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日落公园》中的存在叙事
2019-11-14张文雅南通大学外国语学院
■张文雅/南通大学外国语学院
一、简介
《日落公园》是美国当代著名作家保罗·奥斯特笔下的小说,该小说一改后现代创作风格,有向现实主义转变之势。文本以主人公迈尔斯的出走与回归为中心,分别记叙了迈尔斯的父母以及日落公园里的四个伙伴们各自独立又相互交叉的人生故事。文本分为两条时间线,一条是现实时间线,在2008年十一月到2019年六月之间;而另一条为心理时间线,每个人的经历与回忆不同,心理时间也因人而异。在这两条时间轴上,每个人各自的过去、当下以及与其他人互动中最重要的事件与想法都被清晰展现出来。读者可以清晰地看到每个人物的存在轨迹。
本文将用文本细读的方式从三个方面分析文本的存在叙事。揭示奥斯特笔下的富有哲理的存在观。
二、因果相续与荒诞并存
从对文本人物存在方式的排布与设计中,我们能够感知到作者对命运的哲思。正如李琼所言“他的作品糅合了后现代主义文学理论和存在主义思想,其中所蕴含的思想深意,以及奥斯特长期以来对个体存在意义的追寻赋予它的小说其他当代美国小说所罕有的哲学深度。”他笔下人物的存在方式是因果相续也是偶然荒诞的。
迈尔斯的人生跌宕起伏,16岁时因冲动导致继兄意外死亡,自此他的内心与人生轨迹随之改变。然而这一切都可回溯到迈尔斯年少时的那记推搡。重组家庭中隐藏的裂痕,和继兄的冲突与不合,以及被埋藏在心底的敌意在夏日空旷路边的一次争吵中被肆意宣泄出来,愤怒与失控上升为肢体冲突,“一记推搡”在命运的排布中演变成了一场避无可避的车祸。追根溯源,迈尔斯的推搡出于潜意识对继兄的厌恶,也是出于少年的情绪冲动。从这个角度,“悲剧”的动因和结果是因果相续的。然而在一个平常少有车辆经过的空旷马路上正好有车经过且恰好撞到被推倒的继兄,这确实是命运的排布,具有偶然性,荒诞性。综上所述,偶然性与必然性合力酿成了惨祸。作者通过迈尔斯的回忆与反思将悲剧前因后果,演变过程一步步还原出来,可以发现作者的精巧叙事与存在哲思。
当迈尔斯的人生重回正轨,美好生活即将到来之时却因袭警面临审判。他设想的光明未来变得虚无缥缈。“袭警”是失控之举,但也是因果相续与偶然荒诞交错缠绕,环环相扣的结果。因逃离女友姐姐的威胁加经济有限,应朋友之邀非法入住日落公园;多次接到政府驱逐通告后,出于与女友团聚日期在即,和对朋友的义气暂时滞留,不料警察刚好此时到访;警察强硬执法,众人守护珍贵的私人物品,不料艾丽斯被推下楼梯,诸多偶然必然交织作用,这才导致了迈尔斯袭警。
纵观迈尔斯的人生,继兄意外死亡和袭警是其人生的两个重要转折点,也是他人生的深渊,而这两件事儿均是偶然因素与必然因素交叠的产物。“当代小说以自己的叙事来演示偶然性和必然性这种双重性”而这种叙事不仅体现在另一种对未来的虚构上,更体现在小说中人物环环相扣的生存轨迹中。因果相续与意外偶然交叠引发了某种存在方式,而这合力又影响着下一步必然与偶然的存在因素,既而影响着下一步的存在方式,以此环环相扣,构成了人物的生存轨迹。这种演示偶然性与必然性的叙事,将人物存在轨迹中的各种影响因素以清晰或可解读的方式展现出来,也反映了作者的存在性哲思。
三、危机与困境
小说的叙述时间被设置在2008年十一月份至2019年一月份经济危机期间,经济危机下,无数资产顷刻化为乌有,危机遍布各行各业,波及无数民众。正如迈尔斯描述的:“在一个摇摇欲坠的世界里,经济崩溃的废墟和无情的扩散的穷困无处不在,出场清理在这个地区是罕见的一个欣欣向荣的行业。”
佛罗里达在经济危机肆虐下,当地充斥着被遗弃的建筑;在经济低迷,失业率如此高的背景下,出场清理却是当地欣欣向荣的行业,受雇于银行,专门清理由于破产、债务、违约而被银行收回的房屋。同理,故事的主场地纽约想必也受到了经济危机的冲击。一边是空置的房屋,一边是因房屋租金上涨,无处容身的困苦青年。宾入住日落公园的引子就是因房租涨价,租不起原来的房子,艾丽斯作为一名准博士生,也是因无力支付房租,而选择日落公园,以减少开销,专注于于论文撰写。经济危机带来的影响对积蓄不多,没有家族支援的年轻人来说,是一场严峻的考验,即使前程光明似艾丽斯这般也不得不苦熬过这一段时间。对于迈尔斯的父亲,海勒出版社的创办者来说,经济危机给企业的运营带来了极大的打击,面对接二连三的销售低迷,他只得寻求合作伙伴来给企业注资。而迈尔斯的继父作为独立制片人,在行业覆没的情况下,只得去大学教书以维持生计。
经济危机的大背景下,每个人都身负经济重担。除此之外,每个人还有着自己的困境,迈尔斯因为误伤继兄身负创伤;埃伦则因为年少时与小他四岁的未成年有孕,在压力与伤痛的摧残下,长期靠药物维持精神稳定,但可怕的性幻想依然在她的意识里挥之不去;艾丽斯与男朋友的感情陷入僵局;宾被愤怒与不满萦绕,在乐队和架子鼓的敲击中宣泄愤怒。可见危机与困境是人生的必经的存在。
四、爱与救赎
迈尔斯是个因过去身处在绝境与深渊里的人。他的继母形容他像“死神”,“很冷漠,像被挖空了一样,绝望”,艾丽斯觉得“迈尔斯是个老人……带着一道不会被治愈的内伤在生活”。但对爱情的希冀与父爱的支持与包容是他救赎的希望。
皮拉尔的出现改变了迈尔斯,皮拉尔如迈尔斯生命里的暖阳,是迈尔斯救赎的希望。在最后一站放逐之地,迈尔斯邂逅了她,皮拉尔吸引住了他。迈尔斯对皮拉尔的爱情并非情不知所起,皮拉尔是过去的那个优秀的迈尔斯,她超越了原生家庭的局限,上进、聪慧,对文学有着超越同龄人的见解。这一切让心如死灰的迈尔斯重燃雄心壮志,要帮助她走向高等学府,赢取更好地人生。皮拉尔是迈尔斯的镜像,是那个被迈尔斯丢失的处于人生正轨中的自我。对皮拉尔的爱恋是迈尔斯内心希望回归正轨,摆脱伤痛的呐喊,对皮拉尔的帮助也是一种自助。皮拉尔身上所具有的“柔软,对他人之痛的情感波动,一点就燃的热情”是迈尔斯所缺乏的,但是确实他弥平伤痕所需要的土壤。皮拉尔既是他想要寻回的自我,也是他缺失的另一半灵魂。对皮拉尔的爱情激活了他对生活的憧憬与向往,对皮拉尔的责任也给予了他极大的勇气去正视过往,开始新生活。
父子主题是奥斯特作品中的重要主题,而该文本中的父爱是迈尔斯弥平伤痛获得救赎的另一关键因素,迈尔斯离家出走七年半,莫里斯一直通过儿子的朋友宾悄悄了解他的情况,也会乔装打扮偷偷去看儿子,但并没有强行介入他的生活,他尊重儿子的决定,并一直在等待着自己儿子的回归;当儿子坦白出走真相时,他选择了谅解;当儿子袭警面临审判他也是全力维护儿子,慷慨地向儿子提供帮助。可以看出这是个民主,开明,慷慨的父亲。也正是因为这份父爱迈尔斯才能重获谅解,与过去握手言和,开启新的人生。
五、结语
奥斯特重返现实主义创作,精心构思打磨存在叙事,通过对偶然性与必然性等细节的排布,揭示因果相续与荒诞并存的存在方式;将时代危机和个人困境结合在一起揭示困境存在的普遍性,必然性;同时揭示爱是救赎的希望,是存在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