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李渔作品中的女性人格意识
2019-11-27孙含雨
孙含雨
“人格”指为:人的性格、气质、能力等特征的总和;人的道德品质,人作为权利义务主体的资格”。明末清初的资本主义萌芽所带来的种种社会意识的转变,经济基础的转变引领了社会意识的转向与发展的大环境背景下,封建伦理纲常的根深蒂固导致了女性人格意识弱化。市民文化的觉醒、民主自由的意识的出现则是这个时代显著地特征。写于这个特殊时期的《笠翁十种曲》中塑造的女性形象颇为丰富,这主要缘于这个特殊时代背景,并且他的女性观念在当时还是比较具有先锋性的,他刻画出的女性敢于直面自己情欲,并且敢于说出自己的想法,即便这些女子都是市井中的普通女子。与此同时,伦理纲常下的女性人格意识的弱化在《笠翁十种曲》中体现得淋漓尽致。然而女性形象在这个特定时代背景下又具有深层次的矛盾性,一方面女性是封建制度下伦理纲常的牺牲品;另一方面女性又开始慢慢争取自己的幸福与自由。
在戏曲作品中,作者对于当时的婚姻观也有相当程度的探讨与批判。对女性能够大胆的去追求自己的爱情有所鼓励。作品中也不乏有对于封建礼教制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的批判,这种婚姻形式往往成了女性通往幸福生活的阻碍,李渔对这种不幸进行了深刻的反省和评价,这对于当时女性社会地位的提高也做出了相对程度上的贡献。即使《笠翁十种曲》在某个方面体现着一定的自由民主与反封建,可它仍未摆脱三纲五常等封建体制的局限,处处有意无意的体现着女性形象人格意识的弱化。李渔的作品传承了封建礼教中女性屈服于封建婚姻体制、屈服于男权社会等方面,无一例外的体现出对女性的道德教化。
一.屈服封建礼教的宿命论
《奈何天》、《慎鸾交》中的女性,她们在男权社会的压迫下,严格遵循礼教的规范。以社会道德来标榜,将个人欲求置于最底层,严重限制了女性人格的自由发展。《奈何天》中才色兼全的邹氏,只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屈从于一个貌丑之人,让人怜惜不已。邹氏实在忍受不了“那村夫的恶状”,后待侍女导其入净室,每日念佛,修行为尼。丫鬟宜春劝慰她“劝你舒眉皱,解心焦,好夫谁不爱?命难逃。况又身轻染,白丝成皂。”①另一位闺中秀女何氏,因父亲早丧,家途败落,母亲为其做主,打算当面相婿,阙素封用掉包新郎的办法让何氏与其拜堂,何氏悲叹其“无端失却女儿身,悔时已觉新人旧”②。终日和邹氏在净室与青灯为伴,过起了清心寡欲的生活。第三位是有着倾城倾国之貌的吴氏,本为袁滢之妾,遭其正妻嫉恨,将其卖给西川人韩照,后知韩父与几父是同年进士,只能罢娶,辗转又迈进了阙素封的家门。最终因阙生为人忠厚恬淡,上感天庭,将其改头换面,变为美男子,三位佳人却争位次。所谓“奈何天”,就是人应该遵循命运的安排,听天由命吧。尽管李渔同情她们,但从故事的发展来看,他并没有倡导女性争取主动地位的写作倾向,而是劝诫她们放弃挣扎,安于现状,即使婚姻充满不如意,但女性别无选择,只能被动接受。
虽然李渔想让女性跳脱出封建的牢笼,但她们的悲欢离合都浸染着沉重的笔墨。传统的女性观是众多女性忘了自己的生存境况,一味地服从男性的要求。那些“贞洁”、“温柔”、“贤良”等褒义词无外乎巩固了男性的社会地位,进而从反面证明了女性作为弱势群体的事实。
二.润饰理想化的贞操观
李渔的作品中也有允许寡妇改嫁的观点,但与此同时李渔也难以摆脱封建礼教的局限性,女性的三从四德等封建礼教下的道德规范在他的心理仍根深蒂固。颂扬贞洁烈女,将女性分为三六九等这些都是其局限性的体现。
在《慎鸾交》中邓蕙娟丈夫趋炎附势,抛弃妻子;华秀与广陵名妓王又嫱相恋,因华秀要回乡应试,便许下十年之约娶其做小妾,承诺“十年之内,不敢轻会一人,妄生以想,自君去后,即当避迹深山,做些针指度活”,就这样,一个妙龄女子竟会为了一个渺茫未知的承诺、地位低下的身份而消耗十年的青春时光。作品中的风尘女子向往赎身、相夫教子,遇到中意的郎君后,她们坚决捍卫自己的贞操,以此来证明自己痛改前非、回归家庭的决心。《比目鱼》中谭楚玉,双亲早丧,家贫却有才华,因不堪忍受亲友的白眼,出门游玩。至三瞿见到玉笋班的刘藐姑,很是喜欢,于是自己投身戏班,与藐姑协定百年之约。之后藐姑在危急关头之时停止自尽,是因为内心感慨:“做烈妇的人,既然拚着一条性命,就该对了众人,把不肯改节的心事,明明白白诉说一番,一来使情人见了,也好当面招魂;二来使文人、墨士闻之,也好做几首诗文,图个不朽。”③在临近死亡之时仍旧耿耿于怀自己的贞烈之行,实在是悲哀。
作者李渔则秉承插科打诨的创作风格,为了呈现出喜剧效果而完全忽略、甚至渲染女性的悲凉下场,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传统女性受“贞洁”观念的迫害。所以说李渔的思想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在其他作品中也大多遵循封建观念,颂扬传统意义上的“忠贞烈女”,重视女性的贞洁观念。
三.刻意逢迎男性的附庸观
《怜香伴》中曹语花在佛殿烧香,因其身上的异香被崔笺云闻到,二人相见恨晚,结为知己,后二女互相吟诗并结为姊妹,相约来世结为夫妻,永不分离,却要以共嫁范郎、不分妻妾的方式生活。女性对贞洁的坚守在一定程度上助长了男性的支配权利。《风筝误》中的詹淑娟把丈夫对自己的态度看作是上天的赐予。她以丈夫为中心构筑了一个美好的家园,即使她的丈夫因其貌丑而没有把她当做真正意义上的妻子,她却自得其乐于这种幻境中。还竟然自献计策怂恿丈夫勾引自己的妹妹,觉得“不十分亏本”,真是可悲,可叹!《慎莺交》里的王又墙则心甘情愿沦为附庸。她虽为妓女身份,但仍然由于传统男女尊卑礼教束缚,在男女交往中显得非常被动而卑微,不去争取自己该有的名位。《意中缘》中的才女林天素和杨云友凭借极高的模仿能力,甘愿成为陈继儒、董其昌背后的代笔者,用一腔才情献身于爱情,不求闻达。
即使像刘藐姑、龙女舜华那般不屑于世俗枷锁的女性,她们的与世独立不过是一个家庭、一个男子。终其结果,仍未走出女性对家庭向往的圈子,巩固了男尊女卑的地位。书中的女性出嫁后冠以夫姓,也能体现出女性作为男性的附属品。“死也甘心了”是多少女性发出的与自己中意的男子相伴到老的感慨啊。近千年“男尊女卑”思想已经根深蒂固在封建男权制度下,未出嫁的女性,充满了对婚姻和爱情的巨大向往和能量,而这往往又仰赖于男性所赋予其意义。在《笠翁十种曲》中,作者对于婚姻观有相当程度的探讨与批判。对女性能够大胆的去追求自己的爱情有所鼓励。作品中也不乏有对于封建礼教制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的婚姻往往成为女性通往幸福生活的阻碍,并且对这种不幸进行了反省和评价,对于当时女性社会地位的提高也做出了相对程度上的贡献。
尽管《笠翁十种曲》承认封建传统当该一夫一妻,但戚友先、周公梦等仍认为男子本应该“三妻四妾”。因此,男性的行为被缩小了,社会对男性的容忍度要高得多。相反,女性被置于放大镜下,任何家庭的矛盾都会指向女性,她们的言行举止成了人们诟病的源头。这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她们的悲剧命运。
四.从女性人格意识弱化中对女性地位之思考
根据史料记载,李渔个人有很多妻妾,善于描写男女风流韵事;但与此同时,他的作品仍无法彻底摆脱传统上从精神和行动上对女性的欺压。他所描写的群体很多,其中包含了士大夫和新兴市民阶级。因而他的思想是士大夫意识与市民意识的合流,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也注定着具有一定的局限性。
虽然李渔受《牡丹亭》等作品的影响,大胆的描述了女性对于情与欲的追求。但是,他又难免受到所处时代背景的局限,作为一个男权社会中的男性,李渔将其笔下的女性约束在封建礼教制度中的道德规范中。女性作为男性的附属品的社会地位由此可知。
一部好的戏曲作品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当时的时代背景下的社会观念,并且能够迎合观众的欣赏品味。男尊女卑的观念已经深入人心,在那个时代,女性无法从事工作,无法接受平等的教育,对于自己的婚姻也只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的情感无法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大力倡导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在这个大的时代背景下,女性们其实是“主动”接受这种思想。女性不得不屈从于这种封建礼教,迎合男性的贞洁观,三从四德束缚自己,使女性社会地位的提高遭到了恶性循环。她们卑微的选择顺从和依附,以男权社会信奉的贞洁观念来束缚自己,从而不可避免的开启一生的悲惨际遇。
总之,《笠翁十种曲》中的女性大多顺从封建礼教的约束。“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的观念已经深入到她们的骨髓中。虽然她们也曾试图冲破礼教的枷锁遵从自己的内心,但终究不过是迈出一小步,又被封建礼教的大网牢牢束缚。由此可见,女性不仅被环境驯服,而且也被心中构建的家庭观、夫妻观、三纲五常等封建体制所影响,从而导致了封建伦理道德占据了制高点,使她们逐渐弱化了独立的人格意识,沦为芸芸女性中的一员,成为封建体制下的牺牲品。
注 释
①李渔:《李渔全集》(第五卷),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第17页.
②李渔:《李渔全集》(第五卷),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第41页.
③李渔:《李渔全集》(第五卷),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第15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