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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入赣考

2019-12-10沈鲁黄叶蕊

创作评谭 2019年6期
关键词:九江赣州南昌

沈鲁 黄叶蕊

世界电影诞生于19世纪末的欧洲。一般电影史家通常认为,1895年12月28日在法国巴黎卡普辛路的一家地下咖啡馆里的活动影像放映活动,标志着电影作为一种跨世纪的“新媒介”正式出现在了人类社会里。作为这场放映活动的策划者和实施者,法国人卢米埃尔兄弟从他们最早拍摄的短片《火车进站》开始,让这趟1895年开进人类“视觉文化发展史”的“列车”,踏上了其神奇传奇而又瑰丽犀利的百年艺术旅程。这百多年的光影之旅,早在1896年就来到东方世界,来到中国,经由当时的上海或者香港而进入更加广袤的中国内地。在当前主流中国电影史的描述中,常常给人一种既定的印象,即早期电影(西洋影戏)之进入中国,一定是在上海或香港登陆后,再传播至当时中国内地的其他大中城市,而后再逐步辐射至中小城市。这种既定传播模式不一定能够全面客观代表当时早期电影进入中国各地的状态,也许在“中心—辐射”模式之外,还有可能是“区域—并进”模式。

一、九江:电影入赣第一站

江西省地处中国中部地区,属于长江沿岸省份。在清朝历史上,江西曾经与江苏和安徽两省合署“两江”。江西一度曾是整个中华帝国的经济重心之一,是大清王朝钱粮赋税之重地,也是人文风流荟萃之地。19世纪后期,江西饱受太平军与湘军对峙的战乱之祸,经济社会发展出现大倒退。地处江西北部的长江中游沿岸城市九江,在第二次鸦片战争后的开埠时间并不比武汉晚,然而在太平天国运动之后,九江的经济社会发展态势已经被武汉抛离得很远了。

在世界电影诞生的1895年,作为江西长江中游重要城市之一的九江市,依旧是作为内陆省份的江西省地利最为便利、信息最为便捷、人员流动相对活跃、经济文化相对发达的地域。19世纪末,九江开始隐隐接收着来自“新媒介”电影的魅力感召。

现有史料表明,早期电影正是经由九江而进入地处中国中部地区的江西省。第一次鸦片战争后的1842年,根据《南京条约》,广州、厦门、福州、宁波、上海等所谓“五口通商”的局面已经打开。而这只是近代中国城市陆续开埠的起点,“开埠之趋向是:由沿海入长江;由下游而上游,并逐步进入内陆腹地。……外国资本主义的东西因之而源源不断地泻入、渗开。这是一种既富于贪婪的侵略性,又充满进取精神和生命力的东西”[1]。随着长江沿岸的汉口、九江、南京、镇江先后开放通商,资本主义的经济触角已经开始延伸到中国广大的长江流域。作为沿江省份的江西省,其“北大门”九江不仅成为近代中国较早的商埠,而且随着1861年英国与清政府签订了《九江租地约》,九江城内“英租界”的开辟工作也开始了。从此,和许多近代中国最早开埠的城市一样,洋商与洋教都纷至沓来。

“1840年以后,传教士是与商人一起东来的,但由于教士比商人更具有献身精神,因此西洋宗教在中国登陆之后,比商品走得更远,甚至深入穷乡僻壤。”[2]1867年,传教士赫斐秋(Virgil Chittenden Hart)和陶迪(Elbert S. Todd)来到了九江。他们此行是受一个总部设在美国的基督教教会“美以美会”(Methodist Episcopal Mission)的派遣前来华中地区开展传教工作,而九江正是他们抵达华中地区的第一站。他们很快建立起“赣北教区”,管辖九江的甘南堂、化善堂、思益牧区、妇女传道部,并先后开办了同文中学、同文小学、儒励中学、儒励小学、翘德小学、翘才小学、翘志小学、翘秀小学、生命活水医院、但福德医院和护士学校等。[3]

综合目前可见材料来看,电影传入江西,最早始于清朝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正是在江西九江“赣北教区”的“化善堂”放映了一场美国的电光影戏,第一次让江西人看上了电影。根据当时的《湘报》报道介绍:“1898年,江西九江城内放映‘美国电光影戏,在化善堂开演,每人戏资百文,先行买票,至晚凭票入内观剧。其所演各戏,系用电光照出,无不惟妙惟肖,栩栩如生。”[4]这是九江城内也是江西省内最早放映的一次无声电影。[5]关于这次最早的电影放映活动,一本名为《近代社会风俗变化漫话》的书中也有记载:“1898年(光绪二十四年)江西九江城内放映‘美国电光影戏,配以留声机。所唱各戏,皆音韵调和,娓娓可听。观者皆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莫不鼓掌称奇。”[6]九江“化善堂”位于原九江市“内洋街”(后称之为“大中路”)338号,“坐落在今靠近四码头西约100米的地方,是一座基督教美以美会(后称卫理会)的礼拜堂。它平日担负着传教、做礼拜的任务”[7]。这里成为早期电影入赣的第一个有明确记载的放映地址。

作为近代外国教会在华中地区传教的重镇九江,还有一个特殊的地方也留下了最早的电影放映活动记录。自1895年英国驻九江领事与九江道台签订庐山“牯岭十二条”,同意出租庐山长冲一带土地以来,上庐山建房屋避暑休养的外国人越来越多。建房的业主们为了管理这个牯岭避暑胜地,提议通过选举产生代表,组建了一个“市政议会”作为常设的管理机构。“市政议会”于1899年正式成立,具体办公地点“市政议厅”在今天庐山的牯岭镇中二路8号。该会议厅,“俗呼影戏院,实为市政议事厅兼演影戏之用,楼凡两层,上层高三十尺,约容千余人”[8]。“影戏”者,其时中国人对早期电影的“通称”也。据此,我们可以推测1899年以来外国人聚居的庐山牯岭镇或许有着不间断的常态化的早期电影放映活动。

“1865年,法国传教士在九江城外建立了江南最大的双尖塔仿巴黎圣母院式样的天主堂,之后美、英、俄等国传教士纷纷在九江建立教堂,各个教派联合成立了中华基督教圣公会,九江由此成为江西乃至江南最大的传教中心。”[9]20世纪初,九江的传教机构及其传教士后来陆续来到江西省城南昌。伴随欧风美雨的渐次袭来,1914年在华中地区传教布道的美国传教士在南昌城内洗馬池地段建造了一座“福音堂”。在周末,“福音堂”会为信徒和市民免费提供外国的无声电影短片。这是南昌有历史记录的最早的电影放映活动。当时放映的电影短片内容大多是关于卫生科教和外国风光。

二、赣州:电影由粤商携来

与九江和南昌不同,电影进入赣州时并没有完全担负“传教”的功能,而是在赣粤两省的贸易往来中,通过粤商到达这座江西最南边的城市。

赣州是江西省的南大门,与广东、湖南、福建三省相接,自古以来,是通往闽西、粤北以及湖南地区的交通要道,也是章江、赣江、贡江三江流域的物资集散地,地理位置的优越使赣州的经济贸易得到迅速发展。1917年德国传教士在大庾(今赣州市大余县)首次发现并开采钨矿,能带来丰厚利润的钨砂贩运很快便兴盛起来。不少广东商人来到赣州,开始涉足钨砂的投资开采与贩运。[10]他们把赣州的钨砂、瓷器、茶叶、夏布、土纸、皮张等产品转九江港外运出口东南亚和东欧、西北欧国家。[11]一时间粤商云集赣州,不仅推动了赣州经济的繁荣,在贸易往来之间,电影作为大众娱乐文化,也开始走进了这片江西最南端的土地。

1926年秋,赣州光华电灯公司经理罗劝章等人集资合股,在姚衙前一号客厅中开办电影院。9月,光华公司电影院开始放映16毫米无声电影,这是赣州有史以来第一次上映无声电影,距离电影最初进入江西省已经时隔28年之久。电影院后来搬迁至棉布街七省会馆,由于经营不善,看“霸王戏”的又居多,仅五个月便倒闭了。1930年5月,由广东人陈世业经营的皇后电影院开始放映无声电影[12],赣州的电影放映才正式开始。相较于九江与南昌,赣州的电影事业起步时间晚,而此时上海的电影事业更是处于快速发展的高峰期。

根据史料进行推测,产生如此大的时间差距的原因,也许是电影进入赣州时所体现的是商业性特征,之前一直作为传教手段进入其他城市的文化性特征无法在赣州得到发展。清末民初,阳明路是赣州最繁荣的街道,而在历史上,这条街与商业并没有太大的关联,却充满了文艺色彩。这条路的命名也是为了纪念著名理学家王阳明。最早阳明路叫府学前、牌楼街,街旁有府学、孔庙、明伦堂等,学风浓郁。相传明朝嘉靖年间,街上曾修建文化牌楼,镌刻了众多文化名人的诗赋与题字。之后理学兴起,引来无数名流,云集许多售卖文房四宝的商铺。由此看出,西方的宗教思想,对长時间受中国传统儒道思想浸染的赣州民众,很难产生较大的影响。

1932年3月起,粤军进驻赣州,开始对赣州的交通进行建设。赣韶铁路、新余公路、昌赣铁路的相继开通,使赣粤两省之间的交通状况得到了改善,为拓宽商业市场创造了条件,商贾来往更为频繁。1934年初,何正光等人在均井巷吴家祠短时间开办过“粤东电影院”;同年5月,广东驻赣州军政界的职员曾鸥(又名曾秋平)、钟炳芳等人合股开办“中山电影院”,位于东北路红十字会二楼。影院共设有200多个座位,影片都由广州供应,且播映的大多数为武侠片,如《关东大侠》《江湖奇侠》等。据记载,这里放映的第一部影片是描述第一次世界大战“凡尔登大战役”的影像。在《忆三四十年代赣州的美术活动》一文中,记录了这次放映前的宣传工作:“我用水粉广告色在画布上复制了一幅影片中战争场面的大广告,挂在剧院门口、引起观众注意。因为过去赣州还没有出现过这种形式的广告,人们感到新鲜。”[13]

赣州第一次出现有声电影是在1935年2月。广裕兴号百货商店老板曾政(又名曾祥开)在公园北路开设星光电影院,影院共设有500个座位,租用35毫米电影放映机,放映第一部有声电影《雨过天晴》,日达四场。

据史料记载,虽然有声电影已经进入赣南,但由于当时的有声片租比无声片租贵近10倍,而且片源不足,遂呈现有声电影与无声电影并存的现象。1935年6月,广东人刘明高与广州红达电影公司合作,开设时代电影院,放映由留声机配音的《渔光曲》《姊妹花》等影片,但仅仅经营三个多月便亏停。之后由肖玉英等集股合办的皇后电影院也仅经营数月而倒闭。直至1937年春,群乐戏院短时间放映过无声电影。1938年,南昌光明电影院迁入赣州,改名为永乐电影院并开始放映《飞花村》《母训》等无声电影。

1941年10月,赣县县政府在赣州歌舞台新建“新明星电影院”,后更名为“新赣南电影大戏院”,上映苏联影片《陆海空军动员对芬攻击战事》和艺华公司出品的《影城记》《摇钱树》《碧云宫》以及哥伦比亚公司出品的《空中警备队》等影片。[14]1942年8月,电影院开始由国民党政府官办经营,并改名为“新赣南电影院”,影院座位增至1000个,票价分为旁座、前座、后座和楼座四个档次。拷贝的影片大多数来自重庆和桂林,曾上映过苏联影片《无敌坦克》,国产片《四千金》《石破天惊》等。1943年,新赣南电影院放映五彩新片《木偶奇遇记》。[15]新赣南电影院是经营时间最长的一座电影院,直到1948年6月才停业。

三、早期电影在江西的影院规模与电影票价

20世纪20年代至30年代,电影在中国少数商埠和大中城市开始逐渐普及,但电影院的数量在各地之间也存在着不小的差异。1936年的报纸《电声》有一篇文章《中国电影院总数》统计了当时全国100多家影院的分布情况,在当时的上海已有38家电影院,遥遥领先于中国的其他城市。广东和天津各拥有14家与12家影院,紧随其后。而当时的南昌只有3家影戏院,九江仅有1家。

虽然影院的数量差距较大,影片放映的景象各不相同,但南昌与上海电影的票价却始终保持在同一水平,有着极为相似的票价层次。20世纪初期,中国各地陆续出现以电影放映为主营业务的放映场所,例如上海的虹口大戏院、北京的平安影戏院、天津的权仙电戏园等。相比之下,南昌的营业性电影放映事业出现较晚。

电影入赣之初,省城南昌没有正式营业的电影院,放映地点除了在各个教堂外,常借新落成的基督教青年会交谊厅作不定期免费放映,凭会员证入场。直到1929年,青年会才跻身营业性放映行列,并改名为“江西中央影戏院”。

在电影票价方面,南昌与上海、天津等大都会基本持平。1903年西班牙商人雷玛斯在上海青莲阁租屋放映电影,“售价不过铜元”。[16]由此,第一批影迷因廉价的电影票而诞生。至1930年代,票价细分形成了不同社会阶层的观影人群。天津权仙电戏园的包厢价格在1元左右,客座的价格在2角至5角上下浮动。而在上海,不同档次的电影院开出了不同的价码来吸引各个阶层的受众观影。光陆、兰心等戏院一轮外片放映场所引来的是外国观众。4角左右的票价,为中间阶层所接受。平民、学生要想过把电影瘾,2角以下的票价则为较好的选择。据史料记载,在1929年的上海,除了大光明影戏院和光陆大戏院票价较高以外,其他影院的票价集中在2角至1元之间。大多数影院设有楼下、楼上、正厅和包厢等不同的观影场所,对应着不同的票价,也显示着身份的差异。

1929年的南昌,也像上海一样针对不同的观影环境划分了票价的高低层次,豫章露天电影场上映当时著名“电影皇后”胡蝶主演的《女侦探》,特别位5角,优等位3角,普通位2角,并开启儿童减半收费的惯例。直到1933年,上海的电影院增多,但票价仍然稳定维持在2角至1元之间。1936年南昌的电影事业也有了发展,明星、光明和新明星在南昌三足鼎立,影片的选择与票价各不相同。明星电影院所映的影片如《挂名的夫妻》《珍珠塔》等,售价一律2角,观众大部分是文化程度不高的小市民阶层。光明戏院除了放映国产片,也会与米高梅、华纳等外片公司来往,公演过上海联华电影公司的《寒江落雁》和美国华纳电影公司的《亡命者》,票价日场2角,夜场1角。新明星电影院选映的是明星、新华、艺华等公司的影片,只在南昌进行一轮放映,放映完立即返还上海。因此,相比之下票价较高,正厅卖3.6角,楼厅4.6角,月楼5.6角。

四、赣人对早期电影的文化认识

1933年,在九江市湓浦路西侧,一座旧货栈被改建成“九江大戏院”,放映影片《十三妹大破能仁寺》《火烧红莲寺》《荒江女侠》等。同年夏季,以孤溪埂湖滨广场,靠湖筑围搭棚,名为“九江游艺乐园”,露天放映电影。[17]

另有资料记载,在20世纪20至30年代的南昌,近代公园正作为新型的城市公共空间成为最受市民欢迎的休闲娱乐场所,“湖滨公园中音乐台上,演放露天电影,民众观览者达千人以上”[18]。

(一)电影是一种辅助教育的手段

江西独特的历史、经济与人文环境孕育了“晚熟”的早期省内电影市场的形成。电影作为一种20世纪特殊的传播媒介,其娱乐的本质受到了早期赣人的普遍欢迎,成为市民城市公共空间的重要组成部分。在电影入赣后的发展进程中,部分赣人逐渐意识到电影与人的精神活动休戚相关,观影不仅是娱乐活动,也成为政府推行宣传与教育的一种方式。

由于影像画面通俗易懂的特征,使电影被越来越多的早期赣人所接受和喜爱。很快,在人們接受这项新事物的同时,也愈发意识到电影作为大众文化和媒介艺术所具有的强大的宣传教育功能,是辅助社会教育的重要手段。据《江西民国日报》的一篇文章《江西电影教育之昨今明》(周绍武)云:“电影发明是宣传教育工具上的大革命,为攻心的利器。”[19]1930年7月7日,刚刚筹办起来的乐群大戏院试映《美人关》一片,次日被《江西民国日报》严词斥责曰:“日昨试映《美人关》影片,内容恶劣,情节毫无,极尽诲淫诲盗之能事。”“为社会风化,尚望严予取缔,免以贻害社会。”从《江西民国日报》中的这两则消息可以感受到电影的社会影响力已经得到了普遍关注。

1934年,江西省立民众教育馆添办电影教育,每周放映一两次。不久之后,“新生活运动”在南昌正式展开。在这场长达15年的国民教育运动中,电影的教育作用得到了较高的重视。1935年5月,“江西巡回教育电影团”成立,该团由省教育厅、公路处、省立民众教育馆共同组织,全年经费12000元,由公路处与省立民教馆共同负担。团内有一部汽车,自备发电机、提包式放映机等设备,机动性强。其足迹遍及公路沿线如新建、抚州、吉安、泰和、遂川等地。[20]“江西巡回教育电影团”是我省最早的电影发行放映专门机构。在这之后,相继组建了南昌励志社的电影车、农业院的电影组、省立健康教育委员会的小型电影。1937年初,又将全省划分为三个教育电影放映区,以图形成全省电影放映网。[21]另据史料记载,庐山牯岭在1931年已经有办过暑期学校,每届开办经费由省府拨款1000元,除上午授课外,下午为课外活动,其中课外活动就包括放映“教育电影”。[22]由此可见,在20世纪30年代的这段时间内,江西的社会局势相对稳定,文化事业得到了初步的发展,电影作为教育的辅助手段,也成为大部分赣人对早期电影的共识。电影入赣后,在社会影响上,充分体现了传统文化中“文以载道”、道德教化的理念。

(二)明星崇拜

在早期江西电影观众群体的熏陶培养过程中,电影明星的“名人效应”以及观众对影片的选择等也都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据载,1935年8月,江西省第一座现代化的电影院—新明星大戏院正式落成,首映影片是《残春》,邀请上海当红影星徐来女士现场剪彩并与热情的观众们见面。民国著名的电影刊物《青青电影》对这次剪彩活动有一篇详细的新闻报道:“南昌人发疯了,在揭幕那天,争先恐后地去鉴赏‘标准美人,脚指头踏痛,犹其余事,看美人要紧,他们伸长了脖子,看美人儿走上台去,抬起纤纤玉手,指尖儿那们一撮,将幕徐徐揭开,回过脸来,对来宾风媚的一笑,呀,你的魂儿哪里去了,怕飞出了九霄云。”[23]从这则趣闻中不难看出,对电影明星的“神化”与“崇拜”已经在早期江西电影观众的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三)对影片的选择

除了电影明星,早期赣人对电影的文化认识也呈现在对影片放映的选择上。据1934年上海的《电影画报》记载,当时的南昌只有两家电影院:明星电影院与光明大戏院。明星电影院的放映活动以上海明星影片公司出品的影片为主,而光明大戏院则以上海天一公司与联华公司的出品为大宗,两家电影院都间映外国片。但每当放映外国片时,无论片子的本身价值有多高,生意都非常清淡,银幕之前,寥寥数人。明星大戏院在放映明星公司出品的《红泪影》《自由之花》《满江红》等影片时,前来观影的民众络绎不绝。尤其是在放映新闻片如明星公司出品的《上海之战》时,“会轰动南昌四乡的观众,举家的寄宿到南昌的旅馆里,来看这部片子,是开启南昌电影映片的新纪录”[24]。而在当时的上海却呈现出另一种景象,刊登在当年电影杂志《电声(上海)》上的《外片在华卖座状况》一文称:“每逢星期六日及休假期日,本市第一轮影院,如有较佳之外片上映,差不多都挂着‘上下客满的牌,反视放映国产片的影院,能够卖一场‘上下客满的真是不易多见……”[25]造成“内地南昌”与“上海”截然两样的原因,主要是两地电影观众的差异。南昌的电影观众,大多数都是本省的民众,他们经受战乱的痛苦,有时会“谈乱色变”,期望以后的生活可以安定一些。而当时的上海观众更多是把看电影当作一种纯粹的消遣与娱乐,因此不大会选择有“大众化”的场面和“喊口号”的片子。江西观众似乎更看重早期电影的“纪实”与“宣教”功能,而上海观众的电影视野和品位都更加复杂而多元。

早期电影在城市的现代化进程中占有重要地位,参与塑造民国时期江西市民公共生活的特殊形态。江西早期电影放映和观影的现实,与未来社会发展和现代国民性格的养成都有机契合。早期电影的放映活动,为江西现代公共文化空间的塑造,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参考文献:

[1]陈旭麓:《近代中国社会的新陈代谢》,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年,第124页。

[2]陈旭麓:《近代中国社会的新陈代谢》,第139页。

[3]根据[法]史式徽:《江南传教史》(第1卷)的部分内容整理而成,上海译文出版社,1983年。

[4]转引自罗文霞:《电影进入九江这112年》,《九江日报》2010年9月24日。

[5]政协九江市浔阳区文史资料委员会:《百年西园》,2005年,第184页。

[6]转引自罗文霞:《电影进入九江这112年》,《九江日报》2010年9月24日。

[7]政协九江市浔阳区文史资料委员会:《百年西园》,第183页。

[8](民国)吴宗慈:《庐山志》(上册),江西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452页。

[9]李军:《九江码头》,中国书店出版社,2014年,第176页。

[10]黄增章:《民国广东商业史》,广东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236页。

[11]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赣州市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赣州文史资料选辑》(第7辑),江西省文史研究会,1991年第4页。

[12]《赣州地区志》, 新华出版社,1994年,第2542页。

[13]《赣州文史》(第8辑),江西省文史研究会,1994年,第101页。

[14]《赣州文史》(第8辑),第137页。

[15]石大金:《赣县志》, 新华出版社,1991年,第521页。

[16]周剑云:《中国影片之前途》,《电影日报》1928年5月。转引自余娟:《做中国片的信徒—中国早期电影产业的观众研究初探》,《新闻传播》2013年第11期。

[17]九江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九江市志》(第3册),凤凰出版社,1995年,第742页。

[18]鐘建安:《近代江西城市发展研究:1840—1949》,巴蜀书社,2011年,第114页。

[19]《江西文艺史料》(第8辑),第150页。

[20]《江西文艺史料》(第8辑),江西省文化厅、江西省老年文艺家协会,1990年,第153页。

[21]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江西省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江西文史资料》(第45辑),政协江西省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1986年,第101页。

[22]吴宗慈:《庐山续志稿》,江西省庐山地方志办公室印,1992年,第539—540页。

[23]九庄:《标准新闻,争看徐来到南昌》,《青青电影》1935年第二卷第10期。

[24]泉工:《南昌的电影》,《电影画报》1934年第10期。

[25]电人:《外片在华卖座况》,《电声(上海)》,第5卷第27期,1936年 。

(作者单位:南昌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影视传播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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