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红的历史洞察力与现代精神
2019-11-15骆智慧扬州大学教育科学学院江苏扬州225012
骆智慧(扬州大学 教育科学学院,江苏 扬州 225012)
影视作品作为民族文化的传播方式,不可仅为“他诉”的艺术品,女性艺术家也应担负起相应的责任。长久以来,我国的影视作品处于男性话语掌控之下,“女性意识缺失”问题较为严重,作品中对于女性意识及形象的塑造缺少应有的力度和广度。新时期下女性导演的崛起成为不可忽视的文化现象,而女性导演创造出的具有时代意义及个性审美特征的影视作品,使她们成为中国影视艺术中不可忽视的重要力量。基于女性导演的特殊地位及风格,李少红导演一直为热门研究对象,对她的作品进行解读成为热潮。李少红的作品中具有极强的悲悯意识及人文精神,通过独有的敏锐视角将历史及现代精神进行结合,并以细腻写意的艺术风格和个性创新的视听画面,创造出独具李少红美学特色的影视时代。对李少红导演创造出独有的审美风格以及精英意识进行探究,可丰富我国电影语境中的女性意识符号。
一、历史体裁的现代阐释
李少红曾在采访中表达自己的艺术创作历史观:“创作最在意的应是自己对历史或故事的感觉,并不在意别人曾留下什么定论。”故而,李少红在创作《雷雨》《大明宫词》《新红楼梦》等作品时进行了颠覆性的改变,从作品中故事情节到人物性格都进行了个性化的尝试。在《大明宫词》与《新红楼梦》中都以女性视角入手进行改编,而《雷雨》则极大程度上淡化了封建主义色彩,这些作品中的改编为个人化的表达。《大明宫词》中李少红开辟古装剧的创作空间,采取正史剧所回避的主观演绎方式,创作除了具有雅致气质的形式,是一种“俗中见雅、雅俗共赏”的风格。由此可见,李少红对于历史中的女性形象将以女性视角进行认知和阐释。
改编作品需要坚持基本的精神及原则,保证历史感与时代感的平衡问题,在把握原著的基础上,融入导演自己的艺术价值观。《雷雨》作为曹禺先生的代表作品,自问世以来被改编多次,足以证明这部作品的生命力及艺术价值。李少红在对《雷雨》进行改编时,极力淡化了原著作品中的反封建因素,着重突出作品中的人性色彩,并对作品中部分人物形象进行了美化,使得《雷雨》让人感到眼前一亮。在李少红的这次尝试中,也引发了文学界对于名著改编的讨论。李少红也曾公开表示:“作为一名女性导演,我改变《雷雨》最大的特点则由我的性别决定,在最初版本的《雷雨》中为男权叙事构架,表现出了男女立场的不同。而我身为女权主义者,这就注定我改编的焦点与原著大相径庭。”在李少红的《雷雨》中加大了对繁漪与周萍的乱伦情节的描写,并对他们之间的感情定义为真挚,乱伦行为也为合乎人性的正常需求。李少红将繁漪设定为整个故事的悲剧英雄,借繁漪自杀的行为完成对其的艺术塑造,使这个人物形象具有英雄光环。悲剧形象蕴含的思想也是整部作品的思想内涵,即为:生活在封建社会压制下的女性,为了追求自由的爱情而以生命力量与封建专制进行抗争,但力量薄弱而以悲剧收尾。李少红针对《雷雨》的改编加入了自己对于现代意识的理解,对于悲剧的处理并未完全以大众审美作为标准,基于自身的女性视角及历史理解对历史题材进行现代阐述,是一场成功的自我革命。
二、文学文本的影视再现
影视作品需要吸引观众的兴趣,则需要适应满足大众的审美需求,调动观众的欣赏热情。基于心理层面分析,人脑的神经元使人们可以自动摒弃较为古旧老套的信息,用更多的精力处理新鲜的信息。因此,影视作品作为一种艺术形式若单纯地重复出现过的内容,将违反观众的审美认知心理,缺乏新奇感的内容势必无法调动观众的兴趣。观众通常会对在题材、剧情、人物及表现方式等方面进行创新的艺术作品产生兴趣,影视作品则需要不断进行创新。影视改编是指在原著基础上进行再创造的艺术活动,编剧的任何重新创作都需要考虑观众的审美习惯及审美需求。李少红导演的剧本改编具有独特的创作本意及艺术风格,在主题思想、基本情景及特殊细节的处理之中,并未完全照搬原著作品,而是通过创造性处理实现自身的艺术追求。在多数的作品改编中,李少红作为编导细心理解并设定人物的心理层面、感情脉动及场景氛围。在传递经典作品的精神内涵基础上,表现出脱离通俗文化而向精英文化靠拢的态度,通过对剧情进行解构,追求高雅的作品内容。
在李少红作品中,对于《红楼梦》的改编最能表现出自身的艺术追求,改编中遵照了小说的结构线索,将贾宝玉与林黛玉的爱情作为小说发展的主要线索,而贾府的兴衰则为辅助情节线。她将鸿篇巨制的文学版《红楼梦》改编成五十集的电视剧,为了保证剧情的完整性,删减了旁枝末节及次要人物的内容,如删去了“香菱学诗”“大观园试才题对额”等经典章节,有效地缩减篇幅。在对《红楼梦》进行改编的时候,李少红呈现出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相结合的风格。在对小说第二十七回《秋爽斋偶结海棠社,衡芜苑夜拟菊花题》中,大家一起看望被打的贾宝玉,宝玉说要吃小荷叶莲子羹,宝玉将莲子羹的做法详细地对凤姐讲解,并将宝玉因对金钏的愧疚而热情对待玉钏进行了生动刻画。这种对情节完整表现的形式,以及借助旁白对事件发展进行提示和补充说明在旧版中没有。同时李少红在电视剧中增加了关于宝玉的情节,例如“太虚幻境”的多次出现,幻境牌坊、万艳同杯酒等象征形象更是展现出李少红导演对写实与写意的结合,采取开放式的叙事方式,以人物的情绪为中心,着力于表达人物的性格及内心感受。李少红在剧情改编上建树显著,不仅得益于自身的人本精神及悲悯意识,主要是其具有敏锐的历史洞察力及独特的视点。因此,李少红以自我审美方式及独有的敏锐视角解构历史,将戏剧冲突矛盾的建构结合至电视剧中,打破观众对历史的定式思维。
三、女性形象的深度挖掘
新时期以来女性主义的发展已由批评男性作品中的女性形象,转向为重新塑造女性自身的文学,在女性文学研究中探究女性美学。在女性主义视域下的文学作品基本问题得到重新审视,将摒弃传统作品中对女性传统作用的限制,女性角色的价值不再局限于烘托男性角色,而是表达自身的情感需求,追求自身的生命价值。女性导演的出现便标榜了女性形象解放意识崛起,在女性导演的视域中将以女性视角分析、解读及塑造“女性美”的典范。当女性主义的自由意志及创造能力达到顶点,影视作品将比文学作品更有利于掀起思想解放的浪潮。女性导演更加善于讲述情感细腻的剧情,善于描绘人物之间微妙的关系及自我内心情感,同时将重塑现代的女性形象。借助经典人物重新解释经典的女性形象,成为女性导演具有文化进步意义的个体性实践活动。李少红导演在作品中勇敢地重塑历史及女性形象,以现代女性的视角对历史中的女性历史进行重新解读,呈现了女性主题意识的自我苏醒,实现了女性历史由“他诉”到“她诉”的进步。
纵观李少红的影视作品中,以女性触角及人文精神重塑女性形象,逆转男性叙事风格下的女性形象构建。在传统认识及文学作品中更多是强调武则天的权力欲望及政治能力,而《大明宫词》对武则天进行了凡人化的重构。《大明宫词》中对真实历史事件有所颠覆,在历史中不能存在的另类女权被搬上荧屏,但表达了自身对于女性形象的审美诉求。武则天形象充满女性的本真,具有强烈女性表征及细腻情感,表现出了人性、女性及母性的一面。在电视剧中武则天是丈夫身边辅佐朝政、充满智慧的女性,同时也是具有温柔细腻情感的妻子。在孩子面前流露出慈爱的一面,对于唯一的女儿太平公主更是包容、宠爱。《大明宫词》中的太平公主为敢爱敢恨的女性,作为女性对于情感满足的追求表现得淋漓尽致。同时,李少红导演还以现代的眼光对武则天的权力意识进行重新的解读。在李少红导演的理念中,女性与男性具有同样的价值及责任。在剧中武则天曾对皇位这样解释:“女人不能称帝是一个过时而不合理的传统,我要废除这个传统,这也将是我一生中最伟大的政绩。”李少红导演赋予武则天的使命及霸气,则充分体现了导演想借人物传达出女性存在的价值,传达出对女性的人文关怀及理解。因此作为女性导演,李少红在作品中更加注重对女性情感的表达,重塑了女性具有人性、女性及母性的形象。
四、视听画面的创新处理
随着影视制作艺术的发展,电视剧的创作水平及欣赏水平也逐渐得到提高,观众将不再满足人物、剧情等,越来越在意电视剧为其带来的审美满足。观众的审美动机及审美方向变化,标志着全新的电视剧审美时代的来临。我国第五代导演饱经社会动荡的洗涤,在作品中具有强烈的情感意识及人文精神,加之接受了改革开放后现今的电影知识及美学思潮的影响,这些导演对于当代艺术形态较为了解,且在艺术风格及表现手段上标新立异。李少红作为我国第五代导演的先锋人物,在电视剧作品中对于色彩、声音及台词等内容的运用别具一格,打造了电视剧中“唯美写意”的艺术风格,给予观众新颖丰富的视觉、听觉艺术体验。
李少红的影视作品在视听画面的处理中,具有鲜明的个性化色彩。首先,色彩作为电视剧影像画面的主要艺术造型,不仅可以暗指时间及空间的转换,同时将具有某种情绪意义及象征价值。在李少红的作品中对于色彩的运用登峰造极,借助色彩处理整部作品奠定出基调及氛围,给予观众全新的视觉感受。在《大明宫词》中画面的色彩可呈现出暖情和谐的氛围,在正面描绘爱情故事时,电视剧的主色调则变成温馨且浪漫的橘黄色,导演在布光时也极其讲究,光线的强弱变化、明暗交替则有效地呈现出人物的内心世界。在《橘子红了》之中主要采用了两套色彩体系,即灰色的家庭环境及红色的橘园环境,形成了旧势力与新活力之间的对抗。其次,在音乐的运用中表现出迥异于其他电视作品的艺术特色。李少红的影视作品较多运用对白及画外音,在《大明宫词》中大量的对白及画外音给予观众听觉上的审美冲击,加上诗意的视觉画面及唯美的剧作风格,极大地丰富了电视剧的艺术表现力。李少红的电视剧音乐运用具有鲜明的个人特色,音乐的运用也较为丰富,如《橘子红了》中借音乐效果进行民族文化的表达。同时音乐也随着人物的活动或心理活动而变化,在《红楼梦》中通过音乐营造出了似梦的意境,是镜像美学的电视剧创作方式。这些音乐的运用坚持了李少红一贯典雅及写意的艺术理念,与大众审美之间存在距离,但具有鲜明的个性。由此可见,李少红导演在影视作品创作中坚持实现自我审美追求,借助作品传递出具有个性化的高雅审美价值,以及自我中心主义式的审美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