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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宾虹笔墨精神的哲学皈依

2019-11-17□雨

民主 2019年3期
关键词:潘天寿黄宾虹文人画

□雨 石

随着时代的发展、人类文明程度的提升,尤其是国人审美观的变化,由对较低层次“雅俗共赏”审美的津津乐道,逐步提升到对“曲高和寡”的“阳春白雪”的理解和欣赏。黄宾虹的书画艺术尤其是山水画,这座中华民族优秀文化的高峰,才被越来越多的国人理解和欣赏。其人其艺是一座取之不尽的金矿,不断地被人们挖掘,寻觅蕴含于其中的瑰宝;也是一种绕不开的文化现象,经久不息地被研究者和欣赏者们谈论着、探讨着。尽管时至今日仍有读不懂、不理解其人其艺的人,说其为“垃圾桶”的浅薄者也有,但仍然挡不住人们对他高山仰止后的崇敬、学习、研讨、传承、发扬、光大。比如此次由官方在其家乡浙江金华举办的首次研讨会,就是一个很好的明证。

笔者才疏学浅,不可能全面深入地进其堂奥,解读其人其艺。只能选取一角窥其一斑,即从哲学、美学的层面,简析其高蹈的艺术尤其山水画笔墨精神的哲学皈依及美学特征。此乃一孔之见,不揣浅陋,还祈方家赐教。

“白宾虹”时期的哲学皈依

支撑中华民族精神大厦的“精神哲学”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强调“大道”:认为宇宙自然的深处,是无形无色的虚空,是万物的源泉和生生不息的创造力所在。对此,儒家曰“天”、道家曰“道”、释家曰“神”。这种哲学是内敛的、自省的。它表现在审美上是儒的“中和之美”、道的“自然之美”、释的“空灵之美”。儒家推崇备至的《周易》中的名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及“立功、立德、立言”入世匡时的济世精神;道家的“天人合一、齐物顺性、物我两忘”“物物而不物于物”及“静、虚、幻、逸”隐世养性的人格精神;释家的“明心见性、人生轮回、积善行德、普度众生”的“净、空、灭、寂”出世的悲悯精神,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知识精英,表现出对自然的膜拜和敬畏,以及对“天人合一”生存理念的执着追求。在他们或兼济天下或著书立说或布道诵经之余,吟诗作画、把酒抚琴,以寄家国情怀、以泄胸中块垒。汉赋楚辞唐诗宋词莫不如此。历代文人画家亦由此精神哲学衍生和发展。

而在中国现当代的绘画史中,自唐宋元明以来独领风骚的文人画,在西学东渐,中国社会面临巨大变革的动荡中,在以社会革命的需求为由全盘否定文人画的鼓噪声中,从“中—西”框架中去审视、捍卫民族文化艺术的潘天寿,以强烈的历史责任感和理性精神,自觉并积极地调整文人画的价值理念和图式规范,以充满霸悍雄强的“崇高美”和风骨卓然的“金石气”的艺术品,体现强烈的家国情怀和济世精神。他把文人画从几近僵化凝固的式微中拯救出来,使其更具生命的活力,重振中华民族的汉唐雄风,完成了艺术本体与社会变革的互相沟通,从而成就了他在中国近现代艺术乃至文化史上的崇高地位。

而出生稍早于潘天寿的黄宾虹,其六十岁之前史称“白宾虹”时期。他虽出生在浙江金华,但其祖籍是安徽歙县。故其绘画起步于黄山、新安画派。该画派以渐江、查士标、程邃为领军人物,他们都具有鲜明的反清意识和家国情怀。艺术上也主张冲破晚清“四王”的摹古风气,高扬“师造化”的大旗,以黄山为蓝本,写尽山水情趣、意韵和品格,一反柔美甜俗,开创了一代简约高古、清雅秀逸的画风。新安画派的这些为人为艺的价值取向,与早年曾结交谭嗣同等维新派力主改革而遭通缉的黄宾虹意气相投、一拍即合。这种既有桑梓乡情的地缘关联,又有志同道合的价值认同,使这一时期的黄宾虹与潘天寿一样,以儒家经世致用的入世精神为皈依,力主东方绘画的民族特点是“笔墨”,强调“国画艺术的最高境界,就是要有笔墨”,以笔墨抒写、歌颂中华民族自强不息的精气神。当然,与潘天寿稍有不同的是,潘天寿更具社会学的理性精神,而黄宾虹则偏重于艺术学的知性精神。

“黑宾虹”时期的哲学皈依

如果说,在“白宾虹”时期,黄宾虹对文人画“立场”和“功能”的价值取向上,还较多地继承了新安画派关注“功能”的价值取向,其关注点和潘天寿一样,即表现知识分子的情怀、气节、志趣等等,以体现儒家经世致用的入世精神。那么,到了六十岁后的“黑宾虹”时期,艺术不再承担太多的社会功能,渐渐地回归到艺术本体,变成对人与自然之间审美关系的痴迷和思考,皈依到“天人合一”的道家哲学中。“江山本如画,内美静中参,人巧夺天工,剪裁青出蓝”,这首题画诗,虽是即兴的,但恰恰成了黄宾虹艺术追求的真实写照。他对道家经典《周易》阴阳说的理解和运用,就明显地反映出对“天人合一、齐物顺性、物我两忘”的陶醉和向往;他主张“以书入画”,强调笔墨为文人画家观道悟道的不二法门;他对中西画理精神性的认同等等,凡此种种,都无一不表明黄宾虹以道家哲学的精髓在自觉地调整自己的价值理念和对传统的反思;探索传统的中国文人画应以什么样的语言和图式去面对急剧变革的时代。

行文到此,我们是否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黄宾虹以“五笔七墨”为符号的笔墨精神,艺术地体现了中华民族“精神哲学”的人文内涵,具有鲜明的民族性和时代性。他毕其一生进行的艺术实践和理论思考的纯粹性,足可代表中华文化去与世界文化尤其西方文化对话。从这个意义上看,如果我们认同美学家李泽厚关于五四是中华民族第一次文艺复兴契机的观点,那么黄宾虹和潘天寿一样,无疑是继五四以后,中国第二次文艺复兴发端的杰出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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