，探索资产资本化，资本证券化，充分盘活存量资产，获得稳定的经营现金流，提升企业自身盈利能力；同时抓好无效资产和公益性债务剥离，并通过置换成经营性资产的方式降低企业资产负债率。

建章立制，完善债务风险预警机制。一是要结合企业实际，建立完善资产负债约束的相关规定，细化实化管理措施；二是抓好债务风险排查，以全面开展清产核资为突破口，摸清“家底”，全面掌握企业资产和负债情况。对收购重组企业要抓好法律尽职调查，不可遗漏债务和损害债权人利益造成债务追究。对存量债务认真研究偿还谋划，以诚信建立良好的银企合作关系。三是建立金融债务风险警戒线。根据宜昌市属国企行业特性，明确规定，生产性企业资产负债率预警线65%、重点监管线70%；其他类企业资产负债率预警线70%、重点监管线75%。已出现债务违约风险的企业，不得有推高资产负债率的行为，债务总额不得增加；投融资公司新增公益性项目的投资、融资行为一律报市政府审核批准。四是加强资产负债约束的考核评价。将资产负债率指标纳入企业负责人考核评价内容，与企业年度和任期经营业绩考核挂钩。对减负债、降杠杆措施不力，资产负债率长期超出合理水平的国有企业及其主要负责人进行责任追究。

总之，防范金融和债务风险，必须在总量上“稳杠杆”、在结构上“去杠杆”、在效率上“优杠杆”，以合理的债务结构促进企业健康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