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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红军南雄水口战役若干史实探讨

2019-11-13张晓辉

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9年12期
关键词:水口南雄军团

张晓辉

在中共军事斗争史上有许多优秀指挥员指挥过不少著名战役,但有7位(即朱德、彭德怀、林彪、陈毅、罗荣桓、聂荣臻、叶剑英)后来成为共和国开国元帅一起参与的战役却属罕见,这就是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著名的南雄水口战役。

南雄水口战役是一场硬仗,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及经验教训,由于毛泽东在《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一文曾有所批评,长期以来学界甚少涉猎,党史专家提起来亦语焉不详。水口战役过去已经80多年了,似乎渐被淡忘,红军将领的口述回忆和相关军史,特别是韶关及南雄地方编写的革命史等,简要记述了水口战役的经过,内容大同小异,其中欠准确乃至舛误之处较多。而国民党方面的记述极少,陈济棠自传稿吹嘘大败红军,李汉魂日记仅寥寥几字带过,蒋介石日记则只字未提。主要的学术论文,就笔者目力所及,有雷骐瑜的《南雄水口战役的地位和评价》(载《党史文苑》2016年第4期),但篇幅较小,引用的资料也有限。现有著述探讨不够深入,某些问题亦待澄清,若从敌我双方的视角观察,则更为全面。

一、历史背景和战役基本过程

南雄水口战役是中央苏区红军取得第三次反“围剿”胜利后,蒋介石部署第四次“围剿”前,中央红军6次进攻作战的其中一次。漳州战役后,红军准备向北发展。这时,国民党赣粤闽边区“剿匪”总司令部所属陈济棠部频频向苏区进犯,对中央苏区南大门构成了很大威胁。为了巩固中央苏区,保证主力部队顺利向北发展,中央军委决定集中兵力回师赣南,狠狠打击粤敌的嚣张气焰。

(一)中央红军的动向

1931年9月,国民党向中央革命根据地发动的第三次“围剿”被粉碎后,蒋介石让陈济棠的粤军入赣“助剿”。此后,面对国民党的军事“围剿”,中央苏区红军“在王明‘左’倾冒险主义军事战略的影响下,进行了6次进攻战役,有胜利也有挫折”。

1932年1月9日,中共中央通过《关于争取革命在一省与数省首先胜利的决议》。3月中旬,中共临时中央继续执行“一省或数省首先胜利”的决定,命令红军沿赣江北上,“赤化”沿岸,夺取南昌、九江等大城市。毛泽东坚决反对这种“左倾”行为,认为红军应以主力向赣东北、浙西、闽北、苏南等地区发展,因为那里的群众基础好,敌人力量薄弱,易于取得胜利。当他这个意见被否定后,又提出经闽西向闽南进攻,直取龙岩、漳州的方案。这个方案受到了朱德、林彪、聂荣臻和大多数红军领导的赞同,并得到了周恩来的支持。

5月20日,中共临时中央给苏区中央局发出指示电,批评苏区中央局未认识进攻策略的重要性,犯了“右倾与保守主义的错误”;批评苏区党的代表大会对过去中央根据地工作中的“错误”批判得不够彻底,没有明确地反对机会主义;批评周恩来到中央根据地后工作“不得力”。指示电认为全国力量的对比,已经与过去不同,苏区中央局和红军“应该采取积极的进攻策略,消灭敌人的武力,扩大苏区夺取一、二中心城市,来发展革命的一省数省的胜利”。这时,国民党粤军正奉蒋介石令北上入赣“协剿”红军,使赣南革命根据地受到严重威胁。

为了解除粤军对中央苏区的威胁,保障中央苏区的安全,中共临时中央于6月5日发布军事训令,指示“中央苏区一、五军团主力应先与河西三军团相呼应解决入赣粤敌”,然后再沿赣江北上,进占赣州以及南昌等中心城市。

6月中旬,周恩来在汀州主持召开中共苏区中央局会议,讨论贯彻临时中央指示的问题,对中央根据地的工作进行检讨,并通过《中央苏区中央局关于争取和完成江西及其邻近省区革命首先胜利的决议》,提出“进行坚决的革命的进攻,求得迅速的连续的胜利”。

接着,红1、红5军团和红3军团先后回到信丰西南和大庾东北地区,并恢复红一方面军番号,朱德兼任方面军总司令,叶剑英和王稼祥分别兼任参谋长和政治部主任。

6月21日,红一方面军依照中共临时中央和苏区中央局关于“解决入赣粤敌”的作战意图,决定以第1、5军团和江西军区独立第3师由信丰南部攻取南雄,调动信丰、南康、大庾、南雄等地粤军至南雄、信丰交界的坪田、乌迳一带给以有力打击;尔后,集中第1、第3、第5军团和第12军、江西军区独立第3、第6两师准备在南雄境内同粤军决战,给余汉谋(粤军第1军军长)部以歼灭性打击,以便转兵北进。同月25日,苏区中央局致电毛泽东、朱德、王稼祥,完全同意在信丰县南部与敌决战。

红军不顾天气炎热和长途行军的极度疲劳,昼夜兼程,于6月底进入南雄乌迳地区,并占领了梅关,将进驻赣南和南雄的余汉谋部分成两股,逼使余部重新布防,将张枚新的粤军第4师调回南雄驻防。

7月初,红一方面军一部控制了梅岭关要隘后,粤军即由韶关、信丰兼程赴南雄,企图与北面国民党军合击红军。这时,红一方面军决定集中第1、第3、第5军团,同时消灭由南雄出动和进抵乌迳之敌军。

(二)国民党粤军的动向

红军回师赣南的动态被敌侦知,据粤方军讯,“赣南共匪袭扰粤北,早为当局所料及,盖因朱毛匪党自退出闽南后,即秘密将其主力移回赣南,沿信丰与赣西之彭德怀、李明瑞残部联合,向机窥粤。陈总司令斯时经已洞悉其奸,遂令第一军长余汉谋饬令所部严为防范外,并以南雄防军薄弱,深虑共匪由三南方面而绕道来犯,乃于去月尾旬(按,6月下旬)急令第二独立旅长陈章,迅率所部佯言回师广州,实则回守南雄,以防不测,而固入赣军之后方。”

6月29日,陈济棠、余汉谋决定“乘各股赤匪尚未完全会合以前,先行剿灭其一部后,集结兵力歼匪全部于(南)康、(大)庾、(南)雄、信(丰)地区”。其部署是“第1师全部附第2师第5团、军属第2教导团急趋南康兜击;第2师(欠1团)驻守赣城并相机出击;第2独立旅全部扼守南雄,相机抄击”,同时请何应钦“檄陈诚军分兵出犹赣协击”。

7月1日之战,敌人从牺牲的红3军团第5师参谋长身上搜获秘密情报,遂“以共匪素来惯用声东击西、化整为零战法,兹正好利用其倾巢来犯,将计就计,一举围歼,以期永绝根株”。当时“赣南一带,除余汉谋全军外,尚有张枚新师、陈章旅,由赣州、信丰、大庾以迄南雄,一气衔接,兵力极为雄厚,兼之赣东何健及赣北陈诚等部,互为犄角,成大包围之势,正待共匪自投罗网,一举歼灭。”

青龙、池江之役后,余汉谋认为遍伏于南雄附近各处的红军将再犯南康,电令第1师李振球、第2师叶肇“改变作战计划,采用密集战斗法,各将所部集中,以厚战斗能力,然后向南康附近搜索进剿。是以李、叶两师长奉命,即将所部分别集中赣州、大庾两处。”李部于3日抵达大庾,经向余汉谋请示进剿机宜,旋于次日秘密开向新城、南康方面,同时电约叶师分部前来夹击。“又据军讯,陈总司令以该共匪猖獗日甚,非调大军迅予歼灭,无以苏赣民之困,日前经令调第二军及教导师、第三独立师各部星夜驰赴赣南,协调在赣剿匪各军,积极围剿,兵力已甚充裕。”

(三)战役的基本经过

7月初,红军经历了池江、梅岭关、大庾等多次战斗。7月2日,红3军团一部在池江击溃敌4个团。红1军团在梅关击溃敌1个团。4日,红3军团开始围攻大庾。粤敌李汉魂独立第3师、张枚新第4师、张达第5师向南雄集中,企图夹击围攻大庾的红军部队。

在红军围攻大庾和佯攻南雄期间,陈济棠和余汉谋决定:以独立第2旅(2个团)和独立第3师第3团固守南雄,军直和第1师固守大庾,第2师向大庾集结,第4师、驻韶关之第5师和独立第3师主力兼程赶赴南雄;配合作战的蒋军第14、第52师以一部接防赣州,主力向大庾急进;待各部会合后,从南北两个方向向红军合击。7月7日,第4师进抵乌迳,第5师和独立第3师共5个团进到南雄。

根据这种情况,红一方面军决定集中兵力,同时消灭敌之独3师和第4、第5师。即以红5军团消灭乌迳之敌第4师,同时判断这必将引起南雄和大庾之敌的猛力出击。遂于8日决定,“集中三个军团首先消灭向我正面出击之敌及张枚新师,然后夺取南雄城”。具体部署是:红1军团和红3军团主力及红12军在中站、中坑及其附近地区,消灭正面出击之敌;红3军团一部牵制大庾之敌;红5军团在江西军团独立第3、第6师配合下,继续执行消灭张枚新师的作战任务。

7月8日9时,红5军团先头部队进至黄坑,得悉敌第4师已于当日凌晨1时离开乌迳沿浈水南岸向水口方向撤离,军团首长当即决定改向水口方向截击。下午1时许,红13军进到水口圩附近的篛过村,隔河与南岸之敌打响,惨烈的水口战役拉开了序幕。

接着,红3军赶到,从红13军左翼加入战斗。激战约2小时,击溃敌两个团。当晚,敌在水口及其附近高地布防,红军返回浈水北岸集结。

9日拂晓,红5军团继续对水口之敌展开进攻。12时,南雄援敌6个团到达水口,遂以优势兵力首先向水口西南面的红3军阵地猛烈反扑,连续冲击。红军顽强抗击,英勇冲杀,以大刀同敌肉搏,战场上“尸横遍野”。由于对敌之增援未及察觉,红5军团仍按原计划实施攻击,错把10个团当成4个团来打,处境十分危急。为了坚守阵地,军团总指挥董振堂亲自指挥四五千名手持大刀的战士,冲向敌阵。在红3军阵地上,士兵在连续激战8个小时后,伤亡很大,干部亦伤亡很多,预备队已经全部参战。红8师及第19团因团、连干部死伤过多,军长、政委及参谋长都亲自上阵。直至陈毅率独立第3、第6师到达增援,才稳住战局。

红一方面军总部本拟以主力增援水口,会歼敌人,由于攻击部队误报水口之敌已退去,致使对增援计划中途改变。红1军团和红12军驻地距水口仅二三十公里,因错误的敌情报告而按兵未动。当方面军总部获悉水口之敌并未撤退,遂于9日下午令红1军团和红12军紧急开往水口增援,与红5军团合力围歼敌人。

当晚11时,李汉魂从俘获的红3军作战科长罗桂元的口供中,获悉红军“明晨当有援军”的情报,除留1个团在大坪圩警戒外,又命陈伯英团由南雄开至大坪,以充实兵力。李汉魂并于10日拂晓亲临水口前线指挥。

10日晨,红12军和红1军团相继到达战场。8时,红1和红5军团领导共同商定攻击部署:红5军团(欠第3军)和江西军区独立第3师担任正面进攻,红1军团和红3、红12军及江西军区独立第6师由左翼向敌之右翼进攻。11时,红军发起进攻,经1小时战斗,将敌全部打垮,并乘势沿水口至南雄大道尾追逃敌,直追至大坪圩、石塘圩之线。由于红3军团未能及时赶到,水口战役没有达到全歼敌人的目的。至19时,溃敌退入南雄城,红军追击部队返回水口集结。此时,大庾之粤军未动,蒋军第52师和第14师分别停止在青龙和杨眉寺地区;红军亦亟须休整补充。历时三天两夜的南雄水口战役至此结束。

二、敌我双方的兵力投入及损失

南雄水口战役是一场著名的消耗仗,敌我双方伤亡之大,战场景象之惨烈,为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所罕见。由于时隔久远,加以统计口径不一,故存各种说法。

(一)双方共计出动的兵力

一说共3.2万人。红军投入1.8万人,粤敌投入1.4万人。

一说共在3万人以上。粤敌参战的有第2军张枚新第4师的蒋、罗、孔、巫4个团,张达第5师的张、吴、骆3个团,李汉魂独立第3师的陈、廖2个团和陈章旅的杜、梁2个团,共11个团,加上各师旅的直属部队,共约1.5万人。红军先后参战有第5军团第13军、第3军,第1军团第15军,还有红12军及江西独立第3师、第6师,共约1.9万人。

还有个别观点认为共4万人以上,即敌我分别为约2万人和约2.2万人。

陈济棠不无自诩,谓“当时广东军队,为数甚众,军费之负担,殊为浩繁。而其素质亦甚优良,因此中央在江西‘剿匪’方面,畀余所负之责任亦至为重大。当时何应钦任北路军总司令,余任南路军总司令。民国廿一年,共军五六万之众倾巢而出,扑向广东,进攻南雄,其势甚猛。经数日之战斗,互有进退。但由于我军获空军之协助及装备之优良,军心之团结,卒将共军击败,歼敌几达三万人”。当时报纸更是夸大其词,谓“此次来犯共匪合闽赣各股约七八万”。

从投入的部队来讲,红军略占优势。萧劲光认为,水口战役“敌我兵力相当”,这是比较符合实际情况的。

(二)双方损失的兵力

战斗结果,双方伤亡很大。据《申报》报道:“南雄边之水口激战,剧烈情形,向所未有。”另据当年参加指挥战斗的聂荣臻回忆:“水口战役是著名的恶仗。双方伤亡之大,战场景象之惨烈,为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所罕见。尸横遍野,对于这次战斗来说,并不是过甚其词。有的部队白天打仗,夜间还要在该地露营,许多同志疲劳过甚,倒头便睡,第二天拂晓才发现是和尸体露宿在一起了。有的同志夜间口渴,摸到河沟去渴水,有一股血腥味,第二天拂晓一看,河沟里的水泛着红色。”

1.敌军被击溃的部队

关于这个问题,有不同的说法。

一说击溃敌20个团。毛泽东较早即指出,在南雄县水口圩地区这一仗击溃了陈济棠20个团。后来一些解放军高级将领如萧劲光、耿飚的回忆录也加以沿用。

一说击溃17~18个团。据当年7月10日红军前方急电,称“粤敌张枚新师四团、李汉魂三团、陈章二团、张达一团、香翰屏余汉谋之各教导团独立团一共十三团之众,企图抗拒我军,于八日在南雄之水口圩南岸与我军接触激战三天三夜,于十日该敌全部被我军击溃,敌死伤甚众,向南雄溃窜。此次,我主力军西向进攻粤敌以来,连获三次伟大胜利,计击溃素称顽强之粤敌十七八团之众。”《红色中华》发表的社论也说中央区红军“在南雄康庾一带,击溃了素称顽强的广东军阀军队十八团之多,给粤敌以重大创伤。”

比较多的说法是击溃敌15个团。如《周恩来军事文选》《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史简编》《中国工农红军第三军团史》和《广东省志·军事志》等著作,都认为红军经过池江、梅岭关、大庾、水口等多次战斗,共击溃敌人15个团。

上述说法显然已超出了南雄、水口战役的范围。值得注意的是,1932年7月22日编成的《目前红色战士训练材料》将南雄之战和水口之战加以区分,前后击溃粤军1个团和10团以上。因此,从严格意义上讲,水口之役击溃了粤军10个团。

2.敌军的伤亡情况

按敌方的材料,据《韶关军讯》载:“自作战至今,(第)一军伤亡达四分之一。”据新闻报道,粤军在南雄“曾一度失败,损失至数千之多。”另据不完全统计,仅李汉魂指挥的独立第3师、第5师和独立第2旅在水口战斗中就损失官兵1 225人,其中亡343人,伤491人,失踪391人。而伤亡惨重的张枚新4师,尚未统计在内。

按我方的材料,前述《目前红色战士训练材料》里记,南雄之战俘敌30余人,水口之战俘虏约千人。周恩来在1932年7月29日《南雄水口战役的初步总结及组织问题》里记:“总计缴械不满五百,敌死伤据说近三千。”萧劲光回忆道:“据战后统计,在五军团阵地前,光砍死的敌人就有900多人。”

综合敌我双方的不完整数据,粤军在水口之役伤亡应为约3 000人。

3.红军的伤亡情况

李汉魂在水口战役结束后不久的报告中,谓据红军俘虏供称“此次与我军作战之匪……死伤在四千以上”。另据敌人《本纵队剿匪作战经过》记载,“是役(按,水口之役)毙匪在三千以上”。虽然敌人难免夸大战绩,但是聂荣臻在回忆水口战役曾写道:“我军伤亡很大”。当时敌方舆论甚至鼓吹此役“诚共匪自与国军作战以来之最大牺牲”。据时任红3军第8师师长李聚奎回忆:“在水口与广东军队遭遇,苦战一天,因敌众我寡打成对峙,我军伤亡较大,即回师赣南进行整顿。经整顿,撤销了三、四两个军的军部和三军八师、四军十二师。”由此可见,红军的伤亡确也不少。

红一方面军军史编审委员会认为,红军“损伤两千以上”,其中红5军团第3军伤亡团长7名、连排长半数、战斗员1000名以上;第13军有的团剩余不过百人,军长赵博生负伤。按周恩来对南雄水口战役的初步总结:“我伤兵有一千三四百,死亡四五百,以(第)三军为多。”此说应属可信。

广东省地方史有关著述的红军伤亡估计数稍高一些,如广东省地方史志编纂委员会认为是近3000人。

三、关于战地群众的大力支援

据南雄市志办公室编著的《南雄人民革命史》记载:“水口战役期间,中共南雄县委和南雄游击队及广大人民群众给予苏区红军大力支持。7月初,当一、五军团到达南雄时,南雄地下党组织和游击队立即发动群众迎接红军的到来,主动给红军腾房子,筹集粮草,安排生活。水口战役打响后,南雄地下党和游击队又动员群众大力支援前线。当红五军团奔赴篛过村附近截击粤军第四师时,篛过村群众不分男女老少,都踊跃参加支前工作,日夜为红军烧水、送饭、送信、救护伤员;晚上,又把自己的房子腾出一些来给红军休息。”另范小娟等采访欧阳克勤(水口镇篛过村烈士陈凤娇之孙)和欧阳效华(水口镇篛过村村支书)时,问及当年村民给红军物资供给方面的情况,后者答曾听村里老人讲:“有些村民直接参与了后勤的保障,包括做饭。……也有帮助送伤员。”

上述说法未必准确,征诸当年史料为证:(1)1932年6月30日,红5军团总指挥董振堂、政治委员萧劲光在给红一方面军总司令朱德及红1军团总指挥林彪的《关于南雄、信丰敌军动态和乌迳群众情况的报告》中说:“接二十五团报告:该团于三十日午后二时到乌迳。……乌迳张贴有‘打倒蒋介石’的标语很多,当地群众对红军有认识,逃跑很少,余情无所得。”(2)7月13日,朱德发布《水口战役后部队分散整顿筹款的训令》,要求“在十天工作期间,应坚决执行阶级路线,广泛地发动群众起来,分配地主粮食及财产给群众,和组织群众在适当地区建立小而有力的游击队。”(3)7月16日,红45师政治部编的《士兵政治训练纲要》指出:“目前的政治任务是抓住打击粤敌胜利的余威及依据有利的新占领土,打击蒋系南下之陈、罗部以至入赣之整个敌人,在打击陈、罗之先,我们要充分的准备自己的力量,发动信丰全境及南雄东部的群众配合红军的行动,共同消灭敌人以及相当地筹些费用。”(4)8月4日,中共两广工作委员会致北江工作委员会及全体同志信,说“(省委)认为北江党完全陷于右倾消沉不动的右倾中,对国际中央路线的执行,完全采取了右倾机会主义的消极,这种现象是很严重的了。”省委严厉批评北江党组织共犯了13个错误,其中首先即是:“对拥护苏联拥护苏维埃红军的工作完全放弃,同志和群众对于苏联了解和认识,非常的不够,当红军第一方面军进攻江北中,尤其不久以前在粤北、赣南与广东军阀陈济棠军队剧战时,北江党完全没有半点骚动和破坏工作——毁铁路、割电线,去打击和牵制敌人进攻苏区红军,帮助红军很迅速地歼灭敌人。”

再据时任少共信(丰)(南)康南(雄)工委书记,并兼任信丰县独立团政委(解放后曾任北京部队装甲兵司令部副司令员)的肖锋回忆,1932年6月,“我们接到了军区陈毅司令员和供给部的通知:迅速做好迎接红军主力南下的准备工作,筹备和集中粮食、4万双军鞋和两千付担架”。水口之战“刚一结束,我军便在南雄、水口、马市等地,分兵发动群众,开展建立政权、组织武装等工作。”

在粤军控制区域进行运动作战,很难要求中共地下党及时组织动员群众支前。如果真有地方游击队及群众的大力支持和配合,红军却一再错报军情,延误战机,显然不合常理。实际情况应是,红军主要于水口战役后开始分兵组织发动群众,建立游击队。

四、南雄水口战役的经验教训

南雄水口战役之所以打成消耗战和击溃战,根据当时中共和红军领导人的总结及后世的多数说法,主要是由于兵力不够集中和前方战报不准。毫无疑问,红军在是役未能大量歼敌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应结合敌我双方的实际情况来具体分析。正如聂荣臻所说:“打漳州以后,一军团参加了有名的水口战役。毛泽东同志在《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中,曾提到这次战役,有多方面的经验教训可供汲取,也是红军史上著名的恶仗。”

(一)从红军方面来分析

1.优势兵力不够集中

红军参战兵力虽然不少,却没有真正集中起来,这是未能大量歼敌的极重要的原因。红军的主要攻击方向选择不当,主力本应从右翼向敌之左侧背实施包抄,断敌往南雄退路,然而主攻部队却从左翼实施攻击,致将敌打垮后,追击不及;有的部队未能按时到达指定位置,进行截击,如红3军团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

水口战役结束后不久,周恩来即以中共苏区中央局代表的身份赶赴前方,作了较全面的总结。他指出“这一战役主要的错误是行动迟缓犹疑,分兵应敌,未用大力先解决张枚新,想用过去在苏区作战方法讨巧,反倒引起敌人分进合击,以致不能乘胜直追”。

红3军也检讨道:“过去战略时一贯的是集中力量打敌的一点,而此次南雄战役亦曾顾及到,但在水口战役中不执行集中打敌之一点的原则,故在战役中死伤损失较大,胜利亦颇小。”

由于红军没有及时把兵力集中起来,不自觉地同粤军打了一场势均力敌的消耗仗。数年后,毛泽东论及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时,强调集中兵力是制胜敌人的根本法则之一,严厉批评了之前所谓“两个拳头打人”的“军事平均主义者”,说“中国红军以弱小者的姿态出现于内战的战场,其迭挫强敌震惊世界的战绩,依赖于兵力集中使用者甚大”。他认为水口战役吃了兵力不集中的亏,虽“本来一般算作胜仗,而且还算作大胜仗的……然而我们历来就不欢迎这种胜仗,在某种意义上简直还可以说它是败仗。因为没有缴获或缴获不超过消耗,在我们看来是很少意义的。”显然,毛泽东是从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不宜打消耗仗的战略高度去评价的,这无疑是正确的。

毛泽东的观点产生了久远影响。数十年后,彭德怀回忆道:“江口会议后,三军团进到上犹、崇义、桂东、营前地区。毛主席率一军团占领漳州,后出广东在南雄以东某地和粤军十余团打一个相持战,三军团赶到时,敌我都已退出战斗。像手足一样的两个军团,分开都没有打好仗。如果一、三军团不分开,那次战斗也是可以歼灭敌军的。这证明,一、三军团分开作战是不利的。”

时任红5军团政委萧劲光从整个战役的指挥角度,同意毛泽东的总结,即水口这一仗“吃了兵力不集中的亏”。他说:“从当时部队调动的情况看,本意是想集中兵力歼灭敌人,然而在实施过程中没有能集中起来。五军团在水口和敌人对峙了两三天后,一军团、十二军才赶到。三军团赶到时,水口战役已经基本结束了。”

时任红3军第9师参谋长耿飚说:水口战役虽然击溃了粤敌,但是我军的损失也很大。所以产生这种情况,其原因正如毛主席后来所指出:“吃了兵力不集中的亏”,未能贯彻我们“以十当一”的战术原则,用优势的兵力来对付、歼灭敌人。

时任红5军政治部主任黄克诚说:中央红军主力在江西、闽西两军区地方武装配合下,发起水口战役。粤军的战斗力比较强,加之这次作战我军没有集中兵力打歼灭战,遂打成了击溃战。

笔者按,批评水口之役红军未能集中兵力,也不尽客观。实际上,红军一开始就决心集结重兵寻求与粤军决战。7月2日晚发出的《红一方面军关于歼灭由大庾南退出之敌的作战计划》指出,我军以首先消灭由大庾南退之敌为目的,决定作战计划所动用的兵力包括红1、红5军团、红12军、独立第3、第6师,以及红3军团第5、第7军。7月8日,红一方面军总司部决定倾其全力首先消灭向我正面出击之敌及张枚新师,然后夺取南雄城。7月10日总攻时,红军确实集中了优势兵力,但终未能围歼敌军。

2.前方情报不准,延误战机

由于前方部队误报情况,以及在主要战斗时未能查明敌情,也是造成红军未能大量歼敌的重要原因。

水口战役结束后不久,红一方面军总指挥朱德即作了反思,他提醒各级指挥员应特别注意“及时准确报告军情”,指出此次战役中“三军团误报大余之敌已经退却,致我军改变作战目标;又五军团报告水口之敌已退去,我军追蹑不及,致高级指挥员对增援计划中途改变,不能迅速歼灭该敌,延长战局至三天之久。以上严重错误,是由于对反革命向革命进攻的坚决和顽强估计不足,亦由于忽视阵地侦察工作所致,倘不严格纠正这些现象,将必影响战局,致革命战争于不利。”

情报不准确,延误战机,使红军吃了很大苦头。耿飚回忆道:“水口战役之所以‘兵力不集中’,在作战的具体环节上来说,是由于情报一再不准,一再误报军情。首先是一、三军团形成大庾、梅关夹击后,大庾之敌只是向仁化佯动了一下,便误报该敌向仁化逃跑,造成五军团直插南雄以南,以防南雄之敌南逃的盲目动作,分散了兵力,此一误。当五军团在乌迳遇敌后,将其击溃于水口圩,敌人退守。但五军团误报该敌“已向南雄逃逸”,致使方面军撤消了原定由一军团和十二军增援五军团的部署,造成敌援兵与第四师会合,五军团当面之敌越杀越多的困境,此再误。而由以上环节的波及,一军团与十二军在五军团与敌对峙二、三天后,方始赶到。三军团赶到时,水口战役已基本结束,所以未能截住残敌全歼。在具体战斗中,对当面敌军兵力估计不足,也和情报不准有关。这些都是水口之战给我们的教训。”

笔者按,欧阳效华(现南雄市水口镇篛过村党支部书记)的说法值得参考,他“以前听当年参加过战争的老人讲,这是无意中的遭遇战,双方当时都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情况,以前的通讯不像今天这么发达,有很多地名叫水口,这里也是水口,那里也是水口。”因此,及时并准确取得情报殊属不易。

3.对敌情估量不足,未及时调整策略

红军在作战时未能察明敌情,对粤军的兵力、作战及抵抗能力均估计不足,加大了歼敌的难度。

周恩来批评“这一役的最大错误,在未以全力对付粤敌,仍想用过去在苏区内的办法截尾巴,这仍是对敌人进攻估量不足(按,指几次轻信敌退,而不重视与估量敌之增援),没有下最大决心消灭敌人。”

红3军检讨“此次在南雄附近作战,始则对敌情的估量过分,以致行动迟缓,终则对敌情估量不足,成轻敌之心理,特别是水口战役中始终只当成四团人打,而对南雄城敌人的增援虽估量到而不顾及到,以致在战役中不能取得歼灭敌人的胜利。”

在中共宁都会议上,也批评了红军对敌迅速增援的估计不足。

耿飚回忆道:7月9日晨,全线打响。余汉谋急令第4师固守待援,令独3师和独2旅驰援水口圩。当时,我们第3军已经包围敌人两个团,并完成了分割。但中午时分,敌人援兵赶到,战场形势立刻起了变化。敌人越打越多,“那天晚上我们是弹尽粮绝”。

4.部队之间未能有效协同

由于部队一再误报敌情,致使领导决心一再改变。如红5军团误报了战情,导致增援的部队未能及时赶到,各军团之间缺乏及时、有效的沟通,从而给了粤军乘机逃跑的机会,延误了歼敌良机。

周恩来总结说:“各部队联系不好,机动未能配合,尤其是最高指挥机关在组织上、在布置上均有许多缺点与错误。”

朱德告诫道:“军与军的联络,师与师的联络,团与团的联络更为缺乏,不能使战线一致行动毫无缝隙可乘。如三军与十三军之间缝隙太大,敌即乘隙而出。十二军攻击上前,不知三军在何地点。此等联络不确实,实有最大危险。望各级以后对于联络应当切实注意。”

红3军具体检讨了几点:(1)部队“不能确守作战计划,将布置随时变动,以致无主攻、助攻之分,无突击部队,不能迅速解决战局”。(2)“动作不能协同,成为此次战役中,战略战术上的最大错误,故不能将敌人击溃消灭之,反被敌人牵制一面、打一面,而受敌人的相当打击。”(3)“战略正面太广,空隙太大,以致包围部队同正面部队脱离了联系。”总而言之,“(部队)比邻之联络不好。”

5.对白区作战的不适应

红军在战斗中所采用的还是熟悉的游击战和在根据地内作战的策略。周恩来指出,红军对敌人进攻估量不足,是“过去游击战略及苏区内部作战战略未能转变缘故”。红3军则检讨道:部队对“白区作战须知”所规定各节,均未遵守,如对警戒防空、联络等均未做到。

6.“左”倾错误的干扰

自1931年11月中央苏区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赣南会议)后,毛泽东在红军领导圈逐步受到排斥。当时中共中央的“左”倾政策很严重,黄克诚回忆其在行军中和军政委贺昌一路激烈争吵,贺昌“对我的批判很严厉”。

7.部队连续疲劳作战

耿飚对此深有感受,谓红3军作为东路军的先头部队,于6月2日向西进发。此时酷暑溽热,行军十分吃力,部队中病号也多起来。6月底,部队在信丰以南渡过洮江,占据乌迳地区。7月7日,敌张枚新师到达乌迳,军委即电令出击,红5军团总指挥董振堂令红3军向左翼包抄,由红13军正面攻击。“我们立即行动,连夜向左翼挺进。当时部队连续几日奔袭,人困马乏。有的同志走着走着就睡着了,摔个跟头爬起来再走。”

(二)从敌军方面来分析

1.部署谨慎求稳

粤军的基本策略是集结固守,寻机出击,故伸缩比较灵活。首先,陈济棠奉蒋介石令“协剿”红军,但他“采取阳奉阴违、避实就虚的对策,把广东部队以主力集结为主,如发生战况,便于调动。……在这指导思想下,陈不论在任何情况,都以大部集结、小部分散为主,在大部队与小部队之间,经常联系,如万一战况不利,小部队则向大部队靠拢,取得一致行动,相机转移,避免打硬仗,以免严重损失。”

李振球率部入赣增援,出发前曾向陈济棠建议:“为防止共军进扰,确保粤北安全,应即派有力部队分驻大庾、南康、赣州、信丰、安远,加强城防工事固守,将总预备队控制在南雄。还要以一个支队驻龙南附近,策应安远。部署已妥,才好分兵向上犹、崇义进剿。这一建议为陈济棠所采纳,也起了作用。”

其次,赣南粤军总指挥余汉谋深恐其部被红军“各个击破”,制定了据城固守的战略。他将防线缩短,先后命令驻守圩镇的部队逐步向附近的城市集结,然后集中到赣州、大庾、信丰、南雄4个据点固守。7月3日,粤军已向上述4个据点集结完毕。

7月4、5日,红3军团连续攻打大庾城未下,便撤到城外附近,牵制粤军。余汉谋令其部队固守不动,以致红3军团误报大庾城守敌已向仁化方面逃跑。5日,他又决定放弃信丰,令守城的第4师撤回南雄固守。7月7日,敌军独3师和第2军第5师共6个团也已到达南雄,次日即向水口增援,企图夹击红军。

2.防卫意志顽强

陈济棠粤军的地盘意识特别强烈。南雄地属白区,是粤敌势力范围的北部屏障,因盛传红军将“赤化广州”,深为陈济棠所忌。此说并非空穴来风,据当时在信(丰)康(南康)南(雄)工委做少共工作的萧锋回忆:3月1日他“到省委听了李富春和陈毅同志关于红军向南线发展的报告。陈司令员号召我们:要迅速南下,开展新苏区的工作,把信、康、南连成一片,迎接红军主力南下。先打下惠阳以东地区,同海陆丰苏区连成一片。如果有条件的话,相机打下广州,赤化广东省。”

时论也渲染道:“此次来犯共匪之目的在夺取广州建立赤化全国基础”,陈济棠“以匪来势殊凶,非予以痛歼不可,因于探得匪辈大规模犯粤之讯而匪来抵大庾、南雄之先,即严饬入赣各部,准备予匪以一当头之棒,使匪直接犯粤,在广州建立赤化基础之计不得逞。”

3.情报信息较灵

余汉谋知悉红军的作战意图和兵力动向,采取相应部署。7月初池江、青龙之役,红3军团第5师参谋长牺牲,敌人搜获红5军军长邓萍的命令及电码密本等重要情报,证实红1、红5军团及独立第2、第3、第5各师,由信丰向南雄西进,并以彭德怀、林彪两部,牵制截击粤军在南康以北之部队,并消灭入赣粤军。余汉谋基于此种指况,即决定战略:令李振球师放弃南康,回师大庾;独立第3师附第1军军事教导队,集结始兴,策应南雄;第2、第4师,须先坚璧清野。同月9日,又从俘虏的红3军作战科长口中得知“明晨当有援军”的情报,决定增兵水口圩。

另据《国民革命军第一集团军第一军附广韶部队在江西大庾梅关青龙大路坳等处剿共战役战斗详报(摘录)》,粤军对于1932年6月底7月初水口战役前的“彼我之形势”(尤其是红军的兵力及动向)掌握甚详。

时论也可为证:“匪大规模向粤推进……大有暴风疾雨八面齐来之势,苟我部队非预先侦知共匪之谋,预有准备,则应付殊非易事也。”

4.各部策应较协调,增援较及时

据事前新闻报道,当红军迫近南雄时,余汉谋以援军未到齐而令部属固守严防,“是以现驻赣州、南康、信丰、大庾、新城各地剿匪军,均作严密之联络,待命进攻”。张枚新师按照部署由江西新丰收缩,行动迅速,并抢先占据水口有利地形。红军跟踪追击,难以将敌围歼。且水口靠近南雄,利于粤军驰援。

李汉魂在水口战役详情中称:7月10日决战,粤军一度陷于“情势极其严重”,“所幸各部咸能协同动作,自任牺牲,卒授追击之匪以重创,使之知难而退,我军始竟安全到达南雄。”

5.战斗作风颇为强悍

在民国军事史上,粤军善战,号称“常胜军”。1932年7月22日编印的《目前红色战士训练材料》承认:“(1)广东军阀在整个国民党军阀中是比较有力量的,他曾打败过桂系军阀李宗仁、白崇禧,也曾打败过张、桂军阀(张发奎与李、白),他曾把陈铭枢从广东赶出去。(2)同时,在给养上、在教育上,广东军阀是比较好。(3)广东军阀以前没有和红军打过仗,自信有很大的把握,可以‘扑灭’红军。”

在水口战役中,粤军的顽抗给红军将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黄克诚说:“同粤军作战是硬碰硬,我军未能大量歼灭敌人有生力量,也没有缴获到多少东西,我们自己还受到一些伤亡。这对红军作战来讲,是得不偿失的。”耿飚说:“水口战役是我经历过的战役中,比较残酷的一次恶仗。”陈子华所部曾两次与国民党粤籍军队交战,1931年担任红军独立第二师师长时,即在江西兴国县的高兴圩“与蔡廷锴军打了一场凶恶的对峙战”,红军主动撤出战斗,“双方伤亡都很大”。而“水口战役是第三次反‘围剿’战争后,罕见的一场硬仗。……当时我任四十一师师长,亲眼看到敌广东军队不怕步枪和机枪的射击而凶猛冲杀的情景”。

此外,粤军还有飞机助战,对红军轰炸扫射。据《韶关军讯》报道:“驻韶飞机,初飞往匪阵轰炸,颇寒匪胆。”据报载前方专电,仅7月6日空军即“五次侦炸大庾、南雄间共匪,于里东村、中站、红梅村、小岭、梅关各处发现大部匪伙,均经炸击,毙匪无算。”另据粤军《本纵队剿匪作战经过》记载:“南雄近郊及水口之役,空军助战,收功甚大。”据战地村民后人追忆,当年7月9日上午,18架敌机从韶关飞临篛过村一带,对准篛过村浈江河两岸(红军)阵地狂轰滥炸,企图炸毁红军的工事和指挥部。篛过村西有一丘面积不到1亩的水田连中两弹,可见炸弹密度之大。“后来,村民为了便于辨认,称这丘被炸的稻田为炸弹丘。”

纵观敌我双方战斗报告,粤军相互策应,或按部署收缩固守,以逸待劳,或寻机出击,增援亦较及时;而红军则不太协调,尤其是水口圩西面的缺口未曾堵塞,敌之进援及退却皆形通畅,故虽屡经奋勇激战,都未能围歼敌人,至多将其击溃。

五、南雄水口战役的历史地位

水口战役从当时红军处在敌强我弱、急需发展壮大的情况下,与强敌打成一场消耗战,显然不利,可谓得不偿失。但从战后局势发展来分析,对于中央苏区的发展壮大仍有重要的积极意义。

中共中央当时即高度评价了南雄水口战役。1932年7月15日,中共苏区中央局发布了告前线红军战士书,赞扬中央区红军在“10天之内,在池江水口,两次击溃了广东强敌至十七八团之多,使入赣粤军完全缩回大庾南雄,这是漳州回师后,我中央红军在进攻中新的伟大胜利”!“国民党军阀这次进攻中央苏区,是以广东敌人为主力军的,南雄大庾的胜利,正是击溃了‘围剿’中的强敌,威胁了广州韶关,而开始实现江西革命的首先胜利!”同月27日,中共中央发出致全体红色战斗员指挥员电:“热烈地庆祝你们伟大的胜利,这次胜利给粤军以重创,最大地巩固了苏区,并造成了争取赣江流域中心城市的顺利条件。”

同年7月22日红军编写的《目前红色战士训练材料》指出,这次战斗虽然俘虏和缴来的枪没有中央苏区第三次反“围剿”那样多,但“在政治上却有非常重大的意义,并不因为俘虏和缴械不多来减少这次胜利的政治意义。”

回顾南雄水口战役的历史地位,主要有如下几点。

首先,在中国红军战史上有重要影响。经过大庾、南雄、水口等战役,击溃粤军10多个团,沉重打击了陈济棠积极“进剿”苏区的嚣张气焰。正如《中国共产党苏区中央局告前线红军战士书》指出:“广东敌人在军阀队伍中,是以常胜军自称的,并且池江水口两役,是集结了陈济棠最得力的余汉谋香翰屏两军和李汉魂的教导师,但两次血战,终不能不在我红军面前溃败下去,常胜军一败而为常败军!”红军更加坚定了斗志,即“1.有了打击粤敌的经验教训。2.畏惧粤敌利害的心理揭穿了。3.白色区域仍然能够作战。”

战斗结束后,红军及时总结经验教训,并在短时间内休整部队,从实际出发适时调整作战策略和战术,这为第四次反“围剿”战争的胜利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其次,基本稳定了中央根据地的南翼,为后来红一方面军在北线作战解除了后顾之忧。红军于战后即指出:“我方面军在水口战后,回答了入赣粤敌半年来对革命的进攻,争取了足以控制粤敌入赣的信丰全县,及南雄东部地区,完成了打击粤敌、巩固革命向北发展的后防的任务。”萧劲光回忆道:“粤敌经此惨败,全部退出了赣南,较长时间未敢再犯,使我中央根据地的南大门得到巩固,取得了主力部队向北发展的条件。”

再次,由于陈济棠同蒋介石的深刻矛盾,加之在水口战役中受到重创,他为保存实力不敢再轻易进犯革命根据地,甚至方便了中央苏区将钨砂运粤出口,利于红军筹集资金。更为重要的是,在国民党第五次“围剿”中,担任南路军总司令的陈济棠避免与红军硬拼,采取了敷衍的态度。当中央红军开始长征经过粤军防区时,得以较顺利地借道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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