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英国人

【英】威廉·豪夫／文 毅小山/编写

昌 珊／图

德国的格林威塞尔是一座普通的小城。城里人互相认识。如果市长家多烧一道菜，全城人在吃午饭时，都会知道。

一个陌生人迁入这座城市，租了幢空房子，独自居住。他不像别人那样下午去玩九柱戏，晚上去酒馆抽烟，谈论时事。市长、法官、医生轮流请他吃饭、喝咖啡，都被他谢绝。

一天，一些耍把戏的人带着一群动物来到城里，走街串巷，让动物跳舞，挨家挨户讨钱。第二天，耍把戏的人刚走，陌生人就租车追了上去。

陌生人回到城门口时，已是深夜。车里还坐着一个人，帽子遮住前额，嘴和耳朵用手帕包着。守门人拦住车子盘问他。他很粗暴，“哇啦哇啦”直吼，让人听不懂。

“这是我英国来的侄子，”陌生人塞给守门人几枚银币，友好地说，“至今还不大会讲德语。”

从此，城里的人都称陌生人的侄子为“年轻的英国人”。

陌生人家里本来十分安静，但现在常传出喧闹声和可怕的叫喊声，引得人们纷纷驻足观望。只见年轻的英国人身穿燕尾服和绿裤子，头发蓬乱，从一个窗口奔到另一个窗口，快得令人不敢相信。他叔叔穿着红色睡袍，手里拿一根鞭子，在后面紧紧追赶。

年轻的英国人的遭遇引起妇女同情，她们说动市长去干预。市长给陌生人写了张便条，严厉谴责他虐待侄子的粗暴行为，警告他，再发生这样的事，将给年轻的英国人特别保护。

陌生人几年来第一次去见市长，为自己开脱：“是侄子的父母托我教育孩子的。这孩子很聪明，我迫切希望教会他说德语，好让他进入格林威塞尔的社交场合。他偏偏学不会，我只好狠狠地鞭打他。”

市长对这种解释非常满意。从此，城里的人听到空房子里传来可怕的叫喊声，也觉得很正常。

三个月后，德语课结束。陌生人请来城里的一个法国老人，教他侄子跳舞。

大家觉得年轻的英国人一定是交际天才。城里的妇女都特别高兴，她们觉得自己在下一个冬天就会多一个优秀的舞伴了。

一天早上，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了陌生人的门外，里面坐着两位衣冠楚楚的绅士。人们猜得没错，陌生人带着他的侄子开始去交际了。年轻的英国人迷住了所有人，赢得大家欢心。他的外表没有人敢恭维：下巴突出，皮肤太黑，有时他还扮出各种鬼脸。然而，人们渐渐觉得他的面部表情非常有趣。

他身子极为灵活，利索地在屋子里奔来奔去，一会儿在沙发上坐坐，一会儿在靠椅上摊开四肢躺躺。换了别的年轻人，人们准说他轻浮、没礼貌。年轻的英国人却被当作天才。

他对叔叔却十分顺从。只要叔叔严厉地瞪一眼，他会立即规矩起来。

每天下午的时候，陌生人就带着侄子来到酒店。年轻的英国人是玩九柱戏的能手，每次至少打倒五六根柱子。击中花冠或国王，他就会身体倒立。

看到侄子的粗野行为，陌生人总是请求别人原谅。别人会笑着说，他年轻才这样淘气，他们年轻时也这样好动。

到了晚上，陌生人领着侄子来到酒馆。年轻的英国人装出老年人的模样，把酒杯放在面前，戴上一副大眼镜，拿出大烟斗。在谈论时事时，医生和市长常常发表见解，年轻的英国人却能说出不同的见解。

不久，年轻的英国人在城内外有了名气。在舞会上，他大出风头。以前，格林威塞尔的年轻人都厌恶粗俗的举止。现在，他们唱着下流小调，用大烟斗抽烟，在酒吧里厮混。虽然他们眼睛很好，却戴起大眼镜。他们也穿着带马刺的靴子，横躺在沙发上。在社交场合，他们坐在椅子上摇来摇去，或者把胳膊支在桌上，用两只拳头支着面颊，觉得这种姿势很时髦。

年轻的英国人成了城里年轻人的恶劣榜样。

这天，城里将举办一场大型音乐会。年轻的英国人和市长女儿将表演二重唱。他们排练了一段时间。

很遗憾，陌生人病了。演出前一小时，他托付市长管教自己的侄子：“一旦他胡闹，你只要松松他的领带就行了。他还不规矩，你就把他的领带解下来。”

音乐会的第一部分表演完，第二部分由年轻的英国人和市长女儿表演。

风琴师试了试音，向年轻的英国人挥一下手，表示可以开始了。他从大眼镜里看着乐谱，发出可怕而难听的声音。风琴师向他喊道：“降低两个音，先生，你应该唱C调。”

年轻的英国人脱下鞋子，朝风琴师头上扔去。市长急忙跳上前去，抓住他脖子，把他的领带松开一点儿。年轻的英国人却更加胡闹起来。

市长干脆把他的领带解掉。顿时，市长惊呆了。年轻的英国人脖子上，皮肤和颜色与常人不同，还长着深褐色的毛。

年轻的英国人扯下头发，扔到市长脸上。天哪！美丽的头发是假的，他头上也长着褐色的毛。年轻的英国人发了疯似的，脱下手套，露出指甲，狠狠地抓人们的脸。

一个勇敢的猎人终于把他抓住。人们围上来。一位学者惊叫：“天哪，你们怎么把一头畜生带到高尚的社交场所来了？这是一只像人的猩猩。”

大家面面相觑，来到陌生人的房子里。陌生人不在，写字台上放着一封信：“亲爱的格林威塞尔人，我已经离开你们的城市。我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请你们从中吸取教训吧。我是个只愿为自己生活、不想进入你们社交圈子的陌生人。我不愿意同你们在一起无休止地鼓掌、吹捧，沾染你们的恶习。所以，我养了一只猩猩，代替我同你们交往。你们却十分喜欢它。”

格林威塞尔人在国人面前丢尽了脸。年轻人最难为情，他们模仿了猩猩的坏习惯。他们再也不把胳膊肘撑在桌子上，再也不在椅子上摇来晃去。别人问他们什么话之前，他们也总是静静地待着。他们摘下眼镜，变得懂礼貌、守规矩了。要是有人又染上以前的恶习，格林威塞尔人就会指责他：“你是只猩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