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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四军在茅山

2019-11-23汤钟音

翠苑 2019年5期
关键词:茅山陈毅新四军

汤钟音

挺进苏南

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爆发后,中国共产党呼吁一切不愿做奴隶的中华儿女万众一心,各党派各阶层共赴国难,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同凶恶的日本侵略者进行殊死的斗争。8月13日,日军又在上海发动了进攻,使侵略战争急剧升级。中国共产党立即派周恩来向国民政府提出,要求将1934年10月工农红军开始长征后,留在南方8省14个地区坚持了3年游击战争的红军游击队,整编成军开赴抗战前线。由于抗日战争是当时最紧要的任务,美、苏两国都不赞成中国内战,加上中国共产党多年来所表现出的顽强生命力和战斗力等原因,国共两党在把南方游击队改编为抗日武装问题上取得了共识,推动了第二次国共合作和全国抗战。

8月,周恩来前往庐山途经上海时,得知在海外流亡10年的北伐名将叶挺将军刚从澳门回到上海,便与他会面并商谈红军游击队改编的干部人选。叶挺一心请缨杀敌、抗日报国,立即接受周恩来的委托,主动请正在上海指挥作战的保定军校校友、国民党军第3战区司令长官陈诚向蒋介石建议,将南方游击队改编为“国民革命军陆军新编第四军”(意在继承当年北伐时第四军的“铁军”传统,简称“新四军”),由他率领开赴抗日前线。蒋介石迫于日军的侵略战火已经烧到江南重地,同时认为叶挺已脱离中共多年,正可利用他控制这支共产党的队伍来为自己所用,便未与共产党方面协商,于9月28日任命叶挺为新四军军长。

10月,中共中央派人联系,把华中8省14个地区的红军游击队集中改编为新四军。开始时只有三四千人,然后下山发展。11月3日,中共中央决定同意叶挺出任新四军军长,并公布项英出任副军长,同时兼任中共中央东南分局书记和中共中央军委新四军分会书记。

1938年1月8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参谋总长何应钦核定新四军编制为4个支队及各支队的司令员:第1支队司令员陈毅,第2支队司令员张鼎丞,第3支队司令员张云逸,第4支队司令员高敬亭。1月16日,新四军军部上报和下达全军设4个支队8个团队和两个直属大队的编制序列方案。

1938年3月,新四军到达皖南集中时,已有1万余人。

1938年4月,新四军军部决定从第1、第2、第3支队抽调部分干部和侦察连战士组成先遣支队,展开敌后战略侦察。第2支队副司令员粟裕任先遣支队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钟期光任政治部主任。

先遣支队约400人,是从各个独立基本单位抽出的一部分具备了特殊条件的指战员组成。他们都是从战争中锻炼出来的,大多数人身上都带着伤疤,受过人间少有的苦,野草吃过二十多种,有些人已经多少个月,甚至两年没见到过房子,长期在高山深林中过日子,都有钢铁般的意志。

4月28日的晚上,先遣支队从安徽省歙县岩寺(今属黃山市徽州区)出发,军中的同志们特地举行了一个欢送晚会。

特别引起大家注意的是2团张正坤团长的训话:“……希望你们将来领着一大批群众来欢迎我们,作为今晚欢送你们的回礼!”丁文秘书也诚恳地说:“同志们,你们先走,我们就来。勇敢牺牲是容易的,艰苦奋斗是很难的。你们必须具备钢铁一样的坚强性来迎接今后万重的困难,就是到了危急的时候,也必须保持我们伟大中华民族儿女的姿态!我们在前线相见,在敌人的后方相见!”

4月28日深夜,部队出发,经南陵、东门渡、高淳,于5月22日抵江宁县铜山镇业家庄,然后派出3个侦察组对南京、镇江、常州方向进行武装侦察,为第1、第2支队挺进苏南做准备。

6月初,陈毅率第1支队从皖南岩寺出发,向苏南敌后茅山地区挺进。

七条半枪进茅山

茅山在南京的东南方,全境东西不过百余公里,南北仅五六十公里,是江南不多的丘陵山区。所谓的茅山仅是江南平原上凸起的几座“童山”,无树、无花、茅草也不高,无法与皖赣山区相比。除部分丘陵山地外,大部分地区河流湖泊交织,北面是滚滚的长江,四周有京(南京)杭(杭州)公路、常(常州)溧(溧水)公路和京(南京)沪(上海)铁路,是一个范围不大的狭长地区。

说是“国共合作、共同抗战”,3战区同意新四军进入这个狭长的地区,国民党军却派部队时时紧盯着新四军,对新四军进行种种限制。但新四军却坚持自己军队的独立性,既要进行敌后游击战争牵制敌军,又要配合国民党军队正面作战,任务非常艰巨。新四军1支队从皖南出来时装备可怜、武器很差,最先到达茅山乾元观的一支连队,只有1支短枪、7条长枪(其中有1支断了把),人比枪多,枪比子弹多,老百姓说是“七条半枪进茅山”。

面对茅山地区复杂的地理环境和社会形势,在这里立脚困难确实不少。陈毅、粟裕率领大家从三方面做出了极大的努力:

第一是努力打胜仗,鼓起人民的抗日信心。新四军一到茅山,就在镇江城外卫岗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大长了抗日军民的志气。接着又打了丹阳新丰车站。这些战斗胜利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大江南北。

第二是军队严守纪律,使人民群众愿意靠近。新四军有铁的纪律,当时规定必须执行《三大纪律十项注意》。(当时提出的三大纪律是:一是一切服从于抗战利益,二是服从命令听指挥,三是爱护老百姓。十项注意是:一是上门板,捆禾草,二是房子扫干净,三是说话要和气,四是买卖要公平,五是借物要归还,六是损坏要赔偿,七是大便找厕所,八是洗澡避女人,九是进出要宣传,十是优待俘虏兵)。

茅山民众深受兵匪之害,敌伪和顽固派又到处散布谣言,因此对新四军缺乏了解,一听到部队来了,都马上逃得远远的。

新四军队伍进了村,不打枪、不闹事,整齐地坐在村头小学门前的广场上休息,唱着抗战歌曲,唱了一首又一首。天开始下起雨来,部队继续向前,走到离乾元观八里的潘家村时,雨下得很大,已经是傍晚,老百姓正开始吃晚饭,发现军队进村了,家家紧紧关上大门。指战员想为司令员找一座房子休息,敲十家门十家不应。陈司令对指战员说:“不要敲门了,老百姓被日寇和国民党败兵吓怕了。我们是为人民的,不要打搅百姓,我和大家一道露营。”就这样,部队战士在老百姓的屋檐下过了一夜,没有惊动老百姓。第二天拂晓,群众开门看到了指战员们全身湿透,都惊愕了,纷纷打开了大门。

第三是尽可能地把愿意抗日的力量都团结起来,建立广泛的统一战线。为此,各部都耐心细致地做好社会贤达、开明士绅和民族资本家的工作,因势利导,积极推动他们参加抗战。

新四军一进茅山,就努力把民众发动起来,成立了由地方各界人士和新四军代表组成的镇(江)、丹(阳)、金(坛)、句(容)四县人民抗日自卫委员会(简称“四县抗敌总会”),逐步建立起以茅山为中心的苏南抗日根据地,江南人民的抗日斗争开创了新局面,有了新希望。

争取纪振纲

新四军1支队刚进入茅山,就得知茅山东麓有家茅麓农茶公司,并拥有一支较有实力的自卫武装,在茅山地区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

茅麓农茶公司是当时江南有名的大企业,纪振纲先生是这家公司的拓荒人。纪振纲又名大鹏、载之,号农诚,1885年10月出生于湖北英山。幼年就读私塾,13岁举童生,在家执教了一些时日,转赴武汉任教师。1904年考入南京讲武堂习练陆军,3年后毕业回到湖北,被编入新军。1911年,他追随孙中山参加辛亥革命,先在黎元洪身边担任秘书,后改任冯玉祥的军事参谋,不久离开军界到九江办报。1913年,因抨击时弊严词讨伐袁世凯而遭到通缉,遂从水路流亡国外,先在新加坡经商,后转欧洲到德国学医,信仰基督教。

1917年他从海外回到上海后,怀着“实业救国”的抱负,在冯玉祥和上海工商界名流聂云台等人的资助下,来到金坛茅山东麓,投资买下原清代卸职道台宋盈之私人的茅麓树艺公司,购置山地1500余亩,建房数十间,雇工百余人,开荒造林,兴建茶园,开办了茅麓农茶公司。

纪振纲先后投资40万元,经过20年的经营,扩展山地1.3万多亩,绿茶“茅麓旗枪”誉及海内外;还植桑养蚕、栽瓜种蔴、榨油酿酒、碾米缫丝。公司又兴办起畜牧场、粮食加工厂、罐头厂,工人増加到千余人。他又从德国买回了柴油机、发电机、抽水机、揉茶机等机械设备,改善了劳动条件,提高了工作效率,扩大了生产规模。到1937年,茅麓公司在金坛建有货栈,在镇江开设了经销店,在上海中国国货公司设立了经销部和办事处,生意一直做到日本、东南亚。

然而,日军的侵略行为撕碎了纪振纲的创业宏图,他陷入了困境。为了保护自己的“40万投资,20年经营”,他从外地购买了一批步枪、机枪、迫击炮,收容了一批淞沪战事后散落到茅山地区的19路军广东兵,加上当地的一些青壮年近300人,成立了茅麓公司自卫团,延请教官,加紧操练,分班执勤,沿山巡逻。1938年春季,公司自卫团一举打垮了作恶多端的陶化洋土匪势力,稳定了社会秩序,得到了民众的拥戴,纪振纲成了茅山地区实力派头面人物。

陳毅清醒地意识到:下好争取纪振纲这一着重头棋,对于我们做好社会贤达、开明士绅的工作,团结和争取中间势力,发展进步势力十分有利,是开创江南抗战新局面极重要的一环。于是亲自提笔写了一封信,派作战参谋吴肃主动上门去拜访纪振纲。

吴肃见到纪振纲,向他送交了陈毅的亲笔信,并转达了陈毅邀约会面的意思。纪振纲展开信件仔细看了,稍为沉默后浅浅一笑,对新四军一进茅山就真的敢在韦岗同日本人交手表示钦佩,但又很直率地对吴肃说:“茅山被公路、铁路、长江及河网四面限制得死死的,国民党装备精良,尚且不是日本人的对手,你们新四军人马少、装备又差,钻到这个狭长地带来,岂不是以卵击石?”

不过,纪振纲还是表示愿与陈毅司令员会面。

数日后的一个清晨,纪振纲坐着轿子,后面跟随着四五十名卫士,浩浩荡荡来到三茅峰下乾元观,如约拜会陈毅司令。他下了轿子,一边行拱手礼,一边以“戏言”开腔:

“陈司令,听说你们共产党不主张坐轿子,今天敝人……”

“欢迎,欢迎!”陈毅热情地上前握着他的手笑答道,“我们不主张坐轿子是对自己而言,不过也要看情况,我们的伤病员有时也坐轿子,有的还骑马、躺担架呢!”

两人在友好的气氛中步入正堂,他们说古道今,纵论时势,从“山中宰相”陶弘景,谈到中华民族的百年磨难,从各自的风雨历程,谈到茅麓公司的生产经营,交谈得十分融洽。

陈毅从交谈中听得出纪振纲胸存爱国心,不愿做亡国奴,虽拥有武装但不敢抗击敌寇,关键是怕损害自己在茅山的“40万投资,20年经营”。意识到只要努力争取,就有可能把他团结到抗日的民族统一战线中来。于是,进一步诚恳地对他晓以民族大义,讲述新四军的抗日主张,讲述持久抗战必定胜利的道理,鼓励他树起信心和勇气。

纪振纲敬佩陈毅的恢宏气度和英雄胆识,也从陈毅的言谈中看到新四军铁心抗日的意志,便向陈毅吐露自己的一些想法:他恨日本侵略军,日本人曾几次想拉他出来当维持会长,他都托辞拒绝了。心里又看不惯国军的混乱腐败,对他们不存希望,只得自建武装防匪防盗,保境安民。他对新四军英勇苦战的精神很是佩服,但不掩饰对新四军装备简陋和处境艰难的忧虑:“恕敝人直言,茅山是一个狭长地带,北是滚滚长江,四面公路如织,又有京(南京)沪(上海)铁路横拦,行动很不方便,何况你们目前人比枪多,枪比子弹多。某些人让你们到这地方来,明明是想借刀杀人,你们要有死里逃生的本领哦!”

“我们到这里来,确实不能低估环境的复杂性与各种困难,”陈毅赞赏纪振纲的坦率,满怀信心地对他说,“江南虽然地形复杂条件困难,但是鬼子的烧杀淫掳,已激发起民众的仇恨。所以我们坚信,如果父老兄弟同仇敌忾,我们就一定能从老虎嘴里抠肉吃!”纪振纲听了连连点头:“钦佩,钦佩!”

临别时,纪振纲郑重地向陈毅表示:“陈司令,纪某也有肝胆,贵军今后有什么要求,只要力所能及,敝人决不含糊!”

此后,他同新四军的往来日渐增多,情谊也逐步加深了。7月7日,镇(江)、丹(阳)、金(坛)、句(容)四县抗敌总会在茅山地区成立,纪振纲被推举为总会主任。在他的影响下,当地其他中上层人士也都逐渐接近和靠拢新四军,茅山地区的抗战力量日益得到壮大。

纪振纲同情和支持新四军,但他无法做到公开亮旗武装抗日,如果那样做,茅麓公司就得关门。于是他婉言辞谢了公开出面担任的职务,把四县抗敌总会主任的职务辞让给樊玉琳,愿多想办法为新四军提供情报、供应物资,以实际行动为抗战出力。冬天来了,新四军缺乏棉衣、棉被,纪振纲出面协助新四军召集各乡士绅开会,动员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在史家大村的一次集会上,他带头捐募寒衣500套,其他士绅在他的带动下,也纷纷捐助,一下子又捐募到500多套,还有大笔钱款和粮食。这不仅解决了茅山地区新四军过冬的需要,还有多余的支援了皖南新四军军部。

当然,在与纪振纲交往的过程中,也有曲折。有一次,双方约定时间在西塔山接触会面。陈毅司令员约通讯参谋夏光带上2个警卫、4个侦察员,一同去会见纪振纲。为防意外,2团王必成同时带了1个营靠近西塔山。由于出发较迟,走了一半路程天色就暗下来了,于是就在茅山脚下的茅棚里歇宿,准备第二天早晨转西塔山。谁知纪振纲昨天应约来到碰头地点,没有见到陈毅,便立马转身回公司去了。陈毅知道后,感到不好,就叫大家陪同他一起上茅麓公司。纪振钢赴约没有见到陈毅,心中本来就不快,这里突然得知陈毅一行8人上他的公司来,一时不知底里,心里紧张起来,连忙布置公司自卫团增岗、加哨、加强警戒。陈毅一行8人走到茅麓公司大门口,看见到处是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陈毅朝夏光使了个眼色,微微一笑,关照两个警卫留在大门口,领着其余5人大大方方地进入二院。然后又叫4个侦察员留步,让夏光跟随他继续向里面走。到了纪振纲的三院内屋门前,陈毅解下自己腰间的左轮枪,放在门外的石桌上,吩咐夏光留在门口,他独自一人摆开两手走了进去。当时留在外面的随行人员心中也确有些紧张,过了一些时间,屋内传出了谈笑声,随行人员心上的一块石头才放了下来。这时候,有人出来客气地把夏光也叫了进去。中午,纪振纲请大家吃饭,临别时还赠送了茶叶。此后,纪振纲对新四军的态度更加友好了。

有一段时间,茅山地区斗争形势紧张。茅麓公司自卫团共有300人,训练有素,分别驻扎在场部和几个进出要道口。其中,有个姓陆的连长阴险狡诈,见了纪振纲唯唯诺诺,背着纪振纲常常敲老百姓的竹杠,更不能容忍的是,新四军发现那个陆连长正在暗中与日伪勾结。有一天,他带了人在石门头耀武扬威,欺诈农民,被新四军遇上了,劝他们歇手回去,不听,新四军就缴了他们的枪。纪振纲听说新四军缴了他自卫团士兵的枪,觉得大失面子,坐了轿子来乾元观找陈毅司令,满肚子的火正要发,陈毅司令就先说了:“纪先生来是要枪的吧?这个枪缴得好,缴得好!”纪振纲满腹狐疑。陈毅司令把这个陆连长带人干坏事,毁坏茅麓公同声誉的事告诉纪振纲听,纪振纲眉头緊皱,愣住了。陈毅司令还把新四军掌握的陆连长私下几次与日伪勾结的情况告诉他听,又指出他公司自卫团以前曾有人拉帮结派另立山头,差点出大事的真相,严肃地对他说:“这些人是尾大不掉,我们出面帮你解决了。”纪振纲恍然大悟,回公司立即整顿自卫团,他也更加真诚地靠拢新四军,为抗战出力了。

纪振纲与新四军关系密切,也带动地方上许多绅士同新四军友好相处。1939年春节,纪振纲会同当地的绅士们到1支队司令部拜年,特地邀请陈毅司令到邓墓村餐聚,吴肃也应邀陪同。席间,觥筹交错,频频举杯,气氛十分热烈。有位姓邓的先生乘兴提议说:“今天请陈司令给我们留点墨宝。”这话刚刚说出,马上就有人捧上笔墨纸砚。在这热烈的场合,陈司令盛情难却,便略作思索,濡墨挥毫,写成一联:

一览众山小(引自杜甫诗《望岳》诗句)

豪唱大江东(引自苏轼词《念奴娇》词句)

大家对陈司令“上马知征战,下马善诗文”的オ华赞不绝口。

在抗战的艰苦岁月里,国民党顽固派故意制造摩擦,常扣发新四军的粮饷、衣服、弹药,又阻挠新四军收税征粮,故意给新四军制造困难。纪振纲便到上海为新四军募捐钱粮、采购药品,再设法穿越封锁线,运到茅山地区。茅蔍公司常常成为新四军伤病员的后方医院。新四军急需补充枪支弹药,纪振纲怕汉奸告发,不敢公开支援,就借死人出殡的名义,把枪支弹药放在棺材里抬到事先秘密约定的地点埋下,让新四军星夜取走。

1939年冬,国民党顽固派调动一个营的兵力,开进茅麓石马桥诬陷新四军,纪振纲立即着人给新四军送去情报,及时粉碎了顽固派企图制造摩擦、破坏抗战的阴谋。

日伪妄图利用社会名流维持社会秩序,千方百计拉拢纪振纲。伪县长马荫棠借请纪振纲赴寿宴之名把他骗进县城软禁在“文清楼”,诱逼他出任伪职,日军宪兵司令也给他送来了黄呢军装。纪振纲见无法摆脱,急中生智,口头答应下来,并接下了军装,然后虚与委蛇,以胃病复发需休养些日子作托辞,趁隙脱身回到了茅山。

1940年春天,国民党顽固派掀起反共高潮。第3战区第2游击区副总指挥冷欣指派第2挺进纵队的一个营,越过溧武公路向北,进驻茅麓公司,企图威逼纪振纲配合反共。日军发觉了顽固派的行动,也立即出兵逼近了石马桥。纪振纲的行动已受限制,心急如焚,原先两面应付的局面再也顶不住了,只得暗下派人送信急告陈毅。

陈毅接到信,立即派吴肃乔装改扮,星夜赶到茅麓公司,向纪振纲提出忠告:“茅山是我们根据地的中心,日军到这里来,我们是一定要打的,为了顾及你的安全,我们可以暂不动手,但不能久等。希望你尽快离开,你想上哪里,我们可以派部队护送。”纪振纲看过陈毅给他的信,信中有这样几句话:

玩虎开蛇,事可一而不可再;先生达者,当不河汉斯言……

纪振纲掂了掂陈毅书信的分量,沉思了一会儿,坦诚地向使者表示:“请转告陈司令,我宁死也绝不当汉奸。但若跟你们新四军走,我吃不了这苦,转到重庆去,我也视为畏途,思量再三,还是决定远去上海。我走不要你们护送,我自有脱身之计。”几天之后,他神秘地离开茅山,转移到了上海。当他一离开茅山,公司自卫团按纪振纲事先的安排,由自卫团负责人李安邦带着全副装备和物资,接受了新四军的收编。

纪振纲转移到上海以后,与中共上海地下组织和沈钧儒等“七君子”取得了联系,并与夏衍、李一氓、吴媚、邹韬奋等人一道组织义卖、义演活动,将自己在上海的茶叶和其他物资出卖,所得钱款购买了药品、棉纱、布匹和其他物资,支援在浙江金华坚持敌后斗争的新四军,直到取得抗战胜利。

茅屋里接受新任务

1938年秋的一天,惠浴宇在茅山南面的黄金山竹箦桥附近的一座茅屋里坐着发呆。抗战前他曾坐了多年牢,出狱后进延安抗大学习了几个月,几天前,经新四军军部安排来到1支隊。面对江南敌后复杂的政治、军事斗争,他能做些什么心里无底。

正想着,一位军人走进茅屋。此人面庞黑里透红,眉宇间英气逼人。没等惠浴宇开口,他就笑眯眯地先问:“你是惠浴宇?——我是陈毅。”慌得惠浴宇一时想敬礼又想找凳子,刚刚站起身,陈毅就坐到了惠浴宇床沿上,与惠浴宇亲切地聊起来。三言两语,惠浴宇的拘束和紧张就全飞走了。

陈毅听出惠浴宇的苏北口音,高兴地说:“苏北人,好哇!”惠浴宇没搞清好什么,跟着陈毅傻笑。陈毅略停了一下,认真地对惠浴宇说:“就派你过江去,我们要到苏北去抗日。”

惠浴宇觉得自己单枪匹马,凭什么本事在江北立足,岂不是去送死?心中的疑虑没说出口,又觉得在首长面前说这种泄气话,也许太唐突了。陈毅似乎看出了惠浴宇心中的疑虑,摇摇头笑着说:“办法么,总是有的。”陈毅一边说,一边拉着惠浴宇和一同来竹箦桥的几个人走出茅屋,来到一棵大树下。陈毅自己掏钱叫人去买来了一盆钢炭烘山芓,说:“今天我请客,欢迎你们来参加敌后抗日。”

大家就坐下来,一边剥山芋一边谈,他们具体了解了苏北的社会形态和风俗习惯,分析了苏北的抗战局势,商议和布置了建党工作。陈毅鼓励大家:“你们去苏北,风情熟悉关系多,开展统战工作有特殊的便利,准定大有可为。当然,不是叫你们马上过江,也不是让你们单枪独马。来了,就先学一点行军打仗的知识。”

第二天,陈毅又把大家召去继续谈了半天,帮大家认识形势和任务,教大家运用政策和策略,给大家勇气和信心,同时,也把大家的工作进行了分工和安排。陈毅说:“惠浴宇,你先到丹北管文蔚那里,配合他准备去苏北。到了苏北以后,主要的工作是建党,要建立一个苏北工委。就是要你们去配合管文蔚的挺进纵队控制扬中,然后发展苏北,党没有枪不行啊!”

惠浴宇茅塞顿开,他想,陈毅是多么好的首长啊!如果碰上一个武断的上级,我与他一见面就暴露了自己的顾虑和惶惑,那样,就会把这个重要的任务给了别人,那我就只好坐在那个茅屋里发呆了。

陈毅这样安排,并不是对惠浴宇个人的偏爱。曾记得,有一位知识分子出身的军事干部,战场经验不足,有些红军出身的同志对他不满,甚至气得骂娘。陈毅便出面卫护他:“谁也不是从娘肚子里出来就会打仗的,我参军时,朱老总也问过我这个留法的洋学生会打仗吗?那时还真的不会打,打仗也是在实践中锻炼出来的嘛。”

惠浴字没有迟疑,立即赶往丹阳访仙桥管文蔚的江南抗日义勇军挺进纵队。受党组织安排,惠浴宇担任了江南挺进纵队大队指导员、“挺纵”3支队政治部主任等职,过江北上,开辟了苏中抗日根据地。

踏上新征途

1938年6月,陈毅司令员率新四军1支队进入苏南茅山地区。丹阳抗日自卫总团团长管文蔚派人前往茅山寻找新四军,见到了陈毅,并带回了陈毅的指示。接着管文蔚写了一封长信派专人送给陈毅,诚心表示要将丹北抗日武装交给党。

7月上句,陈毅司令员约管文蔚到丹阳县延陵附近的一个村子去会面。一天晚上10点多钟,管文蔚越过敌人的两道封锁线,在一个比较安全的村子里睡了一觉,第二天天刚亮就起身路,上午11点左右,到达了目的地。

初次见面,管文蔚想把丹北敌、我、顽三方面的情况详细向陈司令员汇报。可是陈毅说:“不忙,今天我们先谈谈其他一些事情。”

管文蔚一时摸不着头脑,心中感到有些茫然:还有什么事情比敌情更紧要?

陈毅温和地问:“你听说过我们党的统一战线政策吗?”

管文蔚对陈毅说:“在报纸上看到过,两个月前,上海党组织也派人来和我谈过,对于他们的那些意见,我想不通。”

陈毅问:“他们说了些什么?”

管文说:“国民党的报纸宣传说,共产党放弃阶级斗争了,国共合作就是阶级合作,共产党要归国民党收编,军令、政令都要统一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上海党组织派何克希和李青来跟我谈,何克希说‘我们与国民党合作,对抗战有利,这我同意,但李青说‘共产党力量小,抗战要全心全意帮助国民党,依靠国民党,这是什么事儿?我不能同意,就和他们吵了大半天。”

“七七事变”后,国民党承认共产党的合法地位,国共两党建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但当时党内有些人不能正确认识我军和人民群众的抗日力量,把一切希望寄托在国民党身上,提出了“一切经过统一战线,一切服从统一战线”的错误口号。新四军领导参加中共中央六届六中全会,未等会议结束就离开了延安,对会议后期批判王明右倾错误并不了解,因而在新四军中仍继续宣传和贯彻这种错误主张。

陈毅淡淡一笑,胸有成竹地说:“统一战线的政策,各个政党、各个阶级都有他们自己的解释。我们党对统一战线的解释是:凡是一切愿意抗日的政党、阶级、团体或个人,都要联合起来,合作抗战,形成一个伟大的抗日阵线,当然汉奸除外。”

陈毅接着话锋一转:“内战时期,我们领导农民工人同地主资本家做斗争,打土豪分田地。但在今天,如果再拿这个政策去抗战,就会把地主资本家,以及附属于他们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一起赶到日本鬼子那边去,我们的抗战怎么能取得胜利?老管啊,统一战线政策,将是我们以后,或者说是永久的战胜一切敌人的战略性的政策,重要得很那。”

说着说着,开饭的时间到了。饭后,陈毅约管文蔚到门外走一走。两人出门,走到村边,陈毅指着远远的茅山顶说:“那上面驻着一小队鬼子兵,他们是想不让我们到他的后方来,可是我们偏偏天天从他的眼皮底下过来过去。因为我们有统一战线政策的基础,敌后的人民群众,从工人农民到地主资本家,都和我们一道打鬼子除汉奸,鬼子兵只得孤零零地缩在那个山顶上,天天吹西北风。”

陈毅望着管文蔚,又接着上午的话题说:“‘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国民党蒋介石屠杀大批共产党员、革命知识分子和工农群众,顿时天昏地暗,乌云滚滚。这时,我们党内有些同志抛弃了统一战线这个法宝,采取过‘左的政策对待地主、富农和资本家,不给他们生路,结果我们自己被孤立到可怕的地步。”

陈毅说到这里,管文蔚脑际突然闪现3个月前在丹阳嘉山南麓,一次枪毙了几个人,其中有的是丹阳、镇江沦陷时从监狱里逃出来的丹北地区无恶不作的抢劫杀人犯,有的是國民党政府逃离时埋伏下来的特务,还有的是流氓头子。这一行动对地方震动极大,不少人逃离了丹北,地方上的各种谣言多起来了。看来,上午陈毅说“先谈谈其他一些事情”,就是要帮助管文蔚解决思想认识问题。希望他这个小资产阶级出身的知识分子不要犯“左”的错误啊!

新四军刚到江南,在丹北地区被赶走的国民党顽固分子和被杀掉的几个特务分子的家属,以及一些地痞流氓,真的找新四军告状,说管文蔚的自卫团“杀了很多人”“不赞成国共合作”“反对国民党,仇恨地主、资本家”,要求新四军赶快把管文蔚干掉。

陈毅又以自己的亲身经历提醒管文蔚:“我们一定要善于在斗争中学习,在实践中提高,而不是一味记取书本上的字句。看问题定要注意问题发生的时间、条件和场合,而不能抛开时间、条件去照搬照套,否则就会犯错误。”

管文蔚问:“对待上级的指示呢?”

“当然要坚决贯彻,借故不执行就要受到党纪处分。我们共产党所以有力量,就是全党能遵守这个纪律,特别是军事命令。当然,至于如何贯彻,那就要根据实际情况有步骤地进行。”

陈毅侃侃而谈,既生动又深刻。管文蔚一边听,一边咀嚼他说的这些话,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精辟的议论,确实感到自己过去搞农民运动为什么会垮掉,就是因为没有知晓这些道理。

太阳将要下山的时候,陈毅站起身来对管文蔚说:“今天我们就谈这些,过几天,我派刘炎同志到你那里去,你再和他细谈你那里的情况。有什么意见,统统给他讲。再会,下次我去看你。”

管文蔚匆匆离开了,晚上在眭巷南面一个村子里休息的时候,管文蔚向新四军战地服务团副团长吴仲超介绍丹北地区的情况。吴仲超也把茅山地区的情况介绍给管文蔚。

7月中旬有一天,新四军1支队政治部主任刘炎到访仙桥管文蔚的部队视察。他给管文蔚恢复了党组织生活,授予丹阳抗日自卫总团“丹阳游击纵队”的番号,颁发1支队委任令,委任管文蔚为司令员,韦永义任政治处主任。9月,刘炎再次带领20多位军政干部来到丹北,宣布将丹阳游击纵队改番号为“新四军挺进纵队”,对外称“江南抗日义勇军挺进纵队”(属于新四军第1支队建制),管文蔚任司令员,参谋长张震东,政治部主任郭猛。原来的4个大队扩充为4个支队:第1支队长张震东兼,第2支队长方钩,第3支队长梅嘉生,第4支队长韦永义。党的支部建在连上,党对部队保持绝对的领导权。

新四军挺进纵队从此踏上了新的征程。之后,新四军军部和1支队先后派郭猛、魏天禄、贺敏学、龙树林、陈时夫、吉洛(姬鹏飞)等到挺进纵队来工作。部队经过整训,军政素质大为提高,成为新四军江南指挥部领导的开辟丹北地区的主力部队。

1939年10月,新四军挺进纵队与西撤扬中的“江抗”主力合编,执行向北发展任务。

指前故事

1937年7月7日,日军发动卢沟桥事变,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国共两党实行第二次合作,国民党同意将长征留守在南方8省14个地区的工农红军整编为“中国革命军新编第四军”(简称“新四军”),开赴抗战前线。1938年春夏,新四军一、二支队从皖南挺进江南茅山地区,建立抗日根据地,凭借山地与河湖港汊,配合国民党军队(俗称“国军”)开展游击战争。金坛广大农村成为新四军的活跃地带。

1939年7月,国军的一个营驻扎在金坛下新河南边的指前标。一天夜里,这个营突然受到从下新河方面来的日军的袭击。敌人的迂回部队沿着社头、张村至红庙一线,突进到红庙东北的大河南岸。他们企图把这个营消灭在这条大河的岸边,或者把他们压往东面,叫他们一个个沉进长荡湖的水里。这个营在指前标的正面,没有能够抵得住敌人的进攻,正在往后撤退着,情况非常危险。

“现在就让我们战死在这里吧!”营长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制止了部下的溃退。他把队伍集中到指前标附近村子的一个大祠堂里面,把这祠堂作为堡垒据守,同时派一个排去指前标的高河堤两边,收容被击散的部队。大约20分钟后,这个排被敌人的炮火击溃,从指前标街上至南面一带的村子已经为正面的敌人所占领。

这时候,一个侦察兵从西南面大河那边回到营长这里,报告营长他找到了5只大木船。营长找出了手枪对着侦察兵:“怎么?你找到了5只大木船?你准备逃跑吗?……哼,你这个怕死的东西!”

侦察兵没有半点声息,在夜色中来看他的影子像一块直立的碑石。

但是营长并没有扣动那手枪的扳机,他突然想到没有理由枪杀这个侦察兵,应该率领自己的部下利用那5只木船立即渡河,而不应该在这祠堂里作孤注一掷的无意义的死守。

于是,他们渡了河,终于突出了敌人的包围圈。营长在这夜色沉沉、天将破晓的时候,他才觉察到自己的危险。他带着残兵,惶急地开拔到新四军驻防地的附近,找到新四军的司令部,请求新四军司令官给以援救。

这个国军营长是浙江人,一个老于战斗的硬骨汉,他个子高大,马ー样的长脸孔,一对细小的眼睛蕴蓄着善良和机智。

新四军的司令官安慰他说:“你不是已经把两个连以上的兄弟安全带回了吗?在那样危险和不利的情势下,只要你打错一个算盘珠,你这个营就有可能立即被消灭。所以,我们以游击战争的灵活性观点,评价你这次突围是一个胜利。你注意,我这是在游击战争的观点上对‘胜利二字作的解释。”

“但是我的死日到了。”营长说,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是将这骇人听闻的消息忠告别人,而不曾夹带半点柔弱的感情。

新四军的司令官比他还坚定地询问他:“那是什么意思?”

营长这样回答他:在他们的军队里,到这天为止,还找不出有这样解释“胜利”的观点,这里只存在着一味专横暴戾的无情的军纪——生是犯罪的,只有死才能得到鼓励和褒奖。这是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定律,整个军队的生命都依靠着它,正像天主教徒的灵魂依靠着天主。而且有了这个,就用不着战略和战术。军纪以无数“死”字拼成的连坐法,这就是战略、战术。一切都是趋向死亡。他们说,死是军人光荣的归宿地,因此,軍服变成了棺材,哪时出发上前线,哪时就是抬着自己的棺材走进坟墓。

“你的话我完全理解了。”新四军司令官说,“那么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呢?”

营长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一点表情。他说他为了从死中求生,他要求新四军的司令官将他收留,他决意从那残酷无理的连坐法逃出,重新献出他战斗的一生。

但是,新四军司令官以为,这个营长是对于一件事情产生了过分神经过敏的反应,事实也许不至于那样严重。于是,便竭力劝阻他,并为可敬的营长拍电报给这支国军的总指挥部,报告这个营长的战斗遭遇,指出胜利的意义所在,希望这个电报会造成一种幸运的空气来卫护他,使他获救。

然而所得到的回应却是可悲的。那总指挥部发回电报,大意是这样的:此次从下新河方面败退之敝军,承贵军代为收容,非常感谢,但该营长守土失责,有辱我军人之人格,应立即把他解回来……

新四军的司令官坦诚地把这个回电交给营长,征求他最后的意见。

这时候,营长的长脸尴尬地微微一笑,然后一字一句很镇静地说:“现在我应该回去了,新四军同志,你们所创造的新天地,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他那坚强的马一样的脸孔像一个古圣人的像,永远刻着那坚定、坦然的微笑和皱纹。他像小学生似的严肃而驯服地和新四军司令官握手后,把他的残兵带回去了。

后来的消息是,在回到他们总指挥部的第二天,他被处决了。

向东作战

1939年开春,中共中央军委副主席周恩来来到皖南,根据中共六届六中全会精神,重申“独立自主,放手组织人民抗日武装”的方针,进一步明确新四军的战略方针:向南巩固,向东作战,向北发展。

新四军进入茅山地区后,打了许多胜仗。日军在沪、杭、宁地区调遣了3个师团,在宝堰、延陵等铁路沿线和京(南京)杭(州)国道上又增加好多个据点。国民党3战区给新四军划定活动范围,不准超越。这样,新四军在溧(水)武(武进)路以北不能以团的规模行动,只能以连队为单位分散进行游击战,活动就更困难了。但是丹阳、武进以东很大的区域里,却只有中共上海的游击队活动,而戴笠系统的“忠义救国军”在那里敲诈勒索,异常活跃。于是,新四军设法与那里的游击队取得联系,派了一些干部到那个区域去了解摸底,探究虚实。

陈毅分析了东路(指常州以东,京沪铁路两侧,南至太湖、北至长江、东接上海的三角洲地带)的形势,极力主张向东挺进苏(苏州)虞(常熟)太(太仓),打破国民党对新四军的限制,发展人民抗日武装,积极准备过江向北。他把支队的领导找来,将向东路地区发展的想法说了出来,大家都很赞成,政治部主任刘炎激动地说:“早就该这样干了!”

谁去东路?经过多方面权衡,大家认为6团最合适。26岁的6团团长叶飞正在为战斗中人员和弹药的消耗得不到补充而烦恼,这里说让6团去闯一闯,与其说是一个艰巨的任务,还不如说是一个解难题的大好机会。

叶飞当天回去就按照陈毅的指示,进行动员准备。为了应对国民党第3战区,团领导把名字也改了:叶飞改名叶琛,吴焜改名吴克刚,乔新民改名为汪明,刘松清改名为刘飞。

为鼓舞6团官兵的士气,陈毅连夜写了封题为《献给“良团”全体同志们》的亲笔信(新四军8个团,其代号分别以“保持发扬优良传统”8个字为序编排,6团是第6个字“良”,代称为“良团”)。信中提出这次到东路去,一是发展队伍,二是搞到武器装备自己,三是筹集款项,直截了当说就是要搞人、枪、款。信还热情赞扬了6团的艰苦奋斗作风和顽强战斗精神,并说到当前形势、部队纪律、官兵生活等方面的话题,充满了关怀之情、期望之心。第二天,叶飞就向官兵进行了传达。

进入5月,6团从各方面做好了准备。就在部队即将开始行动之际,项英副军长从军部发来电报,不同意6团进军东路地区,理由有二:一是部队到那里超出了国民党3战区给新四军划定的活动范围,会破坏统一战线;二是说那里水网交错、交通发达,日伪军据点林立、兵力强大,担心我们的部队进去了出不来,有被消灭的危险。

陈毅将叶飞叫了来,把电报递给叶飞看。他问叶飞:“你对这个电报怎么看?”

叶飞看罢电文,紧蹙眉头不语。陈毅又紧接追问:“怎么样,部队进去了能不能入住,会不会被吃掉?”

叶飞沉思了一下,坚定地说:“只要我能进得去,就一定能生存下去!”

“对!好!”陈毅听到此话,“霍”地站起身猛拍了一下叶飞的肩膀说,“我们就是要有孙悟空钻进牛魔王肚子里去的本事,不仅能生存,而且一定能发展、壮大!你们照原计划行动,走!”

叶飞说出了心中的顾虑:“军部要是说我们破坏统一战线怎么办?”

“这个由我负责,‘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嘛!”陈毅说,“军部要是来查问,我就说你们已经出动,来不及通知了嘛。”

为了防备国民党顽固派找茬寻衅,陈毅亲自出面向3战区报告,称叶飞“因病请假”,同时迅速把茅山地方武装组编成了新6团。

叶飞的“包袱”放下了,便立即带领他的老6团,换上了国民党军队穿的黄军装,打起了“江南抗日义勇军”(简称“江抗”)的旗号,于当日星夜便向东路进发。

“江抗”智打南翔镇,巧攻浒墅关,夜袭虹桥机场,打得鬼子哇哇叫,使京沪(今沪宁)铁路瘫痪了3天。接连的胜利,使“江抗”在东路地区声名远扬。香港、上海的各大报纸也都作了特别报道,在国内外造成重大影响。

国民党顽固派“忠义救国军”武器很好,但不去打鬼子,故意与抗日的队伍搞摩擦,被我们消灭了好几千人,还缴获了大量武器,老6团都更新了装备,还给茅山地区送来了百来条机关枪。“忠义救国军”气急败坏,连忙向冷欣告急。冷欣立马发电报要陈毅查办。陈毅得知冷欣正在山丫桥给不久前刚去世的母亲吊孝,便以自己正在外地视察为由,派参谋处长吴肃作代表前往吊孝、送丧礼,借机与冷欣周旋。

冷欣问吴肃:“最近苏州、常熟和太仓一带发现一支队伍,穿着黄军装,是不是你们的部队?”吴肃故意一愣,说:“不知道,我们的部队在茅山地区。”

冷欣说:“这支队伍唱歌、搞宣传,还做民众工作,和你们一式样,怎么不是你们的?”

“我们没有派出这支队伍,如果不信,你可以去看看。”吴肃坚持说,“也可能会是我们上海党的游擊队。”

冷欣说:“那好,就请你们出面去管一管,命令他们退出苏、常、太,那儿不是你们的战区。”

“对不起,他们不属于我们管辖,我们管不了。”吴肃一面笑一面把冷欣的话顶了回去。

“那会不会是你们军部的?”冷欣满腹狐疑地问。

吴肃说:“不知道,可能东南局都派不出,也许是我们党中央直接管的。”

冷欣这下真觉得有点为难了:“那怎么办?”

吴肃故意两手一推,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我们也没有办法。”

沉默了片刻,冷欣态度平和下来:“吴处长,无论如何得请你们去联系转告一下,好好谈一谈。”

吴肃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如果是联系一下,可以。”

冷欣马上接着说:“那就请务必尽快动身。”

“不行,”吴肃摇摇头,似乎有点为难,“我必须带支队伍进去。”

冷欣一听马上急起来:“那不行,你们的队伍不准进入!”

吴肃立即以退为进:“那里是鬼子的中心地区,不带队伍怎么能进得去?要不,还是你们去吧!”

冷欣束手无策,最后只得这样回答:“那就只能带少量的人马去。”

吴肃心里暗笑:正中下怀。

那时,叶飞带领东进的队伍已经进入上海郊区,震动了敌人,唤起了民众,战略目的已经达到。敌人也惊慌了,赶紧调兵遣将,我们的行动也受到了限制。吴肃带了一支队伍前往苏州、常熟、太仓地区,同叶飞会面,正好部署下一步战略转移,进行新的斗争。

6月,叶飞领导的老6团改名为“江南抗日义勇军”(简称“江抗”)进入江阴、无锡、常熟一带。当月,突袭浒墅关车站,消灭日军55名、伪军1个中队,叫京沪(宁沪)铁路瘫痪3天。7月,夜袭上海西郊虹桥飞机场,上海各家报纸在头版绘声绘色报道了这条消息,各界群众欢欣鼓舞。

“江抗”在寻找机会打击日军、伪军的同时,按照叶飞等领导的意图,主动与当地的党组织所领导的“民抗”等抗日游击队伍取得联系,进步青年纷纷要求参加“江抗”,逐步建立起了以阳澄湖边东塘寺为中心的抗日游击根据地。

1939年10月,江南抗日义勇军(江抗)向西转移,夏光和刘飞等一批留在阳澄湖休养的36位伤病员,为了躲避日伪和顽固派的追捕,由中共常熟县委把他们安置在一个港汊旁的芦苇荡中,凭借港汊芦苇荡的特殊环境,与敌、伪、顽斗智斗勇,使“江抗”在英勇不屈的斗争中不断发展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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