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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视角下《何以为家》的创伤叙事

2019-11-15杨晓敏

电影文学 2019年18期
关键词:希尔暴力妹妹

杨晓敏

内蒙古师范大学 教育学院,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10)

近期热播的“2019最让人感动的”黎巴嫩电影《何以为家》(音译《迦百农》),赚足了观众的眼泪。这部获得戛纳评审团奖及奥斯卡、金球双提名奖的影片采用倒叙的手法,从一个大约十二岁的男孩赞恩状告他的父母开始,展开了对赞恩背负着一个儿童不能承受的生活之痛艰难生活的创伤叙事。赞恩一家生活非常困难,但父母却不停地生育,赞恩没有户口,没钱上学,稚嫩的身体过早地承担起了照顾弟弟妹妹、帮助父母挣钱的重任。影片关注视角独特,从一个被社会边缘化的底层问题家庭入手,以创伤叙事的手法把儿童、难民这样的弱势、边缘人群的生活放大,探讨了童年的苦难、成长的焦虑和人性的善恶。人类社会的历史舞台历来是给帝王将相和英雄人物搭建的,历史教科书中鲜有儿童发展的记录。虽然近几十年来,西方国家逐渐加大了对儿童的关注,但到目前为止,妇女和儿童仍然徘徊在社会的边缘地带。我国对儿童的关注相对更显滞后,“在当代中国,儿童还没有成为成人社会的思想的资源。在通过儿童进行人生思考这一点上,中国社会几乎是在退化”。[1]因此,影片在中国一上映,引起了广泛的社会关注。电影无国界,《何以为家》儿童视角的创伤主题、创伤叙事,以极具情感张力的生活故事,拓宽了人生视角,触疼了成人敏感而脆弱的神经,在世界范围引起了极大的共鸣和深沉的思考。

一、孤 独

导演通过一个苦难的儿童构建了影片的创伤主题:战争创伤、种族创伤、社会创伤、家庭创伤。赞恩一家与埃塞俄比亚黑人拉希尔从叙利亚逃难来到黎巴嫩,备受歧视、排挤,经历着战争创伤、种族歧视创伤;赞恩的父母生活贫困却不断生养,社会无视下等人的生存境遇,反而给他们的生活以种种限制,经历的是社会创伤;赞恩和他的弟弟妹妹们以及拉希尔的孩子被父母赋予生命,却无法得到父母正常的抚养,遭受到的是家庭创伤。创伤理论的先锋人物凯西·卡鲁丝认为,一个人所经历的创伤事件即便已经过去,对创伤的记忆仍会不断“闪回”在创伤受害者的意识中并产生极大的影响,比如“失去自尊,自己觉得自己耻辱,痛恨自己。事故和犯罪中的幸存者可能觉得,自己在某种方式上对所发生的事情有责任”。[2]因此,孤独、压抑、失语、疏离、独自默默承受痛苦,以致采用暴力行为进行复仇是受创者的普遍症候。

人类的孤独大体可以分两类:一类是主动追求的孤独,即“有益的孤独”,它有助于个体的精神发展;另一类是情势使然,即“有害的孤独”,是人类缺乏最不可或缺的情感交流和伦理营养所导致的精神的萎靡和失群的悲哀,这种孤独与“自卑”“忧伤”“失意”紧密相连。影片中的主人公赞恩虽然有完整的家庭和众多的弟弟妹妹,但他的童年缺少父母的关爱和兄弟姐妹之间的游戏成分,有的只是生活的苦难和照顾弟弟妹妹的重负,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他想到的是与电视栏目这个虚拟的事物联系,他的内心是孤独的。影片一开始,他就戴着一副手铐出现在观众的视线中,旁边两个高大的狱警中间夹着一个瘦小的身躯,赞恩孤独的身影组成的画面为后面的创伤叙事奠定了基调。而作为赞恩生活和精神的重要依靠——父母,却成为他的被告,站在了对立面,虽然在场,但在他的心里是缺失的。赞恩的生活非常单调,白天打工,晚上回家照顾弟弟妹妹。打工的地方没有可以谈心和玩耍的小伙伴,只有对他横加指责的老板,生活的贫穷剥夺了儿童游戏的天性。

赞恩没有身份上不了学,他每天只能无奈地盯着接送学生的车从他身边开过,目光追随着校车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车里小学生好奇的目光也追随着落魄的赞恩,直到看不见。车上密集的大大小小的书包诱惑着赞恩,但他只能形单影只地站在街头。刚来初潮的妹妹被父母卖给了房东,赞恩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开始了他的漂泊之旅。在食不果腹的境遇下赞恩遇到了埃塞俄比亚难民拉希尔,并与她相依为命。赞恩每天留守在拉希尔简陋的“家”里照顾她未断奶的孩子,每天面对一个不会说话的婴儿,没有交流,无处倾诉,偶尔可以站在窗台上欣赏一下别人家反射出的电视图像。可是就连这个唯一能依靠的拉希尔也因为身份暴露被捕,赞恩只能带着拉希尔的孩子流落街头。影片中赞恩用抢来的滑板和一口锅拉着拉希尔的孩子走在大街上的孤独背影,令人心酸。

赞恩是孤独的,拉希尔和她的孩子也是孤独的。拉希尔因为躲避战争而逃到了黎巴嫩,没有身份,孩子是黑户,只能偷偷抚养。她得不到来自政府和社会的照顾,老板也不会同情她,攒不够钱买不了假户口,又不忍心把孩子卖给商贩,她只能流下无助的眼泪,最终因为身份暴露而被捕入狱。一个饱受战争创伤的难民的孤独与漂泊令人唏嘘。拉希尔的孩子约纳斯生下来就没有父亲,被母亲藏在卫生间,埋在包裹里,这个孩子无法接触到外面的世界,与他一样孤独的赞恩成了除母亲外唯一见过的人。母亲被抓后,这个苦命的孩子不得不被卖给商贩,当商贩的不法行径被政府清理后,约纳斯也跟着进了监狱。监狱里的小约纳斯号啕大哭的镜头很短,一闪而过,但那张找不到妈妈泪流满面的脸,恒久地留在了观众的心里,挥之不去,成为难以愈合的伤疤,时时隐隐作痛。

二、暴 力

赞恩生活在一个“问题家庭”中,不论成人还是儿童,往往采用暴力行为来表达愤怒和宣泄沮丧情绪,这是人内心的创伤体验的外在显现。赞恩一家来自战火纷飞的叙利亚,“战争对社会生活的影响要比人们所估计的长久得多,也深远得多。当带着满身硝烟的人们从事和平建设事业以后,文化心理上依然保留着战争时代的痕迹”。[3]战争在人类社会生活的构建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迹,使人们在处理日常冲突时意识深处常常会表现出战时化的倾向。同样硝烟弥漫的黎巴嫩,内外战争不断,恐怖袭击司空见惯,贫富差距悬殊,底层人民用暴力发泄情绪被认为理所当然。因此,当赞恩出走了几天又回到家取身份证件的时候,母亲不仅没有见到他的欢喜,而且一边打他一边埋怨他为什么回来,孩子的离家出走对他们反而是一种解脱。母亲是一个孩童成长过程中最重要的依赖对象,她不仅赋予儿童以生命,更重要的是养育儿童的主体。但是,赞恩母亲的形象在生活的重压下扭曲变形,带给赞恩的只有无尽的伤痛。父亲的巴掌更加来势汹汹,这个一家之主已经习惯用暴力与侮辱颠覆赞恩的一切主张,表达对赞恩所做的一切的无法认同。这个问题家庭每天充斥着语言暴力,“去死吧”常常挂在嘴边,赞恩听过的最温柔的一句话是“滚,婊子的儿子”“滚,你这垃圾”。没有爱,没有温暖,在这样的家庭,赞恩只记得“暴力、侮辱和殴打”“链子、管子和皮带”。赞恩愤怒地咒骂生活是个“婊子”,在他看来,生活就是“一堆狗屎,不比我的鞋子值钱”。战争文化的影响使得社会群体产生崇尚暴力的潜意识,而生活的重负促使暴力从意识深处浮出历史地表,给每个家庭成员带来无尽的伤痛。

再从心理学上讲,当一个人陷入绝望的境地,意识到无法控制眼前的一切,只能痛苦地面对自己的无能为力,那么,战胜这种无能和焦虑的一种方式就是占有、破坏和暴力。而儿童本身就具有残忍与征服的天性:“通常来讲,残忍很容易进入儿童的天性,因为使征服本能在即将对别人造成痛苦时就停下来的那种障碍——也就是怜悯的能力——发展得比较晚。……可以认为,残忍的冲动来自征服的本能。”[4]残忍的本能与暴力崇拜会导致对暴力的模仿,儿童对成人的模仿是一种自然倾向,通过对成人暴力行为的模仿,将成人的姿势、习惯、态度、行为内化成自己的一个组成部分,从而实现了社会学家米德所说的“角色扮演”。从这个意义上说,将父母的暴力行为内化了的赞恩,面对超出他能力范围的事情时,只能暴力处理:拉希尔的孩子小约纳斯的奶是抢来的,用来拉小约纳斯的滑板是抢来的;打架、欺骗成为常态。特别是妹妹的死给赞恩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创伤,但他弱小的身躯无力挽回,只有令他恐惧的情境,这时赞恩就会试图用暴力毁坏并战胜它,悲痛、愤怒的情绪致使他捅伤了房东,暴力行为将他送进了监狱。赞恩的行为表达的是弱势对强势的一种反抗,充斥着遭受不公待遇的创伤,其实质是在努力地与自己及家庭的无能和孤立进行抗争。

三、仇父心理与审父意识

生活的苦难异化了父母在赞恩心中的形象,破坏了正常的以家庭生活为基础,以抚育、教养、赡养为内容的良好的亲子关系。社会动荡的时代就是屠格涅夫所描绘的“父与子”冲突的时代,动荡社会中成长的一代就是以对父亲权威形象的反叛为心理驱动的。父母没有给赞恩提供可供他生存的最基本的保障,没有床,没有枕头,没有食物,弟弟妹妹靠糖水充饥,更谈不上教育、医疗保障,连他的年龄都是入狱时狱警根据牙齿判断出来的。父母给他创造的生活是与他年龄并不匹配的搬运煤气罐、卖简易饮料和造假药方帮助父母制毒品。亲情的缺失使得父母成为变异了的形象、被审判的对象。父母所代表的权力文化体制对赞恩的成长产生了严重的压制和心灵的创伤,因而,常态中神圣化了的勇敢、坚强和崇高的理想父亲形象和慈爱、贤淑、温柔的母亲形象在赞恩心里完全瓦解了,赞恩的父母呈现在观众面前的是麻木、丑陋、懦弱、猥琐、毫无责任感的丑态。影片通过对赞恩的创伤叙述,从儿童视角实现了对家长权力文化体系的反叛与颠覆。赞恩母亲的形象、立场与父亲无异,他们共有的冷酷、凶残、暴力给赞恩的身心造成了血泪的创伤,因此,赞恩憎恨、仇视父母,产生了十分明显的仇父、审父乃至弑父情结。在以父亲为代表的成人世界,儿童是失语的,儿童只有超越父亲才能进入成人世界并被认可和接纳,父亲制造的无爱生活氛围对赞恩来说就是无法抹去的灾难和心灵的伤痛,“仇父”情结就表现为赞恩对父母的暴力抗争。当他发现妹妹来了初潮,极力帮她隐瞒,帮助有了生育能力的妹妹避开过早嫁人的宿命。但是,赞恩终究无力拯救妹妹,得知妹妹要被父母卖给房东的时候,他想方设法帮助妹妹逃跑;当妹妹被房东强行带走的那一刻,他竭尽全力与房东、父母抗争。这时的母亲变得异常残暴、凶狠和力大无比,丝毫没有对女儿被卖的愧疚与不舍。赞恩流下了无助、绝望和愤怒的眼泪,最终赞恩将父母告上法庭,彰显了“审父”意识。赞恩的离家出走,表达的就是对这个无爱家庭的反叛、对无情父母的抗争。一般在“仇父”主题的艺术作品中,母亲往往是以与残暴父亲相对立的形象出现的,表现出对下一代的怜爱,但是,赞恩的母亲似乎比父亲更加冷漠无情和暴力。

赞恩的父亲是一个懦弱的灰色人物,给观众留下的印象并不十分清晰。影片通过赞恩的仇父、审父乃至弑父意识除了否定、颠覆父亲的形象外,还表达了深沉的生命自省意识。弑父意识是人类悲壮的自审意识,社会在人类对自身的恶、丑、不完善、卑鄙和龌龊的时刻自省中走向最善、最美、最洁的境界中。赞恩与父亲的语言冲突、肢体对抗所体现出的深重的精神创伤与深沉的生命自省意识,彰显了影片对原生家庭深刻、冷静、独特的审视视角。人类文明的发展过程,就是父权制从无到有再到父权文化体系统领家庭伦理关系的过程,父权成为家庭伦理秩序乃至社会政治秩序、世界文化秩序的象征。特别是以儒家传统文化为核心的中华文化体系,父权在意识形态上有着绝对的统治地位。过度的父权膨胀往往会导致父子冲突,不论是文学作品还是影视艺术作品,表达“弑父”主题与“儿子的悲剧”的作品不胜枚举。因此,影片《何以为家》所探讨的儿童仇父、审父、弑父心理,对于国人在传统与现代之间就如何有效构建家庭伦理体系、社会文化体系寻找一种合理、有效的途径提供了一个思考的空间,也暗含了全人类如何构建精神寓所的文化隐喻。

“弑父”往往与“恋母”连接在一起,赞恩常常对母亲报以粗口并正面对峙,但是他在游乐场给象征母爱的巨大雕像脱掉上衣以及走投无路投靠处境并不比他好多少的拉希尔的行为,是一个儿童对母爱强烈的人性呼唤。虽然拉希尔也同别人一样拒绝了他的投靠,揭开藏在包裹里的婴儿示意她根本无力承担赞恩的生活,但赞恩还是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拉希尔身上,百般恳求。这个同样是来自叙利亚的难民、与赞恩经历着同样遭遇的女人,出于母爱收留了他,同时也使她的生活更加拮据。赞恩吃到了蛋糕(拉希尔偷来的),解决了生存问题,在拉希尔身上体验到了短暂的母爱,作为回报,他将这份难得的爱又倾注到了拉希尔的孩子身上。

影片描述的社会环境千疮百孔,即便是充满童趣的温馨画面,给观众带来的也是“含泪的笑”,比如赞恩用上衣为妹妹制作“卫生巾”、扒开衣服让游乐场的女性雕像袒胸露乳、用镜子反射隔壁家的电视画面给约纳斯制造出电影效果、给动画片配音逗黑人弟弟等,生活的苦难没有完全遮蔽赞恩的游戏天性和善良。

影片对儿童的创伤叙述并不是为了满足观众窥探隐私的猎奇之心,而是让观众切身参与其中,激发出观众对于儿童创伤性经历的同情与伦理关怀,最终达到治愈儿童创伤的目的。治愈儿童的心理创伤,先要治愈成人的精神之伤。赞恩的孤独、暴力与仇父心理主要来自他的原生家庭。影片通过对赞恩生活的苦难叙述,表达了底层社会中成人物质和精神世界的千疮百孔,极具启发性。底层人群何去何从,难民如何尽到对子女抚养与教育的责任,成为摆在全人类面前的棘手问题。战乱纷飞的黎巴嫩,没有任何社会保障,百姓居无定所,苟且存活,愚昧、冷漠、固执。他们对生儿育女缺乏理性认识,生而不养,养而不育,对下一代毫无为人父母的责任感。沦为生育机器的父母不负责任的行为,剥夺了儿童健康成长的权利,以致孩子们无法接受教育,甚至生存都是问题。赞恩的父母对于子女的关注仅仅停留在他们能为家庭减少多少负担、能为家庭挣多少钱的问题,至于爱的浸润与教育的熏陶这些高境界的需求,于他们来说是麻木与陌生的。他们是活在“铁屋子”里的昏睡者,即便有几个觉醒者振臂呐喊,也难以把在沉睡中死去的大众叫醒。因此,他们对于女儿的初潮、儿子的受教育问题,不是出于人类情感本能的关心,而是出于生存境遇的考虑。人生悲剧在社会的舞台上不断地巡回上演。底层父母的愚昧直接影响了下一代,当赞恩告诉妹妹妈妈要把她卖给房东阿萨德,并且告诉她阿萨德是个坏人时,妹妹一脸天真地说:房东不是坏人,因为他给她东西吃。

影片的价值就在于通过对底层人民生活境遇的揭露从而激发出了对成年人的精神之伤——教育无知的批判,对世界各国政府都产生了很大的震慑力,一定程度上改变了部分人的生活状况,扮演赞恩的演员赞恩·阿尔·拉菲尔一家搬到了挪威,过上了相对安宁的生活。正如导演所说的:“我坚信电影即使不能改变现状,至少也可以引起话题和争议,或者引发人们的思考。”但是,部分人得到拯救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普遍存在的难民问题,影片更重要的价值在于引发了我们如何看待底层人群的教育观的问题。

对于底层儿童的救赎,不能仅仅停留在批判的层面,我们站在教育体系相对完善、非常发达的现代社会看待战乱纷飞中难民的教育观,如同法国社会历史学家菲力浦·阿利埃斯站在现代文明体系中看待中世纪的儿童观——“中世纪没有儿童”。因为:“中世纪文明既忘记了古典时期的‘教育’,也对现代的教育一无所知。基本的事实就是:它没有教育的观念。今天我们的社会依赖的是教育系统的成功,我们的社会也懂得要依赖这一点。现代社会有教育系统,有教育的概念,意识到教育的重要性。心理分析学、儿科学和心理学等新兴科学,致力于儿童问题的研究,它们的发现通过大众文化传递给父母。现代社会对儿童的生理、道德和性诸方面的问题都非常感兴趣。中世纪文明没有这些兴趣,因为这些问题对它来说不存在。”[5]同样,对于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赞恩的父母来说,他们没有对子女进行教育的兴趣,这对他们来说也不存在。因此,成熟完善的教育体系源自安居乐业的社会体系,满足赞恩“睡觉时有枕头”的愿望进而实现对以赞恩为代表的所有难民儿童的救赎,需要从根本上解决社会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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