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忏悔意识与现实关怀
——乔洪涛小说创作的两个关键词

2019-11-14

山东文学 2019年1期
关键词:洪涛假币小说

尽管曾获天涯社区2007年“全国80后作家人气榜”提名,但乔洪涛显然属于“非典型性80后”作家。其实,用“××后”来对某一创作群体进行命名从来都是权宜之计,因为它在部分概括出一个创作群体的共性或近似面貌的同时其实也暗含着对创作个性的忽视与遮蔽。作为一种创造性的精神生产,个性或独特性恰恰是文学作品最为可贵的品质。而如果所谓“××后”仅仅是一种具体的“所指”,即是指“1980年后出生的人”,那么“80后作家”作为一个学术概念它的价值就大打折扣了。1980年后出生的作者固然可能有着时代赋予他们的某些共性,诸如许多论者都谈的第一代独生子女、特立独行甚至桀骜不驯以及对消费文化的无原则拥抱等等,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些共性所指涉的范围也颇有限。生长在中国的一代人从来都是非常复杂的,造成这种复杂的原因有很多,但主要是跟特定国情所造就的发展不均衡有关。且不说源于制度设计所造成的城乡差异,就是城与城、乡与乡,东部与西部、内陆与沿海,乃至每个个体的家庭环境、成长经历等等也都是不同的,比如许多论者都谈的“第一代独生子女”“小皇帝”的成长环境所导致的“80后”容易以自我为中心,以及“另类”“自我”“张狂”“反叛”(李春玲主编:《境遇、态度与社会转型:80后青年的社会学研究》,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第24页)等等,固然是80后群体中确实存在的一种现象,但是需要指出的是:首先,“80后”不能与“独生子女”画等号,生于1980年代而非独生子女者大有人在,尤其是出生于农村的80后。其次,“独生子女”也不能与“另类”“自我”“张狂”与“反叛”画等号。说到底,作为一代人,80后的成长经历是多种多样的,不能一概而论。而这些成长经历都将成为他们在开启自身写作之路时最重要的创作资源。回顾乔洪涛的小说创作,显而易见的是他的写作与已经被标签化的“80后”所谓“青春文学”无关,校园、爱情、青春、成长均不是他所热衷的题材,他的小说从一开始就呈现出一种老成持重之态。无论从题材选择、叙事姿态还是语言感觉上都鲜有已经成为一种“现象”的“80后文学”特征,属于典型的“非典型性80后文学”,而这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所谓“80后文学”这一概念的似是而非和软弱无力。撇开这一问题不谈,如果要在他的既有创作中提炼出两个关键词的话,我以为应当是“忏悔意识”和“现实关怀”。

忏悔和宽容是乔洪涛小说中的重要主题。当然,忏悔和宽容原本就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撇开忏悔有无宗教文化背景的支撑不谈,单从精神层面来分析,两者其实同处一个维度。宽容指的是待人以宽、对人宽容,忏悔对应的则是律己以严、对自我严要求,只有对自我未能达到预设的标准感到不满、难以释怀,才会有自省和忏悔的发生。乔洪涛有不少小说都可归于这一主题。《湖水冰凉》写我开车和两个朋友外出发生事故,车子坠入冰湖之中,我和张朗侥幸逃生,坐在副驾驶的“她”却因安全带卡住而未能逃出,葬身冰冷的湖底。小说中并没有交代“她”和我的关系,但曾提到“是她给我买的那件新羽绒服救了我”。这一细节似乎暗示了两人之间关系的亲密,甚至可以解读为二者就是男女朋友。事实上,车子坠湖后,我并非只顾自己逃生,我也曾试图去救她:“我伸手去抓她,拽了两次,都没拽动,那个时候,我害怕极了,我觉得自己要死了。我一松手,我就上来了。”但显而易见的是,在试图去救“她”时,我并没有尽全力,同样没有尽全力救人的还有坐在后座的张朗。在“她”不幸遇难后,“她”的父亲悲伤难抑、精神恍惚,经常找“我”和张朗询问为什么我们俩逃生了而他的女儿却葬身湖底。内心的愧悔成了压在我心底的一块石头,我难以面对“她”父亲的诘问,只好躲在工作的城市数年不敢回家。而张朗也过不去心中那道坎,甚至几度想到轻生以求解脱。这种内心的不断自责和忏悔构成了一种持续的灵魂拷问,成为推动小说情节发展的内在驱动力,同时也对作品内涵的深度掘进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哥哥去哪里了》则是写被父亲寄予厚望、认定未来会做博士后的哥哥,因恋爱失败而精神失常得了花痴,虽然家中倾尽财力为他治疗,但终是毫无起色,哥哥成了邻里乡亲的“祸害”。为了不再搅扰乡邻,疯子哥哥被父亲用铁链锁住关进狗棚,像畜生一样悲惨地煎熬度日。最后父亲终于痛下杀手,借母亲回娘家之机,送哥哥“享福”去了……作品中的父亲虽然是以一种轻描淡写的语调告诉妻子他是送儿子去“享福”了,但内心深处的那种罪恶感却始终缠绕着他。妻子最初的痛哭逼问已经使他崩溃了,他“也哭起来,老牛一样,哞哞地止不住……”而直到二十年后,他还“常常从梦中突然坐起来,然后,两只手慢慢并在一起举到胸前,向前伸着,好像等待着什么……”父亲算是一位乡村知识分子,是知书达理的人,他送发疯的儿子去“享福”也许确实是理性考虑之后的选择,既为家庭和乡邻去除了一个麻烦和祸害,同时对整日像畜生那样备受煎熬的哥哥来说也未必不是一种解脱。但是理性的选择并不能够稍减他内心的罪恶感与痛苦,也改变不了非法剥夺他人(自己亲生儿子)生命的事实。虽然父亲并未因此受到法律的审判与制裁,他的生活很快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内心深处的自我审判从来没有缺席!所以尽管小说并没有过多地写父亲的心理活动,但平静的叙述中却依然蕴含了巨大的,甚至是惊心动魄的情感张力。

相对而言,乔洪涛的小说中最能集中反映忏悔和宽容这一主题的还是《十字样的路口》。《十字样的路口》不仅正面写了一个忏悔故事,而且还对这种中国式忏悔的内在精神资源进行了探索和揭示。小说写学校门口摆修车摊的老头喝农药死了,原因是收到一张假币去银行评理,结果假币却被没收了。气恼之下想不开,在大年三十这天喝药死了。而这张假币就是叙事主人公“我”给他的!当然,考究原委,“我”和我们一家都是假币的受害者。爷爷奶奶辛辛苦苦喂大的羊,售卖时却被羊贩子给骗了,给了800元假币。懊丧不已之时,我爹出馊主意,让家里人分着把这800元假币都花出去。于是,受害者便同时也成了作恶者。“我”花出的假币直接导致了修车老头的自杀,这成了压在“我”胸口的一块石头,始终难以移除。直到二十年后这伤疤被重新揭开时,痛苦仍然是那么尖锐而剧烈:“我胸口发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心头有一块压了二十多年的石头一直在那里压着,压得我快喘不动气了,但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用手在娘背上画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十字架。”

从文本来看,叙事主人公最后画的这个“十字架”的确奇奇怪怪甚至有点似是而非。作者似乎是想将其当作叙事者“我”忏悔的象征,从而使“我”的忏悔带有了某种宗教意味。同时,作者在作品中借假币事件后奶奶信了基督教、父亲成了屠夫后母亲开始烧香拜佛等细节似乎也在暗示人物的忏愧与宗教有关。这种叙述在一定程度上颠覆了与学界一种近乎普遍性的认知,那就是中国文学由于其文化传统中缺少类似基督教的原罪意识,从而缺乏忏悔精神。但仔细考究,这样一种颠覆又是极其马虎的,甚至是前后矛盾的。事实上,小说中人物进行忏愧的精神资源并非来自基督教,而是中国传统的“良心”或是“向善”的道德诉求。当“我”的父亲提出将假币分头花出去的建议时,奶奶是反对的,她说:“唉,人家骗了咱,咱不能再丧了良心去祸害人家去了。”当我娘哄骗奶奶说假币已经买了羊肉后,奶奶说:“孩啊,其实,我心里还是难受,你花出去了,咱这是昧了良心,又害了人家……”当假币陆陆续续都被花出去后,家里人没一个感到高兴,“特别是奶奶,从那之后好像有了心病。”并且“病好之后更加信了基督,每天在家里祷告,一到星期天,就跑到前村上教堂里去做礼拜。爷爷原来是最反对信教的,现在也默许了,只是他抽烟越来越多,甚至开始酗酒……”所以,奶奶信教的过程在这里已经交代得很清楚了。“心病”的病根是“昧了良心”,虔诚信教的“转变”不过是为了寻求一种内心的疏解。基督教并没有成为她内心忏悔的源动力,而只是求得心理平静的一种手段。小说中对宗教的这种矛盾态度在“我娘”这一人物形象身上体现得更加明显。在丈夫的压力下,“我娘”答应去花掉假币,但是“一路上她都在嘟嘟囔囔的,一会儿说神保佑能把钱花出去,一会儿说神饶恕她犯的错误。”在这里,代表信仰的“神”,是完全被当作工具使用的,这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反映了中国民间信仰的一种真实状态。然后小说中又在多处暗示主人公的忏悔跟宗教信仰——尤其是基督教有关,这就使得作品在书写忏愧主题时对忏悔所凭藉的精神资源的揭示与追索呈现出一种矛盾混乱的状态。也就是说,乔洪涛的许多小说都写了忏悔和宽容的主题,但作者对忏悔的认知和思考其实还是存在着一定局限性的。

保持对现实的关怀也是乔洪涛小说的显著特点,回顾他的创作,在并不十分漫长的创作历程中,他几乎对新时期以来现实主义文学发展各个不同阶段的阶段性特征都进行了借鉴与摹写。在他的小说中既有“新写实”的印记、也很容易看到带有先锋色彩的批判现实主义以及以“分享艰难”作为关键词的“现实主义冲击波”的特征。小说《蝴蝶》很容易让人想到1980年代中后期文坛上曾经兴盛一时的“新写实小说”,想到方方的《风景》、池莉的《烦恼人生》、刘震云的《一地鸡毛》。在作品中,他致力于用素朴单纯的语言、平淡冷静的语调去还原生活的原生态,去关注和叙述绝大多数人都置身其中的或平凡苍白或灰暗琐屑的现实生活。在这样的生活中,你看不到理想主义的高扬、看不到英雄人物的激情澎湃,有的只是小人物在平庸琐碎中挣扎度日、苟延残喘。庸庸碌碌的主人公或许偶尔也会想反抗一下,但最终还是会乖乖地回归。《蝴蝶》中的主人公高一歌,他的职业身份是教师,可是他完全感受不到所谓“人类灵魂工程师”的荣耀感,也完全没有受人尊敬、工作体面的知识分子的存在感与成就感。“今天是周一,按照惯例,一成不变的全校升旗仪式正在举行。六千多人黑压压地站在教学楼前的小广场上,照例是唱国歌、升国旗,国旗下的演讲,唱爱国歌曲,领导训话……然后,有一个语文早读等着他,他进到教室里,开始检查学生背诵,听写生字词,对学生训话……早读下课之后,他会有一节或两节语文课,要讲解新课或者讲评试卷……下课后批作业、找学生谈话……偶尔还会接待一两位来访的家长。然后接孩子放学,回家做饭,伺候儿子吃饭、午休……这是他今天上午的所有日程。他闭上眼睛,不用想他也知道,像十年来的每一天一样,如果他去学校,他的忙碌而庸常的一周就这样开始了……”生活就像复制粘贴,日复一日不断重复,让人看不到希望,所以原本在大学读书时担任诗社主编的高一歌渐渐放弃了写诗。但高一歌显然不想就此沉沦下去,他后来重新拾起诗笔去琐屑的生活缝隙中寻找诗意以及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去远方看看”的举动都代表了他对灰暗生活状态的反抗。然而旅行中与罗娜看似美丽而浪漫的邂逅却并没能使他获得诗意的升华。罗娜是一名推销员,为了推销,她不得不忍受各种屈辱甚至要忍受一些变态客户的性虐。“十年来,她从一个最底层的小小推销员,一步一个台阶,做到了今天。如果我不去做,会怎么样呢?罗娜有些自言自语,儿子会读不起贵族学校,下了岗游手好闲的老公会打她,母亲会被从疗养院里赶出来,他们会供不起房款……”罗娜的经历让他理解了作为保险业务员的妻子,接受了妻子脖子下方那只并非由他吻下的蝴蝶。诗意和远行并没有将主人公从庸常黯淡的生活中拯救出来,反而促成了他的回归。远行之后他还是不得不向现实妥协,继续在无奈与沉闷中苟且地“活着”。这样一种写法可谓是典型的“新写实风”。

《杀死一只鸽子有多困难》则无论从叙事技巧的使用、对血腥场景淋漓尽致的刻绘以及对人性的深度探讨而言,都带有明显的先锋色彩,但同时其中的现实批判向度又异常明晰。小说中人的世界与鸽子的世界勾连在一起,连接点就是“小爱”,“小爱”既是“他”给母鸽的命名,又是现实中“他”的情人。但在貌似绚丽的叙事技巧背后小说触及到的其实是一个异常阴冷的现实故事。主人公的职业身份是一家“以关爱女性健康为口号的医院”里的医生,日常工作就是“以合法的名义,把那些心怀恐惧的少女、那些寻欢不慎的妇人甚至弄巧成拙的小姐,以无痛的谎言勾引过来,把那些在子宫里成型和尚未成型的‘人’注射死,然后剪断、敲碎、排泄或吸出来,连同污血,像垃圾一样冲到下水道里。”对于这种工作,他其实是有着深深的负罪感的,所以他一直将自己定义为“一个穿着天使外衣的恶魔。”医生手中的手术刀本该是救人的,可他是例外,他的手术刀是用来杀人的,他清楚地知道,他就是一个职业的“刽子手”。

这样一种自我认知使得他始终被一种深深的负罪感所包围。他曾试图通过与手术室里的护士——后来成为他妻子的江媛合作创造一个生命来减轻自己杀戮的罪恶从而获得心理的安慰与超脱,可是儿子却溺死夭折了,妻子此后也再不能怀孕,家庭最终分崩离析。情人小爱的出现使得他恢复了爱的能力,可是现实却是他最终不得不亲自为小爱做流产手术,亲手杀死自己那个来之不易的亲骨肉!这一切让主人公的内心“寒凉得如北极冰川”,觉得“这一切都是报应”!小说在现实层面触及的其实是人工流产的伦理争议问题:着床受孕的受精卵是不是生命?有没有生存权?显然作者是认可其生存权的,即便只是处于细胞状态或是核桃大小的一团,但那也是一条生命!小说作者就是要通过这样一个寒彻肺腑的故事传达出对生命的尊重与敬畏。

中篇小说《布洛芬》则很容易让人想到1990年代中期河北的“三驾马车”和湖北的刘醒龙等人那批后来被称为“现实主义冲击波”的作品。虽然社会语境发生了变化,但从小说去关注改革时代所出现的种种难以化解的社会矛盾这一点来说,两者之间的延续性是不言而喻的。小说写作为省报记者的“我”受在家乡做县长的同学之邀,回乡去参加故乡一年一度的“桃花节”。县长同学的本意是希望我能写出一篇为故乡生态环境和旅游环境唱赞歌的深度报道,来回应此前某些记者报道故乡生态环境恶化的负面新闻。然而通过这次回乡之行我却发现,故乡的生态破坏、环境污染与癌症高发都是残酷的事实。为了办桃花节,县里大面积推广种植桃树,种植桃树就要大量使用农药,导致土地和地下水污染,而水泥公司日夜不停地开山放石,也对生态造成了严重的破坏,环境污染生态破坏又导致居民癌症发病率陡然上升……这俨然已经成了一种可怕的恶性循环。在这种情况下,县里为了驱除此前有关生态恶化的报道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并申报生态文明先进县、争取更多的发展机会,还不惜造出天鹅回归、野狼再现等虚假事件,并且贿赂记者来进行报道鼓吹。然而面对这一切,“我”却陷入了两难,既不能丧失记者的道德底线去做虚假鼓吹,也难以恪守真实性的原则,忠于自己的职业操守去如实报道自己的观察和发现。因为“我”已经发现,发展经济与保护环境确实是难以抉择的两难。就像那位县长同学所说的:“要想发展经济,就会带来污染;要想保持好生态,就不能发展经济。二者是鱼和熊掌,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一边是经济极度困窘,百姓渴望致富的热切要求,一边是发展经济所带来的环境污染、生态恶化等现状,你很难依据价值理性去对那种饮鸩止渴、自我毁灭式的发展进行批判。因为在没有一种更健康、更具可持续性的发展模式出现之前,这种发展模式一旦被叫停,随之而来的将是整个地方经济都难以继续维持下去。所以明明知道“布洛芬”只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不能从根本上去除病根从而走上一种健康的发展道路,但是至少从目前来说却离不开它。这种发展过程中遭遇的困境和艰难,没有人能置身事外,只能各方“共同分享”。而这样的现实书写,我以为也不能简单地判定为批判立场的后撤。从本质上来说,这仍然是一种问题小说,作者发现了问题,却并不能提供解决的答案。但无论如何,将问题呈现出来也是一种贡献。

考察乔洪涛既有的创作,虽然他的作品从总体上来说与作为一种现象的“青春文学”无关,但就个人的创作历程而言,他的创作却又毫无疑问地仍处于“青春期”。也就是说,在“老成持重”的文坛形象背后,乔洪涛仍然是一个新人,他的小说无论在思想还是艺术上也都仍然有打磨提升的空间。以他的新作《去普陀山》和《每一个人的故事》为例,这两篇作品虽然延续了乔洪涛一直以来耕耘其中的忏悔与宽容主题,但从最终的完成形态来说,其实并不理想。《去普陀山》写周家婆婆许春娥婚后不久丈夫即参军上了前线,一年多音信全无。已经身怀有孕的她心神不宁,夜夜不得安眠,于是在婆婆带领下去奶子崮烧香并且倾其所有请了一尊菩萨回来,不料在请菩萨时却被庙里的和尚捏胸侮辱了。所以许春娥亲近宗教的向佛之心,从一开始就笼上了一层阴影,并且终生难以祛除。但是这并没有妨碍此后几十年的时间里她将自己的一切——无论欢欣或痛苦都向菩萨倾诉忏悔。或许由于作者过于专注于自己设定的宽容和忏悔主题,所以小说中一些很好的线索或伏笔并没有继续展开。比如当年烧香时被居心不良的和尚捏胸侮辱,和她的胸口时常“突突地疼起来”之间,原本可以有丰富的关联。拜菩萨时被捏胸,作为一个女性来说,许春娥是一个受害者,可是被捏胸后她居然想到跳桥自杀,可见传统伦理观念套在女性身上的枷锁有多么深重。事实上,被捏胸调戏成了许春娥的病根,也成了她的“原罪”。如果将这一层内涵予以充分呈现的话,那小说内涵的丰富性和深刻性都将大大增强,思想品格也会获得相应提升,遗憾的是小说中明明已经对这条线索做了铺垫,后续却没有继续跟进和展开。至于《每一个人的故事》,同样涉及宽容的主题,但是通篇读来这一主题却有些游移,或者说笔墨有些散漫,不够集中。鬼魂夜访的故事虽然精彩,却比较突兀,跟小说的主题也缺乏必要的关联性。而这也说明,就文学创作而言,笔力相对集中地在某一题材或主题领域孜孜耕耘,有助于构建自己醒目的文坛形象,但是如果创作主体在创作中主观意识介入过强,其实也会在某种程度上影响对作品内涵丰富性和复杂性的深度掘进,这是创作者应当加以警惕的。当然,要求一位作家的创作篇篇都是可以传世的精品是不可能也不现实的。就乔洪涛而言,他既有的创作已经使他在被普泛意义上认知的“80后文学”中具有了“非典型性”或者独特性,他所选取的这一主题或题材领域,也的确有深度开垦的空间,假以时日,乔洪涛定会有更大的收获和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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