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月
2019-11-23罗俊士
罗俊士
中秋节到了,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首《月亮船》:“……淡淡清辉滢滢照/好像妈妈/望着我笑眼弯弯……”月亮总是圆的时候少,缺的时候多,缺月弯弯,像极了一艘小船,载着思念,驶向圆满。
中秋节越来越近,月亮越来越亮,越来越圆,仿佛和我们拉近了距离。那轮银亮银亮的玉盘悬挂在墨黑的夜空,照亮的不仅是世间万物,还有人心。
每逢佳节倍思亲,我内心里觉得中秋节最为美好,也许,与那轮圆润到极致的月亮有关。
我年轻时在外地工作,每到农历八月,就会格外思念老家,很想回去看望爹娘,却较少成行。路途遥远是一个原因;当时没有法定节假日是另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爹娘总是在中秋节前给我打电话。爹说:“别回来了,挣钱不容易,扔路上怪可惜的。”“就是,”娘附和道,“有那份孝心就中。”
人回不去,我就跑邮局,邮寄些爹娘爱吃的食物,当然少不了五仁酥月饼。内容大于形式,自我安慰也是这么有理有据。夜里我做了个梦,坐在月亮船上,飘呀飘,飘呀飘,朝着老家的方向。
身在异乡,心向故乡,那份缱绻之情,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灵感涓涓而来,我写了一首《月亮》的诗,聊表寸心:你黑着半边脸/在等别人/还是在等自己回来?/哪个方向的风?/哪颗星?/哪朵雪?/哪团旧棉絮?/哪块砂布?/正在擦亮你一腔的柔情?/圆圆的夜晚升起来/亮了一座山/也亮了一条河/柳丝苍凉的瀑发/因之而熠熠生辉/雀斑被水声揉碎/游动成了蝌蚪。
月亮船呀月亮船,飘悠悠,荡悠悠,摆渡的是亲情,绵绵无尽。
时光荏苒,先是老爹去世,然后是老娘患了老年痴呆,需要有人照顾。恰好我退休离岗,干脆搬回老家居住了。
临近中秋节,姐姐、妹妹和弟弟会拎着吃食过来,老娘“咯咯咯咯”笑个不住,像中了头彩。
老娘思维混乱,说话总是颠三倒四,却在中秋节这天,再三念叨“毛豆”二字。“毛豆”出自大豆,仲秋时节,最适合煮毛豆,豆荚内的豆粒软软的,盐水加花椒八角煮就,越吃越想吃。
那年中秋节下午的一幕,清晰如昨:停下工时,一群女社员“唧唧喳喳”,都想拔些豆秧回家给儿女煮毛豆,我娘也饶舌帮腔,我爹作为一队之长,只得顺势而为,发话说:“一家只许拔一棵。”女社员们顿时哗笑,每人挟一棵豆秧,乐颠儿乐颠儿各奔各家。似乎有了煮毛豆,中秋节才算圆满。
中秋节晚上,家家户户的供桌都会摆上圆月形状的月饼,其实是面饼。把发暄的白面揉妥,揪成团,一一擀成圆片,往圆片中间搁半把白糖或红糖,在上面加盖一层圆片,周边捏出皱子,表皮撒些芝麻,搁笼屉里蒸熟,面饼也叫芝麻糖饼。供桌上还有苹果、鸭梨,也有红枣,那是马铃枣,从邻居家讨要来的,很甜,却小得可怜。更小的就是煮毛豆,挤出的豆粒微小,却咸香津口,连月亮都看馋了。
前年初冬的一天上午,我往老娘屋内那块水银镜前搁了四个小塑料盆,一个盆里是杂豆,让她坐在小马扎上,按颜色往另三个空塑料盆里分拣豆子,这是给她找活儿干,有活儿干她就不胡喊乱叫了。老娘边拣豆子边跟镜子里那个老太太(她自己)聊天。
傍晚,我从县城回来,见老娘正坐在小马扎上痴笑,问她笑啥,她不语,仍笑个不住。让我疑惑不解的是,那四个小塑料盆空空如也。
转年开春才揭开谜底,我家院里那片空地里,长出几垄豆苗,青枝绿叶,煞是喜人。
这年中秋夜的月亮,似乎比往年更圆润,更皎洁,更璀璨夺目,星星也亮晶晶,光闪闪的。供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贡品,尤其是那三堆喷香扑鼻的黄豆角、黑豆角、青豆角,特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