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剧《巴黎圣母院》的人物情感刻画
2019-11-19程梦雷郑天然上汽上海文化广场
文:程梦雷 图:郑天然/上汽·上海文化广场
OUTLINE / The original story ofNotre Dame de Parisis complicated,involving a plethora of characters.The musical adaptation, however,presents seven main roles. The emotional conflicts among them are cast against the larger backdrop of history.
法国大作家雨果的两部作品《悲惨世界》(Les Miserable)和《巴黎圣母院》(Notre Dame de Paris)均被改编成音乐剧并享誉世界。《巴黎圣母院》原著故事线非常复杂,而音乐剧选取了七个重要角色进行刻画,在呈现人物情感冲突和爱情悲剧的同时,融入了对历史和时代的人文主义思考。
埃斯梅拉达:为爱无悔
埃斯梅拉达(Esmeralda)在原著中的设定是一个天真善良的吉卜赛女郎,她被菲比斯英俊的外表所蒙蔽,无怨无悔地爱上了她。她对卡西莫多有怜悯而无爱情,为营救诗人而和他结为名义夫妻,面对副主教疯狂的占有欲又表现出强烈的憎恨。她是善良和人性的另一个化身。
剧中埃斯梅拉达的出场曲为《波希米亚女郎》(Bohémienne)。在1998 年的首演版中,依莲娜 · 西嘉贺(Hélène Ségara)饰演的埃斯梅拉达和菲比斯坐在一条长凳上娓娓道来身世,缓缓唱了几句“Bohémienne”(波希米亚),再站起来翩翩起舞,透露出流浪女子的不羁和风情。而此次上海场的演出中,先插入了一段埃斯梅拉达的舞蹈,再从初版歌曲中间轻快的调子切入,希芭· 塔瓦吉(HibaTawaji)边跳边唱,更像是纯真而妖娆的青春美少女。埃斯梅拉达爱慕菲比斯,和菲比斯的未婚妻百合一起合唱《君似骄阳》(Beau comme le soleil)时又表现出纯真浪漫。即使在牢笼中,她仍旧呼唤菲比斯前来营救,并在歌曲中呼唤了一次又一次菲比斯的名字,但是后来她只求他记得她为他付出了生命。在《笼中鸟》(Les oiseaux qu’on met en cage)一曲中,埃斯梅拉达转而呼唤卡西莫多的营救,而卡西莫多也在后半段用同样的旋律呼应埃斯梅拉达,体现了两人的心意相通。
埃斯梅拉达本是吉卜赛女郎,并不信奉基督教,但是她在剧中的唱段却有几次和宗教意义联系在一起。一首是《圣母玛利亚颂》(Ave Maria païen),曲调旋律平缓,并多次出现“Ave Maria”(圣母玛利亚)的唱词,呼应埃斯梅拉达对圣母的祈祷,体现她对未知命运的忧郁和伤感。另一首《活着》(Vivre)也是此次上海演出中希芭最出彩的歌曲。这一幕中,希芭站在石柱上,灯光集中在她身上,映衬得她仿佛圣母显灵一样庄重。此时的埃斯梅拉达已超越原书中的设定,她站在高处号召世人勇于投身爱情,认为外乡人和本地人终会和谐相处。尤其是高音部分,“Vivre, pour celui qu’on aime. Aimer,plus que l’amour même”(活着,为所爱的人活下去。爱,至死不渝),比初版依莲娜更加出色。7 月20 日演出之后作曲家理查德·柯西昂特(Riccardo Cocciante)登台致谢时,告诉观众这部剧想要传递“爱与和平”的信息,并且当场演唱了几句这首歌的歌词,可见《活着》也是创作者借埃斯梅拉达这个角色表达自己对当下这个世界的美好愿望。
卡西莫多:卑微高尚
卡西莫多(Quasimodo)的悲剧在于上天给了他一副畸形的外壳,他无法击败外形俊美内心自私的菲比斯,没能赢得埃斯梅拉达的爱。但是他心灵纯净,对埃斯梅拉达卑微的爱意却是全剧中最真挚的。初版卡西莫多扮演者加鲁(Garou)用沙哑的嗓音传递出自卑和哀怨,而上海演出时的安杰洛·德尔·维奇奥(Angelo Del Vecchio)也模仿了加鲁的“烟嗓”。
剧中有几首歌表达了卡西莫多对埃斯梅拉达卑微的爱。如《愚人教皇》(Le pape des fous)第二段中,卡西莫多问埃斯梅拉达是否爱他,首演版中埃斯梅拉达看了他一眼,但立即转过头去。上海演出时埃斯梅拉达全程都没有看他一眼,更衬托出他悲凉的单恋。在《钟声》(les cloches)这首歌中,先由诗人和副主教描述卡西莫多的相思病。接着他登场用舒缓的歌声描述他对钟声的依恋。随后伴舞加入合唱,另有三位演员登上三口钟表演杂技,从“Celles qui sonnent quand on naît”(它们为出生而鸣)这句切转为欢快节奏。卡西莫多欢快地唱到他最爱的“三位玛利亚”,但是随后歌声又转为舒缓忧伤,即使“三位玛利亚”也不能让他快乐,因为没有女人爱他,他只能借鸣钟表达对埃斯梅拉达的单恋。而《人世间何其不公》(Dieu que le monde est injuste)这首歌则表达了卡西莫多万分难过的心境。他悲叹命运弄人,尽管他意识到菲比斯虚伪的爱,但更清楚自己丑陋的外形无法与菲比斯英俊的外貌相比,并认为自己的爱对埃斯梅拉达是一种亵渎。他越唱越痛苦,声音近乎嘶吼。
卡西莫多的善良体现在他只求守护,不求回报。《美人》(Belle)这一曲三重唱充分体现了卡西莫多和其他二人不同的爱情——卡西莫多自觉卑微只求守护“Glisser mes doigts dans les cheveux d’Esmeralda”(请允许我的双手穿过她的长发);副主教无法压抑疯狂爱欲,“Pousser la porte du jardin d’Esmeralda”(请让我推开她的花园之门);菲比斯自负英俊认为出轨理所当然,“J’irai cueillir la fleur d’amour d’Esmeralda”(就让我去摘下她的爱之花)。三重唱旋律相同,但声调却依次升高。最后的定格画面意味深长:埃斯梅拉达仰卧在舞台前方中央,卡西莫多歪着头渴求她,副主教站在中央凝视着她,菲比斯骄傲地抬头注视着她,在台上形成完美均衡。
在《以我居处为家》(Ma maison,c’est ta maison)中,卡西莫多才敢向埃斯梅拉达袒露些许心意。他开始唱的时候小心翼翼,声音很轻,仿佛害怕自己丑陋的面貌会吓到埃斯梅拉达,接着向心上人展示自己在圣母院的居所,声调逐渐上扬。而埃斯梅拉达一开始对卡西莫多心存戒备。首演版中,依莲娜的演绎先是身体向后倾,又站起来后退了几步,但还算比较镇定。上海演出时,希芭的第一反应是像一只受惊的小鸟一样跳了起来。后来埃斯梅拉达逐渐接受了卡西莫多作为朋友,开始用相似的旋律和台词对唱。卡西莫多像个大孩子似的开心,时而摊开双手,时而半捂着脸。最后两人一起合唱,上海演出时两人握手时间明显要比首演版时长很多。这一刻在圣母院里,美丽的少女与外形丑陋的敲钟人善良的灵魂产生了共鸣,有一种艺术上的感染力。
卡西莫多只想为浪迹天涯的吉卜赛女郎提供一个庇护所,但是他的善良无法挽救她的命运。最后一曲《跳舞,我的埃斯梅拉达》(Danse, monEsmeralda)将死亡结局进行了浪漫升华。舞台上光束投向卡西莫多和埃斯梅拉达,另外还有三组追光分别投向形似卡西莫多和埃斯梅拉达的伴舞。舞台中央卡西莫多抱着埃斯梅拉达的遗体歌唱,伴舞中的女方升空,象征埃斯梅拉达的灵魂离开人间。卡西莫多只有在心上人死后才敢拥她入怀,他一声声呼唤埃斯梅拉达,哽咽欲绝,与她在死亡中永远相伴。
弗罗洛:欲望沉浮
台上的副主教弗罗洛(Frollo)被视为最大的反派,但他并不是纯粹的恶人,根据雨果的原著,他博学多才,怀着怜悯之心收养了卡西莫多,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变成了道貌岸然的教士。因为宗教的禁欲主义的束缚,他对埃斯梅拉达产生了扭曲的爱。其实他本人也是一个悲剧。他不顾一切地想要占有埃斯梅拉达,最后亲手毁灭了爱与美。
这部剧中弗罗洛对埃斯梅拉达的情感挣扎经历了多次起伏。在《美人》(Belle)的演绎中,首演版中埃斯梅拉达在喷泉旁戏水,副主教朝向她单膝跪地,表示一种向往。而自始至终埃斯梅拉达只和菲比斯对视过,明确表明了她的选择。此次上海演出时,埃斯梅拉达和菲比斯对视后还跳了一段舞,表明她的青春活力只想展现给菲比斯。而副主教单膝下跪改成了在舞台当中正对观众,没有朝向埃斯梅拉达,其实不如首演版时的设计效果好。弗罗洛的情感在《你将会毁灭我》(Tu vas me détruire)中变得激烈,他在无法抑制的狂热的爱和宗教的理性束缚之间挣扎,他的声音饱满而浑厚,谴责埃斯梅拉达勾起了他的欲火。他本应压抑欲望,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但是唱到后面,他吐露心声,描述埃斯梅拉达的舞姿给他带来的美好和冲动。
弗罗洛的表演也非常精彩,台上的两块石碑向他步步逼近,预示着他被欲望包围。而每一次推开石碑,都表示他的挣扎和反抗。他几度被埃斯梅拉达的举动吸引,有时又觉得不妥扭过了头。最经典的动作是在埃斯梅拉达熟睡之际,弗罗洛伸出双手想要碰触一下她的秀发抑或身体,但是还没沾到分毫就缩了回去,只能环抱自己,充分表现了他的无奈。复排版本中,丹尼尔· 拉沃伊(Daniel Lavoie)再度扮演副主教,在情感挣扎的时候表现得更加撕心裂肺,拼命捶打石碑,控诉命运给他带来的折磨。最后痛心疾首地唱完最后一句“Tu vas me détruire”( 你 将会毁灭我),整个声音都在颤抖。丹尼尔演绎的副主教是邪恶中夹杂着卑微不安,而此次上海演出时另一位“副主教”罗贝尔·马里恩(Robert Marien)的演绎则显得庄重自持,内心为欲望诱惑却仍旧渴望挽回灵魂。
另一首《身为神父恋红颜》(Etre pretre et aimer unefemme)表明弗罗洛已甘心沉沦,决意得到埃斯梅拉达的爱,哪怕因此下地狱也甘之如饴。一开始副主教身体微向前倾,双手握在一起,战战兢兢坦白欲念。及至唱到最后几句,副主教双膝跪地,双手时而摊开,时而握拳,时而交握于胸前,表达对埃斯梅拉达的爱意以及对这种欲望的臣服。2011年《巴黎圣母院》首演版演员再聚首的一个节目中,丹尼尔握着首演版埃斯梅拉达的扮演者依莲娜的手再度演唱了这首歌,温柔缱绻中透露出无可奈何,使得依莲娜感动得泪光盈盈。
埃斯梅拉达临刑前,副主教再度探监,终于扯下头罩向其告白,那句“je t’aime”(我爱你)大概拖了有近10 秒,表达了一种撕心裂肺的情感。下一曲副主教和埃斯梅拉达对唱《你跳舞的早晨》(Un matin tu dansais)展现了他的单恋和埃斯梅拉达的憎恨。一开始副主教回忆起自己爱上埃斯梅拉达的瞬间,声音轻柔甚至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有一种和身份不符的自顾自怜和柔情百转。而接下来埃斯梅拉达虽然使用同样轻柔的旋律开场,唱的却是对菲比斯的爱恋,根本没有把副主教的告白放在心里——她甚至都没有看向副主教。复排版本中,弗罗洛和埃斯梅拉达有了更多的互动。他在告白阶段唱到心头战栗刻骨铭心之时,转而扑向牢笼并拍打铁栏。后来两人合唱“C’est la mort ou la vie”(要死亡还是生命)时,一起扑向牢笼,双手贴着双手,表现一种对峙,接着再度分开。
最终副主教因为爱而不得化身魔鬼,他将埃斯梅拉达送上绞架,扯下伪装对卡西莫多吐露了所有真相,并发出一阵狂笑。复排版本中,丹尼尔的笑声愈发凄惨,明显夹杂了几分哭腔。而被激怒的卡西莫多终于把弗罗洛推下楼去,为埃斯梅拉达报了仇。
菲比斯:虚情假意
侍卫队队长菲比斯(Phoebus)的名字在拉丁文中意为太阳,但最具讽刺意义的是,他那俊美外表之下包裹的是一颗自私的心。菲比斯与未婚妻百合所唱的歌曲《钻石般的眼眸》(Ces Diamants-la),多处使用重复的旋律,表达二人互诉衷肠的缠绵情意。然而这首歌看似浪漫,却隐含着菲比斯的虚情假意。这里的承诺越是美丽,后面给百合带来的伤害就越深。
菲比斯看中了埃斯梅拉达,在埃斯梅拉达和百合两个女子的爱情之间来回徘徊,最能表现他内心挣扎的歌曲是《心撕裂》(Déchiré)。首演版帕特里克· 费欧利(Patrick Fiori)在演唱时,眉宇间还隐隐透露着委屈,似乎在两个女人之间徘徊亦是一种折磨。而他在演绎该曲“Déchiré”的尾音时又有一种自我满足和玩世不恭,因此这首歌又被中国观众戏称为“渣男之歌”。演出时场上一共有五个舞者,他们袒露上身肌肉,以急促而有力的舞姿配合音乐节拍,象征菲比斯动荡不安的内心。此次上海演出的版本亦延续了舞者表演折射内心的呈现方式,用纱幕将菲比斯和舞者隔开。纱幕前菲比斯来回跑动,表现狂乱的内心挣扎。起初舞台灯光分别投射各个舞者,最后五个舞者同时在光照下亮相,菲比斯也连续用了几个比较高的音域表现“Déchiré”这个唱词,将这一曲推向高潮。此次上海演出时两位扮演者弗洛(Flo)和杰瑞米·阿梅林(Jrmy Amelin)体现更多的是一种情感上的左右为难,没有首演版帕特里克那种即使出轨也理所当然的气质。菲比斯在私情败露后,将所有罪责都推到埃斯梅拉达身上,并答应百合将埃斯梅拉达送上绞架,其自私和冷酷的本质暴露无遗。
百合:爱恨交织
菲比斯的移情别恋对未婚妻百合(Fleur-de-Lys)造成了深深伤害。百合原本是心怀爱情美梦的少女,得知爱人不忠后性情大变。初版的百合演唱《坐骑》(La Monture)这首歌时,菲比斯始终作为旁观者一言不发。舞台纱幕上呈现出百合被灯光放大的身影,象征她内心的黑化。百合仍然深爱菲比斯,但也充满了对埃斯梅拉达的疯狂嫉妒。起初她描述菲比斯的英俊并斥责他的不忠,吐字清晰,曲调还较为舒缓,像是为了后面的高音蓄势。唱到后来“le mien est pure comme l’azur”(我的心像蔚蓝海水一样纯洁)时,声调升高,之后又转为舒缓,要求未婚夫吊死埃斯梅拉达。接着她重复前一段相似的舒缓旋律,哀叹美梦幻灭。但在唱到“Délivre-moi de ma ceinture”(解开我的腰带)时,声调再次升高,转为对未婚夫的诱惑,最后再次要求菲比斯吊死埃斯梅拉达,并用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透露出坚决和残忍。
上海演出时,这一幕明显增加了两人间的互动。前奏响起时菲比斯扎着绷带坐在百合面前,自知理亏等着接受指责,然而此时百合已经不是当初的怀春少女了,她不时抚摸裙摆,对菲比斯进行了递进式的诱惑。第一次百合摸了一下菲比斯的头发,第二次摸了他的胸膛。但两次挑逗后都坚决地将菲比斯甩开。第三次干脆坐到他的腿上,大胆摩挲他的脖子,玩起了欲擒故纵的游戏,惹得菲比斯忍不住站起来去捉她。最后百合对着舞台下的观众用阴沉的低音唱出了“La zingara”(那个吉卜赛女郎),充分表示了她的狠心。百合本是次要人物,但因为她要求未婚夫杀死埃斯梅拉达的动机,推动了剧情的有效发展。菲比斯虚伪的爱情和百合寻求报复的决心,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埃斯梅拉达的死亡结局。
克洛潘:勇敢对抗
剧中乞丐王克洛潘(Clopin)统领的吉卜赛人与副主教和菲比斯代表的教会和统治势力形成了鲜明对比。乞丐王的气势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虽然衣衫褴褛,但是他的声音有一种钢铁般的特质。
《外乡人》(Les sans-papiers)以克洛潘独唱为主,其他吉卜赛人挥动着破烂的衣衫伴舞兼伴唱。唱词中多处呼唤圣母庇佑,“Asile”(收容),表现了众人乞求生存的渴望。歌词也非常简单,每一句都很短,符合外乡人呼唤圣母的口气。流浪的吉卜赛人在圣母院前声嘶力竭的呼喊,似乎也呼应了现代难民们的苦难。另一首《定罪》(Condamné)的唱词更短,旋律更有力,多处使用一个法语动词被动式独立成句,如“定罪!逮捕!指控!囚禁!”(Condamné! Arrêté! Accusé! Enfermés!)。而相似的旋律出现在后面的《解放》(Libérés),卡西莫多打开牢笼放埃斯梅拉达和吉卜赛人团聚,并加入了大合唱。诗人也加入其中。此时四个主要角色形成同一阵营,对抗以副主教为代表的宗教势力。最后克洛潘带领众人袭击圣母院营救埃斯梅拉达,副主教召唤军队前来镇压。双方在台上推动栅栏,表明对抗。这一曲《进攻圣母院》(L’attaque de Notre-Dame)中吉卜赛人和埃斯梅拉达沿用了《外乡人》的旋律和唱词。克洛潘被打死,菲比斯和吉卜赛人一起唱道“驱逐!流放!遣返”(Expulsés! Exilés!Déportés!)前者是无情宣判,而后者是激烈控诉。
音乐剧中阶级的对立在一定程度上预言了悲剧结局。菲比斯对埃斯梅拉达心存玩弄之意,因为他身为侍卫长,而埃斯梅拉达只是一个卑贱的外乡女郎。而副主教也将吉卜赛人视为异端,就连埃斯梅拉达在受到神父告白之时,也因身份悬殊而表达了诧异。而《外乡人》和《定罪》不仅演绎了那个时代外来人和当地人的对峙,即使放在如今欧洲难民困境的背景下,也有深远的意义。
葛林果:见证时代
尽管这部剧主要呈现的是爱情悲剧,却将情感纠葛融入时代背景中。开篇游吟诗人葛林果(Gringoire)引吭高歌《大教堂时代》(Le Temps des Cathedrales),仿佛向观众展现了巴黎这座城市的百年变迁,让人心驰神往。舞台上的滴水兽慢慢在幕布后浮现,歌曲的副歌音调也逐渐攀升,即便反复出现,也没有产生审美疲劳,并将开场曲推向高潮。上海场演出中,理查德(Richard)延续了首演版诗人饰演者布鲁诺(Bruno Pelletier)抒情悠扬的唱法,但相比首演版的演绎还欠缺了几分大气。第二幕第一曲《佛罗伦萨》(Florence)和《大教堂时代》一样,将《巴黎圣母院》的爱情故事融入了时代的洪流。原本雨果在原著中就喜欢发表对历史和时代的感慨,认为印刷术将替代建筑艺术。而这些观点也反映在诗人与副主教的闲聊中。他们提到马丁·路德重写了《新约》,古登堡发明了印刷机,很快印刷的文字将取代教堂的地位,成为人类挑战上帝的标志。
剧中的诗人和副主教其实成了雨果的代言人,他们畅谈文艺复兴,意识到新世界必将代替旧世界。令人叹息的是,副主教站在旧世界和新世界的交界处,人性受神性禁锢,却选择了最邪恶的一种突破方式。而诗人在整部剧中主要起到见证者和叙述者的作用,他误闯吉卜赛人的奇迹宫殿,被埃斯梅拉达所救,在《菲比斯的名字》(Le Mot Phoebus)中告诉她菲比斯在拉丁语里是太阳的意思。他得知埃斯梅拉达的心另有所属,有些惊讶和无奈。第二幕中《月亮》(lune)诗人唱的却是卡西莫多的爱情悲歌。他既可以融入剧中,又可以脱身出来审视他人情感。
上海返场谢幕时,诗人会先领唱一段《大教堂时代》,然后演员们和观众一起合唱,掌声经久不息。2019 年巴黎圣母院火灾后的慈善音乐会就是以这首歌开场的,可见这部音乐剧的影响远远超过剧情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