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樋口一叶的《青梅竹马》
2019-11-26潘静惠
潘静惠
一.引言
日本明治维新后,日本政府全面引入西方的思想文化,福泽谕吉的自由民权和天赋人权的思想深入人心。在这种思想影响下,文人的作品中的人物形象的描写和刻画也随之产生了变化。聚焦樋口一叶的《青梅竹马》中的女主人公形象,可以发现日本明治社会的特质所在,对于理解日本具有深远的意义。
二.《青梅竹马》的时代背景
日本近代文学的开篇之作当属代表第一个文学流派即写实主义流派的《浮云》,这部作品成功实践了1885年坪内逍遥写的文艺评论《小说神髓》中的写实主义理论,堪称日本近代文学史上第一部小说。坪内逍遥的《小说神髓》中提到:“小说的主眼点应该是描写人的感情,而其他的世间之事应该退居其后。”《浮云》的时代背景是日本全国性的自由民权运动遭到镇压,绝对主义正在确立的时期。此时年轻女子可上私塾,接受些西方先进的启蒙思想,但家长制的残留思想仍紧紧地禁锢着她们的思想。
杂贺美津枝在《教育学杂志》第12 号发表的论文《家族制度的变迁和教育》[1]中写到:“在我国,从某种意义上讲,家族一直与政治和经济密切相关。”伴随着明治维新,幕藩体制瓦解,支撑幕藩体制的儒教思想表面上失去了价值,实际上并非如此。因为到了明治12年,小学教育开始通过儒教的家庭观念来教化民众。明治23年,通过“教育敕语”让儒教发挥着坚不可摧的教化作用。高崎经济大学地域政策学会第8卷第4号的《地域政策研究》中有一篇《关于日本家长制的家族制度》[2]的论文中写到:“日本的家长制度起源于中世,近世由武士阶层固定下来。而将其制度化的是进入近代的明治时代。从政治上看,家长是家族的全权代表,经济上共同劳动但收入完全由家长掌握,而且要求成员尽孝道。”应该说对女性的歧视是明治社会“家长制”的重大特征。
代表日本近代文学的第二个文学流派为拟古典主义,其代表作是《金色夜叉》。樋口一叶的《青梅竹马》代表了第三个文学流派即浪漫主义流派,《金色夜叉》和《青梅竹马》都是在这种社会思潮下出现,女性接受家政和修身的教育,认为服从家长是不可避免的,即使跌入人生苦境也认为是宿命,必须接受。《青梅竹马》为其后出现的第四个文学流派即自然主义文学作品起到了推动作用,因为直到自然主义流派,女主人公才开始觉醒“自我”。在自由民权运动风潮的激烈鼓荡中,过去被禁锢于家庭内的女子获得了改变地位及突破束缚的契机[3]。
三.浪漫主义文学流派和《青梅竹马》
浪漫主义流派是启蒙运动和自由民权运动之后兴起的另外一种文艺思潮[4]。《文学界》是以确立自由和自我为主题的浪漫主义的杂志。1895年樋口一叶就在《文学界》发表了《青梅竹马》。在形式上沿袭了拟古典主义的语言风格,在思想内涵上又兼备之后出现的浪漫主义文学特征,可以说是兼具日本拟古典主义与浪漫主义的杰作。
《青梅竹马》是明治小说家樋口一叶的短篇小说。1895年即明治28 年至29年陆续刊登在杂志《文学界》的第25-27号、32号、35号-37 号上。在1896年即明治29年4 月10日全文刊登在杂志《文艺俱乐部》的第二卷的第5号上。樋口一叶原名为樋口奈津。因为《大年夜》而展露头角,在一年零2个月中发表了很多作品,24岁离开人世。《青梅竹马》发表后得到森鸥外和幸田露伴等作家的赞赏。当时正是主张“女权”的时代。樋口一叶十几岁的时候,武士后裔的父亲和兄长相继去世,于是成为户主,背负养家的责任。《青梅竹马》中的女主人公的形象和樋口一叶重叠,随处可见在痛苦境界中女性的挣扎。《青梅竹马》是日本文学史的不朽名作。作品的背景舞台是吉原,通过女主人公美登利的形象描写,再现了明治社会悲惨的现实。《青梅竹马》描写了美登利少女时代的终焉,以14岁的美登利踏入人生苦界的早晨而结束。
“在一个下霜的寒冷的早晨,不知什么人把一朵纸水仙花丢进大黑屋别院的格子门里。虽然猜不出是谁丢的,但美登利却怀着不胜依恋的心情把它插在的小花瓶里,独自欣赏它那寂寞而清秀的姿态。日后她无意中听说:在她拾花的第二天,信如为了求学穿上了法衣,离开寺院出门去了。”
四.从《青梅竹马》女主人公美登利的形象描写认知明治社会
《青梅竹马》的故事发生在大音寺前巷,名称有点佛教的气味,而且附近有三岛神社。这里的人们跟南无大鸟大明神祈福保佑,但是这一带的居民大多靠妓院谋生。入谷附近还有一所私立的育英学校,男主人公龙华寺方丈的儿子15岁的藤本信如就在这里读书。花街上有个落落大方的小姑娘叫大黑屋美登利,也是此小说的女主人公,家乡在纪州,因为姐姐是吉原街的红妓女,于是全家都来到吉原谋生,美登利也学学舞蹈和缝纫。
二十日的庙会作为孩子王的女王的美登利和田中正太郎决定放幻灯片来大乐一番。到了庙会这一天,无论是三岛神社还是小野照神社都大显伸手。宵祭过后,美登利还没来,在打扮晚妆。父亲是拉洋车的三五郎去喊美登利来。田中正太郎家是三五郎家的恩人,但是却住在长吉的家,因此左右为难。三五郎左等右等美登利终于出来了,于是三五郎拉着美登利的衣袖就跑。在笔店门口,长吉一伙的把十六岁的三五郎打得落花流水。美登利阻拦却被长吉从脚上脱下的泥草鞋打中了前额,而且长吉喊到:咱们这儿有龙华寺的藤本,要是想报仇,随时都可以来找咱们。额头被长吉的草鞋弄脏,简直如同被泥脚踩了一般。受了此等羞辱的美登利不愿意去上学。在吉原街这种环境里长大的美登利,看到姐姐可以奉养爹娘开始觉得羡慕了。美登利只有在学校的时候,才学习修身和家政。在这种环境里,14岁的美登利分不清黑白,幼小的心灵只知道追求浮华。
《青梅竹马》的故事发生在有很多寺庙和神社的地方,如龙华寺、三岛神社、千束神社、小野照神社、大鸟神社等,但是都没有对美登利的凄凉命运予以救济。信如的父亲是龙华寺的方丈,天天念经“如是我闻,佛说阿弥驼经”,贪心却使他忘记了羞耻。信如觉得父亲的作为没有一样是正当的。美登利被草鞋弄脏额头的耻辱却终生难忘,方丈的形象和美登利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另外,美登利在校是学习修身,“修身”这一科目被列为明治女性教育的首位,即要求女孩子从小要培养“坚贞娴淑的美德和情操”[5],樋口一叶借美登利的形象描写,突出了明治时期女性地位的低下和儒教对女性思想的禁锢。
五.结语
庆应义塾大学毕业曾经拜芥川龙之介为师的小说家和随笔家小岛政二郎评价樋口一叶是“明治诞生的唯一一个天才。”24岁去世的樋口一叶实属薄命。森鸥外曾经评价说“给樋口一叶真正的诗人的称号也不足为过”。樋口一叶有着出生在山梨县盐山的曾为武士祖父的血脉,但因父亲事业失败,加上本该继承家业的哥哥病死,突然间樋口一叶成为户主,她干过裁缝、洗衣等辛苦地赡养着母亲和妹妹。听说朋友写小说能够获得收入,于是樋口一叶决定走“文学”的道路来维持家计,从而开始了小说创作。樋口一叶作为近代女性,希望女性能够觉醒,但却又无奈于社会现实的黑暗。
《青梅竹马》开篇就铺垫了成长在妓院里,长大后注定会成为妓女的美丽姑娘美登利的宿命。而且,小说邻近结尾与开篇呼应,再次揭露了美登利的悲惨命运。
“正太郎挤来挤去,不由自主地挤到花街的拐角来。这时候他看见一个姑娘和妓楼娘姨阿妻牵着手,一面说话,一面迎面走来。正太郎定睛一望,原来正是大黑屋的美登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