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隶书形质层面的“古意”表现
2019-12-05常加
常加
摘 要:文章以汉代隶书为关注对象,分析其“古意”在形质层面的主要表现。另外,与清代隶书进行比较,分析汉代隶书的“古意”产生的条件及原因。
关键词:汉代隶书;形质;古意
一、文字承载物对“古意”的影响
汉代隶书形质层面对“古意”的影响之一是文字承载物不同。汉代隶书以碑刻为主体,其材质为石料。汉代石碑盛行,一方面相较清代来说其造纸工艺处于起步阶段,纸张的性价比相对较高,这与其普及度也是成正比的。更重要的是纸张尺幅小,承载文字内容相应减少。另一方面,汉代树碑之风仍然延续前朝,与纸张相比,石碑质地的厚重感与当时歌功颂德的社会风气更加贴切。而且纸张的普及与后期帖学系统有着极大关系,帖学主要以行草书为主,而石碑文字相对工稳一些,虽说后来有行书入碑之风,但基本树碑文字仍以楷、隶为主。树碑一般属于官方活动,行草书体从字形上看起伏太大,一般树碑主要是纪功颂德,情感表现以沉稳、安静、质朴为主,所以楷、隶成为其主要字体。清代被认为是除了汉代之外隶书的第二大高峰期。但是从字体的承载物上看,清代隶书受帖学系统影响,书写材料以纸张为主要物件。承载物的不同,使文字的视觉美感也不同。石碑隶书的主要形成手段以刻为主,虽说汉代石碑也有先写后刻,但最终都需要刻制才能完成,而文字表现力的高低直接取决于刻的技术。
在汉代早已有了刻手这一特殊职业,相当于现在的职业篆刻家,只是当时刻手身份的社会认同感无法跟现在相比。从现存的汉代隶书碑刻中可以了解到,许多碑刻上面没有注明石碑刻手的名讳。但是石碑从开始到最终完成要书丹者与刻手双方进行合作,书丹者的墨迹能否完整无误地依附在石碑上,取决于刻手的技术,因此,刻手与书丹者对石碑制作的价值是等同的。由于石碑制作对刻手技艺要求很高,因此在唐代之后,刻手形成一种具有专业技能的成熟家族性群体。
其实,石碑书丹者的墨迹与汉代其他简牍隶书无异,甚至与清代一些隶书大家墨迹的书写感觉是一样的。但文章所关注的“古意”是石碑特有的一种,这种“古意”无法通过单纯的墨迹体现。这就要依赖于“刻”这一独特手段了。墨迹,简单地说就是利用毛笔将墨液附于纸张、木简或者石碑之上,表现手段主要是“写”;而石碑文字最终是刻手利用“刻”的手段完成的。对于墨迹书写过程形成的文字形态,一般情况下刻手都可以完整保留在石碑上。唯一的区别在于刻手在刻制的过程中会对石碑产生一种表面纹理的冲击,从而使墨迹文字形态留在石碑上,这种形态是一种立体凹槽形态,而墨迹只是平面形态。历代书家谈及书法点画的中锋用笔时,总以“力透纸背”为主要标准,石碑刻制形成的点画形态正是这种标准的直接呈现,当然也不能简单地这样理解。清代学碑书家以帖学“力透纸背”的中锋标准结合石碑的文字形态,在点画上以厚重的蓄墨量力图,与石碑文字凹槽形态表现贴近,“点画厚重”也成为清代学碑书家区别帖学书家的特点之一。
值得注意的是,清代学碑书家的点画质感以“厚墨”为主,可是其点画形态却大多与汉代简牍墨迹不同,时常表现出一种破损的形态,文章暂时称其为“破笔”。其实,这种“破笔”形态是清代学碑书家的一种独特审美雅趣,他们觉得这种“破笔”形态结合“厚墨”的质感能更加充分地表现出碑刻文字的独特的美感,而这种美感是碑刻赋予文字的一种视觉审美,一种“古意”。这种视觉呈现既不是石碑书丹者书写墨迹故意为之,也不是刻手有意形成,这是石碑文字的点画形态在“刻”的手段下形成的一种弊端。石碑质地较硬,其整体相对于纸张来说保存时间更为长久。但自然与时间会对其表面进行腐蚀,石碑表面被人工破坏,加剧了石碑表面的局部破损。时间一长,石碑表面会在自然环境中被逐渐风化,点画凹槽两边出现破损,点画逐渐由深到浅,由宽到窄,由此导致许多石碑文字破损严重甚至模糊不清。现存许多碑刻的本来面貌无法得知,现在的文字形态是自然与时间作用下形成的,因此,清代学碑书家“破笔”形态是对自然与时间作用于石碑之后的形态的模仿,其宽厚的点画质感也符合石碑形成之初的形态表现力。
总体来说,汉代石碑隶书形质层面的“古意”表现,从文字承载物方面来看是书丹者与刻手经过写与刻附于石碑之上的,经过自然与时间的作用形成现有的破损文字形态。这种形态带来的美感或者说其“古意”表现是石碑特有的。墨迹中点画的形质表现主要以“厚墨”与“破笔”为主,其中“破笔”只是在“厚墨”或“厚笔”基础上的一种趣味表现,但其形质层面的“古意”表现主体以“厚笔”造成的厚重感为主。
二、“古法”用笔与“古意”表现
“意”是以“形”来具体表现的。相应的,“古意”也需要以“古法”在形质上进行具体呈现。在书法中,“意”是一种自我精神的感受,“法”是具体文字形态表现“意”的一种方法或手段。此处所说的“古法”不以单纯的时间早晚进行区分,而是以汉代文字书写过程中运用的方法即“用笔”进行区别。
汉代书写文字,与清代“用笔”这一概念不同。汉代隶书的主要形式有两种:一种是官方的碑刻文字,另一种是民间的简牍文字,文章谈及的主要是碑刻文字。从“用笔”来谈文字的书写,需要以墨迹为主,而现存汉代碑刻文字形态已经不是最初刻手对书丹者墨迹的原始形态的保留。有一点是确定的,汉代碑刻隶书文字以文字发展历史来看,是从秦朝文字演变而来的,相应的,秦朝文字的相关因素也在汉代隶书中得以保留。汉代的文字书写技巧没有后期丰富,尤其是清代,推崇“用笔”至上,文字书写技巧已经达到极高的地步。汉代对于文字的定位仍以实用为主,对文字美的关注只属于附加因素,因此其书写技巧即“用笔”相对简单,只是为了书写简便,实用性高即可。具体的“用笔”形态可以从秦代碑刻文字寻到踪迹。
秦代官方文字以小篆为主,字形呈长方形,大小统一。点画以粗细均等的长线条为主,起收笔以圆笔为主,点画间距均等。汉代对秦小篆进行保留,从碑刻文字看点画“用笔”、空间处理,后代书家将汉隶点画用笔归为逆锋起笔。从清代隶书大家墨迹可以了解其点画“用笔”动作与秦汉时期是有出入的。首先是点画方面,关于起笔的动作,汉代延续秦代技法,逆锋入笔,此处动作要领是从右向左为逆,不做其他动作,用力均匀。至于起笔形态,许多学书者将汉隶石碑上的形态使用各种方法进行模仿,其实汉代书写不注重起收笔的具体形态,其主要关注点是线条中部所呈现的遒劲感。其次是对空间的把握,汉隶与唐代以后的隶书的另一区别在于,汉代点画之间的空间大致均匀,即点画形态方面无变化。
总的来说,汉代隶书较之清代隶书从“用笔”方面看,最大的区别在于“简单”二字。简单的技巧表现不简单的意趣,这是汉代隶书形质层面“古意”的表现之一。
另外,对于汉代隶书形质方面的“古意”表现,是在特定的环境中形成的。一个时代某种特性的体现离不开它所固有的环境。汉代隶书的书写规则也受文化的影响,尤其是道家思想。《汉书·儒林传》记载:“及至秦始皇兼天下,燔诗书,杀术士,六学从此缺矣……及秦禁学,易为筮卜之书,独不禁,故传受者不绝也。”[1]道家易学能在秦国得到保留,为其在汉代的延续创造了条件。汉代初期,思想主流以黄老之学和刑名之学为主导,儒学尚未得到重视。到了汉武帝时期,为了发展需要,将儒学立为正统,此时的易学也得以保留。“从当时的学术地位、成就及对后世的影响来看,以孟喜、焦赣、京房为代表的官方易学即象数易学是汉易主流。”[2]他们认为自然界与人类之间的变化符合卦象之变,掌握了其变化规律也就可洞悉一切。相應的,汉代文艺中也有易学的因素。比如,从现有隶书碑刻中不难发现,字形与秦朝相比变为扁长形状,重要的是单字内部各个小部分之间有了明显的区分,这种区分符合易学的阴阳学说,也就是用矛盾关系进行处理。由此可知,汉代受到易学影响,在书法中普遍采用局部之间矛盾处理的技法表现,相较清代更具整体性。到了清代矛盾技法已经散见各个小的点画中,已经从汉代的以面区分变为点画区分,这也是汉代文艺思想对汉代隶书形质层面“古意”的影响。
三、结 语
汉代隶书形质层面的“古意”表现,既是文字承载物赋予的特性,也是固有的时代特性。总体来说,汉代相较清代碑刻隶书,二者的“古意”区分在于汉隶的简单性技法表现复杂的易学思想。
参考文献:
[1]班固.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62: 3589.
[2]马娟.汉书、后汉书引周易研究[D].石家庄:河北师范大学,2012.
作者单位:
河北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