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语用认知视角的非遗外宣翻译探究
2019-12-09任智
任 智
(扬州职业大学, 江苏 扬州 225009)
在当前“一带一路”的背景下,做好非遗外宣翻译工作对于讲好中国故事、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具有重大战略意义。笔者在中国知网输入关键词“非遗翻译”进行主题搜索,大部分学者从具体翻译方法、跨文化角度或传播学角度来研究非遗外宣翻译。笔者在中国知网进行“关联-顺应、识解、非遗、翻译”主题词搜索,结果显示这一领域的相关研究为零。由此可见,综合语用和认知角度探究非遗外宣文本的翻译目前尚处在空白阶段。结合“关联-顺应”理论和识解理论运用于翻译研究,可以起到互补作用,“关联-顺应”理论为识解理论提供了更加科学的翻译指导原则,识解理论则丰富了“关联-顺应”理论的内涵使其更具有说服力。笔者尝试从语用学的“关联-顺应”视角和认知语言学的识解理论出发,探析非遗外宣翻译的语用认知机理。
1 “关联-顺应”理论与识解理论
Sperber和Wilson的关联理论认为言语交际是一个“明示-推理”的过程,目的是获取最佳关联[1]。Gutt将关联理论引入翻译研究,认为关联性取决于处理努力和语境效果。关联性越强,处理效果越小,语境效果越大。译者根据原文明示信息推理原文作者交际意图,努力做到使原文作者的意图和译文受众的期待相契合,获得最佳关联[2]。Verschueren的顺应论认为言语交际是语言选择的过程,语言具有变异性、协商性和顺应性三大特点[3]。杨平认为语言的理解和使用是交际双方寻求“关联-顺应”的过程[4]。李占喜将翻译过程分为语篇释义交际过程和语篇产出交际过程。在语篇释义交际过程中,译者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通过原文各种明示信息进行认知假设,推理原文作者交际意图,获取最佳关联。在语篇产出交际过程中,译者通过变异、协商、顺应的方式,在译文环境中进行动态的选择[5]。
作为认知语言学的一个重要概念,Langacker将识解定义为“人们具有用不同方式来理解同一场景的能力”,包括详略度、辖域、背景、视角、突显等五个认知维度。在各认知维度上对同一场景采取不同的识解方式会产生不同的意义[6]。Croft和Cruse认为不同的识解机制代表着对不同体验的不同认知过程[7],体现人的认知能力,涉及视角、认知参照点、前景化、概念隐喻等多种认知操作。辖域指表达式所涉及的相关经验和被激活的概念域配置。理解一个表达式的意义或结构需要相关的经验,并且需要另外一个或多个表达式的意义或结构作为背景。辖域亦可理解为认知域。认知语言学认为,词义由基体和侧面两大部分组成。基体是相关认知域所覆盖的范围,侧面是基体的衍生部分。认知域可以是简单的概念,也可以是一个复杂的知识体系。背景包括百科知识和语境信息。视角是人们观察情景时的角度。突显或前景化是人们聚焦一个情景的认知能力。详略度指人们对同一情景或事体进行不同详略程度的描述。概念隐喻是人们用较为熟悉或具体的事物作为始发域经验理解或映射较为陌生或抽象的目标域概念。
2 基于“关联-顺应”及识解理论的非遗外宣翻译
根据语用学的“关联-顺应”理论和认知语言学的识解理论,笔者认为非遗外宣翻译是一个译者发挥主体意识,对原文从详略度、辖域与背景、视角、认知参照点、前景化、突显、概念隐喻等不同维度进行识解认知解读,寻找最佳关联的“明示-推理”阐释行为;同时根据译语变异性、协商性及顺应性特点,动态选择适合译文重构原文识解方式并满足译文受众的认知和谐和审美期待的跨文化交际过程。英语受众和汉语受众对相同情景或事件会基于共享的认知资源和认知假设产生相同的识解方式,进而产生相同的语言表达方式,也会因认知方式差异产生不同的识解方式进而产生不同的语言表达方式。非遗外宣文本亦不例外。其翻译原则应为根据原文明示语言信息、逻辑信息及百科知识阐释推理原文作者的识解方式和交际意图,获取最佳关联,在译文宏观和微观各个层面以动态、协商方式选择顺应译文受众识解方式的译文重构原文作者的识解方式。
2.1 译文与原文识解方式相同
体验观是认知语言学的一个重要观点。人类相同的生理结构和心理机制决定了其与客观世界互动所获得的经验具有明显的相似性。英语民族和汉民族对许多情景或事体有着相同的识解方式,故而英汉语言表达形式也存在高度相似性。笔者认为在英汉民族识解方式相同时,译者可呼应原文识解方式,采取译文对应原文识解方式的翻译策略。在这种情况下,“明示-推理”阐释过程付出的努力就较少,关联性则越强,其目标实际是动态顺应地选择与原文识解方式对应的译文,满足译文受众的认知和谐。
扬州国家级非遗项目名称“扬州剪纸”的英译 “Yangzhou Paper Cut”,明示语言信息“剪纸”涉及到一个基本的、为汉英民族共同熟悉的事件认知域,其涉及类似的相关经验(如需要工具)和被激活的概念域(纸张、剪刀等),通过该辖域维度的识解,获得最佳关联。笔者的译文在词汇层面选择名词词组“Paper Cut”非动词词组 “Cut Paper ”,与这一事件认知域契合,准确再现了“扬州剪纸”的识解方式,满足了译文受众的认知和谐和审美期待。再如贵州非遗项目“侗族大歌”的翻译“Dong’s Grand Chorus”也体现了汉英民族对于“大”和“歌”的各自辖域有着相似的认知体验[8]。“大”的概念域覆盖“面积”“体积”“数量”“强度”“力量”“规模”“程度”“年龄”等方面。这个语例中,译者通过明示语境信息“大歌”,推理出“大”的辖域维度是“规模宏大”的识解方式,获得最佳关联,在译语中选择“grand ”,其概念域与“宏大”对应,再现了“大”的识解方式,与译文受众的识解操作相契合。“歌”的概念域可以是动作域“唱”,也可以是事件域,覆盖“歌曲”“歌谱”“歌词”等认知域,根据明示的“侗族大歌”语境信息,译者推理得出“歌”应识解为“集体合唱”这一概念的最佳关联。 译语 “chorus”所激发的相似认知经验与“侗族大歌”的识解方式对应,满足了译文受众的认知和谐和审美期待。
2.2 译文和原文识解方式不同
不同语言社团因生存环境、生活方式、文化背景、宗教信仰、社会制度等因素的差异,对相同情景或事件会产生不同的识解或识解方式,即不同的辖域和背景会导致不同的认知参照点,因此会产生不同的视角,进而出现不同的突显或前景化对象以及不同的详略操作方式。非遗外宣文本是文化多样性的集中体现,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和地方风貌。其翻译过程充满了各种各样文化带来的挑战。笔者拟结合实例提出移植原文识解方式、细化或简化原文识解方式、替换原文识解方式三种顺应译语受众认知假设的语用认知翻译策略。
2.2.1 移植原文识解方式
语言多元化和文化多样性是两个密切相关的概念。首先,语言和文化的多样性都是丰富的人类遗传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其次,文化的多样性必须以语言的多元化为先决条件[9]。笔者认为,非遗外宣中出现的属于典型汉语社团的文化负载词的翻译,如名称或谚语的翻译,尽管在辖域和背景、视角等识解维度上存在差异,译者仍然可以进行“明示-推理”阐释,获取最佳关联,采取移植原文识解方式,根据译语变异性、协商性、顺应性特点,通过音译、音译加注解或直译加注解的策略,动态地选择译语,满足译语受众的审美期待。
“太极拳”过去译为 “shadow boxing”(影子拳),因其练拳时无人似有人,激发了“影子拳”的认知域图式。这一译法以英语民族为认知参照点,从西方视角出发,突显了从外形看“太极拳”这一认知域中关于“影子”的侧体,而这远远不能说明中国非遗项目“太极拳”这一复杂概念域所覆盖的范围,未能在明示信息中推理出其丰富的文化内涵获得最佳关联,仅仅顺应了译语受众的认知能力。正是因为“太极拳”这一复杂的概念域覆盖范围极广,极具传统文化特点,译者很难进行“明示-推理”阐释获得最佳关联,很难通过协商、变异、顺应的方式选择到既能准确重现原文在辖域和背景维度的识解方式、又能满足译语受众的认知和谐的译语。随着中国国力的大幅提升,在“一带一路”的背景下,为了让中国文化走出去,讲好中国故事,现在“太极拳”普遍被音译为 “taiji”这一具有鲜明“中国英语”特色的译名,同时这一通过移植原文识解方式而产生的译文被越来越多的译语受众所了解和接受,满足了其审美期待。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如“气功(qigong)”“旗袍(qipao)”“饺子(jiaozi)”等。
下面再举一个通过直译加注翻译策略移植原文识解方式的语例:西施是“沉鱼”的代称[10],对原文进行“明示-推理”阐释,不难发现原文作者从汉民族视角出发,通过概念隐喻的认知操作,使用汉语受众广为熟悉的动物域“鱼”(如汉语形容人美可以描述为“沉鱼落雁之美”)来映射“美”这一抽象的概念,这一独具汉语社团特定文化的语言表达在原文中得到了前景化突显,属于原文作者的交际意图,也是原文的最佳关联。但如何在译文环境中进行处理,做到既再现原文的突显维度的识解方式和交际意图,又不能过度增加译文受众付出的认知假设努力,满足其认知和谐和审美期待,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笔者决定采取直译加注的方法,在顺应译文受众的认知能力的前提下,在译文中移植原文的识解方式,传递原文的交际意图,满足译文受众对于文化多样性的审美期待。译文如下:It is said that Xi Shi was such an overwhelming beauty that fish at the sight of her were so overwhelmed that they could barely settle on the river surface but sink deep down, thus earning her the title of the one who sank fish.
2.2.2 细化或简化原文识解方式
识解维度之详略度运用于翻译,指的是译者对译文进行精细化程度不一的操作。精细化程度越高,译文处理越细化,涉及添加词语或注释;精细化程度越低,译文处理越简化,涉及删减词语。译者应发挥主观能动性,根据原文明示的语言信息、逻辑信息和百科知识,通过自身认知假设,推理原文作者的交际意图及其识解方式的各个维度,包括认知情景的视角、突显或前景化的对象、对原文描写的精细化程度;同时根据译语的变异性、协商性和顺应性特点,在各个层面恰当选择、增加或删减语言,在译文中细化或简化原文识解方式,与译文受众的认知能力相契合。
“湖笔”,中华“文房四宝”之一毛笔的精品代表,因诞生、流传于湖州而得名[11]。对原文的明示信息推理可以得知,原文作者因交际意图需要突显“文房四宝”中的毛笔,因而从中国人的视角出发,对其它绝大多数汉语受众所熟悉的涉及其它“三宝”的概念做了删减处理。在此最佳关联指导下,译者在译文环境中前景化“湖笔”的前提下,仍然需要增加其它“三宝”的文字信息,进行精细化描写,以弥补译语受众对于“文房四宝”的认知域空缺,满足其审美期待。笔者试译如下:Huzhou Calligraphy Brush is named after Huzhou where it was born and became popular, which is the quintessence of Chinese calligraphy brushes, one of the Four Treasures of Study in China together with the ink stick, paper and ink stone.
再举一个简化原文识解方式的语例:湖州历来物阜民殷,文化发达,宋代就有“苏湖熟,天下足”之说。曾在湖州为官或客居湖州的大书画家则有王羲之、王献之、智永、颜真卿、苏东坡等。湖州成为中华名品湖笔的原生地并非出于偶然。经过对上述信息的“明示-推理”阐释,不难发现原文作者的交际意图是围绕“湖笔”描述其诞生地湖州悠久的书画历史。但原文作者从汉语受众视角出发,突显细化了大量历史人物信息以丰富其悠久书画历史的认知辖域,满足了汉语受众的认知期待。但如果译者将这些信息全部在译文中呈现,再现原文的精细化的识解方式,这样便增加了译文受众的认知处理负担,没有获得最佳关联。大部分译文受众认知能力并不涵盖原文中的历史人物,如果译者对人物域“历史人物”再增加文字介绍进行精细化描写,就会使得译文过于冗长繁琐,未能从译语受众视角出发减少其付出的认知努力。综上所述,译者应当在译文中删减历史人物信息,以译文受众为认知参照点,简化原文的人物辖域的识解操作,以变异、协商、顺应的方式使译文与译语受众的认知能力保持一致。笔者试译如下:Huzhou has always been materially and culturally resourceful. In the Song Dynasty(960-1272), legend had it that plenty in Suzhou and Huzhou meant plenty across the whole country. Its tradition of calligraphy and painting takes a very important place in our country, claiming numerous celebrated calligraphers and painters in history, thus known as the birthplace of Huzhou Calligraphy Brush for good reason.
2.2.3 替换原文识解方式
识解理论的辖域和背景维度指出语言表达形式和人的相关经验和概念域有关,英汉民族对同一情景会采取不同的概念化方式,从而生成不同的语言表达形式。具体到非遗外宣翻译,译者应推理原文明示信息背后原文作者的识解方式,获得最佳关联并发挥主体意识,努力在译文环境中根据译语变异性、协商性、顺应性特点,在微观或宏观层面恰当选择译语,用译语识解方式替换原文识解方式,符合译语受众的心理期待。
“扬州评话”一般译为 “Yangzhou Storytelling”。“评话”是用地方方言表演的曲艺说书形式,都是讲述某一个故事,在这一最佳关联指导下,基于人类与客观世界互动产生的共同的体验,用“storytelling”这个英文词激发的认知辖域替换“评话”所引发的认知辖域,突显了从汉英民族视角出发都熟悉的“评话”和“storytelling”词汇辖域中的“故事”基体,顺应了译语受众的认知假设。同样的例子还有“京剧”普遍被译为“Beijing Opera”(“北京的歌剧”),该译法主要突显了“京剧”概念域和“opera”概念域共享的“词和曲通过夸张手段唱出来”的这一主要特征。同理,“颐和园”通过识解替换的方式被译为 “Summer Palace”,主要因为“颐和园”和“Summer Palace”这两个复杂认知域,从英汉民族视角出发,都突显其衍生出来的为皇室成员消夏避暑的这一侧面意义,获得最佳关联,满足了译文受众的认知和谐。
3 结语
语用学“关联-顺应”理论将翻译过程分为原文阐释阶段和译文产生阶段,在这一过程中译者发挥主体意识,对原文语言信息、逻辑信息及百科知识进行“明示-推理”阐释,确定交际意图,寻找最佳关联;并根据译语变异性、协商性、顺应性特点,在各个层面动态选择恰当的语言表达形式,满足译文受众的认知和谐。认知语言学的识解理论将翻译看作在译文中重构原文在辖域和背景、视角、认知参照点、概念隐喻、突显、详略度等维度的识解方式。结合非遗外宣文本自身文化多样性特点,基于“关联-顺应”理论和识解理论的非遗外宣文本翻译对原文进行“明示-推理”阐释,确认原文作者的交际意图及在辖域和背景、视角、认知参照点、概念隐喻、突显、详略度等维度的识解方式,获得最佳关联;并在译文宏观和微观各个层面通过协商、顺应的方式动态性地选择恰当的译语,根据不同情况,采取不同的翻译策略,具体而言分为对应原文的识解方式、移植原文识解方式、细化或简化原文识解方式、替换原文识解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