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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提戈涅》的精神三变

2019-12-05李中石

戏剧之家 2019年31期
关键词:安提戈涅

李中石

【摘 要】《安提戈涅》是西方文明中最重要的文化文本之一,历来有着多维的解读空间与意义指向。本文以尼采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提出的“精神的三种变形”理论为基点,考察伊斯墨涅、安提戈涅以及克瑞昂在《安提戈涅》中的人物形象与文化寓意。

【关键词】安提戈涅;精神的三种变形;骆驼精神;狮子精神;孩子精神

中图分类号:J805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9)31-0025-01

一、“骆驼精神”的代表——伊斯墨涅

骆驼被称为“沙漠之舟”,是一种任劳任怨、无怨无悔的人力替代品,尼采将其作为人类精神状态中初级阶段的象征。处于“骆驼精神”状态中的人是一种失去了自我意志的人,他们总是被动接受命令,遵循着一种“你要”的外部准则,温驯地遵守与执行,从来不敢主动抗争。在本剧中,忒拜城即是这样一个充斥着“骆驼精神”的文化场。在卫国战争结束后,出于团结城邦的价值考量,国王克瑞昂下达了一个残酷的命令——将前王子波吕涅克斯曝尸荒野,禁止任何人为其收尸。对于这样一种反映着最高统治者意志的强权命令,包括前公主伊斯墨涅在内的城邦民众们都不敢违抗,他们盲目而庸懦地遵循着最高意志的约束,生怕会因为违反禁令而受到统治者的惩罚。当安提戈涅出于对家族尊严的愧怍,向伊斯墨涅表达了自己对于这一命令的不满与愤怒时,伊斯墨涅惊恐地问:“全城的人都不许埋他,你倒要埋他吗?”安提戈涅表示自己必须对哥哥尽家人的义务,伊斯墨涅立即对她进行了劝阻:“你这样大胆的吗,在克瑞昂颁布禁令以后?……如果我们触犯法律,反抗国王的命令,就会死得更惨。首先,我们得记住我们生来是女人,斗不过男子;其次,我们处在强者的控制下,只好服从这道命令,甚至更严厉的命令。”在这里,我们看到的是一个软弱无能、胆小怕事的盲从者形象,不仅臣服于强权的压制,更对男权唯命是从。“骆驼精神”在伊斯墨涅的身上得到了最好体现。

二、“狮子精神”的代表——安提戈涅

与伊斯墨涅的庸懦截然不同,安提戈涅可看作是“狮子精神”的化身。“狮子精神”是一种由被动接受变为主动争取的精神状态,它有着强烈的自我意识,不再听奉于过往的价值观念与思想束缚,表现出一种“我要”的状态。由于不满新国王对波吕涅克斯尸首的侮辱,安提戈涅首先选择去向同为波吕涅克斯之妹的伊斯墨涅寻求帮助,出乎意料的是,伊斯墨涅不但不愿帮忙,反而用国家政令来劝阻她。安提戈涅虽然对伊斯墨涅的懦弱盲从感到失望,但进一步强化了她要捍卫家族尊严的决心。离开伊斯墨涅后,她绕过看守兄长尸首的卫兵,偷偷埋葬了波吕涅克斯,但最终还是为卫兵们所设计擒拿,当安提戈涅被卫兵解送到克瑞昂面前,她依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悔意与畏惧。克瑞昂问:“你真敢违背法令吗?”安提戈涅回答:“我敢,因为向我宣布这道法令的不是宙斯,那和下界神祇同住的正义之神也没有为凡人制定这样的法律……所以我遭遇这命运并没有什么痛苦;但是,如果我让我哥哥死后不得安葬,我会痛苦到极点;如果在你看来我做的是傻事,也许我可以说,那说我傻的人倒是傻子。”“狮子精神”就是这样一种不畏强权、勇于反抗的独立精神,她不计较自己的反抗行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她只考虑自身存在是否表现出了应有的意义与价值。“狮子精神”使安提戈涅这个人物形象深刻而鲜活。

三、“孩子精神”的代表——克瑞昂

充满着强烈悲情色彩的克瑞昂,达到了三种精神状态中的最高状态 “孩子精神”。“孩子精神”的状态即“我是”,是一种“成为”与“复归”,一种全新可能性的探索、全新的出发。达到“孩子精神”状态的人如同复归为一张白纸,有着高度的可塑性,代表着全新的生命力与价值观。从建构可能的维度来说,“孩子精神”与“狮子精神”存在着某种相似性,他们同样代表着新事物的勃发与对旧事物的反叛,然而“孩子精神”却比“狮子精神”更进了一步,他的解构是为了重新确立,他的反叛是为了重获新生。克瑞昂明知不将死者安葬将违背神律而遭受神罚,然而为了心中的关于邦国理想的价值观念,他不惜铤而走险。当命运之剑终于无情垂下,当克瑞昂经历了儿子、儿媳、妻子这些最亲密的家人离去的打击之后,悲剧的涤荡使其达到了一种顿悟,他忽然觉醒,忽然意识到了人生的罪恶与痛苦,开始从自己的过往行为中寻找原因,忏悔自己的错误:“哎呀,这邪恶心灵的罪过啊,这顽固性情的罪过啊,害死人啊!唉,你们看见这杀人者和被杀者是一家人!唉,我的决心惹出来的祸事啊!儿啊,你年纪轻轻就夭折了,哎呀呀,你死了,去了,只怪我太不谨慎,怪不着你啊!”这种经历了人生剧痛后的幡然悔悟,正如老子在道德经中所提出的:“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这种复归于赤子的生命态度,对世界有一种更为超然、更为清醒的认识,明心见性而不再被旧有的偏执蒙蔽,某种意义上,这也正是亚里士多德所强调的悲剧的净化作用。

从伊斯墨涅的“骆驼精神”到安提戈涅的“狮子精神”,再到克瑞昂的“孩子精神”,《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提出的三种层级的精神狀态在古老的悲剧艺术中得到了体现。正如尼采所强调的那样,作为生来即具有局限性的人类,也许我们永远无法真正实现精神的自我超越,但艺术层面的美学观照与人文关怀始终在理想彼岸指引着我们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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