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80年代以来《扬州画舫录》研究综述
2019-12-09闫志强
闫 志 强
(曲阜师范大学, 山东 曲阜 273100)
《扬州画舫录》是一部记载清中叶扬州风土人情、社会状况的著名笔记,作者李斗,字北有,号艾塘,博学工诗兼通数学音律。书中记载内容极其丰富,诸如扬州的城市区划、运河沿革、工艺、商业、戏曲以及文人轶事等内容。该书有着较大的学术价值,正如许建中所言:“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研究的深入,《扬州画舫录》将越发显现出所具有的极高文献价值和文学价值,越发显现在地方文化研究和整个清代文化研究中的重要地位和重大影响。”[1]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多位学者从不同角度对《扬州画舫录》进行研究,据笔者所查找到的资料显示,《扬州画舫录》相关研究成果有专著一部[2]、论文四十余篇。研究时间从最早的1980年到最近的2018年,时间跨度近四十年。研究者的关注视角从对《扬州画舫录》的点校、校勘、版本等文本研究到对其中的文学、音乐、戏曲、科技、建筑、餐饮史料的利用。本文从学界对《扬州画舫录》文本的整理研究、对《扬州画舫录》内容的研究、对《扬州画舫录》学术价值和艺术特色的研究三个方面对目前的成果进行归纳总结。
1 对《扬州画舫录》文本的整理研究
学界关于《扬州画舫录》文本的整理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点校评注、版本、校勘、序跋和题词四个方面。
1.1 点校
汪北平、涂雨公点校的繁体断句排印本是首次对《扬州画舫录》进行断句点校的版本,该本以乾隆自然盫藏版即初刻本为底本,作为首次断句点校的版本,该书对于《扬州画舫录》的研究和利用具有较大的意义。[3]由周光培点校的繁体新式标点本以嘉庆刊本为底本,辑入光绪石印本中的各家序、跋,按照同治刊本次第将诸多的题词刊出,并参照了历年版本和有关的史籍对书中的舛误之处进行校正。[4]周春东校注的简化字体注释本在卷后备注详细的注释,除完全保留原书中的序、自序、跋、题咏及附图32幅外,还从《平山堂图志》等书中转录出相关的图片,以便读者进行图文对照。[5]由陈文和点校的简体字版,该书以中华本为工作本,参考嘉庆二年本、同治本等多个版本,并对书中楹联的作者和出处进行查考。[6]许建中注评的简化字体版对每一卷进行分段注释和导读。[7]由潘爱平评注的简化字体版,书中对每一卷的内容进行删减过后,分为一个个小的专题,并进行注释和点评。[8]王媛编著的简体字版选取代表扬州人文景观的内容,分为山水、园林、寺庙、风俗、人文、艺术六类。[9]万平《〈扬州画舫录〉 中扬州园林楹联正误》对书中有关扬州园林的楹联逐一比勘, 检校出错误 90 条。[10]陈文和在《〈扬州画舫录〉校后记》对其校对经过及方法进行介绍,在版本辨析方面,作者认为嘉庆二年本和乾隆乙卯本是一个版本系统,并对其楹联校勘举例介绍。[11]
1.2 版本
朱江《扬州园林品赏录》认为《扬州画舫录》在刊本之前有过缮本传世,当在乾隆乙卯年之前,刊本应不早于嘉庆二年。[12]张纪天《谈〈扬州画舫录〉》简单介绍乾隆自然盫初刻本、同治方濬颐重印本、古今书室石印本、中华书局本、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本五个版本。[13]史梅《〈扬州画舫录〉版本初探》认为此书主要有乾隆自然盫初刻本、嘉庆自然盫印本、道光自然盫印本、同治方濬颐重印本、光绪申报馆铅印本及古今书室石印本六种版本。[14]王伟康《〈扬州画舫录〉版本初探》对版本梳理中增加了中华书局断句排印本、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本、山东友谊出版社本,并认为在乾隆已卯年,《扬州画舫录》18卷尚未全部刊刻成书,其在嘉庆二年(公元1797年)丁巳间成书诚为可信。在比较各个版本优劣后,认为各个版本之间大体存在所述人物、事件与史实比较有出入、姓名错讹、人物籍贯不确等几个方面的问题。在较多介绍《扬州画舫录》版本的文章中,王伟康先生其文较为全面且对诸版本中存在的相关问题进行叙述。[15]吴庭宏、许建中《李斗〈永报堂集〉版本考述》对《扬州画舫录》的刊刻时间及其版本流传进行论述,认为:“故,现在传世的《扬州画舫录》乾隆六十年(1795)刊本,实为嘉庆二年(1797)刻本,是为《扬州画舫录》的最早刊本。”[16]这篇文章解决了《扬州画舫录》最早刊本、乾隆六十年本与嘉庆二年本的关系问题以及为何现在所见的最早刻本书名页署“乾隆乙卯年镌”的问题。笔者认为该文根据李斗《永报堂诗集》中涉及《扬州画舫录》刻成的信息从而得出的判断是可信的,可谓定论。
1.3 序跋和题词
王伟康《〈扬州画舫录〉中的序跋和题词浅探》对袁枚序、谢溶生序、阮元序跋、方濬颐后序、李斗自序一一梳理并介绍其内容,对《扬州画舫录》卷首所刊的45家题词进行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剖析,对其内容进行分类研究。[17]
2 对《扬州画舫录》内容的研究
就《扬州画舫录》的内容研究而言,涉及的方面较为广泛,包括戏曲、语言文学、考订、自然科学、扬州徽商、饮食、音乐、绘画等方面。
2.1 文学
周正平《清初扬州名胜集联与旅游——〈扬州画舫录〉名胜集联今析》对于书中各处景点的楹联进行分析。[18]张蕊青《〈扬州画舫录〉:史家与小说家的相通与合流》在探讨乾隆南巡和扬州繁华的关系的同时,用较多篇幅对《扬州画舫录》的文学价值进行研究,将其中的小说片段分为传闻轶事、神灵怪异、人物传奇三类。[19]王伟康《〈扬州画舫录〉中的乾隆诗述论》认为其内容主要有风物胜景、关注国计民生、推重历史文化名人三个特点,艺术成就上认为有诸多表达方式交融一体、善于运用多种修辞手法、语言明快自然等特色。[20]王伟康《〈扬州画舫录〉中散文章段品读》认为《江园游记》篇具有以时间为叙述顺序、七夕夜游为活动高潮、文中见人等特色。[21]王伟康《论〈扬州画舫录〉对中国古代小说史的贡献》认为《扬州画舫录》对中国古典小说库提供了大量的材料,乃至小说片段。在这个部分,王伟康认为张蕊青的《〈扬州画舫录〉:史家与小说家的相通与合流》中对小说片段的分类并不确切,存在部分片段不符合标准以及“传闻轶事”容易与其他两个分类混淆的问题,建议“小说片段”可改为“小说材料”,“传闻轶事”可改为“世情写真”。笔者认为,在这个问题上,王伟康的说法似乎更加合理,“小说材料”的范围明显更加宽泛一些,而“传闻轶事”分类与其他两个分类存在交叉的部分,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修改之后定义和条理更加清晰,有助于读者对《扬州画舫录》中关于小说部分的认识。[22]
陈佳云在其硕士论文《〈扬州画舫录〉的文学性研究》中将书中的文言小说从内容上分为传闻轶事类、神灵志怪类、人物传奇类三个方面,认为其有着很强的纪实性、形神兼备、追求奇幻美的特点。[23]孙书磊《〈扬州画舫录〉作者李斗的行旅活动与文学创作》通过对李斗的行旅时间、行旅路线以及交往对象进行梳理,分别阐释了行旅对于李斗笔记创作、诗词创作、戏曲创作的影响。就《扬州画舫录》而言,作者认为“如果没有对扬州的充分游历,便缺乏对当时扬州新的地理环境的准确认知与记录,也就不会有《扬州画舫录》的问世”[24]。陆学松与徐文雷《〈扬州画舫录〉中传记文研究》从“传”“记”之辨认《扬州画舫录》属于典型的传记作品,对于书中的记录人的部分类型进行划分。[25]
2.2 戏曲
王志直《青灯黄卷——读〈扬州画舫录〉随记》是一篇读书笔记,文中介绍了挂牌、挂衣、老朗疮、江湖十二角色的典故。[26]《青灯黄卷(续)——读〈扬州画舫录〉随记》乃是上篇的续文,文章由《扬州画舫录》中有关戏曲艺人的介绍讲到艺人的专业精神,介绍书中对于秦腔的记载及秦腔艺人魏长生在扬州演出并轰动一时之事。[27]王伟康《〈扬州画舫录〉中的演剧艺术实录探微》对书中所记载的关于地方戏剧、戏曲演员表演艺术等戏曲文献进行探究。[28]王伟康《〈扬州画舫录〉中的戏曲文化试探》就扬州艺人对于昆剧的繁荣发展的独特作用,戏曲中“花部”的发展,扬州戏曲艺人的传神表演,“场面”“行头”的记载等四个方面进行了书写。[29]杜海军《〈曲海总目〉有别本——论〈重订曲海总目〉非对〈扬州画舫录〉载〈曲海目〉的重订》是对《扬州画舫录》载《曲海目》与《重订曲海总目》源流关系的考证,通过对比两本书之间剧本的数量、内容、著录的形式等差异,作者认为《重订曲海总目》另有出处。[30]王伟康《〈扬州画舫录〉与扬州清曲》对书中所记的曲牌、曲目的内容、乾隆时期清曲发展的特点以及对当下扬州清曲的发展做了详细的论述和建议。[31]王伟康《从〈扬州画舫录〉看清中叶地方戏曲的发展》对于花雅之争、演员的传神表演、各种地方戏曲的发展等方面进行更加细微深入的探讨。[32]冯丽弘的硕士论文《李斗及其〈扬州画舫录〉研究》就李斗生平及交游、主要著作《奇酸记》《岁星记传奇》以及其代表性著作《扬州画舫录》中的戏曲与曲艺史料进行分类研究。[33]
吴民《康乾时期戏曲生态嬗变——以〈扬州画舫录〉之卷五〈新城北路下〉为例》认为圣驾南巡和城市经济的繁荣两大因素是扬州戏曲艺术发展的有力支撑,班社体系以及运营机制的成熟、戏曲欣赏与评价体系的形成、行当和演出规制的不断完整是民间演剧体系形成的诸多表现。[34]习译之《试论“唱口”———从清人笔记〈扬州画舫录〉谈起》对“唱口”进行释义,认为其有不同技巧、不同人物、不同声腔、不同风格、不同审美倾向的五种解释。[35]
2.3 扬州徽商
卞孝萱《从〈扬州画舫录〉看清代徽商对文化事业的贡献》主要叙述清前期扬州盐商马曰琯、马曰璐兄弟在扬州藏书、刻书、编书、著书活动的内容和价值,并对其为扬州文化事业繁荣做出的贡献表示肯定。[36]关传友《从〈扬州画舫录〉看徽商在扬州的造园活动》介绍了清代徽商在扬州多以盐业发家,积累了庞大的势力和财富,之后便大造园林的情况,将其园林类型主要分为城市山林和湖上园林,并从另一方面说明徽商在扬州园林文化形成过程中的价值和作用,进一步增强扬州作为文化旅游名城和园林胜地的地位。[37]张蕊青《乾隆全盛时代扬州文明的实录——〈扬州画舫录〉》认为盐商对扬州的繁荣体现在建造梨园酒肆、园林名胜,以及盐政官员在扬州设局改曲剧等方面。[38]王伟康《〈扬州画舫录〉与徽学——以两淮徽籍盐商为主体观照》讲述徽人重视儒商互补,经商固本,诗礼承家,子孙后代走科举仕进道路,以至形成一些声誉远播的名门望族的情况。[39]吴莉莉《从〈扬州画舫录〉看两淮盐商对扬州文化发展的作用》利用《扬州画舫录》为基本史料进而探寻两淮盐商对扬州文化发展的影响。[40]
2.4 饮食
张蕊青《乾隆全盛时代扬州文明的实录——〈扬州画舫录〉》认为乾隆南巡给淮扬饮食文化带来重大影响,通过对书中所记载的六司百官的饮食档次和食单进行考察,得出乾隆盛世的“满汉席”只是像当今的夫子庙的小吃汇集的结论。张旗《从〈扬州画舫录〉看康乾时期的扬州餐饮》认为餐饮设施的分类具有官商合办的酒肆、茶肆、食肆等几种,内容上存在高档消费和普通消费相得益彰的特点,菜品口味上具有南北交汇(即咸甜适中)的特色。[41]裴永桢《从〈扬州画舫录〉评析清代扬州文人菜》主要对扬州文人菜的特色和魅力一一解读。[42]陆学松、何宸《浅谈清代扬州宴游文化》介绍书中记载的四次红桥修褉、诗文之会、九峰园秋褉宴游情况。[43]
2.5 语言
朱晓敏《〈扬州画舫录〉建筑类词语研究的意义》从《扬州画舫录》的研究现状、古代建筑词汇的研究现状、文化词语的研究现状三个方面出发,意在指出书中的建筑类词语研究的空白和研究相关建筑类词语的重大意义。[44]朱晓敏《浅谈〈扬州画舫录〉建筑类词语的特点》认为建筑类词语往往蕴含着丰富的文化信息、建筑物的构件名称通常都是以材料及声旁来组成、建筑类词语大多是偏正结构、建筑类词语有着时间上的继承性。[45]朱晓敏的硕士论文《〈扬州画舫录〉建筑类词语研究》从语言学角度对书中的建筑类词汇进行研究,充分彰显笔记史料广泛性的特点,从而拓宽了《扬州画舫录》研究的视野。文章对于书中的建筑类词语作数量上的统计,运用语言学的知识进行分析,进而深入挖掘这些建筑类词汇的文化内涵。[46]
2.6 扬州地名考订
俞显光《二十四桥今何在》由杜牧的“二十四桥明月夜”为引,对诗中的二十四桥的真实含义展开考订。[47]张蓉、栾广高的《天香云外飘——〈扬州画舫录〉中的地名大观》主要从地名位置的介述、地名来历含义的诠释、地名演变的辨析、用地名来考证历史四个方面进行论述。[48]
2.7 自然科学
季鸿昆《〈扬州画舫录〉的科学技术意义》就书中的有关自然科学的史料记载做了介绍和梳理,涉及数学、美术工艺品等几个方面,该文对《扬州画舫录》进行自然科学史料研究,大大拓宽了《扬州画舫录》的研究广度并展现了清代笔记史料的丰富性。[49]
2.8 音乐
王小平《〈扬州画舫录〉与清代扬州的音乐活动》从音乐的角度出发,对书中的音乐相关史料从琴学、戏曲、曲艺三方面进行整理,对于《扬州画舫录》的研究而言,是一篇交叉学科的文献整理文章,拓宽了《扬州画舫录》的研究领域。[50]李媛莉《〈扬州画舫录〉里的音乐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主要对书中的戏曲、曲艺、传统器乐的音乐类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梳理。[51]
2.9 绘画
鞠培峻、陆学松《从〈扬州画舫录〉管窥乾隆时期扬州画派众生像》对书中所记述的乾隆时期扬州画派的存在情况、人物记述特点、所表现出来的扬州画派精神进行研究。[52]
3 对《扬州画舫录》学术价值和艺术特色的研究
谢国桢《明清笔记谈丛》一书认为《扬州画舫录》主要特长在于保留扬州都市和社会风俗,正确评价戏剧和曲艺以及对工程建筑和工业艺术的阐述。[53]朱江《扬州园林品赏录》中对《扬州画舫录》的版本和涉及到园林部分的内容多有论述。张蕊青《乾隆全盛时代扬州文明的实录——〈扬州画舫录〉》认为《扬州画舫录》在史料价值方面是扬州社会风土人情的实录记载。王伟康《清代鼎盛期扬州经济文化辉煌的缩影——〈扬州画舫录〉研究述略》较为全面总结了书中有关清康乾时期扬州的经济和文化,并与现实结合,对当下的扬州城市建设给予启示。[54]王伟康《〈扬州画舫录〉特色试探》认为《扬州画舫录》有着突出其实录史实、内容丰富、文学性和学术性交织、语言雅俗共赏四个特点。[55]许建中在《地当盛世应增价 天付奇才为写生——李斗〈扬州画舫录〉的内容特点和艺术特色》认为《扬州画舫录》在内容上具有丰富性、纪实性、人文性的特点,认为其在艺术特色上具有体例独特、叙述简明、文笔生动的特点。
王伟康《康乾盛世扬州文明的实录——〈扬州画舫录〉研究》一书认为《扬州画舫录》特色体现在清代扬州文明的实录、内容丰瞻的小百科全书、文学因素和学术性交织、雅俗共赏的语言四个方面。来新夏先生的《清人笔记随录》认为,《扬州画舫录》乃是记扬州地方风土人情、人文胜迹、社会风貌的地方史志。[56]
4 结语
《扬州画舫录》带给人们较多启示:第一,关于笔记小说的理论尚未有完整的体系,笔记小说的概念等学科性质和特点的问题还未解决,袁文春认为:“笔记小说概念和范畴的‘厘清’恐怕还未成为事实。”[57]对于笔记这种特有的文献材料,弄清其文体的概念和特点将有利于下一步的文献整理和研究。第二,文献整理及研究的力度、广度、深度都还有待提升,笔记作为一种史料具有他的独特性,笔记记载方式具有杂散性的特点,也是其研究和文献整理的难点,但恰恰也是笔记这种文献的优点,陈垣先生在《中国史料的整理》中指出:“这种笔记看来好似无关重要,其实是绝好的社会史风俗史的资料,有许多的东西在正史里寻不到,在笔记里却可以寻到。”[58]不仅仅是历史、文学工作者能从中获取资料,音乐、建筑、科技、天文、军事等诸多学科也可以从中获取许多资料。第三,清代笔记数量较多,具有较大的研究价值,若能将其分门别类,形成人名地名以及相关门类检索系统,将大大有助于清代笔记的研究,进而发挥其在清史研究中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