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老漂族”的异地养老困境及应对策略探析
2019-12-09许加明夏蓓蕾
许加明,夏蓓蕾
(1.淮阴工学院 人文学院,江苏 淮安 223001;2.南京大学 社会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3.西华大学 社会发展学院,四川 成都 610039)
随着我国工业化和城镇化进程的不断加快,越来越多的农村人口开始加入到流动大军中来,随之引发了学术界的一系列相关研究。老年人本是一个不善流动的群体,因此长期以来未能进入流动人口研究者的主流视野。近年来,本应固守老家安享晚年的老年群体在流动人口中所占比重越来越大,从而引起了媒体和学界日益广泛的关注。《中国流动人口发展报告2016》统计显示,2015年我国流动老人的总量近1 800万人,占流动人口的7.2%,其中为照顾孙辈而流动的比率高达43%,为与子女团聚或异地养老而流动的比率为25%。这样一群以代际支持或异地养老为主要目的的老年流动人口被形象地称为“老漂族”。
“老漂族”具有双重弱势,既是“老年人”,也是“流动者”,而农村“老漂族”则在双重弱势之上又多了一重弱势,是具有“老年人”“外来者”双重身份的“农村人”[1]。他们在无限责任的驱使之下,以爱的名义,背井离乡帮助子女照顾孩子、操持家务,让子女能够无后顾之忧地全身心投入到自身的事业中去。他们不求回报地为子女付出了自己的所有,然而离开农村老家多年之后,家中的田地和房屋大都已经荒废,随着自己年龄渐长,自我照顾能力也会每况愈下,返乡养老困难重重[2]。因此,对于身处异乡的农村“老漂族”而言,异地养老成为一种可能的选择。所谓异地养老,就是老年人离开现有住宅,到外地居住的一种养老方式,其实质是非出生地、非户籍所在地的养老方式[3]。研究农村“老漂族”的异地养老困境以及应对策略,可以进一步引起社会大众对这一特殊群体的关注,并获得社会各方力量的支持与帮助,以实现农村“老漂族”的老有所养,提升他们晚年生命质量和生活福祉。
一、农村“老漂族”的异地养老困境
相关研究显示,老年流动人口在当地的长期定居意愿比较强烈,打算长期定居的人数接近四分之三,完全不打算长期定居的人数仅为10%左右[4]。然而,即便农村“老漂族”存在异地养老的主观意愿,也会因为横亘在城乡之间、地区之间的制度、社会以及心理隔离而使他们遭遇诸多难以克服的现实困难。中国青年报的一项调查显示,71.5%的人表示“社交圈子窄,会孤独寂寞”,61.6%的人认为“医保、社保问题难解决”,59.2%的人称“与子女生活习惯不同,容易产生矛盾”。概括而言,农村“老漂族”的异地养老困境主要体现在经济供养、生活照料、精神慰藉和医疗保障等四个方面。
(一)经济供养水平低
在城乡二元社会结构的影响下,农村收入水平低消费水平也低,城市收入水平高消费水平也高,农村“老漂族”要依靠在农村的收入来支撑在城市的养老,显然是不可能的,加上子女的供养压力比较大,因而经济供养水平普遍偏低。
1.自身收入水平低。相关研究显示,离退休金、家庭供养和劳动收入是流动老人经济来源的三大支柱,其中57.3%的流动老人主要经济来源是离退休金/养老金[5]。在进入城市之前,农村“老漂族”大都以务农为生,无正式工作,由于自身在知识、技能和年龄上的弱势,进城之后通过再就业而获得经济收入的情况也比较少。即使能够找到一份临时工的工作,薪资待遇也非常低,只能勉强度日。至于养老金,只有年满60周岁才能在户籍所在地领取,按照年龄不同月金额在50~300元之间。而且,离开农村进入城市之后,务农收入也会随之消失。加上城乡之间在收入和消费上的差距越来越大,农村“老漂族”仅靠自身微薄的收入难以支撑城市的日常生活消费支出,势必会造成养老方面的经济困难。
2.子女供养压力大。人在步入老年之后,劳动能力逐渐丧失,身体健康状况每况愈下,身为子女理应尽心尽力赡养父母。然而,根据国家统计局等部门的数据显示,北上广深一线城市的“老漂族”中,有69.3%是依靠自己的离退休金、养老金或劳动收入生活。对于绝大多数农村“老漂族”子女而言,自己正处于人生的奋斗期,孤身在异地的打拼显得异常艰辛,仅凭个人的工资收入要支撑在异地城市买房、养育孩子、人情往来、日常生活开支等已属不易,夫妻双方的薪资收入有时甚至还无法支撑起整个家庭的消费支出,经济负担十分沉重,所能给予父母的赡养费也就捉襟见肘了。
(二)生活照料资源少
随着年龄的增长,老年人的生活自理能力越来越差,离不开他人的照料。生活照料主要来自于两种不同类型的照顾资源,即非正式照顾资源和正式照顾资源。农村“老漂族”从熟悉的农村老家进入陌生的城市之后,非正式照顾资源和正式照顾资源都非常欠缺。
1.非正式照顾资源少。非正式照顾资源主要包括家人、亲属、朋友、邻居、社区等,他们与被照顾者非常熟悉。农村“老漂族”在进入城市之前,有较多往来密切的左邻右舍和亲朋好友能够为其提供生活照顾,非正式照顾资源比较多。进入城市之后,原有的社会支持网络濒临断裂,只能依靠子女照顾,而子女面对激烈的社会竞争,需要在工作上投入大量的精力,以换取事业的成功,因而没有太多的时间与精力来照顾父母;另一方面,城市社区封闭式的楼房构造极易造成邻里之间的隔阂,加上语言等方面的沟通障碍导致其很难与当地居民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农村“老漂族”非正式社会支持网络十分单薄。
2.正式照顾资源少。正式照顾资源的提供者主要包括政府、社区、社会组织等,是与被照顾者关系较为疏远的单位。中国是一个典型的城乡二元社会,城市和农村的社会福利资源分配严重不均,尤其体现在养老方面,农村老人所能享受的养老资源远远少于城市老人。中国社会又是一个网格型社会,社会福利直接与户籍挂钩,只有户籍所在地的居民才有资格享受和获取社会公共福利。由于农村的土地承包权、宅基地使用权、集体收益分配权等权益与农村户籍相挂钩,绝大多数农村“老漂族”都没有放弃农业户口,而是以人户分离的方式进入城市,因此没有资格也没有门路获取城市中的正式照顾资源和社会福利。
(三)精神慰藉被忽视
人是一种社会性动物,不仅存在低层次的物质需求,更存在高层次的精神需求。对于农村“老漂族”而言,精神慰藉也是养老的一个重要方面。但是,他们在精神层面的需求常常被忽视,导致负面情绪滋生。
1.身处异地的孤独感。农村“老漂族”从熟悉的农村来到陌生的城市,孤独感油然而生。《北京社会治理发展报告(2016—2017)》指出,由于语言和生活习惯的差异,加上亲朋旧友远离等原因,随迁老人与迁入地生活产生隔阂,甚至鲜少出户,成为社区中的“隐形人”。而子女大都专注于事业的发展,给予家庭的时间和精力非常有限,加之代际关系重心的下移,子女重点关注的是孩子而非年迈的父母,从而忽视了“老漂族”身处异地的孤独感。调查显示,70.06%的“老漂族”认为身边缺少聊得来的朋友,86.09%的“老漂族”想念家乡的生活方式[6]。在他们内心深处,始终难以忘怀老家的人与事。
2.适应不良的焦虑感。农村“老漂族”从熟悉的农村进入陌生的城市,对异地的语言、生活习惯、饮食起居等方面必然会出现诸多的不适应,这是城市现代文明与乡村传统文明两种文明之间相互碰撞产生的必然结果。与此同时,因其年龄和知识水平限制,使其适应新事物的能力非常差,由于无法快速适应城市新环境,因而会出现慌乱、紧张、不安等消极的心理感受,焦虑感非常明显。调查显示,40.68%的老人在大城市存在沟通障碍,53.67%的老人未适应城市新环境[6]。子女由于忙于工作,无暇顾及父母的环境适应问题,导致其焦虑感长期无法排解。
(四)医疗保障不健全
医疗服务是养老需求的一个重要方面。尤其对于农村“老漂族”而言,由于年轻时的体力劳动导致身体过度消耗,年老之后大都病痛缠身,对医疗服务的需求更加迫切。然而,深处异地的农村“老漂族”在医疗保障方面也陷入了困境。
1.农村医保异地无法报销。截止2017年底,我国已经有22个省份把城市居民医保和新农合整合为城乡居民医保,并且由人社部统一管理,有31个省份实现省内异地就医直接结算。然而受旧的医疗政策的制约,医疗保险地区统筹程度仍然比较低,条件也比较苛刻。全国大多数地区的医疗保险仍然遵循属地化管理原则,随迁老人必须在迁入地落户才能享受异地就医直接结算,而且必须符合相应的“转诊条件”,许多农村“老漂族”的医疗保险只能在老家进行报销。虽然新农合的出台使得农村居民可以和城市居民平等地享受到医疗保险待遇,但异地报销的政策并未完全落实到每一个城市,导致异地医疗陷入报销困境。
2.城市医保农民无权享受。农村“老漂族”虽然已经进入了城市,与子女共同生活,但由于其户籍没有发生变化,不是城市户口,因此无法享受居住地的城市医疗保险[7],而医疗保险的享受与否直接与医疗报销挂钩。农村“老漂族”没有居住地的城市医保,无权享受当地的城市医保待遇,在就医时就得全部自掏腰包。绝大多数农村“老漂族”考虑到异地治疗费用和子女经济压力等现实问题,生病之后不会愿意在异地城市治疗,而是会选择回到农村老家接受治疗,从而无法享受城市优质医疗资源。
二、农村“老漂族”异地养老困境的成因
农村“老漂族”异地养老诸多困境的成因可以概括为四个方面,分别为个人层面的身心衰退、家庭层面的重心下移、社会层面的接纳不足以及国家层面的福利限制。
(一)个人层面:身心衰退
对于农村“老漂族”而言,身心机能的衰退使其无法继续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收入水平大为降低,而城市的生活消费水平远高于农村,仅凭自身微薄的收入根本无法养活自己,从而导致其陷入经济供养困境。从熟悉的农村进入陌生的城市之后,身心机能的衰退还导致其适应能力下降,出现多种心理问题,对精神慰藉的需求也进一步增加。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老年人逐渐开始罹患多种身体疾病,对照顾资源和医疗服务的需求都呈直线上升趋势。骤然增加的日常照顾需求、精神慰藉需求和医疗服务需求无法得到满足,造成了生活照料、精神慰藉和医疗保障等异地养老困境。
(二)家庭层面:重心下移
传统社会家庭中以老年人为尊的代际关系模式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近年来独生子女政策背景下的家庭结构变迁与代际关系平等化的趋势,正逐步形塑着崭新多元的家庭代际关系[8]。家庭的重心逐渐下移到孙辈的身上,农村“老漂族”的异地养老需求则被排在了末位,极易被子女所忽视甚至无视。
1.家庭地位下降。农村“老漂族”的财富占有极为有限,不再掌握家庭经济大权,加上传统孝文化逐渐弱化,老年人在家庭中地位一落千丈,排在了子女尤其是孙辈的后面,变成了一个最不起眼的家庭成员。在当今大多数城市家庭中,孩子的事才是大事,子女将工作之余有限的精力几乎全都投放到孩子身上,竭尽所能地让孩子吃好穿好,让孩子获得更好的教育机会。长此以往,子女的关注点就只停留在孩子身上,忽视了老年人日常的养老需求,从而使得农村“老漂族”能够从子女处获得的经济供养、生活照料和精神慰藉都非常有限。
2.家长权威丧失。与传统父权制家庭不同,现代社会出现了平权家庭的发展趋势。老年人不再是家庭中最大权威,而是把权威让渡给了儿女。农村“老漂族”由于其流动性和依赖性,更是从自己家庭中的支配者转变为子女家庭中的一个被支配者,丧失了在家庭事务中的决定权和话语权。由于进城子女与农村父母长时间不在一起居住,思维习惯、生活习惯等诸多方面越来越变得“城市化”,父母进城后与子女同住反而有可能提高代际矛盾,因而流动老人与子女的情感亲近度低于非流动老人[9]。子女在家庭生活中也很少征求他们的意见,加之他们还要依靠子女来生活,所以有时候还要看子女眼色行事。他们十分清楚子女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倾听他们的想法和感受,因而想要从子女处获得生活照料和精神慰藉十分困难。
(三)社会层面:接纳不足
社会对于农村“老漂族”的不接纳主要表现在城市人对农村人、本地人对外地人存在的偏见与排斥,从而使得农村“老漂族”对城市缺乏归属感,难以融入当地社会[10]。
1.城市人对农村人的偏见。城市人对农村人的偏见由来已久,直到今天也并未完全消失。在城市人的眼中,农村人的形象一般都是思想封建、固执保守、不讲卫生、不讲文明礼貌等。城市人对农村人存在的消极的刻板印象由来已久,想要在短期内发生改变十分困难,这给农村“老漂族”的日常生活带来了诸多不便,很难与城市居民成为朋友,也难以异地重建社会关系网络。从“老漂族”的社交结构来看,他们与户籍人口之间存在非常明显的社交隔离[11]。这就导致其非正式照顾资源十分欠缺,精神需求也无法得到满足。
2.本地人对外地人的排斥。中国是一个网格型社会,每个人都生活在一个网格之中,本地人与外地人之间仿佛存在一道隔离墙,本地人在墙的里面,外地人在墙的外面。身处高墙之内的本地人总是倾向于排斥想要进入高墙之内的外地人,因为他们的到来会与本地居民争夺原本有限的公共资源。因此,农村“老漂族”被本地人视为外来的“入侵者”,导致了他们的公共资源短缺,从而将农村“老漂族”排斥在本地人的生活圈之外,使其沦落为生活在城市中的“边缘人”,进一步加剧了农村“老漂族”异地重建社会关系网络的难度,使得他们在有照顾需求和情感需求时无法得到邻居和朋友等非正式照顾资源的支持,从而加剧了生活照料资源少、精神慰藉遭忽视的异地养老困境。
(四)国家层面:福利限制
我国的社会福利制度安排还没有建立在“国民权利”基础上,没有充分考虑到处在边缘化状态的漂族脆弱老人渴望“一碗水端平”的社保诉求,社会福利公正可谓任重而道远[12]。具体而言,我国的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不仅存在着明显的城乡二元分割,而且都是遵循属地原则进行报销,从而与户籍相挂钩。严格的户籍管理制度给离开户籍所在地的人口贴上了“流动人口”的身份标签,在医疗、养老等与异地养老密切相关的社会福利获取方面无法得到与本地户籍人口相同的待遇,从而陷入异地养老的困境之中[13]。
1.医疗统筹水平低。城乡二元社会体制所建构起来的城乡二元社会保障体系给农村“老漂族”的异地医疗带来了极大的不便和负担,我国的城镇居民医疗保险和农村新型合作医疗保险至今没有实现全国统筹,导致农村“老漂族”进入城市之后既无法享受户籍所在地的农村医保待遇,也无法享受和本地城市居民一样的城市医保待遇,从而置身于一个医保空白地带之中。这就使得农村“老漂族”的异地养老处于一种医疗服务全额自费状态,遭遇了巨大的医疗保障困境。
2.异地福利待遇少。当前我国的社会福利是与户籍捆绑在一起的,只有在户籍所在地才有资格享有相应地方性社会福利。农村“老漂族”从农村老家来到子女所在城市后,大都不能或不愿将户籍从农村老家迁入子女所在城市,户籍制度的限制对农村“老漂族”异地养老造成了非常大的不便,无法获取当地政府发放的各种老年福利待遇。就目前来看,中国各城市均没有关于“老漂族”的专项政策,仅在地方养老政策中有部分涉及,各地政策差异很大,大部分城市在旅游、公交等日常生活方面给予一定优惠,其他方面优惠措施很少。只有个别城市在养老政策中兼顾了老漂族利益,目前还没有老漂族与本地老人完全同等待遇的城市[6]。
三、农村“老漂族”异地养老困境的应对策略
农村“老漂族”的异地养老困境主要是由个人、家庭、社会和国家等四个层面的原因共同导致的,因此,可以据此制定个人、家庭、社会、国家四位一体的问题解决策略,帮助存在异地养老意愿的农村“老漂族”走出异地养老困境,为解决农村“老漂族”未来的养老难题提供一个可能的选择。
(一)个人层面:自我调节
农村“老漂族”从熟悉的农村进入陌生的城市之后,面对城乡之间生活环境的巨大反差,应当努力调节自己的身心状态,尽快提高自身的城市生活适应能力,异地重建社会支持网络,从而一方面尽量减少异地养老的问题和需求,另一方面尽量提高自我照顾的能力。
首先,农村“老漂族”要努力适应城市的生活习惯,入乡随俗。一方面,要主动进行继续社会化,尽快熟悉周围的环境,不断学习在城市生活所需的各种新知识和新技能,降低对城市的恐惧感和陌生感,提高日常生活的自理能力。另一方面,要主动进行再社会化,放弃封建陈旧、不合时宜的思想观念,改变农村老家的生活方式和行为习惯,尝试接受本地人的饮食口味和作息安排,降低日常生活中的不适感,加快适应城市生活。
其次,农村“老漂族”除了帮助子女打理家务和照顾孙辈之外,也要增强自我的主体意识,自己不仅仅是为了子女和孙辈而活,也要有自己的生活追求。在日常生活中注意发现和培养自己的兴趣爱好,丰富自己的闲暇生活。对于自身存在的焦虑情绪,应当首先分析是否源自于自身的错误认知,从而进行自我排解。主动参与社区组织的各类文娱活动,并在活动过程中结交志同道合的老年朋友,加强彼此之间的沟通与交流,排解内心的不良情绪,减少精神方面的困扰。
最后,农村“老漂族”应主动打破自己与城市人之间的隔离状态,避免“自我边缘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改变城市人对农村人的刻板印象,消除偏见,尽快融入到城市社会中去,增强对城市的归属感。要主动敞开心扉去接近新邻居,结交新朋友,搭建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桥梁,不断积累自己的社会资本,构建新的社会支持网络,从而在出现养老需求时能够得到更多的支持和帮助。
(二)家庭层面:代际互融
农村“老漂族”及其子女应加强代际沟通,彼此坦诚交流自己的真实想法和感受,学会相互理解、相互体谅对方,缩短代际之间的鸿沟,在相互理解和体谅的基础上改变自己原先存在的不良代际观念和互动方式,增进彼此之间的相互支持,构建和谐融洽的代际关系。
农村“老漂族”应主动加强与子女之间的沟通和交流,表达自己对于养老的想法以及生活照顾和精神慰藉方面的需求,让子女能够清晰地了解父母最真实的想法和感受,从而给予直截了当的正面回应。当出现身体病痛时要及时告知子女,并请子女帮忙安排就诊,而非刻意向子女隐瞒自己的身体不适,导致病情延误,也让子女心生愧疚。当然,农村“老漂族”也要理解子女正处于事业上升阶段,尤其是异地打拼的不易,况且上有老下有小,工作和生活压力很大,因此尽可能地帮助子女做好后勤保障,尽量不给子女增加额外负担,不在子女面前无理取闹,子女有考虑不周或做得不好的地方,要多一分理解和包容,并以恰当的方式让子女知晓,而不是憋在心里或独自生闷气,导致亲子关系进一步恶化。
农村“老漂族”的子女也要经常与父母进行交流,知晓父母背井离乡前来照顾自己家庭的不易,在关心子女健康成长的同时,也不忘记关心老年父母的身心需求。孝敬父母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要尽可能地为父母多提供一点经济资助和生活照料,定期带他们去医院进行体检,对于他们身体的病痛要多加关心,尽早带其就医。此外,作为子女还要意识到对父母的孝敬不仅在于经济供养、生活照料和医疗看护,也包括情感慰藉。要多与父母交流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中的趣事,帮助他们排解内心的负面情绪,让他们感受到亲情的温馨和可贵,以此冲淡对农村老家的思念和眷恋,保持心情的愉悦。
(三)社会层面:帮扶接纳
随着我国小政府大社会理念的不断贯彻落实,社会的力量不断发展壮大,各类以扶危济困、造福社会为主要宗旨的社会组织逐渐成长起来,理应给予农村“老漂族”以更多的帮扶。此外,随着我国单位制的瓦解,单位人开始向社区人回归,社区作为社会的基本构成单位,理应给予农村“老漂族”以更多的接纳。
社会组织应多关注农村“老漂族”这一特殊群体,多为其提供养老方面的专业服务,帮助其走出异地养老困境。首先,社会组织可以为农村“老漂族”整合和链接各种有助于其异地养老的相关政策,争取在经济供养、生活照料、医疗保障等方面的社会福利,并面向社会募集公益资金为其提供经济供养、生活照料、医疗保障等方面的物质援助。其次,社会组织应积极申报与农村“老漂族”异地养老相关的公益创投项目,在政府公益创投基金的资助下,为农村“老漂族”开展经济补助、生活照料、心理疏导、免费体检等专业养老服务,让他们感受到社会的温暖,提升其异地养老的意愿。最后,社会组织可以招募为老服务志愿者,为农村“老漂族”持续提供长期照护服务,进一步扩大其非正式社会支持网络。
社区及社区居民应该改变对农村“老漂族”的偏见和误解,将其纳入社区大家庭当中来。首先,社区应当多给予农村“老漂族”一些物质和精神上的关爱,从组织建设、社会关系网络建立等方面为“老漂族”提供生活、娱乐和交往的空间和机会,从而帮助他们获得更为多元的社会支持[14]。其次,本地居民应当改变对于农村“老漂族”的刻板印象,从积极方面对他们进行再认识,他们的到来帮助子女解决了工作上的后顾之忧,不仅有利于家庭和社区的和谐,而且有利于城市的发展,因此不仅要从心理上接纳农村“老漂族”,而且要从行动上关爱农村“老漂族”,在日常生活中给予他们必要的支持和帮助[15]。最后,社区居委会应当扮演好组织者和协调者的角色,一方面可以将社区中的农村“老漂族”组织起来,发动低龄老人服务高龄老人,实行互助养老,共同解决面临的异地养老困境;另一方面在本地城市居民和农村“老漂族”发生矛盾和摩擦时,要主动对其进行调解,努力建设一个互帮互助、相亲相爱的和谐社区,让农村“老漂族”的异地养老更舒心和开心。
(四)国家层面:政策完善
国家应该加强对农村“老漂族”这一特殊群体的重视程度,努力优化异地养老的顶层设计,出台相关的社会支持政策,提高社会保障的统筹层次,打通社会保障制度在城乡和地区之间的隔阂,让农村“老漂族”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享受到与户籍所在地相同的福利待遇,减轻其往来奔波之苦,让他们可以安心在异地养老。
国家要进一步深化户籍制度改革,减少现行户籍制度造成的社会保障、社会福利、公共服务等的地区差异,逐步降低社会保障体制对户籍制度的依附程度,建立城乡一体化的社会保障制度,推进公共服务的均等化,让农村“老漂族”与城市居民平等享受改革开放的发展成果[16]。尤其要提高新型农村社会养老保险和新型农村合作医疗保险的统筹水平,建立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报销系统的全国联网制度,从而解决农村养老金微薄且异地无法领取的问题以及异地医保无法报销的问题,使农村“老漂族”可以和城市老年居民一样,不仅平等地享受面向老年群体的公共服务,而且可以在生活的城市直接领取养老金,住院看病可以使用医保进行直接结算,并逐步将门诊医疗费也纳入异地就医结算系统,建立“住院+门诊”的全方位医疗费用结算体系,引导流动老人积极求医,满足其医疗需求[17],切实解决农村“老漂族”异地养老过程中在经济供养和医疗保障等方面的后顾之忧。
国家应当针对农村“老漂族”出台专门的异地养老扶持政策,鼓励自我养老和家庭养老,放宽民间资本的进入门槛,缓解国家在社会养老方面的巨大压力。一是通过给予异地养老的农村“老漂族”子女在税收减免和津贴发放等方面的优惠对其进行养老补贴,以实现对农村“老漂族”异地养老的直接扶持。二是创新养老方式,开办新型社会养老机构,鼓励更多的民间资本进驻养老领域,呼吁社会慈善事业关注生活困难的农村“老漂族”,丰富“老漂族”的养老途径,提高“老漂族”的养老质量[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