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人的诗

⊙ 文 / 泥 人

两点钟的咖啡

两点钟的咖啡

拯救不了塌陷的时间

烟在烟盒里躺着

就只管让它继续躺下去

再打开就会有更馥郁的香味

此刻把头低向自己胸口的人

眼帘像山一样盖下来

哪怕只剩一线光

也不愿再多看这世界一眼

等待的人

等待的人

不必停下

只需放慢脚步

就听见了鸟声

蟋蟀穿过草丛

蜻蜓点水

鲤鱼打挺

有人叫你

你转过身

就对回头恍然大悟

在尘世

走过很多山

访过很多庙

拜见很多和尚

念过很多经

但没记住几座山

几间寺庙

几个和尚

几句经

反过来

也记住了

几座山

几间寺庙

几个穿袈裟的僧人

几句念念不忘的经

虚构

在纸的另一面

你虚构一个自己

并穷其一生

虚构这张纸的边际和坚硬

虚构血肉之躯的软弱和无能

以使他们终生不得见

维持一种无中生有的生活

母亲老了

一、老

她的一只耳朵

被父亲带走了

一只耳朵有时听见

有时听不见

像是神的恩赐

人世真假虚实

有了自然的筛选

并只剩下唯一路径

她的一条腿也走不动了

用另一条腿拖着

这是这片土地的挽留

她说除了等你们回来

再也不能离开这里太远太久

二、面

她说

我给你煮面吧

我说我刚吃过

她说你肯定又饿了

哦妈妈

只有你看出来

我活着

还像个饥饿的孩子

三、客

我再给你煎两只鸭蛋吧

鸭蛋又大又好吃

我说这像是招待客人

她说每一个孩子

都是妈这一辈子要招待的客人

四、聊

谁的身体还很好

一个下午可以劈出一堆柴

谁的最后几颗牙也掉光

再也吃不了肉

谁的耳朵一觉醒来

就听不见鼓词

谁家的母鸡忽然间啼鸣了

这是不祥的预兆

她很担心在剩下的老人中

谁谁谁

有可能很快又要走在前面

五、望

她喜欢一个人

跑到院前的马上墩

向对面看

看什么呢

一成不变的山和溪流

那么踏实

晚霞像秋天的枫树

落叶归根

星星像父亲的眼睛

总在山顶向上一点

还有那条路

我回来和离开的车

都要经过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