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读鸟二题
2019-11-13祖克慰
祖克慰
果实挂满枝,鸦雀来还飞
总感觉,与鸟有缘。前几天回老家,去山坡上闲逛,看到一只鸟,头顶及背棕红色,翅膀红棕色,喉和胸部粉红色,腹部以下淡黄褐色,尾巴暗褐色,虽不艳丽,但羽色搭配调,给人一种舒适、温暖的感觉。
这鸟我很熟悉,它的名字叫棕头鸦雀。经常出现在浅山丘陵地带的山林、草地、灌木丛中。冬天的时候,也会三五成群到平原的果园、庭院、苗圃、湿地活动,偶尔,在城市的公园中,也能见到它们的身影。但是,在大山茂密的深林中,你很难看到它们出现。棕头鸦雀,它们与其他的鸟不同,似乎不喜欢大山,也不喜欢葱郁的森林。
许多年来,我蜗居在城市的一隅,很少到山野里闲逛,一些常见的鸟类,也难得一见。单位倒是有不少鸟,斑鸠、喜鹊、白头翁、八哥、灰喜鹊、戴胜、麻雀等等,足有数十种,甚至上百种,但棕头鸦雀还真没看到过。细细算来,过去在老家常见的棕头鸦雀,竟有三五年没有看到。
也曾去过山野,但都是风景区,人山人海的,到处一片喧嚣,哪还有鸟们的身影。旅途中,急匆匆的,没有闲情留意山上的鸟们,更别说一只普通的小鸟。我与棕头鸦雀,失之交臂,如果没有上次回老家的偶遇,早就把这种小鸟忘到九霄云外。
昨天,再次与棕头鸦雀相遇,跨越八百多年的时光,依然是那么的熟悉,我看到它翘起的尾巴,还在微微摆动,我听见它“噼-噼-噼”尖锐的鸣叫声,清脆悠扬。这是一只画在绢布上的棕头鸦雀,从八百多年的岁月深处走来,鲜活如初,活灵活现。
这幅画,就是宋孝宗淳熙年间画院待诏、著名画家林椿的《果蔬来禽图》。
《果蔬来禽图》画面很简单,一折枝林檎果,树上有果实三五。树枝上立一小鸟,昂头挺胸,尾巴翘翘的,作欲飞状。画面生动形象,活泼可爱。那只小鸟,胸脯毛绒绒的,眼睛放光,很有喜感。树上悬挂的果实,看上去沉甸甸的,感觉风一吹,树枝乱颤。果实早已熟透,但无人采摘,任由鸟儿啄食。树叶上的锈斑、残损和枯萎,果实上被鸟儿或者虫子咬过的痕迹,清晰可见。一枝一果一鸟,十分的生动逼真,充满生气盎然的意趣,具有强烈的感情色彩。
林椿画苹果,用汁绿分染根部,用粉色分染果身,极富真实感。他画鸟,用细劲柔和的笔致勾勒,蓬松的羽毛则以浑融的墨色晕染,一只小鸟蓦然飞上枝头,尤其是鸟的羽毛,经过层层晕染而不见笔迹,十分真实地再现了鸟羽的柔软与蓬松之感。从而使果实的色彩和禽鸟的情态,美轮美奂。图中,黄绿的叶子、淡红的果实、鹅黄的小鸟,分外和谐明丽,展示了画家对花鸟画细节表现的高超技能。
研究者认为:林椿工画花鸟,敷色轻淡,深得写生之妙,极富生趣,所作花鸟果品直接以色彩分出物象之浓淡,层层晕染阴阳向背,饱满莹润,轻匀透明,四实烂漫,鸟雀偷窥,惊飞欲起,栩栩如生,尤小幅笔触工细,布色鲜明,静中寓动,生机盎然,为世人所宝。
画中的果实,是林檎果。林檎,植物名,又名花红、沙果,属于蔷薇科苹果属植物苹果,此果树在北方比较常见。落叶小乔木,叶片椭圆形,花淡红色。果实卵形或近球形,黄绿色带微红,是常见的水果。在我们老家,叫野苹果,也叫花红。果实酸甜,与苹果味道相仿。
林檎果的营养价值很高,含有蛋白质、脂肪、膳食纤维、碳水化合物、胡萝卜素、维生素C、果胶、奎宁酸、柠檬酸等二十多种人体需要的营养成分,同时还是一味不错的中药,生津止渴,清热除烦。主治下气消痰、霍乱腹痛等病症。
树上的小鸟,我前边已经说过,就是棕头鸦雀。雌鸟喜欢成双成对活动,也结成小群活动,多则二三十只,少则三五只。鸦雀活泼胆大,不怎么怕人。它们飞行速度不高,一般在低空飞行,在林中常从一棵树飞向另一棵树,不善于长距离飞翔,一边飞一边鸣叫,鸣叫声急促而又低沉。
我在老家时,经常看到二三十只鸦雀聚集在院子的树上,它们像麻雀一样,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叫声混乱、嘈杂,很烦人的。但它们小巧玲珑,鹅黄色的羽毛,羽毛蓬松,长相既傻气又喜气,很多人都喜欢这种小鸟。所以,经常去山坡上寻找鸦雀的巢,想抓一两只小鸟喂养。
棕头鸦雀的巢呈杯状,筑巢的材料多是草茎、草叶、树叶、须根等材料构成,外面看起来很粗糙,布满苔藓和蛛网。窝内做工很精细,里面垫的都是细草茎和草的须根以及鸟类的羽毛。每窝产卵3-5枚,鸟蛋淡蓝色,也见过白色的鸟蛋,很好看。鸟巢一般筑在灌木丛的枝条间,也有筑在矮小的小树上,很容易被人发现。
我们小时候不懂事,贪玩,调皮捣蛋,经常在灌木丛中寻找鸦雀的鸟巢,把鸟蛋拿出来把玩,然后放回鸟巢,隔三差五去看看孵没孵出小鸟,盼望着小鸟长大后抓回去喂养。那时候没事干,放学就跑到山坡上,几个人在山坡上晃来晃去,比谁先找到鸟窝,比谁找到的鸟窝多。找到了欢呼雀跃,找不到垂头丧气。常常是忘了归家吃饭,急得父母满山架岭找我们,气得父母找到我们后,拽着就打,为找鸟窝,没少挨揍。
记得村子里的老歪养过两只鸦雀,两只鸦雀都是半大的小鸟。那是老歪从鸟巢里拿走的,身上的白色绒毛都退净了,撒一下手,能飞三五米远。这样的鸟与成年的鸟没有多大差别,鸟大好养。老歪说:“快出窝的小鸟,养半月就是一只成年的鸟,省事。”
老歪是村子里的养鸟高手,起码在我们一群孩子中,老歪是高手,他养的鸟,十有八九都能养活。而我们养鸟,每年春天能养活一两只,都会高兴得一蹦三尺高。老歪总是笑话我们,说我们不是养鸟人,是养鸟阎王,专门送鸟进阎王殿,说得我们都不好意思。
老歪的那两只鸟,养得很欢实,活蹦乱跳。我们养的鸟,越养越蔫,没多长时间就死了。有一次我去老歪家,他正在给鸟喂食,他喂蚂蚱,把头、翅膀、腿都掐去,只喂蚂蚱腹部的那一段肉。他还喂鸟蜘蛛,小虾米、熟南瓜。老歪喂鸟,不像我们,只要鸟张开嘴,我们就填食。他喂鸟,每次只喂一点,就不喂了。问他为啥不多喂点,鸟还没吃饱呢?他说:“喂鸟不能喂得太饱,喂得太多,就把鸟撑死了。”
我喂过两次鸦雀,但都没有喂活过,很沮丧,就不再喂这种小鸟。记得老歪送过我一只鸦雀,还送我一个芭茅秆编制的鸟笼。这种鸟鸣叫声虽然尖锐、急促,但刺耳的“噼-噼-噼”声,让我心烦,总觉得没有百灵、云雀的叫声动听。养了几个月,就送给喜欢鸦雀的小伙伴,此后再也没有养过鸦雀。
鸦雀脾气暴躁,喜欢斗狠,所以也有人养来斗鸟。养斗鸟,一般要挑选羽毛紧贴身,也就是羽毛紧抿在身上,光滑发亮。眼球突出,看上去眼珠子凸出,有亮光。同时,鸟的两爪粗壮,强健有力。具备这些特征的鸟,是斗鸟爱好者的上选。
我没看过笼养的鸦雀,它们是如何互相厮杀的,是不是特别的惊悚,是不是让人血脉偾张,是不是特别的血腥。但我知道,斗鸟的场面,一定令人震颤的。据说棕头鸦雀,斗起狠来,凶猛无比,两只鸟相互撕咬,羽毛乱飞,头破血流。还有的把脚面都叨断了,弄得瘸翅膀拐腿的。那架势,不斗个你死我活,决不罢休。
没看过斗鸟,倒是看过鸦雀打架。有一次我在山坡上割牛草,突然听到有响动,抬头看到山坡的草地上,有两只鸦雀在打架。两只鸟打架,很可能是为了一粒草籽,要不就是为了一只昆虫。要不,两只鸟打什么架?为一粒草籽或者一只昆虫,两只鸟打得不可开交,想想就觉得好笑。
我看了一阵,觉得鸦雀打架,并不像人们说的那样,斗得你死我活。也就是扑扇着翅膀,伸着头,尖叫着,你啄我一口,我啄你一口。有一只鸟用爪子抓着另一只鸟,把对方压在身下,用力啄对方。被压在身下的那只鸟,并不甘心,扑棱着翻过身,用力去啄对方,但对方掉头就跑,这只鸟就追。追了一阵,两只鸟飞到树上,甩甩头,忽扇忽扇翅膀,叫两声,就不再吭声了。我想它们可能是打累了,歇一阵继续打,可我失望了,过了很长时间也没动静,再抬头看,两只鸟早已飞走,不见踪影。
看来棕头鸦雀打架,并不血腥。笼养的鸦雀,彼此凶残地相斗,估计是养鸟人驯化的结果。通过驯化,原本温顺的小鸟,变成了凶狠的斗鸟。
我一直认为,除了鹰隼等少数猛禽,大部分的鸟,都是温顺的。鸟之所以变得凶狠,除了环境的逼迫,就是被人类驯化。
看看林椿《果蔬来禽图》中的鸦雀,多么的可爱,有谁不喜欢呢?环境可以改变人,当然也可以改变鸟。如果我们给鸟类营造一个宽松的环境,那怕是猛禽,也会变得温柔。
架上鹦鹉鸟,欲逐舞花蝶
人对鸟的喜爱,是与生俱来的。在人的眼里,鸟是天空和大地的精灵,鸟是春天的使者,鸟是吉祥的象征。人与鸟相随相伴、相依相偎,从远古到如今,历经岁月沧桑,不离不弃。于是,就有了鸟语花香、鸟啼花落;就有了小鸟依人、穷鸟入怀。鸟,成为人类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鸟,让人们的生活多姿多彩,充满乐趣。
在众多的鸟中,鹦鹉是人们钟爱的一种鸟。人们喜欢鹦鹉,不是鹦鹉色彩艳丽,也不是鹦鹉的鸣叫。在自然界里,比鹦鹉华丽高贵的鸟很多,比鹦鹉鸣叫婉转的鸟更多,胜不胜数。人们喜欢鹦鹉,是因为鹦鹉聪明伶俐,会模仿人语。
鹦鹉形体优美,羽毛多姿,鸣叫婉转。因此人们对鹦鹉爱得如痴如醉,神魂颠倒,受到人们的欣赏和钟爱。很多爱鸟的人,已不满足于外出观鸟听鸟,他们把鸟捉回来,圈进笼子里,边欣赏边听鸟鸣,沉醉在美妙的鸟声中,不亦乐乎!
于是,学舌的鹦鹉走进了鸟笼,鸣声婉转悠扬的百灵、云雀走进了鸟笼,羽色艳丽炫目的黄鹂走进了鸟笼,还有八哥、绣眼、靛颏、画眉、金丝雀……一只只色彩艳丽、鸣声悦耳的鸟,被人们圈在鸟笼里,供爱鸟人把玩。
在我的印象里,鹦鹉是养鸟人的最爱,很多养鸟人的家庭,都会养一只鹦鹉。他们养鹦鹉,看重的是鹦鹉的特殊技能,就是学说人话。其实,对于很多养鸟人来说,驯养一只能说人话的鹦鹉,大多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更是为了炫耀自己的驯鸟技能。
严格说,鹦鹉学舌,不完全是人类驯化的结果,而是源于鹦鹉的自身生理构造。鹦鹉的舌头很发达,与人的舌头一样,肉厚圆滑柔软,转动灵活,所以它才能模仿人语,而且模仿得惟妙惟肖。野生的鹦鹉,是不会说话的,是经过养鸟人驯化后,才会说一些简单的词语,但它们并不懂得语言的真实意思,仅此而已。
鹦鹉种类繁多,大约有三百多种,分布在世界各地。鹦鹉形态各异,羽色艳丽。紫蓝金刚鹦鹉,华贵高雅;亚马逊鹦鹉,能言善语;葵花凤头鹦鹉,羽毛洁白,白净如雪;彩虹吸蜜鹦鹉,五彩缤纷;虎皮鹦鹉和牡丹鹦鹉,小巧玲珑;还有绯胸鹦鹉、亚历山大鹦鹉、短尾鹦鹉、花头鹦鹉等等。但这些美丽的鹦鹉,在国内很少见到。中国的野生鹦鹉,主要有绯胸鹦鹉、花头鹦鹉。绯胸鹦鹉分为大绯胸和小绯胸两种,尤以大绯胸鹦鹉为最,是驰名中外的笼鸟,产于四川。西藏东部和云南北部,也有少量野生种群。大绯胸鹦鹉,也称作“大紫胸鹦鹉,四川鹦鹉”。
确实,野生鹦鹉不多,南方有少量的种群,北方基本看不到野生鹦鹉。不知道别人看到没有,反正我没看到。我看到的鹦鹉,都是笼鸟,而且品种单一,大多都是虎皮鹦鹉。像花头鹦鹉、大绯胸鹦鹉,在我的印象里,一片空白。而紫蓝金刚鹦鹉、葵花凤头鹦鹉这样的洋鹦鹉,更是难得一见。
葵花凤头鹦鹉我没见过,但白色的虎皮鹦鹉我见过。最近看到一幅画,是胡湄的《鹦鹉戏蝶图》。胡湄,清代著名画家,字飞涛,号晚山,又号秋雪,浙江平湖人,自幼受到古代绘画艺术熏陶,画风追宋人笔意,善画花鸟虫鱼,时称仙笔。胡湄性情耿直,不畏权贵,很多权贵之人以金帛乞画,胡湄一概拒绝。
《鹦鹉戏蝶图》亦为仿宋人笔意而作,画中一枝繁花密集的花枝,几朵落英飘落,一双蝴蝶逐花而舞,而树枝上的架中鹦鹉又翻身飞下,扑向蝴蝶,却被铁链绊住,显出满心的无可奈何之状,可谓“气韵生动”。整幅画面无有懈笔,架上驳离的锈迹、飘飞的花瓣,都刻画得极为真实,鹦鹉的白羽、乌喙,显得十分传神,分外美丽。
胡湄的这幅《鹦鹉戏蝶图》,画面很美,但在美的画面背后,是不是在告诉我们,禁锢的生命,是不完美的。一切美的生命,都是自由的。
唐朝诗人来鹄在《鹦鹉诗》中咏物寄情:“色白还应及雪衣,嘴红毛绿语乃奇。年年锁在金笼里,何以陇山闻处飞。”羽毛洁白的鹦鹉,像披了一件雪做的衣服。它们有着红红的嘴巴和绿色的羽毛,学人说话令人称奇。可惜,美丽的鹦鹉,年年岁岁被锁在金色的笼子里,哪里比得上在陇山自由飞翔的鹦鹉啊!来鹄的诗其实就是告诉人们,养鸟不如到大自然里观鸟听鸟。
养鸟的人,多是爱鸟之人,他们因为爱鸟,所以养鸟。这种看似是对鸟的爱,但其实是一种善良的伤害。因为,鸟是属于天空和大地的,鸟儿失去天空和大地,也就失去了生命的本真,失去了纯真和自然。
李渔在《闲情偶寄·看花听鸟》中说:“花鸟二物,造物生之以媚人者也。既产娇花嫩蕊以代美人,又病其不能解语,复生群鸟以佐之……而世人不知,目为蠢然一物,常有奇花过目而莫之睹,鸣禽阅耳而莫之闻者……”
李渔的意思是说:花和鸟,是造物主创造出来,目的是供人们欣赏的,是让它取悦于人。但是,妩媚可爱的花卉,可以代美人悦人,遗憾的是,美丽的花卉不会说话。于是,造物主又创造了成群的鸟辅助百花……但世间的人,对造物主的良苦用心,却不能正确理解,把花鸟看做蠢笨之物,他们经常从奇花异草前走过,对美丽的花草视而不见;他们听到悦耳动听的鸟鸣,却充耳不闻,无视鸟的存在。
是的,山野里的野花,青枝绿叶,五彩缤纷,鲜艳欲滴,他们不懂得欣赏,总想掐一把放在花瓶里,哪怕蔫儿吧唧的,也觉得是美的。天空中飞翔的鸟儿,舞姿优美,鸣声婉转,他们听不懂,却想抓一只圈在笼子里。你说他们是爱美,还是在摧残美?
人的欲望,总是无止境的。就连大自然也无法满足。这种欲望,其实是一种占有。总觉得,美的东西,就该拥有。而拥有的东西,才是最美的。
我喜欢大自然里的鸟,它们生活在山野的林子里,在村庄、农田、果园、河流湿地、空旷的草场觅食,自由而又散漫地奔走,寻找一只昆虫、一粒草籽和粮食,一条小鱼,然后仰起头,吞下食物,再然后,忽扇着翅膀,叽叽喳喳地鸣叫。对于它们,一粒草籽就足以让它们欢呼。在自由的天空下,它们是那么的快乐。
我没有看到鹦鹉在大地上觅食,我看到的鹦鹉,大都圈在笼子里。它们觅食的样子,其实很可爱。鹦鹉是典型的攀禽,两趾向前,两趾向后,适合抓握。鹦鹉的喙呈钩状,强劲有力,可以食用坚果,比如松子、向日葵种子和一些植物的果实,也吃浆果和少量昆虫。我曾看到过笼养的鹦鹉吃水果。主人将一只苹果切成条状,鹦鹉用脚爪抓握着水果,一点一点地吃下去,模样很可爱。
据说,野生鹦鹉在林子里攀援觅食时,看到树上的果实,先用钩状的喙咬着树枝,然后抬起双脚,攀到树枝上站立起来,在树枝上行走,寻找果实。吃果子时,先抬起一只脚,用脚当手,握紧食物,快速将食物送入口中。
在我老家,养鸟的人大都是孩子们,他们养鸟是好奇,养着玩玩。成年人很少养鸟,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伺候这些娇贵的鸟们。农民以食为天,他们的时间,全部用在侍弄庄稼上。犁地、耙地、施肥、播种、除草、浇灌,春种秋收,面朝黄土背朝天,哪有时间去伺弄一只鸟?在农民看来,养一只鸟,还不如种一棵庄稼,收一把稻谷。
记忆中,温玉奇是个例外。他是农民,却很少看到他种地,农田里的活,基本都是他老婆干的,他顶多就是农忙时节帮妻子搭把手。温玉奇干农活不行,但养鸟却很在行。他家养有很多鸟,但都是我们老家常见的鸟。他从不买鸟,也没钱买鸟,是从山坡上抓的野鸟。我小时候常和小伙伴们去他家玩,看他养的鸟。
有一次去他家,看到他家的院子里养了一只绿鹦鹉,一身的绿,头部羽毛颜色淡一点,背部灰绿色,翅膀草绿色,腹部由淡黄向下变为黄绿色,喙红色。最为亮眼的是,后颈有一条玫瑰色羽毛绕颈,很独特,也很好看。
鹦鹉就在院子里的一个架子上,用小铁链锁着。因为第一次看到这样美丽的鸟,就忍不住想上去摸一摸。温玉奇看到后,就吓唬我们说:“别摸,会叨人的,叨着就一个坑,鹦鹉吃肉。”吓得我们赶紧缩回手,向后退几步。
温玉奇的鹦鹉,本来是两只,一公一母。刚拿回来时,用很结实的尼龙绳子拴着,但不知道咋回事,那只母鹦鹉啄断绳子跑了。他老婆说:“看到两只鹦鹉叨咬绳子,也没在意,下地干一会活,回来母鹦鹉就不见了。”温玉奇说:“这鸟,精着呢,公鹦鹉的绳子好好的,母鹦鹉的绳子却断了。我看了看公鹦鹉,嘴角还有一点点血丝,估计是公鹦鹉帮着母鹦鹉叨断绳子。这鸟,还怪重情重义哩!”
我后来再去温玉奇的家,就没有看到那只鹦鹉。问温玉奇,温玉奇说:“跑了。”他老婆说:“留一只鹦鹉,没啥意思,就放走了。”其实,鹦鹉是被温玉奇放生的。鸟有情,人岂能无情。人被鸟感动,人就赐予了鸟自由。
再看胡湄的《鹦鹉戏蝶图》,图中的鹦鹉,被一根铁链锁着,看到翩翩飞舞的蝴蝶,鹦鹉一跃而起,扑向蝴蝶,但鹦鹉忘记了自己是被一根铁链锁着,又被弹了回来。看着自由自在飞舞的蝴蝶,鹦鹉既充满了羡慕,又充满了无奈。
由此我想到了人,人被囚禁在牢笼之中,又谈何自由?由鸟及人,没有了自由的人,又何尝不是铁链锁着的鹦鹉。人渴望自由,鸟又何尝不渴望自由呢?
养鸟的人,想想鸟,再想想自己,也许,锁在笼子里的鸟,就会回到自由的天空,尽情地在蓝天白云之间飞舞,撒下一阵阵悠扬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