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辞（组诗）

天界

面  具

他小心而温顺地弯下腰

夜黑了。始终摆脱不了自我的纠缠

多数时间里

他只是黏附在某个角落的一粒塵土

风吹，在空中翻几次身

偶然被光

折射出一点亮。但快速沉降

他那么渺小

蒙面的心情像一支无头箭

当他穿过喧哗

卸掉浮躁。却又怎也回不到原来

场  景

被酒精软化后描述一朵花的重量

多么冲动。这比任何时候都刻意

如掉进冬天的窠臼

隔火炉取暖。请允许我想象

并用上诗人目光

你胸丰腴。骨头精致

小蛮腰从手指底部探出

看上去那么娇嫩

楚楚。你不断制造短暂场景

而每次偷运咒

的结果，像患上一次哮喘

憷眉的模样

似乎正承受骨骼重组

完全有理由拒绝诱惑

你不只属于夜

或傍晚。盛开也不只为了搬运痛

当你挤缩进骨骼

关闭欲念。再突然打开自己

的一瞬

人们看到的，只是破碎

低  处

世间本来就没有高低

当一个人在山顶倒立

天空便处于脚下

可为什么要倒立呢

闪电的梯子从高处甩下来

而秘密总在低处

一件宝物，越贴身越不安全

树往上长，根往下

见过轰然倒塌的金字塔吗

小野花在野外

就别把它搬进宫殿

良  心

一条无形鞭子悬浮在手触摸不到的位置

它随时落下。一记、一记——

它不会让你皮开肉绽

更不会鲜血淋漓

但你感到针刺般疼痛

如毒蝎子噬咬十指，发出恐怖声音

于是，幻影重叠。时间在流逝的田地长出新芽

远去的;即将来临的

都在幽暗处召唤

你不需要忏悔。——一个饱受摧残的老人

风吹草动，就有噩梦的记忆

生  日

精心打造的阴谋

一场盛宴中，见证影子离开

时间的魔术师

并不悲伤

心里住着天使，大美永恒

白天或是深夜

爱的人，一生欢喜

流失的，远去时光

是一部老式留声机——

这些，年轻人不懂的

淡  泊

细微的声音，并没改变什么

大地是王者显耀之处

一座丰碑，是一堆白骨

英雄死于傲气

奴才大智而亡于奸佞

成如何，败如何？一生没有积囤不涸的水

九峰的山还是山

月色一茬又一茬

许多细微的脚步，风雨过后

再也分不清——

祠  堂

每一座祠堂都端坐着一个老爷

他们有背景

无理想的人是可耻的

牌坊不能随意朝向

拜谒老爷，需要管家引见

神器两边护着

即使回不了头

也有修好的路

祠堂的年代决定一切

要细心观察。太远久，只能用来瞻仰

未知数

从一场伪病中看到另一个结果。

从餐桌上懂得需要什么。

弃掉多余的牙齿

等于找回丢失的快乐。

弃掉隐藏的第六根手指

等于销毁证据。

我喝不出掺水的酒。

掏不出眼中的沙子。

我从来不想知道为什么。

确实，只有这样才对。

怀  疑

我总怀疑天空是倾斜的

不然那只不死鸟为何越飞越高

越飞越高。

越飞越高，却飞不过那道天际线

我总怀疑自己不是鸟

飞啊飞啊，就“唰”地掉了下来

鸟什么时候怀疑过自己不是人

鸟哪来这么多怀疑

鸟飞啊飞，鸟飞向太阳，飞向辉煌的死神

鸟始终不飞向月亮

选  择

我们适宜平衡。

我们的摆动，更符合平衡原理。

我们行走时，天空宽阔。而一条路通往另一条路，

总有许多障碍。我们可以构思捷径，

却无法让自己停止下来。我们必须要看清：

打通这个环节，

那些障碍，是否确实被清除。

宽阔的天空，适合你在它下面作平衡运动。

你可以平衡地穿越。

如果你非得改变这些。那么

当天空竖立起自己的身体，你面临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