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格的诗

⊙ 文 / 手 格

在霞关港

水面的鳞光渐渐地沉默下去

海平面变得低矮

停在港口的渔船变得低矮

高处，一只横飞的海鸟突然变向

像一块砸入平静的石头，突然静止

停在露出水面的木桩上

变成一个小黑点，像一个单引号

同时变得渺小的是跳到小舢板的打鱼人

像另一个单引号

逼近海岸的遮天暮色是他黑色的披风

狂欢者 ——致福柯

节日里，雨水从星星的孔洞泻漏下来

回到大湖的深底。人们撑着伞

像走在漏水的茅草屋里

在湖畔筑好的高台上

大人们准备好一切，和小孩一起

在脖子上缠绕红色飘带

假装在旷野上采摘苹草和蒿草

那些孩子，他们浑然无知

快乐地歌舞，甩动头颅

长发舞出锁链摇动的声音

像从她们身体深处长出来的铁

像黑雾浇灌了夜色——岁月里

我们对冷静的癫狂了如指掌

视若无睹

夜宿山寺

落日像蛇

在草丛中

穿行的脚步。跨过一道

高高的门槛。泥塑的神龛和佛像

在发黑的檀香味里，俯瞰

眼底的世界。眼角已经破损。

残缺的手指，轻轻地

捻起的灯光像昏黄的旧蚊帐

而木板床像瀚海里的孤舟

摆渡者是床底的那条蛇

它在日出时分钻出床脚的石洞

继续穿行，在草丛中

留下一具在墙外刷牙的木雕

一次性牙刷从指端无声地

跌落。

溅起一点微尘

在晨光下

继续

跌落

自闭症患者

呼啸着。动车

流线型的子弹头

密闭的温暖

在东海岸前进

在黑暗中

钻进山洞，又钻出

轰鸣声像大海长出的

墨绿色犄角

在旧石器时代

伸过来一堵厚石墙

反射出的招魂声

偶尔有人从沉默的位置上站起

去洗手间，或者经过

一等座车厢的间隔门

不断地打开

又自动地无声地关上

没有人去施加力量

它总是习惯性地闭合

就像人在旅途

已经习惯了孤独

习惯闭合在童年时打开的

身体

清明在时间的铁轨上如期而至

今天，说起我的祖父和祖母

你的阿太——

春天像一片高耸的山崖

疼痛，像一块石头

砸在山崖上，成为很多颗小的石头

撒落。我捡起其中最小的一颗

轻轻地，扔在你身上

亲爱的，清明已经如期而至

在时间的铁轨上

当你的手指变得粗壮有力

皮肤上的皱纹充满质感

当你看到一颗璀璨的星星升起

你也将看到另一颗星星

跌落尘埃和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