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武丑表演技巧——以《时迁盗甲》中的时迁和《挡马》中的焦光普为例

邢亚威

在京剧的各个行当中，武丑可谓是最能体现京剧的博大精深之处。武丑演员需要有渊博的知识、扎实的基本功、感染力极强的舞台表现力，虽然武丑大多是幽默滑稽的人物形象，但是正义兼具亲切，俊俏不失敏捷，机灵更加风趣。武丑虽然在京剧行当中的排序在后，但是发挥的作用却是举足轻重的。本文以《时迁盗甲》中的时迁和《挡马》中的焦光普为例，对武丑在京剧表演中的形象特点和表现技巧做一些分析。

一、武丑的表演特点

（一）面部表情

武丑会在鼻梁上勾勒出白色的图案，一为醒目、二为诙谐，因此又被称为“小花脸”。其面部表情与所画图案相得益彰。以《挡马》中的焦光普为例，他和杨八姐在相遇之前，独自叙说流落异域的愁闷与孤愤，引发了观众的同情。在杨八姐骑马而来时，焦光普发现了她的腰牌，他面露欣喜，想方设法希望偷到腰牌，重返家乡。他拦下杨八姐的马，和其对话，虽然面带笑容，但内心紧张，一面想要用聊天让对方放松警惕，一面又要时刻观察对方的反应，尤其在得知杨八姐是女性后，脸上闪过稍纵即逝的惊讶，随即又换上笑容，这一系列表情变化吸引了观众的注意力。人物的面部表情在这里不仅起到了传递感情的作用，还起到了交代故事内容的作用。

（二）念白表现

念白无论在京剧的哪个行当，都非常重要。很多人把武丑的“开口跳”作为念白的一种，但两者还是有区别的。从现代京剧机制来看，“开口跳”应该被单独列为一类，因为演唱者都要戴“二挑”髯口，即“倒八字”或“反八字”，如果在念白中不具备这一特征，则不是武丑。仅从“跳”字可以看出，其念白的跳跃性强、速度较快，需要有充沛的语气，既如江水滔滔，又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这样看来，“开口跳”的难度要远远高于单独的念白。在教学中，教师会要求学生苦练“嘴皮子功夫”，把口腔内部的肌肉和气息融会贯通，让发力点从逐渐摸索变成条件反射，从而实现“开口满堂彩”的效果。例如在《挡马》中，焦光普肩搭毛巾，踢腿亮相，张口唱出“我是，我是柳叶镇上一店家，招来客商做生涯，南来的、备忘的，他们的说的都是番邦话”，高低错落、快慢有序、舒缓有致，这就是一段典型的“开口跳”，将观众一下子带入到了剧情中。

如果是一般的念白，《时迁盗甲》则是比较不错的范例。这出属于京剧学习的入门剧，教师们大多会以时迁的念白为例进行教学。时迁是绿林英雄，音色宽亮低沉，因为身处社会底层，又不拘小节，满嘴的土话俚语。一句“我做偷儿本领高，鸡鸣狗盗其实妙”，一下就将人物形象“立”了起来，教师在指导这句念白时，会把“偷”字轻巧带过，而把重点放在“儿”字上，给人一种贼的机警的感觉。

（三）武打动作

在京剧表演中，武丑高超的武打技巧占据了重要的位置。徒手格斗和器械相接是武丑最重要的两种武打方法。再往下细分，徒手被称为毯子功，包括了翻腾跳跃；格斗被称为把子功，包括了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锏锤鞭等武器。焦光普在试探杨八姐时，两人的一打一探就是典型的武丑的表现动作。焦光普发现杨八姐走路、喝酒都不似男人，于是用矮子步、踢剑出鞘等来试探杨八姐，后来又使用了筋斗上桌、筋斗下桌、筋斗过桌、凳子三级跳等一系列武打招式，人物在舞台上的高低起伏与剧情的曲折相互呼应，引人入胜、悦人心目。当然，京剧毕竟是表演艺术，因此在处理焦光普的武打动作的过程中，也适当加入了一些舞蹈元素，中和了武术表演的戾气，也把提炼而成的传统精华“熔于一炉”。

（四）节奏控制

武丑的表演要比其他任何一个行当都更注重节奏的变化。因为武丑翻转腾挪都是为了用最迅速的方法表现人物的性格特点，再配以节奏明快、短促、频率密集的音乐，让观众更加容易识别和记忆这样的人物。相较于武打场面，台步的行走往往更难掌控节奏，方步、碎步、矮子步、鸡行步等，不同的步法会对应不同的情形，如何走出抑扬顿挫的感觉，就更加考验武丑的表演功力。时迁身轻如燕、身手不凡，擅长做偷鸡摸狗的事情，他探明了徐宁家的路，待天黑后摸到后门，翻墙而入，又顺着柱子爬到楼上，扒着窗户往里面看。这一连串的动作，先疾后徐，巧妙地控制了节奏在观众心中的感受。时迁在戏中整体的站姿是“子午式”，配以瞪眼张口、缩颈踮足的样子，使得“鼓上蚤”的形象栩栩如生。焦光普最后和杨八姐同心合意、回归故乡，则多以方步示人，在行走时注意顿挫，展现了时迁的大将之风。

二、武丑的表演方法

（一）精气神的统一是表演的核心

在京剧的表演中，武丑的形象其实是比较容易获得观众们喜爱的。但是如果没有扎实的基本功，表演就很容易走向轻浮。为了将武丑的形象准确地表达出来，演员必须保持充沛的精神，把自己完全投入到舞台的表演中，借助一切突出的表情与动作，来把武丑演员的外部形态和内部情感融合在一起，实现精气神的统一。京剧表演大师梅兰芳曾说过，精气神的统一是京剧表演的最高境界。这个最高的境界中包含了人物形象，也包含了人物内心的活动与性格特征。所以表演者必须把握好语言功底和动作机制这两个主线，把自己的注意力、思想、情感都围绕这两个主线进行训练。语言功底主要是练习“开口跳”和念白。在正规的教育中，会着重训练口、舌、唇、齿、牙、喉等器官对于声母发音准确性的控制。归韵的训练是注意发音的韵尾，把音收拢在腔体里，用饱满的口劲表达出来。这些主要是依据“四呼”进行训练，反复的训练会提高表演者的感悟力，再与气息进行搭配，形成具备张力的舞台表演。在动作机制方面，则对武丑的要求是非常高的，要求演员必须精通武术，“武术讲八法，拳脚要踢打”，其手法、身法、眼法、步法等都要和舞台要求相得益彰，用自己的肢体动作强化舞台组织架构。

（二）用合适的节奏展现人物性格

在京剧表演中，武丑总是表现出比较密集和短促的节奏，为京剧的整体表演带来不一样的心理感受，同时为舞台场景的塑造和人物形象的塑造发挥重要的作用。我们知道，武丑大多是正面的角色，这就决定了角色的底色是有英雄气概的。像本文分析的焦光普和时迁，他们一个流落异域、一心回归故土，一个虽然之前做着鸡鸣狗盗的事情，但却最终为正义而战。这两个在武丑行当中的典型人物，都不能简单将其归于风趣诙谐类，而是要注重节奏和速度的配合，然后用人物动作的力度和速度表现出来。所以，武丑演员应该对整个场景有一个宏观的把控，丰满地理解自己塑造的形象以及和其他角色的关系，因此在训练的过程中要强化关系意识，同时也让武丑的整体意识更加明确，也更有利于表演者建立个人的艺术风格。当然，经验是一个方面，但是如果是京剧的初学者，也可以通过阅读各类书籍、学习京剧知识、观看经典剧目等方式，让个人的综合修养深厚起来，然后在此基础上，再谈对角色、对关系的处理，毕竟艺术更多时候讲求的是“只可意会，难以言传”。

综上所述，武丑虽然在京剧行当中的排序靠后，但却是任何一个行当都不能取代的。这既来源于武丑在人物塑造上的独特性，更来源于演员深厚的基本功力为广大观众带来的艺术享受。因此，京剧表演者必须从小苦练功、勤学习，同时深入了解每一出戏、每一个角色的人物形象、故事情节，再将自己的文化修养和艺术情感融会贯通，同时以“武丑”为圆心，展现国粹恒久的艺术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