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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东诗词的儒家文化精神

2019-11-13刘梦芙

心潮诗词评论 2019年4期
关键词:梁先生儒家诗词

刘梦芙

众所周知,一百七十多年前的鸦片战争揭开西方列强入侵中国的序幕,中华民族陷入苦难的深渊。在西方思潮的猛烈冲击下,数千年的政治体制和意识形态不断挫败,随着科举制度的废除,满清王朝的崩溃,知识分子中的激进者严厉抨击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文化,传统诗词亦受株连,被认为是必须抛弃的“封建糟粕”。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以阶级斗争为纲,传统文化遭到比“五四”时期更为激烈的批判,“文革”中“横扫四旧”“批林批孔”“评法批儒”,风潮叠起,儒家的道德伦理和因此形成的社会风俗被摧毁无馀。“文革”结束后国家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极左思潮的影响未曾有效地清除,更有西方自由民主的影响,大多数知识分子已不读儒家经典,不再崇信“孔孟之道”,甚至讳言“儒”字。试观上世纪八十年代诗词复苏后至今的大量相关文论,极少有人旗帜鲜明地指出儒家思想在诗词中的重大作用,而代之以“民族精神”“爱国主义”“传统文化”之类的词语,不欲探其本源。然而事实上儒家文化的基因依然存在,数千年经儒家陶冶而成的民族心理不因近现代或左或右的西化思潮而消失,著名思想家李泽厚因此提出“儒学深层结构说”:

儒(家、学、教)的重要特征之一,是它的价值和意义并不一定系于人们是否自觉地认同和承认它,实际上更重要的是,它已化入为汉民族某种文化——心理结构的主要成分,千百年来对广大知识分子并由之而对整个社会的思想情感、行为活动一直起着规范作用;并由意识而进入无意识,成为某种思想定势和情感取向。包括所谓积极进取的生活态度(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关注国事民瘼的济世心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重视立身处世的道德修身(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等等,便至今仍然影响着或存在于中国知识分子的思想情感和行为活动中。比较起来,佛的出世(佛也济世救人,但主要拯救灵魂)、道的超脱(道也独善其身,但否定人事)、法的阴狠、阴阳的术数、墨的摩顶放踵,其影响和作用反而远居其次。因此,如果在这样一种层次上来理解“儒”,则可以有一个更为宽泛的观念或概念,即它主要指积淀在人们(主要通过士大夫知识分子)的意识、心理中的自觉和不自觉的某种特质和性格。

所谓儒学的“表层”结构,指的便是孔门学说和自秦、汉以来的儒家政教体系、典章制度、伦理纲常、生活秩序、意识形态等等。它表现为社会文化现象,基本是一种理性形态的价值结构或知识——权力系统。所谓“深层”结构,则是“百姓日用而不知”的生活态度、思想定势、情感取向;它们并不能纯是理性的,而毋宁是一种包含着情绪、欲望,却与理性相交绕纠缠的复合物,基本上是以情——理为主干的感性形态的个体心理结构。……我以为,这就是由儒学所建造的中国文化心理结构的重要特征之一。它不只是一种理论学说,而已成为某种实践的现实存在。(李泽厚《己卯五说》,171—172页,174页。中国电影出版社,1999年12月版)

这种儒学建造的文化心理结构深深存在于中国人的思维情感之中,成为一种“无意识”,不是想扔掉就能扔掉、想保存就可以保存的身外之物。李泽厚揭示这种文化心理的存在,在学术界为儒学正名,是思想家的敏锐。自《诗经》以来,中国诗歌尽管体式多有变化,从古体诗发展到近体诗,进而为词、为曲;思想观念上兼融道、释,但其基本义理仍不脱儒家之教,包括审美取向在内的主体依然是儒家文化精神,这与“五四”后崇尚西化的新诗形成鲜明的对照。新诗百年来尚未得到国人的普遍认可,如毛泽东所说“迄未成功”,重要原因之一是它割裂传统,缺乏本民族诗歌的作风与气派。而文化精神的断代,是由于“五四”以至“文革”时期的批儒反孔,自毁根基的结果必然导致民族文化虚无,只能依附外来文化,从而丧失自尊自信。历史提供了惨重的教训,我们理当深入反思,正本清源,恢复儒家在文化领域的正常地位。近十多年来不断兴起“国学热”“儒学热”,民间“读经”“祭孔”并自办书院,学术界成立各种国学研究机构;中央政府主张“以人为本”,建设和谐社会,重视高雅文化,反对“三俗”,重建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儒家思想在民族复兴中的重大价值事实上已被举国上下广泛认同。如何在继承的基础上创造新时代的民族文化,是国人尤其是知识分子的责任。

梁东先生的诗词未尝标榜儒家,运动频繁的时期更不可能有宽松的环境让他系统研读历代浩如烟海的儒家典籍。但早年所受的诗教饱含儒家文化因素,师长的教诲如丝丝甘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培育了李泽厚先生所言的深层心理,何况梁先生富有诗人追求善美的情性,诗作中自然而然地随处显示儒家文化精神。具体而言,有以下诸方面之表现:

(一)爱国情怀,力行诗教

“爱国主义指的是国家和民族成员对于祖国和民族的热爱与忠诚,以及在此基础上形成的对国家民族利益的价值认同和对本民族其他成员的依恋与关怀。在中华民族的历史中,爱国主义具体表现为一种国家民族处于危难时深沉的忧患意识,一种以中华民族的兴盛为己任的高度责任感,一种为中华民族利益不惜牺牲个人的崇高奉献精神,一种作为中华儿女所应具有的民族气节与民族自尊。”(李宗桂《中华民族精神概论》,77页。广东人民出版社,2007年3月版)从历史上看,上古时代的“国”由血缘相同、地缘相近的宗族抟聚而成,是“家”的扩展,国人之间彼此认同,是由于同根共祖的宗族观念,形成一种骨肉亲情和血浓于水的情结。随着社会的演进,人们逐渐具有文化追求的自觉意识,文化上的认同成为联系个体之间的另一条纽带,以礼乐文明教化民众的儒家在加强种族认同、心灵归属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孔子晚年作《春秋》,其宗旨之一是“严华夷之别”“内诸夏而外夷狄”,即以文明进步的程度严格区分华夏与夷狄的界限,要求文明程度较高的华夏民族团结一心,抗御野蛮入侵的夷狄。总之,同根共祖的宗族观念和对本族文化的认同与归属,奠定了古代爱国主义的基础。

儒家文化在历史上陶冶了无数以天下兴亡为己任的民族英雄与爱国志士,每当外族入侵、国家动乱之际,爱国情怀表现得分外鲜明强烈。屈原是第一位深通儒学、以身殉国的诗人,此后诸如苏武、杜甫、辛弃疾、文天祥、顾炎武、王夫之、屈大均、夏完淳、林则徐乃至清末黄遵宪、丘逢甲、康有为、陈三立、梁启超等等,留下一系列爱国诗篇,名垂青史,诗人大多是儒家士大夫。梁东先生继承了这一绵延千古的精神传统,以诗词抒情言志:“勇士心昭新日月,少年血沃旧山河”(《读白雪黑土歌》);“江河湖海浪翻卷,沾溉诗魂日月长”(《浣花溪·杜甫草堂》);“中华世代领高风,北府南宗路路通。莫把虚无当主义,古今中外一炉红”(《衢州孔府南宗》);“千林墨染还家梦,半砚池涵报国心”(《临池》);“身在瀛海外,心系我炎黄。……忠孝传家久,诗书继世长”(《男儿当自强》);“心头不灭千重火,忧乐苍生一百年”(《怀念刘向三同志》);“莫令蚍蜉撼树,青史共李杜流芳。鸿儒士,专攻术业,闻道写沧桑”(《满庭芳·韩文公墓前》);“我助将军腾翮起,前锋已过镇南关”(《冯子材故居上马石》);“血肉凝成万重铁,长城铸就在胸中”(《边塞诗研究会成立十周年》);“薪火千秋常问道,庙堂无日不旌忠”(《有感于杨叔子院士诗》);“感时思报国,崛起志成城。心系卢沟月,人师细柳营”(《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感赋》);“崛起山河怀赤子,英名常伴岁寒松”(《为〈黄兴颂〉诗词集而作》);“悲歌一曲向秋风,夜夜横戈斗柄东。九百年来心底唱,千钧万仞满江红”(《纪念岳飞诞辰九百周年》);“弦歌应枕青锋剑,起舞闻鸡力挽弓”(《赠台儿庄区教委》);“龙泉壁上鸣长夜,扫穴犁庭弓上弦”(《鹧鸪天·轩辕故里感怀》);“南国千秋尊七子,江声日夜唤司徒”(《开平南楼司徒姓七壮士踞碉楼誓死抗倭感赋》);“舍生扶社稷,无力正乾坤”(《五丈原》);“春雨由来滋后土,西风却自卷硝烟。一朝魑魅催人醒,三尺龙泉作枕眠”(《国庆五十周年并世纪之交感赋》);“九死挥戈意气深,只留肝胆鉴胸襟。云天万仞常青树,直伴松涛说古今”(《杨靖宇将军墓前》);“香江一唱归来曲,莫忘壶浆上虎门”(《香港回归感赋绝句》);“当关万众一心日,我荐轩辕振国魂”(《咏长城》);“摇落犹存傲雪枝,庐阳正气似春时。清涟托出包河藕,只见冰心不见丝”(《纪念包拯诞辰一千周年》)……诗篇赞颂国史上诸多英雄贤士,充溢浩然之气,大声镗鞳,风力沉雄。

在和平年代居安思危,这种忧患意识在《易经》诞生时就已经具备:“作《易》者,其有忧患乎?”儒家圣贤有高远的理想、宏大的抱负,主张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论个人处境之顺逆,皆以社稷苍生为念,“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忧患意识即为爱国情怀。在国家危难时期奋不顾身、抗御外敌是爱国,梁先生在诗词中称颂的诸多烈士堪为典范;而在和平年代承传文化精神、促进民族兴盛同样是爱国,梁先生不仅仅是在诗中抒发豪情,更有实际行动,即不遗馀力地推行诗教。为诗词普及工作,梁先生深入基层,到各级学校、农村乡镇宣讲,出席多个“诗词之乡”的挂牌仪式,诗集中多篇作品展现了他奔走各地、风尘仆仆的身影。诗为儒家六艺之一,《诗经》是重要的经典,孔子强调“不学诗,无以言”,主张“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以诗书礼乐教育学生,目标在于培养文质彬彬的君子之儒,从而提升整个民族的精神文明水准。梁先生担任中华诗教委员会常务副主任,在全国各地推行诗词教育,扶持青少年学子,将儒家文化精神中的爱国情怀落实于行动之中,这是突出的贡献。“苍梧又绿人间景,诗在寻常百姓家”(《广西苍梧县石桥镇获“诗词之乡”称号,前往授牌,诗贺》);“晴云温若玉,雨露润如饴。果硕花红日,精忠报国时”(《为太原三十七中桃李诗社题》);“击壤山林瑞草香,汉唐烟雨润诗章。石桥今日济沧海,洛湛前头更远航”(《四赠苍梧东安农民诗社》;“大雅由来世代书,碧江又见上河图。攀龙折桂寻常事,不上葱茏不丈夫”(《赞顺德坤洲小学诗教》);“石板云程灿桃李,弦歌雅韵动穹窿。龙吟虎啸都梁路,十万新芽细雨中”(《诗教苏北行·咏盱贻诗教》);“千载业,五松山。紫烟炉火动寒川。青铜铸得丹霄志,风骨精魂追建安”(《鹧鸪天·贺铜教小学获“诗教先进单位”称号兼致铜陵诗词学会》);“黑土生瑶草,秋山接翠微,弦歌听远志,橘颂蕴清晖”(《黑龙江望奎县获“诗词之县”称号,前往授牌并赠诗》);“清韵吟江渚,高歌动九台。扬帆济沧海,扑面大潮来”(《为扬中市授“诗词之乡”牌并赠诗》);“何处春雷动,弦歌闾巷深。天涯催劲草,南国有高吟”(《为梅县高级中学诗教叫好》);“常怀忧国志,不减读书声。烽火秋风劲,龙泉世纪行”(《素质教育讲座后,诗赠大学生并作书》)……诸多情怀火热的诗篇,倾注对乡镇农民学诗的关爱,激励广大青少年学子奋发向上,是为儒家“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的理念在历史新时期的表现。自孔子以来,儒家知识分子一方面“学而优则仕”,通过考试成为士大夫,协助君王治理天下,力图施行仁政,济众安民;另一方面即是推行诗书礼乐之教,以身作则,化民成俗,使国家成为精神文明高度发达的礼义之邦,进而实现世界大同的理想。梁先生广施诗教,知行合一,道德践履于日常生活,关注普通民众与下一代,将传统文化优秀的基因以诗歌形式遍播祖国大地,这一行为深切契合儒家精神,有力地推动了诗词在民间的发展。爱国见诸实事,而非流于空言,才是真正的爱国。

梁先生对家乡安庆怀有深厚的情感。诗词集中歌咏家乡的山水、回忆少年时代的师长,乃至颂美富有地方特色的黄梅戏,无不真切动人。词如“他乡云。故乡云。江畔流云游子魂。情连皖水滨。 思之殷。盼之殷。燕子呢喃几度春。无从问旧邻”。“草有根。树有根。抹尽青苔觅旧痕。儿时梦最真。 堂无尘。案无尘。摇落蔷薇不见人。微风轻扣门”(《长相思·回乡》);“步轻盈。语轻盈。石板江城柳色青。春风伴月行。 一天星。一夜明。庭院深深课幼龄。师生一盏灯”(《长相思·忆老师》);诗如“杜鹃声里莫登楼,为有骊歌江上流。塔顶风铃檐外雨,几回梦醒觅归舟”(《登安庆振风塔》);“依稀别梦向天涯,每度春风不在家。老马犹知南岳径,童心更恋皖山茶。雷池漫越云中路,天柱高擎雨后霞。江畔曾闻子规鸟,京城还见杜鹃花”(《元日怀乡》);“耳畔乡音绕,寒冬暖意来。清歌萦古塔,俚语动高台。大业羁游子,长天举酒杯。曲终人已醉,余韵共徘徊”(《安庆市黄梅戏二团慰问在京老乡感赋》),都能以浅语出深情,如清泉流淌,醇酒飘香,饱含游子对故乡的无穷依恋。家乡是父母之邦,国由无数之乡聚合而成,爱乡即为爱国。钱锺书说:“对祖国的忆念是留在情感和灵魂里的,不比记生字、记数目、记事实等等偏于理智的记忆。后面的一种是死记忆,随你凿得多么深,年代久了,总要模糊销灭;前面的一种是活记忆,好比在树上刻的字,那棵树愈长愈大,它身上的字迹也就愈长愈牢。”(《宋诗选注·序》)梁先生的思乡诗、回乡诗多作于白发苍苍的晚年,爱乡的情感正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加牢固,永不磨灭,这是人类普遍的心理。而乡国原为一体,乡乃国之根本,爱国为乡情之扩展,朴素的情感升华为文化,积累承传,成为中国诗歌中亘古长存的主旋律。

李泽厚先生指出:“自孔子开始的儒家精神的基本特征便正是以心理的情感原则作为伦理学、世界观、宇宙论的基石。它强调,‘仁,天心也’,天地宇宙和人类社会都必须处在情感性的群体人际的和谐关系之中,这是‘人道’,也就是‘天道’。”与西方文化被称为“罪感文化”相比较,李先生认为可以用“乐感文化”来概括中国文化。“《论语》首章首句便是‘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孔子还反复说,‘发奋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耳’;‘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这种精神不只是儒家的教义,更重要的是它已经成为中国人的普遍意识或潜意识,成为一种文化——心理结构或民族性格。中国人很少真正彻底的悲观主义,他们总愿意乐观地眺望未来。”(《中国古代思想史论》,294—295页。天津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年10月版)袁行霈先生也认为“乐观的精神”是中国文学显著的特色之一,“中国文学的乐观精神植根于中国古代的哲学观念。《易经》说:‘穷则变,变则通。’《老子》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在中国人看来,逆境的极点就是顺境的开始,黑夜的尽头就有曙光的出现。在这种观念的影响之下,文学往往是以乐观的精神看待人生。”“乐观精神在中国古代诗歌里也表现得十分突出,主要是对人生的肯定和对生活的热爱。中国有入世的诗歌,也有出世的诗歌即山林隐逸一派,但少有厌弃人生的诗歌。出世并不是厌弃人生,只是厌弃世俗社会,厌弃官场仕途,要到大自然里建立一种理想的生活。”“杜甫因为比较多地反映了人民疾苦,又常常抒写自己的忧愁,也许有人以为他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其实不然,坚强乐观是他思想性格的主导方面。不论时局多么恶劣,他个人的遭遇多么不幸,杜甫从来也没有丧失过信心,从来也不肯放弃理想。即使是在揭露政治黑暗、反映人民疾苦的时候,他仍然怀着希望。他的代表作《北征》,就是一首渗透了乐观主义精神的诗歌。”(《中国文学概论》,14—18页,高等教育出版社,1990年6月版)以上所引,无论是李泽厚先生所言“乐感文化”,还是袁行霈先生所言“乐观精神”,都阐明了中国文化、中国文学一个极为重要的特点。中国传统文化无疑以儒家思想学说为主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儒家积极入世,以仁者的胸襟忧国忧民,以坚强的毅力实现人生理想,不论环境如何艰难困苦,都未曾丧失信心。受儒学薰陶的诗人抒情言志,诗中渗透了乐观主义精神,梁东先生的诗词继承了这一悠远的传统。霍松林先生为梁先生诗词作序说:“阳光,是近代的新概念,而用以形容梁东诗词的主旋律,却十分适合。诗如其人,梁老以积极的、入世的精神面对人生,当然也以同样的心态面对诗的创作。在他的诗里看不到颓丧、悲观、失望与放弃,而是充满了乐观与信心。近年国人遇到的困难不可谓不多,洪水、‘非典’、冰冻、地震,在他的笔下,我们看到的是进取的精神,必胜的信念,希望的田野,以及对这些精神的满腔热情的讴歌。”霍先生用“阳光”这一新概念形容梁先生诗中乐观进取的精神状态,其实这种精神渊源有自,是几千年儒家文化积淀而成的心理结构。真正的儒家绝不顽固守旧,而是与时俱进,“周虽旧邦,其命维新”“苟日新,日日新”“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但仁爱、正义、诚信、公平、和合这些基本的理念则坚持不变,历久弥新,深信善的力量必能战胜邪恶,人类定能开创光明的未来。“新”与“阳光”是呈现于诗的表象,起主导作用的仍然是儒家文化潜藏于心的深层意识,所谓透过表象看本质,这是我对梁先生诗词追根溯源的判断。

积极入世的乐观精神表现于梁先生诗词,例句俯拾皆是:“苍松素有凌云志,良骥常怀报国忠。一卷诗书江树老,花前谁谓白头翁”(《和欧阳鹤〈八十抒怀〉》);“阴霾岂得长遮月,甘露端能尽涤尘。莫让狂涛摧世道,洛阳雨过正芳春”(《洛阳看花四题》);“西塘花信一枝开,昨夜和风天外来。应是清烟残雪后,无边柳色待春雷”(《西塘王亨贺岁,有感于金刀柳色,再奉绝句》);“犁庭扫穴应清野,革故鼎新莫靠天。些许坚凝冰冻雪,权当一夜五更寒”(《迎春漫兴》);“前人蜀道尽知难,谁识琉璃伴苦寒。热血浇开冰冻雪,高山无路路通山”(《交警》);“烈焰凌空动九荒,腾云金翅自煌煌。中华飞接三千载,日日光明向太阳”(《太阳神鸟》);“崛起中华月未圆,兴邦多难几千年。拼将衰朽心头热,加压加温输汶川”(《寄汶川》);“风从东北来,一夜梨花白。凛冽带和融,南窗庭草碧”(《赠长春友人》);“攻书岂与攻城异,立德原同立志通。莫道西天秋色染,青葱岭上一丹枫”(《满目青山赞》);“家山花信已经年,欣看江风染绿川。不待新雷春早发,千红万紫已暄妍”(《乙酉岁阑赠家乡父老》);“崛起家山添博雅,沉湮洞穴向光明。心泉一任常流淌,此处无声胜有声”(《博雅苑感怀》);“离子何妨负,老夫真欲狂。千行书万绿,岂必待朝阳”(《万绿湖抒怀》);“高阁问茶论道,抬望眼、处处蟠龙。流觞水,一湖浩漫,聊发少年雄”(《满庭芳·万柳堂前》);“古井留人醉,新程照眼红。旌旗千里骥,踏浪白云中”(《无题》);“龙啸苍穹惊石破,鹤归碧落伴云斜。人间自有常青树,四顾亭中揽物华”(《题宿松国家森林公园》);“尘寰代代觅仙园,我向青山索玉泉。但得心胸皆洁净,人间无处不桃源”(《桃源春早》);“此去洞庭千里月,无边。雨过天青好放船”(《南乡子·桃源行》);“破土迎春雨,凌寒伴雪晴。风来枝叶动,筛取月光清”(《咏竹》);“喜向知音吹玉笛,消愁。天下诗家赴壮游”(《南乡子·武汉行》);“路转峰回凝晚翠,柳杉深处夕阳红”(《天目山》);“八荒云作锦,四海浪催诗。世纪开新域,扬帆沧海时”(《改革开放二十周年感赋》);“一路青山新雨后,诗情早逐酒旗风”(《南归路上》);“九天我自铺云锦,再向星河荡画桡”(《妙桥》);“欲晓金鸡待曙霞,一庭春色向天涯。飞毫重墨深情寄,便有隆冬万树花”(《中国书法家协会迎鸡年笔会》)……这类洋溢乐观精神的旋律贯穿梁先生诗词集的始终,风云月露、山川草木都化为生机蓬勃、壮丽瑰美的意象,展示诗人广阔的胸襟、高远的理想。诗人的足迹遍历中外,凭吊古迹,缅怀昔贤,其中多有悲剧式人物,未免为之徘徊嗟叹,但梁先生往往能从历史的幽暗凄伤中看到光辉的一面,极力发掘积极的因素,转悲为乐。这是一种悟彻人生的智慧,从而达到儒家不离人世而又超越凡俗的诗性审美境界,心灵充满愉悦,精神永不衰老。学者赵玉敏说:“中华文化在整体上呈现出诗的光辉。这种诗性的光辉在很大程度上由孔子及其所开创的儒家点亮。孔子‘去鲁,斥乎齐,逐乎宋、卫,困于陈蔡之间’(《史记·孔子世家》),在同时代人的眼中,其人生境遇可谓艰辛之至。但孔子的生活却并没有因为政治的失意而显得灰暗沉重、枯燥乏味,反而时时呈现出一种执着而又洒脱、简单而又通达的快乐。孔子这种基于道德自足的人生之乐,使孔子的人生本身呈现出一种浓郁的诗性内涵和审美趣味。”(《孔子文学思想研究》,295页,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3月版)“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儒家仁智双修,形成对后世影响深远的乐感文化;《论语》中记载孔子与曾点对“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之向往,成为历代儒者追求的最高境界,也是中国文学最为重要的艺术精神。较之古圣先贤之艰难困厄,梁东先生的人生之路可谓幸运,但他能深切领悟传统文化的优美高雅与旷达乐观,在诗中尽情展现,进而施展抱负,弘扬诗教,这正是极可称道之处,在当代诗坛堪为风范。

(三)悲悯之心与大同信念

孔子开创的儒学以“仁”为核心,经历代儒家不断阐释与扩展,形成博大深闳的思想体系。仁者修身进德,推己及人,关爱整个人类,乃及天地万物,诸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博施济众”“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民胞物与”等等,皆为“仁”之不同表达。在政治方面,儒家提倡王道,否定霸道,反对因一己之私利而发动的战争,抨击独夫民贼。孔子回答季康子问政,云“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论语·颜渊》)。又云“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论语·子路》)。孟子云“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也”。“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无恻隐之心,非人也。”(《孟子·公孙丑上》)对好战者予以严厉之道德审判:“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此所谓率土地而食人肉,罪不容于死,故善战者服上刑。”(《孟子·离娄上》)儒家出自仁爱之心的反战思想深刻影响知识精英,汉唐以下历代诗人吟咏中时时可见因战乱、因暴政而生发之悲悯,梁东先生诗中也具有同样的情怀,试观《蚁阵行》:

一声边报举烽烟,十万貔貅出洞天。风驰电掣衔枚走,慷慨赴死志无前。不听鼓角军中起,不负长戈驰战骑。不见城头大王旗,空见无声战地死。何来抬榇不下鞍,何来马革裹尸还。不着铠甲铁衣冷,不听鸣金夺险关。一将何计功成就?万骨虽枯无老幼。青史何来万户侯,功臣不羡凌烟寿。世上相煎乐不疲,浩瀚星空争地基。谁知洞窟弹丸地,谋臣死士战无期。但愿卿云漫域中,但愿人间尽好风。九天洞穴俱平静,宇内寰中唱大同。

《庄子·则阳》中云:“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者曰蛮氏,时相与争地而战,伏尸数万,逐北旬有五日而后反。”在圣贤看来,人类因私利互相残杀,与蜗牛角上触蛮二氏争战不休的本质无甚差异。《蚁阵行》之含意与此类似:蚂蚁列阵争斗于洞窟弹丸之地,何其卑微渺小;而人类国家民族之间的杀伐,不过是蚁阵放大而已,都是冷酷自私的禽兽行为,牺牲无数生命以赢得成功的王侯不能葆其富贵长寿,同样成为冢中枯骨。诗人因此发出呼吁“但愿卿云漫域中,但愿人间尽好风”,以和平代替争战,实现“宇内寰中唱大同”的理想。这一崇高的理想在儒家经典《礼记·礼运》中有具体陈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以儒家为主导的传统文化兼融道、佛,注重人际关系的和谐,使社会长治久安,由小康进入大同;虽然历代帝王因维护其既得利益而施行专制统治,儒学在社会实践中多遭扭曲,但仁人志士从未放弃天下为公、协和万邦以至于世界大同的信念。梁先生这首《蚁阵行》取物小而寓意深,表现了儒家的最高理想,颇得诗中比兴之旨。此外诗如《尼罗河组诗·金字塔》之三云“不问苍生奉鬼神,风云万世总沉堙。可怜十万沙中骨,应是当年垒石人”;词如《浣溪沙·金田村太平天国遗址》下片“烽火烟波皆逝水,金陵梦断六朝松。苍生碧血总无穷”,皆立足于民,抒发仁者的悲悯,对役民害民者的谴责寓于深沉的慨叹之中,是为佳作。

以上所述,可见梁先生继承儒家文化精神,儒家的道德情操与思想理念不仅在其诗词中有多方面表现,而且实践于诗教的行动之中。直接称颂儒家的诗也有几首,“中华世代领高风,北府南宗路路通。莫把虚无当主义,古今中外一炉红”(《衢州孔府南宗》),否定“五四”以来批孔反儒的文化虚无主义,主张将古今中外的文化精华冶于一炉,诗句含蓄而有力。“华夏人伦百善先,机声灯影忆前贤。寰球千载连云赤,难抵春晖一线天”(《孟母颂》),孟母为儒家亚圣孟子之母,诗中兼指孟郊所咏“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之慈母,赞美“人伦百善先”的儒家孝道。“何处茫茫问智囊,花都智者写华章。生存切忌失衡策,发展当寻救世方。科技无须忧地老,人文信可破天荒。尼山烟雨衢州月,总揽风云进庙堂。”诗题为《有感于巴黎智者之声》,题下小序云“癸未秋,拜曲阜,谒南宗,有感于诺贝尔奖获得者巴黎集会,提出人类生存要‘汲取孔子的智慧’,赋此”,点明诗之作意。诗写现代科技片面发展,致使生态失衡,必须以人文的德性与智慧予以制约导引,儒家文化有拯救世道人心的重大价值。道理其实简单明白:发展科技是为了提高效益,增长经济;制造高科技武器也是为了捍卫国家利益。就连民主制度本质亦不外乎争利:民众监督政府,不许统治者独占利益。民主,同样不能脱离道德,见利而忘义,人欲横流,因争利而互相残杀,破坏自然环境,人类必将毁灭自身。欧美国家尚有宗教维系基本道德,中国经过几十年对传统文化尤其是对儒家的批判,导致德性沦丧,在经济建设时期唯利是图,官场腐败成为普遍现象,引发尖锐的社会矛盾。儒学复兴的目标正在于挽救危局,进而影响世界,为解决人类生存问题作出贡献。这方面的理论,见诸近年出版的多种儒学著作,此不详述。令人欣喜的是,2007年9月27日,世界儒学大会在山东曲阜隆重召开,《宣言》说:“儒学所提倡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德原则,被《世界人类责任宣言》尊奉为社会治理的‘黄金规则’,事实证明,儒学的诸多理念具有跨越空间的普适价值与超越时间的恒久意义。”不仅此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还被制成匾牌悬挂在联合国大厅内,成为处理国家关系和人与人之间往来的至高准则(《世界的儒学》,文化教育出版社,2008年9月版)。总之,梁先生明写儒学的诗词虽为数不多,却颇有力量,更多的则是将儒家的理念融化于作品之中,如前文所言,是文化积淀心理的自然流露,做到人品与诗情的统一。光风霁月,诗如其人,善与美的浑成,是道德境界与审美境界的高度融合。

上文重点阐发梁先生诗词包涵的儒家文化精神,以下对其诗词艺术略作论述。

(一)严守声律

梁先生的诗大多数为五、七言律诗、绝句,少数为古风歌行,词则兼有小令与长调。律诗与绝句统称为近体,在唐代已经定型,诗中的平仄、对仗与用韵有严格的规定,按此规定作诗,声韵和谐,获得顿挫悠扬、铿锵悦耳的音乐效果,便于吟诵和记忆;而律诗中的对仗,要求锤炼精工,对照鲜明,在句式上有均衡之美。唐以后历代名家写近体诗,无不严守格律,于“不自由”中求自由,创作出无数的精品,达到“随心所欲而不逾矩”的境界。然而“五四”后的新诗作者追求形式上的绝对自由,废除旧有格律,作品趋于“欧化”,由此丧失本民族诗歌的作风与气派,“迄未成功”。当今一部分传统诗词的爱好者也以为“格律束缚思想”,要求“声韵改革”,所谓以普通话为标准定声定韵,废弃入声,实则斩断了近体诗格律声韵之学千载承传的血脉,笔者另有专论在学理上予以批评,本文不赘。正如霍松林先生所言“尊重传统,重视继承”,梁先生作近体诗谨遵律法,用韵亦守“平水”,不为时风所动,亦不介入争议。其五七言律诗章法井然,对仗工整而不乏灵动,绝无时下“老干体”常见的孤平、失对、失粘、三平尾、三仄尾、任意出韵等毛病,达到运用自如的地步。至于词,因起源时即与音乐紧密结合,在声律方面较近体诗更为严细,且调式纷繁,各种词调皆篇有定句、句有定字、字有定声,初学颇为不易。但词之格律有宽有严,常用的小令如《浣溪沙》《鹧鸪天》《浪淘沙》《西江月》《忆江南》《长相思》《清平乐》《蝶恋花》《南乡子》之类和长调《满庭芳》《水调歌头》《望海潮》等,词句之平仄类似五七言近体诗,不难掌握;而僻涩之调则多有拗句,并讲究四声,非专家莫办。梁先生作词多用常见的小令,在近体诗的基础上驾轻就熟,用韵则恪守《词林正韵》,并写出与诗不同的风味,可见工夫。

(二)语言之典雅与清真

熟谙格律、掌握形式,只是诗词入门的基础,而在格律森严的约束下流转自如地表达思想情感,需要丰富的词汇量,非长期读书积累不可。诗词是雅文学,最忌粗俗鄙俚,时人以为语句明白易懂、不用典故才是好诗,殊不知古人这一类作品同样从万卷书中来,乃性情、天分与学力综合而成,其气质仍然高雅,并非鼓书、弹词之俗。何况诗词中有大量典重深奥之作,极浓的书卷气中蕴含着广博的人文知识与丰富的历史智慧,远非“通俗”二字就能取代。综观梁先生诗词,使用得最多的还是传统的“诗家语”,但少用僻典,做到清雅而不晦涩;同时结合时代,化用一些口语新词,在俗不伤雅的前提下增添了生活气息。其实今人写诗,题材多为古人所不及见,传统诗词的大量语汇也未过时,关键是作者善于选择。梁先生能把握分寸,驾驭语言,写亲身阅历之事,抒心中真切之情,形成清丽流畅的风格,在当代诗坛自树一帜,这是很不容易的。

(三)豪婉兼能,刚柔得体

语言往往表现风格,但风格又取决于作家的人品与个性,并非限于语言之表层。诗词的风格多种多样,唐人司空图《诗品》以二十四种分之;清人郭麐、杨夔生仿为《词品》,亦缤纷多彩。但大体而言,不出雄豪与婉约之范围,即阳刚与阴柔之美,二者或偏重或兼融,诗词的风格意境因之多有变化。梁先生的诗多为绝句与律诗,词则以小令为主,皆能得其体气,佳作纷呈,试举数例:

蒹葭日暮更苍苍,里下烟波归路长。

秋水伊人何处在,芦花一唱九回肠。

(《读顾骧〈蒹葭集〉有赠》)

莫道重阳行色迟,秋山飞渡正当时。

峰头回望层林染,几处丹枫入小诗。

(《天柱秋色》)

霜飞阒寂觅啼乌,远似钟声近似无。

了却儿时吴越梦,听涛一夜到姑苏。

(《姑苏行》)

觅得姑苏昔日踪,更寻渔火月溶溶。

霜天伫立桥头夜,端为寒山寺里钟。

(《枫桥夜伫》)

飞檐斗拱竞红妆,殿锁烟霞列画廊。

不是名花攀富贵,芳菲一半是诗香。

(《辛卯海棠纪盛》)

诸诗皆为七绝,声调悠扬,饱含情韵,颇有唐人风味。

歧山秋色早,故垒觅残垣。

旗隐三刀岭,魂归五丈原。

舍生扶社稷,无力正乾坤。

大野孤云暗,哀师听暮猿。

(《五丈原》)

诗为凭吊昔贤之作,融情入景,苍凉悲壮。第三联高度概括诸葛亮鞠躬尽瘁、死而后己的忠贞品格,议论中有形象。全诗风格庄重,下笔坚凝,是五律的正宗作法。

不借三潭印月光,蛾眉此处理新妆。

舟行飒飒芦千束,人在苍苍水一方。

白露金沙凝朔漠,红霞秋雁忆潇湘。

驼铃已自穿今古,漫诉低吟醉夕阳。

(《沙湖万丛芦苇》)

今夜清光问几何?中秋异域看婆娑。

低吟子美怀乡月,仰唱东坡把酒歌。

摘取圆蟾寻玉兔,重磨飞镜照姮娥。

中天桂影今犹在,应是金波故国多。

(《在布鲁塞尔过中秋》)

这七律两首,前一首写舟行沙湖芦苇丛中,联想《诗经》中《秦风·蒹葭》之情景,但“金沙”与“驼铃”却是边塞风光特色。后一首写中秋夜月,用老杜怀乡与东坡把酒之旧典,并化用辛稼轩中秋词《太常引》,但因身居异国,于家乡之思念,更觉一往情深。两首皆在传统的基础上写出了新意,风神流丽而馀味悠长,为七律之精品。

梁先生诗词不乏情怀豪迈、气格雄浑之作,笔者以为写得最成功的则是清婉俊逸、刚柔融合的作品,可见儒雅温文的书生本色。比较而言,诗胜于词,词中小令又胜于长调。如果说有不足之处,部分作品或许锤炼未尽精严,笔力未尽深透,并偶有错字失律,艺术方面似可追求不懈,更上层楼。而对梁先生诗词,当观其大处,孟子所谓“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弗能夺也”,先生之大,即前文重点申述的儒家文化精神。这种精神表现为诗词的形式与文采,足以感人,其中精品足以传世。笔者学陋识卑,妄加论议,尚祈梁先生及与会诸君子教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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