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陈洪绶和伦勃朗所作肖像画的比较研究
2019-12-05李超
李超
摘 要:伦勃朗的肖像画展现了人物最真实的一面,与陈洪绶肖像画不同的是,伦勃朗具有西方人的思想观念,熟练掌握光影、造型与解剖手段,是对大自然最真实的写照,通过研究17世纪中西两位大家,我们或多或少地发现他们画中生活态度的流露,这是他们最真实的再现,技法的不同并不会带来隔阂,重要的是一幅画中文化的体现。
关键词:陈洪绶;伦勃朗;肖像画;民族
一个画家会因为受到社会以及生活环境的影响而创作出不同的作品,每一张作品皆代表了一种画家当时的心境。今天中西方思想得到了极大的交融与合并,信息技术的提高使得文化与艺术如同浪潮一样传播到世界各地,我国艺术在今天百花齐放,西方写实观念的绘画技法已经成为了我们表现生活、表现人民大众的主要手段,与19世纪晚清不同的是,今天的我们国力强大,充满着民族自信心,我们可以自由地汲取中西方艺术,并探讨其中精要。
17世纪的明朝,是一个社会动荡的时期,西方文化艺术传入,也极大丰富了当时艺术家的视野。陈洪绶祖上为官宦世家,至其父家道中落。他一生追求仕途但并不如意,如中国古代许多读书人一样希望进入国家政治体系,但至二十多岁时无法通过乡试,仕途之路不尽如人意,后来他因绘画才能被选为宫廷画家。但晚明政治黑暗,他一心想进入朝政,不愿意成為专职画家。无奈随着明王朝的衰落,清军入关,陈洪绶终日沉醉于酒乐,只能靠画画和他人接济生活。陈洪绶具有文人的清高与爱国情怀,清军入关后出家为僧,不效力清廷。他早年师从蓝瑛,他的山水画亦可以发现蓝瑛的影子,多以高古气息为主。中年陈洪绶作《乔松仙寿图》,此图似为友人祝寿,但据题跋所言乃是自己与侄子伯翰一起郊游并记录下的心得,此画中的两人一为陈洪绶本人,以高雅的居士形象所呈现,而童仆穿着的年轻男子则为他的侄子。这幅画严格意义上讲并不是肖像画,画中人物表现姿态传神,陈洪绶形象脸部描写极为生动,他看向画外,眼神微动,表情较为严肃,双手作揖,似乎要表达些什么,他身着长袍,用线简洁明快,虚起实收,概括能力非常强。而在远处的侄子,目光抬头眺望松树,为这壮观景象而吸引,天真意趣。此画人物用线弯曲有度,有春蚕吐丝的意味,但也恰当地表现出衣服的质感,此画以山水为背景,我们可以一窥陈洪绶的绘画风格,部分山石具有程式化效果,他加强树枝伸展的夸张程度,并将树叶画为固定的形状,整体和谐,似乎是理想的山水形态,有世外桃源般的意象。这幅画以绢本设色,其色彩绚烂而不失稳重,采用青绿山水的设色方法,其构图由近处的岸堤逐步向后方伸展,形成了由近及远的空间感,采用墨色的变化来表示远近,对松树的刻画非常有特点,弯曲的线条将树枝暗藏的力量生动地表现出来,似乎也象征着文人的志向高远。古代中国画自宋朝达到写实高峰以来,写实画法逐渐没落,尤其明后期董其昌提出的复古、摹古、南北宗之风等促进了当时高古之气的兴盛,画家不仅摹古,并将古人的画进行改变形成了新的画风。
我们再看同一时期的著名的荷兰画家伦勃朗,伦勃朗作为一个具有高超绘画技法的写实主义画家,一生画了大量的肖像画,正如达·芬奇所说:“画家的头脑应当像一面镜子。应该懂得,如果你在用自己的技艺再现大自然的产物的一切形态时不是一个高超的能手,你就不能成为一个卓越的画家。”伦勃朗的肖像画展现了人物最真实的一面,与陈洪绶的肖像画不同的是,伦勃朗熟练掌握光影、造型与解剖手段,对大自然进行最真实的写照。伦勃朗一生画了大量的自画像,分别代表了他人生不同的阶段,也是他人生态度的写照。我们看伦勃朗于1639年所创作的《青年自画像》,此时他正值壮年,具有年轻人野心勃勃的斗志以及对外界事物的好奇心,从他的穿着来看他的生活无忧自在,对未来似乎充满了自信,他此时的技法还不太成熟,采用了半身像的构图形式,这也是西方特有的。与陈洪绶不同,伦勃朗对背景的处理简单,没有将人物置身于大好河山之中的想法,这也一定跟荷兰的地理环境与西方的思想观念有关。此时伦勃朗着重将衣物作为刻画对象,突出了衣物以及所带配饰的质感,整体也较其晚年的画像更加细腻,这幅画的色彩以暖色调为主,让人感受到一种年轻人的活力与健康,这是在伦勃朗遭遇人生变故之前的作品。再看1655年他晚年的自画像,此时画中的人已经是一个苍老、脸上似乎透着无奈的老人,他用笔粗放,不再像年轻那般细致,正符合画中人物身着粗布衫、头戴白色头巾而不修边幅的样子,他的眼神依然有力但嘴边已经没有了什么笑容,曾经年轻时的自信与对生活的憧憬已经消失不见了,我们看到的是一个经历了生活变故而遭受挫折的人,但唯一不变的是伦勃朗对艺术道路的坚定。
陈洪绶曾做过多幅群像式的肖像画,比如他所作的《雅集图》,此画描绘了典型的文人雅士聚会吟诗的场景,这也是明清文人借以释放自我、论佛参禅的一次聚会。这幅画中,陈洪绶多以线为主塑造人物,设色以墨为主,这也体现出中国画“墨分五彩”的雅致观念。树石借用山水的皴法,但我们看每棵树的表现方式都不同,最左面的芭蕉采用了工笔的画法略加渲染,每棵树的明暗对比都有所控制。陈洪绶在刻画人物时,人物似乎有缩短变形的现象,但每一个人的脸部及动作都处理得十分传神,他用线十分精到,采用“钉头鼠尾”的用线,在每一处结构的转折处都有虚实、浓密、方圆的处理,大部分人物的视线都转向中间诵读卷轴的高士。这位高士虽没有正面,但高超的处理技巧让我们感受到此人脸上严肃的表情,特别有意味的是从右向左的的高士一脸怒目,而最右侧的高士似乎看向画外,这种布局无疑调动了画面的气氛。在画中央则绘有一尊观音像,以轻柔的墨线描绘出云气的流动感,让观者感受到如仙似幻,这也代表了儒释道思想的融合。我们也可以看出陈洪绶在画面中出色的空间感,整幅画给人一种肃穆感与古拙的气息,这也代表了当时画家对古人气息的追寻。我们再看伦勃朗的《夜巡》,此画为伦勃朗在1642年为一群荷兰民兵所作的集体画像,这幅画也是他人生中极为重要的一幅画,对他的画家生涯产生了转折性的作用。随着荷兰经济的发展,一些平民阶级开始富裕,订画不再是王公贵族独有的权利,这幅《夜巡》正是一群民兵连的火枪手所订。他们希望自己的形象是一种肖像式的,场景固定,然而伦勃朗则创作了一幅具有生动情节的绘画,并且在此画中展现了他高超的色彩、明暗控制能力,将反抗西班牙粗暴统治的情节表现得淋漓尽致。透过这幅《夜巡》我们也看到了伦勃朗不愿与世俗绘画同流的艺术态度,并且在他后来几十年的创作中都得到了表现,这也是伦勃朗后来被订画者诋毁的原因。伦勃朗将画面表现得更为戏剧化,处理生动,整幅画气氛较为昏暗,似乎是在表现夜晚,实际上经过破坏后而更偏向黑夜,画面将光源集中在中间的人物身上以及每个人的脸部,借由画出的光源我们看到每个人各异的姿态,夸张的动作,体现出战士在队长的领导下准备行动的状态,伦勃朗采用极为出色的光源控制以及巴洛克式的画法,让我们感受到一种动感与奢华,这种色彩让我们感受到温暖,而整体构图较之《雅集图》则显得更具动态,呈现由中心向四周扩散之势,具有一种张力与平衡。而这幅画也具有《雅集图》(图1)所没有的光影、明暗以及真实感,但两幅画的氛围都极为出色。画中的武器与矛则象征着冷热兵器的战争,伦勃朗将一位小女孩的形象安插在画中间靠左,她的目光坚定,似乎体现出对胜利的肯定,而中间领头的好像是两位队长,神态自若,具有稳重的形象特点,这仿佛象征着荷兰人民不向困难与黑暗屈服,勇于反抗西班牙暴政的决心与斗志。《夜巡》与《雅集图》相比,我们可以看出中西方绘画的不同,伦勃朗所呈现的立体感与浓厚的色彩感是中国传统绘画所不具备的,《夜巡》所呈现的似乎更为真实,中国绘画的意境、线条,通过高超的用线则表现另外一种感觉,中国绘画所产生的意境也是代表了几千年文人阶层的思想,屹立在世界画坛而独树一帜。
今天我们看到陈洪绶与伦勃朗的绘画,两人都是精益求精的大师,两人的每一幅作品都代表了当时的心境,画家从早年到中年到晚年的绘画特点是一种从青涩到不断成熟的过程,生活的变故造成了画家对人生态度的转变,与伦勃朗不同的是陈洪绶晚年画了大量隐喻题材,例如以竹林七贤、“采菊东篱下”等为主题的肖像画,联系当时的社会环境,我们可以知道陈洪绶既无法踏进晚明政坛施展才能,又承受着清军入侵给他带来的亡国之痛,他将美好寄希望于陶渊明式的生活,成为远离尘世的高士,这种借喻的绘画方式也是中国画鲜明的特色。
通过研究17世纪来自中西方的两位绘画大家,我们都或多或少地发现他们的画中流露的生活态度,这是他们最真实的再现,技法的不同并不会带来隔阂,重要的是一幅画中文化的体现,这是有价值的。陈洪绶与伦勃朗对艺术的追求,对国家、乡土人情的热爱想必也是他们作画的动力。透过他们的肖像画,我们也在深入地与他们交流,这些绘画是他们生活的那个时代的见证。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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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
青岛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