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南山地丘陵区乡村院落空间演变及优化

孟 宝，彭 立，张少尧,2，周 鹏,2，邓 伟,2

川南山地丘陵区乡村院落空间演变及优化

孟 宝1,2,3，彭 立1，张少尧1,2，周 鹏1,2，邓 伟1,2※

（1. 中国科学院、水利部成都山地灾害与环境研究所/山区发展研究中心，成都 610041；2. 中国科学院大学资源与环境科学学院，北京 100049；3. 宜宾学院环境工程研究所，宜宾 644000）

乡村院落作为乡村聚落空间的基本组成单元，是农户日常生活的主要空间，也是当前乡村聚落空间优化和乡村人居环境改善的重点。现有研究多集中在村域层面，未能深入到农户院落内部。本研究以乡村院落空间演变过程解析为切入点，选择四川南部盆周低山丘陵区僰王山镇为研究区，从宏观层面深入剖析了50多年间乡村院落的演变过程，又在微观农户层面选择不同海拔的乡村院落，从居住空间、建筑外观、附属生产、景观文化等4个方面分析院落空间的演变特征，并解析其演变的自然因素和社会人文因素。研究表明：研究区院落布局由坡度较小的丘陵中部向丘陵间坡度较低的槽坝地区转移，院落内部空间功能区演变特征明显；受城市文明影响显著，当前乡村院落营造的传统和地域特色体现不够；受居住习惯及改造能力等影响，“脏、乱、差”的人居环境现状问题仍然明显；政府新建或农户自建的院落存在着一些规划欠合理之处。在此基础上提出院落空间质量提升的解决路径，包括院落的营造要体现人本主义和“传统文化+自然环境”的营造理念，并由政府牵头，给农户提供高质量空间利用的理想院落范本；注重发挥农户在院落营造的主体作用，激发农户院落营建的积极性和院落美化的创造性等。同时，政府和农户在未来乡村院落空间质量提升中的角色定位，如何处理区域特色、营造传统及现代人居环境趋势之间的矛盾将是不得不面对的难题。

农村；院落空间；四川南部；丘陵槽坝；空间质量；乡村生活空间；人居环境

0 引 言

乡村聚落的空间重构与可持续发展向来是聚落地理学、人居环境科学、农业工程等学科的重点研究内容。随着中国乡村振兴战略的深入推进，改善乡村人居环境状态、打造生态宜居乡村生活空间，并最终服务于生态文明和美丽中国建设实践，已日渐成为学术界和社会各领域所共同关注的焦点议题。院落作为相对独立的封闭空间，是乡村聚落空间的基础单元[1]，也是农户日常生活的主要空间[2]和花费成本最大的营造空间，更是农户宗亲关系、财富彰显、恋地情结的重要载体[3]，其内部空间质量是乡村聚落宜居性最直接的表现，应成为乡村区别于城市最为显著的景观特征和乡村人居环境整治的关键点[4]。

乡村院落在世界上以农业为主的居住区和各种气候区都有分布[5]，国外关于院落的研究偏重于环境行为学的院落特征解释[6]，如院落建筑的热力性能探讨和设计影响[7]，其研究对象不仅仅包括乡村院落，还包括城市建筑的院落空间。国内的研究主要包括配合乡村经济社会发展、人居环境改善确定合理的乡村规模[8-9]；乡村聚落空间多功能性[10-11]；乡村基础设施的完善[12-13]，农户生计模式与空间优化[14]等，研究主要集中于村域层面[15-16]，对以院落核心的农户“内”生活空间的优化缺乏关注[17]，而关于山地丘陵区院落空间的研究更少[10]。论文选择四川南部盆周低山丘陵区的僰王山镇作为研究区，通过调查其院落空间在时空两个维度的变化，归纳其变化的特征和趋势，分析其演化原因，并就提升院落空间质量、改善院落人居环境提出建议。

1 研究区概况和研究方法

1.1 研究区概况

僰王山镇地处四川盆地南缘，所属宜宾市兴文县（图 1），总面积149.8 km2。研究区位于四川盆地南部山丘向云贵高原过渡地带，为典型中国西南地山丘陵区，以丘陵槽坝地貌为主，海拔范围300～1 500 m，喀斯特石灰岩地貌发育良好。气候为亚热带湿润型，年平均气温17.2 ℃，年均降水1 333.3 mm，有成片竹林106.7 km2，森林覆盖率为62%。现辖24个行政村和2个社区，2017年末总人口55 390人（农业人口占88%），12 802农户，纯农户（8 261户）占64%；农业兼业户（3 113）占25%；非农兼业户（937户）和非农户（491户）合计占总户数的11%，常年外出务工劳动力占总人口的26%，但接近90%的农户依然以农业（种植、养殖、林业）收入为主要生计来源，土地的强依赖性明显。2017年农村经济总收入3.9亿元，种植业收入为1.2亿元、林业收入0.48亿元，畜牧业收入1.5亿，渔业收入0.13亿元，其它收入0.1亿元。农民人均收入13 671元。农业种植近年来重点发展产富硒水稻、翠冠梨、猕猴桃、高粱等作物；养殖以生猪、乌骨鸡等为主。

图1 研究区位置示意图及样本院落分布

1.2 方法与数据

研究所用数据主要来自2017年12月、2018年4月、10月、12月前后4次在研究区实地调研获取的测绘数据、镇政府提供的2010～2017年农业年报及新村规划、特色小镇建设等资料。依据区域概况、聚落空间、产业规划和地形，确定4个院落形成的主要时期：1960 s、1980 s、2000 s和2010年以后；3个院落布局的海拔范围：300 m、400～700 m、700 m以上，作为对比分析的时空节点。调查主要内容包括院落信息（村组、位置、海拔、营建时间、建筑成本、面积形状等）、建筑信息（结构、层数、堂屋、卧室、厨房、洗浴间、厕所、养殖场所、杂物间等）、院落边界、院坝过渡区和闲置情况等。其中基本信息获取方式为观察、农户访谈与实地测量等；院落定位、面积测量使用GPS面积测量仪（型号GMETER GT-1021-V1）和50 m皮卷尺、室内面积测量主要使用5 m钢卷尺。院落范围以房屋外墙、院坝边界（硬化范围或栏栅、围墙等）为界；院坝过渡区主要包括院落周边属于农户的园地、林地、入户道路等，一些产权不明晰的未利用地、杂物堆放处也纳入院坝过渡区范畴。院落平面图用CorelDRAW2019绘制，旨在说明各功能区、组分之间的空间关系，故未严格按照实际比例绘制。

1.3 概念界定

目前学术界并无关于院落概念的明确界定。《辞海》中关于院落的表述为“院落：四周由墙垣围绕，自成一统的房子与院子。”一般的认知习惯也倾向于院落是包括农户房屋和房前屋后空地且具有独立性的空间。从功能上看，乡村院落主要满足农户的居住需求和部分生产需求；同时，乡村院落还具有情感、文化、景观等非物质的空间属性。本研究认为：狭义的院落空间是指农户围墙以内包括院坝、各种房屋建筑在内的空间功能区；广义的院落空间（图2）除狭义的院落空间，还包括院落空间向邻舍、公共空间等过渡区域（包括院坝周边的空地、菜地、道路、竹林等）。本研究中院落的空间范围为广义界定。

图2 乡村院落空间范围示意

2 研究区院落空间形态和功能演变分析

2.1 不同时间段院落的演变

2.1.1 1960 s时期的院落

图3所示的是典型的乡村传统院落，据住户介绍不可考证的时间有上百年，最后一次大的修缮在1960年前，虽然历经修缮，但院落格局、房屋主要构件和功能等依然保留初始形状和设计。院坝呈现近规则的长方形，而且遗留有绿化景观的痕迹；从院落的微布局来看，靠近薪材林（竹林）、农田种植区和交通主干道（图3a）。院落功能以满足2～3代人居住需求为主，紧邻祖坟是一大特征。院落房屋为传统典型的“三合头”（正房两侧布局偏房，俯视空间上呈“凹”字形），在川南地区，这种构造的院落一般没有院门和围墙，正房正中为堂屋，堂屋后面是神龛，两侧为书房和起居间等；两侧偏房主要用作起居间、厨房、饲养家禽（家畜）、厕所和杂物堆放等用途。院坝占整个院落1/4左右，平时作为休闲用，收获季节用来摊晒稻谷、玉米、小麦等农作物（图3b图 3c）。房屋建筑材料以木、竹、土、石为主。其中用楠竹片编制成竹席，再裹覆上泥巴、石灰粉，制成轻便墙体（竹编夹泥墙）[18]，是这一时期院落建筑的典型特征。

2.1.2 1980 s时期的院落

图4为上世纪80年代僰王山镇修建的典型院落。由于当时交通还没有得到改善，农户采购烧制粘砖等非常不便，故土木为主房屋结构得以延续，但非承重隔离墙已不再使用楠竹和泥，用土砖或青砖代替。院落周边墓地被菜地代替（图4a）。新建道路分割了原属农户的耕地，在院落的延伸和入口设计上，也尽量靠近主干道。房屋平面布局由以前的“凹”字形，向“一”字型或不明显的“L”型转变；堂屋的神龛间演变为杂物间或竹笋等农副产品烘干房，书房、耳房等功能消失。传统的书房演变为客厅，并摆放了电视、沙发、方桌等。耳房规模缩小，功能改变，主要用作厨房和柴房，鸡舍、厕所位置移至屋后空间。总体来看，房屋功能的分割趋向简单、经济实用（图4c）。院坝硬化中除了檐下廊道部分，不再使用石板，而是以水泥硬化为主；由于现代建材的普及，在不重建的情况下，老房屋开始注重现代材质装饰，如图4b中的檐下吊顶采用的塑料扣板和吸顶灯。

图3 1960 s院落（僰王山镇城郊村，修建于1960年以前）

图4 1980 s院落（僰王山镇楠星村，修建于1984年）

2.1.3 2000 s时期的院落

到2000年左右，受上世纪90年代的扶贫、2000年前后国家退耕还林等政策的影响，这一时期院落多重新选址，即由原来坡度较高的地方搬迁到坡度较缓，靠近交通干道，院落周边的水田地逐渐转化成菜地（图5a、5b）。院坝受地块形状及面积所限，不规则特征明显，且出于防潮和扩大院坝面积的需要，常见用石块、混泥土等建材增高院坝地基的现象。院坝占整个院落的面积比也有所降低，基本上丧失了摊晒功能（图5b）。随着乡村私家车拥有量的逐渐上升，院坝原来堆积杂物的空间成为停车区。房屋结构开始出现以砖混为主的两层结构，厕所和厨房距离增大；新增洗澡间，厨房、厕所设备，私密性、舒适性得到改善；但家禽（家畜）饲养地依然紧邻居住房屋；杂物间堆放物由以前的粮食、农具等为主转变为其他非农杂物为主。

图5 2000 s院落（僰王山镇天堂村，修建于2000年）

2.1.4 2010年以后的院落

图6和图7是僰王山镇近年来新建的农户院落。其中图6是农户自己按照居住要求设计的院落及房屋结构，建成于2013年；图7是政府为精准扶贫异地搬迁户统一规划修建的院落及房屋，于2017年建成。可以看出，这一时期，无论是农户自己设计和修建的，还是政府统一修建的，都倾向于独栋（不同的房间只有一个门进入，内部连通），二层的房屋结构已较为普遍，注重对垂直空间的利用；房屋内部结构的功能分区参照了城市商品房的功能布局，突出了客厅；家禽、家畜饲养空间从院落空间剥离，杂物间的面积进一步缩小，部分空间被车库替代；院坝的生产功能进一步降低，娱乐休闲功能进一步增强，如图6c的农户院落内安放了篮球架，方便健身锻炼；图7c设计了具有装饰效果的花坛（实为种菜），而且从图7c可以看出，沿着路边的住宅前院变成了开敞空间，作为院落和公共活动空间的过渡性空间，提高了场所利用的共享性；院坝干净整洁、美观度有较大改善，布局上侧重于选择地势平坦、交通便利、公共活动空间大的区域。值得注意的是异地新建院落多远离耕地，生计对土地的依赖性被迫降低。

图6 2010年以后院落（僰王山镇大塘村，修建于2013年；农户自建）

图7 2010年以后院落（僰王山镇太安村，修建于2017年；政府统一统建）

2.2 不同海拔院落特征差异

从研究区院落整体分布看，其北部院落多分布在海拔300 m左右的缓坡丘陵地带，且空间上较为集中，呈线状（沿交通干道或河流）小片状格局；中部海拔为400～700 m左右，分布相对较为分散，往往与宗族内其它家庭的院落相邻，呈小片状集聚；南部地势多在海拔700 m以上，居住仍然沿交通干线呈线状分布，但点状分散布局特征明显。总体来看，僰王山镇地势起伏特征并不明显，但这种由低丘向中丘、低山过渡的地貌特征依然在院落格局与特征上有所体现，如表1。

表1从院落周边、过渡区面积、院坝面积、院坝主要堆积物、主要使用能源、主要养殖类型及房屋层数等几个方面对其院落在不同海拔范围上的特征进行了归纳。可以看出，海拔300 m左右，院落周边主要以菜地为主，竹林分布呈点状，且主要是杂竹，由于居住相对集中，院落过渡区面积较小；出于堆放农具和农作物等需求，院落整体空间利用效率高，院坝面积较大，使用能源也主要是电和天然气，猪是常见的饲养牲畜，房屋层数多二层及二层以上。海拔300～700 m范围内，院落周边为小片状竹林，院落过渡区和院坝面积居中，院坝堆积物中除了农具、农副产品外还有少量薪材，能源结构复杂：电、天然气、煤和薪材等能源混合使用，房屋结构二层、一层混杂分布。而海拔700 m以上的院落空间，其特征相对较为明显，如院落周边多大片楠竹林和小块菜地，相比地势较低地区，其农户生计对竹林的依赖性更大。由于居住较为分散，院坝周边面积较大，但受地势坡度影响，其院坝面积较小，往往依坡而建，底层架空（传统吊脚楼设计的现代运用），用来饲养鸡鸭、兔子等，猪的饲养数量减少，能源使用上也以薪材、电和煤炭为主，特别是冬天取暖，海拔300 m左右的地方用电取暖，而海拔700 m以上地带几乎每户都用铁制火炉取暖。受坡度较大地基挖深不便等因素影响，房屋结构主要以一层为主。

表1 僰王山镇不同海拔范围院落特征变化

2.3 院落空间特征演变

2.3.1 以居住为主的功能组分特征

全国各地的高校教师岗前培训通常的授课内容为：《高等教育心理学》《高等教育学》《高等教育法规概论》《大学教学技能课程》和《高等学校教师职业道德修养》。这套课程安排在全国培训中基本成为范式。培训中心要求学员评价这种课程安排的合理性，即“目前岗前培训的课程哪一门最不重要？”近40%人认为《高等教育法规概论》最不重要，20%人左右认为《高等学校教师职业道德修养》和《高等教育学》其次不重要，重要的是《高等教育心理学》和《大学教学技能课程》。这一评价反映出学员认为法律法规和职业道德修养知识实用性不大，更应该注重实践技能的培训。

院落的首要功能是满足居住的需要。调查的30户院落中户均卧室5个，户均卧室面积67 m2，人均卧室面积26 m2（按长期在家人口统计）。调查发现，农户房屋修建之初考虑到全体家庭成员的居住需要，但事实上子女多外出务工，只有在春节或其他重要节日回来居住一段时间，导致平均2～3间卧室为空闲状态。居住环境的便利性和卫生整洁性趋向明显，表现最明显的是厨房、厕所、养殖场所的分离（图8）。1960 s院落（图8a）较为普遍的构式是厕所和猪舍是连接在一起，厨房布置在另外一端；到了1980 s和2000年时期（图8b、图8c），厕所和猪舍开始分离，但厕所和厨房在紧邻，不同的是2000年左右院落中紧邻厨房的厕所基本上为水冲式，卫生条件得以保障，洗浴间和卫生间分离，一般布局在二楼。而2010年后的院落（图8d），厨房和厕所分离，养殖场所大多布局在院落之外。

1.堂屋 2.卧室 3.厨房 4.猪舍 5.厕所 6.神龛 7.停车区 8.餐厅 9.客厅 10.楼梯间 11.娱乐室（棋牌） 12.储物间

2.3.2 建筑外观特征

建筑外观的特征表现在房屋样式、建筑材料、建筑装饰和院落大门、围墙等方面。房屋样式经历了一层到二层及二层以上的变化，并且1960 s房屋多为（图9a）斜面青瓦屋顶，中间为堂屋或长者起居间，两侧小屋布局厕所、厨房、猪舍、柴房等。1980 s后期（图9b）1990 s初期房屋已经逐渐向预制板平顶演变，两侧小屋多为老房屋废旧材料搭建，样式上体现为新老结合。2000 s时期的房屋已经多为两层（图9c），封顶也以水泥现浇为主，防水性能显著增强，故没有类似图9b专门通向楼顶的楼梯间；二楼部分设计了阳台及简易护栏设施。一楼主房两斜面顶小屋得以保留，用作厨房和杂物间。2010年以后的房屋（图9d）更倾向于把整体功能涵盖在一个独立建筑内，整体呈独栋样式，形制上更显紧凑。使用建材的演变：土石木（楠竹）（1960 s）-砖木（青砖、红砖）（1980 s）-砖混（水泥砖、红砖、混凝土）（2000 s）-钢筋混凝土（2010年以后）。建筑装饰从木工艺的门窗装饰、油漆（1960 s、1980 s）到转变瓷砖、涂料（1990 s、2000 s），其中瓷砖主色调以白色为主，尺寸多用10 cm×10 cm的小块瓷砖。存留的1960 s时期的院落部分还有院墙和大门（私人领域和公共领域的过渡性区域）[19]，经济发展促进了村镇治安环境趋好，2000 s以后修建院落基本上没有大门，但为了降低院坝高台的安全隐患，修建有80～90 cm高的挡墙。

2.3.3 附属生产特征

低山丘陵区以传统种植、养殖为主的生计模式决定了院落布局的环境依赖性，在生计模式单一、活动半径有限、收入低下时期，农户对院落在满足居住需要的同时，还有很大的经济依赖，如通过院落养殖、院落周边就近种植，让院落经济得以发挥；当生计模式多样，外出务工导致的活动半径增大、收入增加时，农户对院落的居住需要、经济需要开始降低。调查的30个院落中，院坝基本上丧失了农作物加工功能，原农作物加工空间被杂物堆放、车辆停放、晾衣区、储水池、洗衣台和猪草加工区等替代。以前屋内的农产品加工区也逐渐消失，在图10a中正堂后面原作为神龛的空间（一段时期作为加工竹笋的烘房），逐渐演变为杂物间、楼梯间等。

图9 调查院落房屋正立面外观的演变

2.3.4 景观文化特征

景观和文化需求是比居住和生产更高层次的需求，相比居住、经济等价值，院落文化景观方面价值日益受到学者的重视[20]。在调查中发现，农民收入的增加明显反映在院落房屋的修建及房屋内部设施上：很多农户院落开始重视屋内外装饰工作，院落杂乱差现象有一定程度地改善。2000 s以后农户房屋内都会选择铺设瓷砖等，厨房2000 s以前多为传统灶台设计，2000 s以后开始多采用现代厨台（贴瓷砖，相对封闭的橱柜等）。院落周边自然景观：一方面竹林呈自然生长状态，很少经过美化修整；另一方面，周边空地上多堆放各类杂乱无章的废弃物。文化景观则表现为一定程度的缺失，如调研中大多数农户的房屋自成特色，但却和周边的景观、邻居的院落等不相协调，其中建材和色彩的杂乱运用最为明显，导致原有的地域文化特色缺失。图10为院落堂屋正墙文化景观的变化，1960 s之前在堂屋设置专门的空间放置神位或祖先位；1960 s之后没有了专用空间，而是通过“天地君亲师”贴墙上，个别农户堂屋还通过墙上放置搁板的方式供神或祖先牌位；2010年之后的堂屋文化景观元素呈多元化体现，特别是强烈的政治色彩的装饰画、传统文化书画、现代牌匾等的混搭[17]。院落自身的生态功能也逐渐降低，受起居、厨卫空间需求增大和院落面积严格受控之间的矛盾，院落种植花木的面积严重被压缩，院坝有花卉小景、休闲设施的场景鲜见。

图10 调查农户院落堂屋正墙文化景观的变化

3 院落空间演变的趋势及原因分析

3.1 院落空间演变的趋势

从功能特征上看，随着时间的演变，居住空间的重要性凸显，但农户卧室大部分时间都处于闲置状态；厨房、厕所、牲畜养殖场所的布局趋向分离，整体人居环境的卫生、整洁、现代有一定的提升；新建院落的建筑风格基本上放弃了传统土木为主的营造方式，相比传统伦理、习俗等，安全性、现代性成为考虑的首要因素；从院坝功能的演变可以看出，以农业为主的生计模式正在改变，院落经济的重要性明显下降；传统朴素的院落景观正在消失，城市文明和乡村营建碰撞还在持续，具有地域性的现代乡村景观模式处于探索之中，虽然其院落空间功能分割趋向简单、经济实用，现代性进一步增强，但还有一些不合理、不完善（与现代人居理念相冲突）的地方，如院落外部和内部的脏乱、凌乱现象较为普遍，若不加引导和规划，将不利于乡村生活环境品质的提升。

3.2 原因分析

院落空间的布局、形态、功能等是乡村人居环境和自然长期融合适应的结果。其布局和形制主要受区域自然地理环境；而功能演变最根本的原因是受多因素影响院落功能需求发生变化。在区域层面，功能需求变化取决于农村政策、社会变革等；在整体村镇层面，功能需求变化更多受经济发展、传统文化等影响；在微观个体层面，功能并不完全由需求而定，还包括同群效应带来的模仿、攀比等的影响。当然院落空间演变不完全是被动地受环境影响，院落所有者为了更好地和环境相融合，也通过响应做选址、营造上的改变，以更好地适应自然环境、新的发展环境等。针对调研，将僰王山镇乡村院落空间演变的原因分为自然因素和社会经济因素两个大的方面，从影响、响应、案例等3个方面来进行简要分析（表2）。

表2 僰王山镇院落空间演变的原因分析

4 院落空间质量提升的几点建议

通过前面院落空间演变的特征及原因分析，对当前研究区乡村院落营造过程中存在的问题归纳如下：1）自上而下由政府主导乡村聚落空间重构主要侧重于公共空间，如道路、功能基础设施等；而对农户院落仅体现在宅基地核准审批、面积监管等方面，未能根据村域特色和农户实际需求提供高质量空间利用的理想院落范本，供农户营建参考。2）从院落功能区来看，安全性（裸露的电线等）、清洁性（屋内杂物、废弃物混杂等）、合理有序性（厨房、养殖场所、厕所的邻近布局等）等方面存在一定的问题，整体来看与现代人居环境理念有诸多相冲突之处。3）农户缺乏足够的资金和知识进行院落营建，乡村文化景观塑造和保护缺乏[24]，如院落文化景观的打造陷于被动传播和复制，从而缺乏美的创造性；新建院落风格雷同、丧失了特色，呈现为城市钢筋混凝土建筑的粗糙堆积。针对此，提出以下4个方面的建议：

4.1 “传统文化+自然环境”的营造理念

受城市文明影响，院落营造失去了传统和特色，虽然无法在更长时间尺度上对这一现象的优劣进行评判，但研究区发展现状决定了未来很长时间它都应该与城市景观相区分。故无论是当前的政府主导的乡村振兴、美丽新村建设政策下的新村建设，还是农户经济收入增加后改善自身居住环境的需求，都应该坚持尊重传统的生活习俗和文化特色和自然[25]，把与自然环境相协调，作为新建乡村院落设计和营造的一条重要准则[26]。以保留乡村院落独特的景观价值，成为美丽乡村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通过尊重“传统+自然”的营造理念，让农户在院落打造、院落空间的利用上做到更经济、更合理、更能留住乡土气息和他们的乡土情感纽带。

4.2 体现人本主义

乡村是未来人居环境整治的重点区域，不同于城市人居环境有相对完善的公共服务和设计规划，乡村院落还处于自发、落后的状态。人本主义的营造基准首先是安全性，包括防震、防火等方面的安全性；其次是便利性、便捷性，不能因为外部审视的需要而强加一些不合理的规划指导，如新村的规划建设，要考虑到农户的日常院落生活模式、习惯；再次是现代卫生性，包括厕所的改造、畜禽粪便的安全处理、垃圾的处理、干净整洁程度等。从管理的视角看，人本主义还体现在引导农民的主动参与方面，如方案的设计、营造的构法和工艺等。只有做到人本主义，才能给予农户院落营造以科学的指导和规划。

4.3 提供高质量空间利用的理想院落范本

当前院落打造多为农户的自身行为，相互模仿、攀比、随意搭配等问题突出。缺乏理想院落的范本是院落空间质量难以提升的一个重要方面。针对研究区实际，以绿色化、特色化；经济性、舒适性、空间利用高效性为基本原则，设计高质量空间利用的理想院落范本是亟待落实的。理想院落空间的关键从人居现代性、安全卫生性等方面处理院落居住、养殖、种植等功能区的空间关系，并附带考虑空间紧凑型、有序性和美观性。区域性理想乡村院落范本首先可以为乡镇一级的地方政府在乡村院落的建设管理中提供可依据理论，并制定相应的地方规范，指导和约束农户的院落建设行为；其次可以在村域、镇域发展中体现院落空间的生活功能、景观价值和文化价值等。

4.4 激发农户院落建设的积极性和院落美化的创造性

农户是院落建筑和美化的主体。院落建设即使有一定的区域性规范，但院落的内部的合理性、整洁性、日常安全性、倾注个人情感和爱好的内外装饰都需要农户自身积极参与。故而要重视激发农户院落建设的积极性和院落美化的创造性。积极性一方面是农户有院落建设的意愿和投资能力，另一方面是自身生活需要满足后如何能从整个村域层面带来衍生价值——如转变为旅游资源，体现景观价值等。而美的创造性则需要去激发，建议政府重视对农户院落打造的美育教育和美化指导，在特色院落打造过程中将自上而下的约束和自下而上的主动创新很好地结合起来，鼓励农户在世代相传的乡土知识、技巧、方式和经验的基础上[27]，在整体风貌维护的基础上打造风格迥异的院落小景，做好自然性和外部审美性相结合。通过培训和教育的方式，唤醒他们清洁卫生需求和自尊，主动参与院落空间和邻里公共活动空间卫生环境的整治。

5 讨 论

2018年中央一号文件作出部署：实施农村人居环境整治3年行动计划，整治重点包括农村垃圾、污水治理和以农村公共空间、院落为重点的村容村貌提升等。而院落作为农户最主要的生活空间，事实上却是最容易被忽略和不受重视的。特别是山地丘陵区乡村聚落在规模和人气上都处于萎缩趋势，其院落空间质量、人居环境改善更容易被忽略。传统农业生计模式势必继续影响着农户的生活模式和院落营造方式，但从现代人居环境发展的趋势来看，以院落为中心的人居环境改善将是必然，而传统与现代、美学价值与功利需求、整体与个体矛盾将贯穿在院落空间质量的提升过程中。通过本研究，以下几点值得进一步深思和研究。

1）政府和农户在乡村院落空间质量提升中的角色定位。院落不同于乡村聚落公共生活空间，它的权属性、私密性和排它性非常明显。政府只能提供规划指导，而不能硬性约束，如当前研究区正在推进的农户厕所改造，虽然政府出资，但农户配合性很低，除了传统堆肥、空间限制等的影响外，还有非主动需求推动、配套环境不完善（没自来水等）等方面的制约。农户作为院落营建的主体，虽具有改善意愿，但缺乏相应的资金。可以看出，乡村院落空间质量提升和人居环境改善需要农户收入水平的持续提高，这就要求国家乡村振兴战略首要一点是确保农户在土地上有持续稳定且不断提升的收益。

2）如何处理区域特色、营造传统及现代人居环境趋势之间的关系。乡村院落景观独特性的保持要求其更好地融入自然环境、保留传统特色，和城市景观相比，具有强的异质性。但农户生活舒适度和便捷性是基础需求，乡村人居水平的现代化提升是发展的趋势。院落的传统性不等同于保留粗糙和落后，而现代新院落也不能完全仿照城市。一味推崇传统和一味仿照城市建筑文明都将不是乡村院落的应有方向，而是要在区域特色保留、营造传统继承和乡村人居环境的现代改造之间寻找一种科学、合理、平衡的处理方式，这是一个难点。

3）山地丘陵区的乡村院落空间具有山地环境特征影响下的特殊性[31-32]，一些短期内无法通过集中布局进行整合搬迁的农户院落是保留继续营建还是任其衰落，的确难以选择；继续营建势必设计到公共服务向这些院落位置的延伸，将会增加财政负担；放弃又在一定意义上意味着对选择继续居住农户的不公平。关于这一问题，还需要从更大尺度的乡村聚落层面去分类、去寻求可行的解决方案。国外对于乡村院落空间已有较为深入的研究，而且上升到文化遗产[33]、类城市规划而形成的乡村设计学[34]，而受限于城乡的非均衡发展，中国的乡村院落空间及人居环境研究还未得到重视，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推进，如何营造生态平衡、现代而不失传统、地方特色的乡村院落人居环境将成为聚落地理学、人居环境科学、农业工程、景观设计等研究的新方向。

6 结 论

乡村生活空间亟待重构和优化是近年来研究的热点[28-30]，随着乡村振兴推动的乡村人居环境整治持续展开，院落应成为乡村空间重构与乡村振兴战略重点。通过前面研究得到以下基本认识：

1）院落是指农户围墙以内包括院坝、各种房屋建筑在内的空间功能区，广义层面还包括院落空间向邻舍、公共空间等过渡区域；从现有的研究看，乡村院落空间质量提升、人居环境现状还未引起广泛关注。2）研究区不同时期形成的院落空间是不同时代社会经济发展和自然融合的产物；在不同历史时期、不同海拔都体现了一定的差异。其中院落居住环境、建筑外观特征、生产特征、景观文化特征体现最为明显。3）受地貌、气候等自然环境制约，居住传统、生计模式、农村政策、主体行为、城市文化、主体需求及政府引导等因素影响，研究区院落空间整体体现出趋向交通干线集中布局、垂直空间利用增强、生活便捷度提高、安全健康水平提升等趋势；但这一过程中受城市文化的强势影响，出现了传统特色、区域特色体现不够等问题；同时从居住环境的安全、卫生、美观等方面看，院落空间质量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4）针对研究区院落演变及空间现状，从营造理念、规划范本、农户主动性积极性提升等4个方面提出未来院落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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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tial evolution and optimization of rural yard in low mountain area in southern Sichuan

Meng Bao1,2,3, Peng Li1, Zhang Shaoyao1,2, Zhou Peng1,2, Deng Wei1,2※

(1.,,,610041,; 2.,,, 100049,; 3.,,, 644000,)

As a basic unit of rural settlement space, the rural yard is the main place of farmers’ daily life. At present, the Chinese government is implementing the “Rural Revitalization” strategy, and the rural yards have become the focus of the optimization of courtyard space and the improvement of rural human settlements. However, there are a variety of problems such as low quality of space utilization and urgent need to improve the human settlements. These problems are mainly caused by the fact that farmers build their houses by themselves without or with little government guidance and planning. The rural yards are scattered in the hilly areas in Sichuan, and the public infrastructure is poor compared to the developed regions in China. Nowadays there are few studies focusing on this field. This study analyzes the evolution characteristics and spatial quality improvement of rural yard with Bowangshan town which is surrounded by low altitude mountains and hills in southern Sichuan as the research region. Researchers carry out deep surveys in 30 rural yards by checking the houses’ site, construction time, resident structure, housing areas and functions. This study analyzes the evolution of yards in different periods (1960 s, 1980 s, 2000 s, after 2010) and different altitudes. (300, 400-700, over 700 m) The evolution characteristics in four aspects are looked into: living space, building appearance, production and landscape culture, including the natural and human factors of its evolution. The research shows that the layout of the rural yards of the study area is transferred from the middle of the hill with a small slope to the area of the dam with a low slope between the hills. The evolution of the functional space of the rural yards interior is obviously affected by urban civilization, and the traditional and regional characteristics of the current rural yards are not obvious. Due to the traditional living habits of farmers, the status of the living environment is usually dirty and chaotic. This study explores possible ways to solve such problems. That is, the local government should create a concept that reflects humanism and “Traditional Culture + Natural Environment”, and provide an ideal rural yard model for farmers to imitate at the same time. Meanwhile, local government should pay more attention to improve the motivation of farmers in the courtyard construction, and stimulate the enthusiasm and the creativity of the farmers for the courtyards. However, with the advancement of China's urbanization process, the labor outflow from rural areas to cities will continue, and the design and renovation of rural yards in the future will be a difficult but important issue. For example, it will be hard to delimit the role of rural governments and farmers in the future improvement of rural yard space quality. What is more, how to deal with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regional characteristics, the creation of traditions and the trend of modern living environment will also bother the local government.

rural areas; courtyard space; southern Sichuan; slot area between hills; quality of space; the space of rural life; human settlement

2019-02-25

2019-08-20

国家重点基础研究发展计划（973计划）项目（2015CB452706）、中国科学院STS项目资助（Y8R2020021）

孟宝，博士生，主要从事乡村发展和区域规划研究。Email：mengbao800@163.com

邓伟，博士，研究员，主要从事山区资源环境与国土空间发展研究。Email：dengwei@imde.ac.cn

10.11975/j.issn.1002-6819.2019.17.033

S26

A

1002-6819(2019)-17-0274-11

孟 宝，彭 立，张少尧，周 鹏，邓 伟. 川南山地丘陵区乡村院落空间演变及优化[J]. 农业工程学报，2019，35(17)：274－284. doi：10.11975/j.issn.1002-6819.2019.17.033 http://www.tcsae.org

Meng Bao, Peng Li, Zhang Shaoyao, Zhou Peng, Deng Wei. Spatial evolution and optimization of rural yard in low mountain area in southern Sichuan[J]. Transactions of the Chinese Society of Agricultural Engineering (Transactions of the CSAE), 2019, 35(17): 274－284. (in Chinese with English abstract) doi：10.11975/j.issn.1002-6819.2019.17.033 http://www.tcsae.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