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关于生态扶贫论述的逻辑理路及价值意蕴
2019-12-09李娟
李娟
摘 要:习近平关于生态扶贫的论述是在继承发展马克思主义自然生产力理论、深入思考中国共产党扶贫开发历程、科学把握我国现阶段贫困特征及全球绿色发展时代大势、提炼总结长期主政地方绿色脱贫成功经验的基础上得出的科学结论。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关于生态扶贫的论述包括目的论、方法论、动力论、保障论四个论域,构成完整严密的逻辑体系。习近平关于生态扶贫的论述是对人类反贫困思想的超越和发展,不仅为我国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提供了实现多赢的创新思路,而且为国际社会提供了绿色减贫的中国方案,有力驳斥了“中国环境威胁论”。
关键词:习近平;生态扶贫;逻辑理路;价值意蕴
中图分类号:F323.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5729(2019)06-0005-08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把脱贫攻坚摆到治国理政的突出位置,提出了一系列新思想新观点。习近平强调,扶贫开发要同保护生态环境结合起来,“通过生态保护脱贫一批”“探索一条生态脱贫的新路子”[1](P66),实现脱贫攻坚与生态文明建设“双赢”。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将生态扶贫作为我国精准扶贫、精准脱贫的重要方式。习近平关于生态扶贫的论述大量分散于其关于生态文明建设论述和扶贫论述以及诸多批示、演讲、讲话与著述中,这一系列论述全面阐释了开展生态扶贫工作的目的、方法、动力和保障,构成了完整严密的逻辑体系,丰富发展了中国共产党反贫困思想,为新时代夺取脱贫攻坚战全面胜利提供了价值指针与基本遵循。
一、习近平关于生态扶贫
论述的生成逻辑
回顾习近平在正定、宁德、浙江以及中央不同时期的论著,习近平对生态扶贫的思考经历了孕育、形成、发展诸阶段,是习近平对反贫困这一重大主题进行长期的理论积淀、历史反思、时代审视和实践总结的结果,具有内在的生成逻辑脉络及现实必然性。
(一)理论逻辑:马克思自然生产力理论的当代启示
马克思在《资本论》开篇就阐释,“劳动生产力是由多种情况决定的,其中包括:……自然条件。”[2](P53)自然条件在经济上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生活资料的自然富源,如肥沃的土壤、鱼产丰富的水域等;另一类是劳动资料的自然富源,如可以航行的河道、森林、金属、煤炭等。自然条件与劳动生产率存在“同义反复”关系,比如,土地肥力差别造成同量劳动收成不等量的农产品,在肥沃的土地上,同一劳动量每年收成200公斤小麦,在贫瘠的土地上只产出100公斤;在人类社会发展高级阶段,劳动资料的自然富源则更具有决定性意义,它们是机器工业生产必不可少的生产资料,水能、风能、太阳能等自然力同机器体系和社会劳动“一道构成‘主人的权力”[2](P487),联合作用于提升生产效率。马克思将这种自然有助于生产力发展的能力称为“劳动的自然生产力”,自然生产力是“特别高的劳动生产力的自然基础”[2](P728),自然生产力和社会生产力相互交织、相互依存,共同推进生产力的发展。既然自然生态本身就是一种生产力,显然,“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改善生态环境就是发展生产力”。从我国扶贫脱贫的角度而言,“现在,许多贫困地区一说穷,就说穷在了山高沟深偏远。其实,不妨换个角度看,这些地方要想富,恰恰要在山水上做文章”,尤其是我国“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景区周边集中分布着大量贫困村”[3](P30),通过改革创新,让贫困地区的土地、自然风光等要素活起来,可以形成很多经济增长点,让绿水青山变金山银山,带动贫困人口增收致富。马克思的自然生产力理论充分证明了生态脱贫的可行性,构成了习近平关于生态扶贫论述的科学理论基石。
(二)历史逻辑:中国共产党扶贫开发历程的深入思考
消除贫困,逐步实现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是我们党的重要使命。新中国成立以来,我们党带领人民持续向贫困宣战,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实施大规模扶贫开发行动,取得了显著成就。但我国长期以来的扶贫开发主要围绕解决生活物品匮乏、收入偏低的物质贫困,往往采取改善基础设施、实施项目甚至直接给钱给物的扶贫方式,这种基于单纯经济学的视角来审视现代贫困问题,在短时间内能够缓解单一的收入性贫困,但也往往产生贫困人口暂时脱贫后再返贫、福利依赖或负向激励等现象。特别是,有些贫困地区急于摆脱贫困和增加收入而忽视可持续发展的长远利益,不惜采取过度耕作、过度放牧、过度砍伐、过度采集等掠夺式开发利用自然资源的方式,导致当地自然环境的严重破坏,其结果是,一方面引发自然灾害,造成贫困地区基础设施破坏、农户经济损失甚至人身伤亡,使已经脱贫的对象再度陷入贫困,比如在我国西部地区,自然灾害就是致贫返贫的主要因素[4];另一方面造成自然资本的严重匮乏,降低未来经济发展的自然投入,反过来进一步加剧贫困局面,由此形成“贫困—环境恶化—贫困”的恶性循环,掉入经济贫困与生态恶化之间相互强化的“环境贫困陷阱”[5]。可见,扶贫开发不能以牺牲生态环境为代价换取经济的一时发展,“一定要树立大局观、长远观、整体观,不能因小失大、顾此失彼、寅吃卯粮、急功近利”[3](P12),“否则就会遭到大自然的报复”[3](P13),将最初取得的脱贫成果又消除了。因此,生态扶貧是习近平基于贫困地区实现永续脱贫的长远考虑,总结反思我国扶贫开发历史经验教训做出的理性抉择。
(三)现实逻辑:我国现阶段贫困特征及全球绿色发展时代大势的科学把握
从国内而言,随着农村改革的深入发展和国家扶贫开发力度的不断加大,中国贫困人口大幅减少,现存贫困人口分布呈现明显的地缘性特征。贫困地区在空间布局上与生态脆弱地区、限制或禁止开发区、国家重点生态功能区具有高度的重叠性,我国80%的贫困县和95%的贫困人口分布在生态环境脆弱、敏感和需要重点保护的地区,连片贫困区的生态环境脆弱指数与贫困指数的相关性达到80%以上[6]。从全球范围而言,消除贫困和保护环境是世界可持续发展领域的两大核心问题。研究证实,经济状况与生态质量并非两条平行线,两者之间存在极强的相关性。一方面,世界贫困地区主要集中在沙漠荒漠地区、高原山区、喀斯特环境危急区等自然生态环境极其恶劣的地带。另一方面,经济贫困又是生态环境退化的重要原因,比如联合国环境署研究表明,非洲很多人为沙漠的形成与当地饥民直接相关[7](P187);墨西哥森林覆盖率迅速减少的主要因素是经济贫困,当地贫困程度越高,损失的森林覆盖率就越大[8],因为相对于富裕地区,贫困地区的生计和发展更依赖于自然资源,现实物质性要素的欠缺迫使他们从外界环境系统中求得补充,仅仅关注眼前的生存利益而忽视可持续发展的长远利益,掠夺型的资源开发方式、粗放的发展模式与落后的技术手段势必会造成自然环境的破坏[9];贫困人口没有能力也不愿意投资于见效慢的生态环境管理[10]。经济贫困与生态环境恶化的交互关系已经逐渐成为国际社会的共识。2012年联合国可持续发展大会的主题就是“在可持续发展和消除贫困背景下的绿色经济”,提出要以绿色增长模式来取代传统的主要依靠资源和环境的增长模式,达到消除贫困和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经济贫困与生态问题的特殊关联性以及当今世界绿色发展的时代趋势,构成习近平关于生态扶贫论述的基本现实依据。
(四)实践逻辑:主政地方绿色脱贫成功经验的提炼升华
20世纪60年代末,习近平到陕北梁家河插队,当时中国农村的贫困状况给他“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对贫困的切身体会激发了他强烈的扶贫情怀。习近平两次实地考察四川沼气技术,带领梁家河村村民建设了陕西省第一口沼气池,缓解了当地老百姓“缺柴烧”的难题,改善了村民做饭、照明条件。此后,在县、市、省、中央任职期间,扶贫始终是习近平工作的一个重要内容,“花的精力最多”[11]。特别是,1988年习近平调任闽东宁德地委书记,闽东是当时全国18个集中连片贫困区之一,闽东这只“弱鸟”如何摆脱贫困成为习近平履职后的主要课题。在集中调研了闽东九个县后,习近平指出,“此地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林业有很高的生态效益和社会效益”,山林资源是闽东的一个重要优势,“发展林业是闽东脱贫致富的主要途径”[12](P111)。习近平还提出了深化林业体制改革、加强管护、立体开发、加快造林步伐、提高林业综合效益等闽东依托林业脱贫的主要路径。在这些重要思想的指引下,全区经过新造、改造和集约经营等措施,建立了以材林为主,经济林、防护林、薪炭林各种结构相应发展的林木体系,林、茶、果、菌、药材等逐步成为闽东的特色支柱产业,农民收入呈现多元化格局。1990年,习近平调离宁德时,闽东地区的脱贫率已经达到96%以上[13]。闽东林业脱贫的成功经验使习近平看到了“大自然的恩赐”,“尝到了甜头”[12](P111),因而对利用自然资源发展经济的前景充满信心。这也是他以后在浙江提出“生态兴则文明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等重大理念的直接缘由。习近平长期在地方各个行政层级扎根中国大地的历练中,积累了农村扶贫脱贫和发展绿色经济的丰富经验,这是习近平关于生态扶贫论述形成发展的重要实践基础。
二、习近平关于生态扶贫
论述的核心要义
相较于一般意义上的扶贫方式,习近平对于生态扶贫不是从科技推广、教育投入等层面泛泛而谈,而是紧扣“生态”特色,开展了一系列有针对性的论述,在核心要义上,主要包括生态扶贫的目的论、方法论、动力论和保障论四个论域。
(一)生态扶贫的目的论
习近平指出,到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是我们党对全国人民的庄严承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强调的不仅是“小康”,而且更重要的是“全面”,覆盖的领域要全面,是五位一体的全面进步;覆盖的人口要全面,是惠及全体人民的小康;覆盖的区域要全面,是城乡区域共同的小康。“如果2020年我们在总量和速度上完成了目标,但发展不平衡、不协调、不可持续问题更加严重,短板更加突出,就算不上实现了目标,即使最后宣布实现了,也无法得到人民群众和国际社会认可”[14](P78)。总体而言,目前我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有两个突出短板,“生态文明建设就是突出短板”,“农村贫困人口脱贫是最突出的短板”[14](P79)。深度贫困地区致贫原因“归结起来不外乎两方面的因素。一是客观因素,也就是自然方面的因素……,二是主观因素,也就是人的因素”[15],生态环境脆弱和自然灾害频发是许多贫困地区的共同点,不少贫困地区还处于全国重要生态功能区。如果加强贫困地区的环境保护和生态修复,对于贫困地区而言,“‘鱼逐水草而居,鸟择良木而栖,谁不愿意到绿水青山的地方来投资、来发展、来工作、来生活、来旅游”[3](P23),人民群众对清新空气、清澈水质、清洁环境等生态产品的需求越来越迫切,“这些潜在的需求如果能激发出来并拉动供给,就会成为新的增长点,形成推动发展的强大动力”[3](P25);对于生态文明建设而言,则是极大地巩固了事关中华民族永续发展和国家安全基础的生态安全屏障。因此,生态扶贫最直接的目的就是推动自然资本大量增值,“使贫困人口从生态保护与修复中得到更多实惠,实现脱贫攻坚与生态文明建设‘双赢”[16],建成人民群众和国际社会认可的全面小康社会。
(二)生态扶贫的方法论
习近平指出,在我国扶贫开发到了攻克最后堡垒的阶段,“采用常规思路和方法、按部就班推进难以完成任务”[1](P16),必须以更创新的思路、更精准的举措、超常规的力度,坚持“对症下药”“靶向治疗”[1](P60),找准方位才能把握航向。我国自然地理形态多样,区域资源差异显著,各个贫困地区的自然条件千差万别,生态扶贫的方式也理应有所不同,比如“新疆南疆是一种扶法,石漠化地区是一种扶法,太行山是一种扶法,青海三江源是一种扶法,大小凉山又是一种扶法”[1](P79)。习近平综合考虑自然资源禀赋、承载能力和生态功能等因素,将我国贫困地区自然资源条件分类为三种情形,生态扶贫相应地“分类施策,因人因地施策,因贫困原因施策,因贫困类型施策”[1](P61)。
其一,对于处于重点生态功能区或自然保护区的贫困地区,通过生态补偿脱贫一批。这类地区生态保护同经济发展的矛盾比较突出,如果依靠GDP增长的传统思路来解决贫困问题,很容易导致资源过度开发和生态环境急剧恶化的后果,影响整个国家的生态安全。因此,要加大对这类地区的生态保护和恢复支持力度,“增加重点生态功能区转移支付”,“加大贫困地区新一轮退耕还林还草力度,对贫困地区二十五度以上的基本农田,可以考虑纳入退耕还林范围”[1](P67),使贫困人口获得补偿性收入。
其二,对于有耕地或其他自然资源的贫困地区,通过发展生态产业脱贫一批。习近平强调,“产业扶贫是稳定脱贫的根本之策”,“产业增收是脱贫攻坚的主要途径和长久之策”[1](P83)。發展产业既可以增加就业,使贫困人群获得实际的经济收入,还使贫困人口在生产实践中提高了自我发展能力,实现经济生活和文化精神的双脱贫。这类地区要立足当地资源,“宜农则农、宜林则林、宜牧则牧、宜开发生态旅游则搞生态旅游,真正把自身比较优势发挥好,使贫困地区发展扎实建立在自身有利条件的基础之上”[1](P57),将自然资源优势有效转化为经济优势,将绿水青山转变为金山银山,使贫困人口获得经营性收入。
其三,对于资源匮乏、自然灾害多发、“一方水土养不活一方人”的贫困地区,通过生态移民脱贫一批。这类地区通水、通路、通电等成本很高,治理地质灾害以及灾后修复工程耗资庞大、效益低下,实现脱贫和巩固脱贫成果都存在很大不确定性,要综合考虑贫困人口的迁移距离、搬家费用、文化背景、社会适应性等因素,“科学确定安置点,尽量搬迁到县城和交通便利的乡镇及中心村,促进就近就地转移,可以转为市民的就转为市民”[1](P66-67),使贫困人口生产生活条件得到根本性改善。
(三)生态扶贫的动力论
众所周知,生态保护和治理的成效具有一定周期性,而贫困地区群众又急于在短期内脱贫,相比通过攫取自然资源和污染生态环境获得立竿见影的经济效益,这种生态效益的周期性与贫困群众脱贫的急迫性矛盾使得一些贫困人口对生态扶贫难以产生认同。习近平指出,生态扶贫要“以改革为动力,以构建科学的体制机制为突破口,充分调动各方面积极因素”[15]。
其一,建立贫困人口通过生态保护获得更多收入的激励机制。比如采取以工代赈的方式,在政府投资实施的重大生态工程中,吸纳一定比例具有劳动能力的贫困人口参与生态工程建设,“支付贫困人口合理的劳务报酬”[1](P67-68),增加贫困人口收入;结合建立国家公园体制,优先安排有劳动能力的贫困人口通过培训上岗参与生态管护工作,“对生态脆弱的禁止开发区和限制开发区群众增加护林员等公益岗位”[1](P80),“让有劳动能力的贫困人口就地转成护林员等生态保护人员”[1](P67),得到稳定的工资性收入;健全各级财政生态效益补偿补助标准动态调整机制,健全有效的监测评估考核体系,完善草原、森林等生态保护补助奖励政策,“把生态补偿资金支付与生态保护成效紧密结合起来”[16],提高贫困人口参与生态保护的积极性和受益程度。
其二,建立贫困人口与新型经营主体利益联结的生态产业运营机制。针对农户个体土地规模小、生产能力弱等产业发展的客观制约,习近平强调,“发展现代产业、推广良种良法、开发特色产业,需要一定经营规模,也需要农民合作社、家庭农场等新型经营主体引领,不是随便一家一户就能干得了的”[1](P64),因此要鼓励贫困人口通过土地流转、入股分红、合作经营等方式,与产业化龙头企业和新型经营主体建立稳定的契约关系及多样化的利益联结机制,形成“龙头企业+专业合作组织+基地+贫困户”[16]的生产经营格局,拓展农民组织化发展空间,解决小农户与大市场的连接问题,促进贫困人口多业增收。同时,要建立技术专家深入贫困地区开展技术指导的长效机制,“培养一批活跃在贫困人口身边的‘看得见、问得着、留得住的乡土专家和技术能手,……提升贫困人口自我发展能力、市场意识和风险防控能力”[16]。
其三,建立提高生态移民搬迁意愿的公共服务机制。“一些贫困群众虽然生活艰难,但是故土难离观念很重”[1](P67),他们在长期封闭的生产生活中形成固守传统经验的内向心态以及保守求稳的经世观念,搬迁后的生计重建焦虑是贫困人口搬迁意愿不强的主要因素。习近平指出,“要想方设法为搬迁人口创造就业机会,保障他们有稳定的收入,同当地群众享受同等的基本公共服务,确保搬得出、稳得住、能致富”[1](P67),做到群众搬迁到哪里,基础设施就建设到哪里,公共服务就布点到哪里,现代产业就发展到哪里,最大限度避免移民在新居住地因社会资本薄弱和社会支持缺乏而产生“次生贫困”问题,解决贫困户易地搬迁的后顾之忧,提高生态移民的搬迁意愿。
(四)生态扶贫的保障论
贫困人口属于社会弱势群体,为他们脱贫致富建立稳定牢固的保障体系,这是一个负责任的政府必须承担的公共职责所系。习近平认为,生态扶贫的基本保障体系主要包括资金保障和制度保障两个方面。
一方面,要落实生态扶贫的资金保障。比如,在生态移民搬迁中,存在“越贫困的农户越拿不出钱,结果就越享受不到政府补助”的普遍问题。习近平指出,要建立多元化的生态移民投入机制,“通过整合相关项目资源、提高补助标准、用好城乡建设用地增减挂钩政策、发放贴息贷款等方式,拓宽资金来源渠道,解决好扶贫搬迁所需资金问题”[1](P66)。针对“中央财政用于国家重点生态功能区的生态补偿资金使用不够精准,有些被省里截留平均分配了,有些拨付到县里后被挪作其他用途”[1](P67)的现实问题,习近平严肃指出,“扶贫资金是贫困群众的‘救命钱,一分一厘都不能乱花,更容不得动手脚、玩猫腻!要加强扶贫资金阳光化管理,加强审计监管,集中整治和查处扶贫领域的职务犯罪,对挤占挪用、层层截留、虚报冒领、挥霍浪费扶贫资金的,要从严惩处!”[1](P92)在习近平关于生态扶贫资金保障的指示下,我国《生态扶贫工作方案》强调,“以生态扶贫为主要脱贫攻坚措施的地方要积极调整和优化财政支出结构,……把生态扶贫作为优先保障重点”,“创新政府性资金投入方式,……撬动更多资源投向生态扶贫”[16]。
另一方面,要完善生态扶贫的制度保障。土地资源是最基本的生态自然资源,是贫困农民最主要甚至是唯一的收入来源,是贫困农民生存权益最集中的体现。改革开放之初,我国在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将所有权和承包经营权分离,极大地调动了亿万农民生产积极性,解决了大多数农民的基本温饱问题,这是中国大规模摆脱贫困的成功实践。习近平指出,新时代生态扶贫更要在土地要素上做文章,他进一步把农民的土地承包经营权分为承包权和经营权,提出“三权分置”的改革举措,其中“建立土地承包经营权登记制度,是实现土地承包关系稳定的保证,要把这项工作抓紧抓实,真正让农民吃上‘定心丸”[17](P670)。2014年,中央一号文件明确提出在農村土地集体所有的前提下,农户家庭是土地的唯一承包主体,任何组织和个人都不能取代农民家庭的土地承包地位,都不能非法剥夺和限制农户的土地承包权,并赋予农民对土地承包经营权转包、出租、互换、转让、抵押、担保以及其他流转方式等权能。这既保证了贫困农民的长远生计,而且为农户创新了土地资源利用方式,如通过多种方式转变为企业或其他经济组织的股权,还为推动贫困农民资产股份化、土地使用权股权化提供了稳定的确权保障。
三、习近平关于生态扶贫
论述的价值意蕴
生态扶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创新理念,习近平关于生态扶贫的系列论述不仅对于中国精准扶贫脱贫具有重要的现实指导意义,而且发展深化了人类反贫困理论,具有广泛的国际意义。
(一)是对人类反贫困思想的超越和发展
千百年来,人类与贫困进行不懈的斗争以求得自身发展,人类的发展史也是一部反贫困史。纵观人类反贫困思想,大致可以分为农耕文明反贫困思想、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反贫困思想、西方现代反贫困理论、中国共产党反贫困思想四种类型。其一,在农耕社会,农业生产是国民财富的主要来源,因此土地作为农业生产最重要的生产资料在反贫困中的地位显得尤为重要,“均田免粮”“凡天下田,天下人同耕”等是人们追求平等社会的主要反贫困思想。土地类型和质量的自然差别使得等量土地的劳动产出差异巨大,因此这种均田地的平均主义反贫困思想显然是简单化的乌托邦主义。其二,马克思恩格斯认为,贫困的根源应到资本主义制度本身去寻找,资本主义无限追逐利润的本质导致工人的贫困化程度越来越深,因此反贫困途径是消灭资本主义制度、建立共产主义社会。受时代背景、生产力发展水平等因素限制,马克思恩格斯主要着眼于资本主义国家早期发展阶段中无产阶级贫困化根源的研究,对社会主义国家的贫困化问题却较少涉及。当前世界各国发展的总体情况与马克思恩格斯所处的时代已完全不同,资本主义国家生产力高度发达,科学技术得到广泛应用,资产阶级通过改善工人阶级待遇、提高工人阶级政治参与度、健全社会保障体系等各种手段,使阶级矛盾得到暂时缓和,工人阶级已不是绝对贫困而是处于相对贫困的境地,但社会主义国家貧困问题仍然突出。因此,我们要用发展的眼光借鉴马克思恩格斯反贫困思想,结合当前国际国内的实际,使马克思恩格斯反贫困思想在实践中得到与时俱进的发展和丰富。其三,二战以来,南北发展问题的突出矛盾促使西方学者关注发展中国家贫困问题,在对“发展”的辩争中,他们相继提出了收入贫困、能力贫困、权利贫困等多维反贫困理论。但是总体而言,这些反贫困理论都是在工业文明的框架下讨论人的发展问题,事实证明,工业文明不仅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贫困问题,还会使整个人类社会陷入不可持续发展的生存危机。即使21世纪以来,西方积极倡导可持续发展和绿色发展,但是在资本主义制度框架下,这些生态理念不可能普遍惠及全体成员,反而是以贫穷地区的环境牺牲为代价换取发达地区的表面优良生态环境。其四,新中国成立以后,中国共产党着手有计划地实施扶贫规划,从解决历史积淀下来的不公正问题到“先富带动后富”再到开发式扶贫,成功解决了几亿农村贫困人口的温饱问题,成为世界上减贫人口最多的国家,探索和积累了许多宝贵经验。但是这些扶贫行动都致力于通过经济手段去消除不平等和经济发展的滞后问题,没有突破工业文明的窠臼,因而工业文明发展的负效应也必然干扰中国发展,同时牵制中国扶贫的成效。生态扶贫将扶贫对策和手段拓展到广阔的生态空间,在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视野下开展扶贫脱贫,既摆脱了反贫困的社会制度局限,又克服了反贫困的自然环境约束,因而是对以往反贫困思想的超越。当然,生态扶贫不是单独的手段,生态扶贫与发展生产、教育扶贫、社会保障、兜底扶贫等其他扶贫方式相互作用、相互联系[1](P74-75),因而也是对以往反贫困思想的继承和发展。
(二)为我国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提供多赢思路
目前我国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必须下大力气破解三大重点难点问题:一是转方式,着力解决好发展质量和发展效益问题;二是补短板,着力解决好发展不平衡问题;三是防风险,着力增强风险防控意识和能力。习近平关于生态扶贫的论述不仅提出了创新的科学理念,而且还因地制宜指出了具体的实践对策,为我国建成高质量的小康社会和为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奠定更为牢靠的基础提供了重要的方法论指导。首先,就转方式而言,生态扶贫意味着我们改变了过去一味认为贫困地区愚昧落后的狭窄认识,而是用辩证的眼光看待制约贫困地区经济发展的客观环境因素,看到贫困地区自身的优势和潜力以及对全国乃至全球发展的战略作用,从而扶贫模式从外生人道主义式救助向深挖自身内源潜力转变,从“一刀切”式的“漫灌”扶贫向因势利导的精准“滴灌”扶贫转变,从为短期经济增长实行刺激政策向为长期可持续发展涵养自然根基转变,不仅重构了减贫的动力机制,也改变了减贫的路径和方式,使贫困人口的收入来源、生活方式、就业方式都发生了新变化,将扶贫开发的“输血”变“造血”功能升华到“造好血”的新阶段。
其次,就补短板而言,习近平关于生态扶贫的论述强调生态补偿激励机制、生态产业经营机制等体制机制改革,一方面有利于深度发掘贫困地区自然生态的多维价值功能,深入推进生态产品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优美生态环境需要;另一方面有利于贫困人口通过多种途径获得工资性收入、转移性收入、经营性收入和财产性收入,不仅具有为贫困人群提供创收机会和经济脱贫的直接效应,还具有提升贫困人口人力资本与社会资本的间接效应,如实现农村女性素质的提升与发展从而打破贫困文化传递机制,促进农村剩余劳动力实现本地就业从而减少留守儿童数量等。因此,习近平关于生态扶贫的论述不只关注当代贫困人口的脱贫问题,而且关注阻断贫困的代际传递;不只关注贫困人口共享国家发展的经济成果,而且关注社会全体成员共享贫困地区脱贫致富的绿色福利,因而是解决生态文明建设和贫困人口脱贫两大短板的“双赢”之举。
最后,就防风险而言,不少贫困地区既是自然生态功能区或自然保护区,还是少数民族群众聚居区,生态扶贫通过生态修复保护工程或生态移民工程,有效降低自然生态功能区的人畜负载,减少生态环境的持续人为破坏,扩大湖泊、湿地、森林等面积,增强水源涵养、水土保持、蓄洪防涝、防风固沙和生物多样性维护等重要生态功能,将大幅减少和化解泥石流、山体滑坡、水灾、旱灾等自然风险,提高全社会抵御自然灾害的综合防范能力,筑牢国家生态安全屏障。同时,生态扶贫还加快了民族地区、边疆地区工业化、城镇化和农牧业产业化的进程,有利于促进民族团结、边疆巩固和社会和谐稳定。
(三)为全球绿色减贫贡献中国方案和中国智慧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进入现代化建设的快车道,让7亿多中国贫困人口实现了脱贫。伴随着中国综合实力和国际影响力的增强,各种版本的“中国威胁论”也纷纷出台。比如,“中国环境威胁论”的鼓吹者莱斯特·布朗认为,中国10多亿人口的发展会给土地、能源、大气、水资源等带来沉重压力,造成全球粮食危机、能源危机和生态危机。习近平强调,生态扶贫区别于传统只要经济增长而不惜过度消耗资源和污染环境的扶贫方式,而是使贫困人口从生态保护与修复中得到更多实惠,因而是绿色减贫;不仅关注当下扶贫成效,而且对贫困地区未来的长远发展负责,因而是可持续性扶贫;不仅有利于贫困地区实现脱贫致富,也有利于非贫困地区享受生态改善带来的环境福利,因而是共享式扶贫。因此,习近平关于生态扶贫的论述以严密的逻辑和雄辩的事实向世界证明,中国坚持走和平发展道路,不仅不会造成威胁人类生存的环境危机,而且还在发展的过程中不断保护和修复自然资源,为推动人类永续发展作出新的绿色贡献。
同时,世界上很多发展中国家在自然环境、致贫因素以及发展阶段与我国贫困地区具有相似之处。习近平关于生态扶贫的论述在宏观层面提供了一种全新理念,启示其他发展中国家深化对经济贫困的生态因素认识,促使他们高度重视自然生产力价值,避免重蹈西方工业国家发展不计后果、生存环境全面恶化的老路,避免掉进资源约束趋紧、环境污染严重、生态系统退化的发展桎梏,积极探索推动国家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绿色道路。习近平关于生态扶贫论述在微观层面阐述了生态扶贫的实践举措,比如,如何根据生态资源现状选择具体模式和特色产业,如何调动贫困群众生态脱贫的积极性,如何应对民族文化适应性,如何促进移民稳定转型,如何进行资源传递、成效评估等等,这些策略都可以为发展中国家的减贫工作提供有益的参考,为全球包容性发展贡献中国智慧,开创21世纪人类反贫困事业的新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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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十八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 [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4.
Xi Jinpings Thought on Ecological Poverty Alleviation and Its Significance
LI Juan
(School of Marxism,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Beijing 100875,China)
Abstract:Xi Jinpings thought on ecological poverty alleviation is a scientific conclusion that inherits and develops Marxist natural productivity theory,ponders deeply the history of poverty alleviation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scientifically grasp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present stage of poverty in China and the general trend of the global green development era,and abstracts and summarizes the successful experience of green poverty alleviation in the long-term working at the basic levels. Since the 18th National Congress,Xi Jinpings exposition on ecological poverty alleviation includes four fields,that are teleology,methodology,motivation and safeguard,forming a complete and rigorous logical system. Xi Jinpings discussion on ecological poverty alleviation is the transcendence and development of human anti-poverty thought. It not only provides a win-win innovative idea for China to win the victory of building a well-off society in an all-round way,but also provides a green poverty alleviation plan for the international community. It strongly refutes the “Chinas Environmental Threat”.
Key Words:Xi Jinping;ecological poverty alleviation;logic;practical significance
责任编辑:刘 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