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诗性和迷人的疼痛之间
2019-11-22张菁
张 菁
对王爱来说,文体似乎不那么重要,是现实还是梦境也似乎不那么重要。她愿意穿行,用自己的方式轻轻推开界限的栅栏:在这里,日常生活和梦境,幻觉和神话,小说和散文“轻而易举”地融合在了一起。王爱,充当着一个微小的造物主,一个她所创造的梦境世界。只不过,这个世界中的生活走向也许并不受她的掌控,否则她大约不会让那么多的疼痛溢出来。
我读到了疼痛。它分布在每一个人的身上。那么漂亮的有华彩的语言也遮盖不住它。
王爱塑造了一个氤氲朦胧的梦境般世界,在魔幻的叙事中寻找出路。她在两篇散文中都引用了“我”,这个“我”提供了一个非常灵活的、又有些主观化的视角。就像在平行世界上搭建了一条高速路,自由飞奔,充满力量地打开她的世界中的人物,推进他们的生活。
《梦境之上》讲述“我”在西门垅的村庄中的“所见所闻”。作品开始,“西门垅人的梦境是被雾气催生出来的。雾气被视作西门垅人命运的缔造者,也是催生梦境的始作俑者。在黑夜结束的地方,雾气汹涌激荡。而每一个白日来临之际,雾气生生不息。” ——这一带有强烈的幻觉感的世界让人着迷。西门垅这个村庄,“沿途有拉面店、韩式妆会所、纹绣机构、画室、舞蹈房、中医世家……”它是稠密的,是人口众多的,也是故事的和传奇的,一个新世界。而至《良夜寂静》,白七、小山、罗氏和罗氏丈夫小男纷纷出场,他们携带着身体和蕴含性很强的传奇性。这里,每个人似乎都有某种精神病症的性质,它的指向是丰富的、有寓意的。作品情节中以种种超自然的现象,借以反映艺术主体,瑰丽魔幻,让语言和文本都具备向外的张力。
王爱叙事的节奏很快,她有意简略,习惯三言两语中概括地讲述个人命运——她让自己的叙述有一个强节奏,也让我们可以轻易地被带入。她书写苦难但并不强化地“展示”这种苦难,而是用一种概括的方式、平静的叙事方式掩盖起它来,只有耐心地品啜,那种“苦”的气息才会更强地氤氲出纸背。同时,在这里出现的所谓苦难也都是诗性的,王爱用语言的美和诗性感觉让它呈现出一种“艺术性”,蒙上了一层魔幻的纱。她的语言充满诗意,有很强的音乐感和韵律感。这个貌似可归为乡村的世界,本质是梦的,是诗的,是咏叹调的。
我们可以看到作者在企图做一种跨文体的尝试。她吸收了前辈们乡村文化叙事的技法,学习了现代主义小说特别是拉美小说中的魔幻叙事技法,以诗意的乡村众生相,构成一个如梦如幻的场域,这个场域中我们每个人都可能是在场者。她完成得不错,很不错。如果非要提出什么要求的话,我希望王爱不仅给我们呈现人前,还能更策略地展示人后——展示作品中的人物做出选择的背后的内在,为什么如此,非如此不可吗?也许这份体恤,是更能让我们在众生相背后看到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