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试题组织与教学应凸显地理学科核心思想的价值——基于近几年江苏地理高考综合试题的疑问

江苏 孙德勤

通过结合地理学科核心思想的概念，并从地理学科思想发展阶段的视角得出，地理教育需要对地理学科思想进行筛选，选择成熟的、处于学科核心地位的学科思想并将其渗透在试题组织与教学中，如可持续发展思想、尺度思想、区位理论、地理环境整体性和差异性思想、地图理论等，在凸显地理学科核心思想价值的同时，培养学生地理学科核心素养，以此促进地理教学的持续、健康发展。

一、问题：地理试题忽视地理学科核心思想的价值

地理学科思想作为地理教育的“凝结核”，对它的考查，常出现在一些省市的大型地理考试试题中，如在江苏省地理高考试题中就多次出现了对“因地制宜”思想的考查。

如2014年江苏卷第29题第5小题(材料略)：

【设问】在资源开发和经济发展方面，大庆和玉门采取了各具特色的举措，据此谈谈对“因地制宜”思想的认识。

【参考答案】“因地”是指根据当地的具体情况,“制宜”是指应采取合适的对策和措施，同是资源型城市，但所处地理位置不一样，条件有差异，采用适合各自情况的产业转型政策。

又如2017年江苏卷第29题第4小题(材料略)：

【设问】雄安新区的设立与深圳、浦东的成功经验，充分体现的地理科学重要思想是________。

【参考答案】因地制宜

另外，在一些试题的答案组织上，缺乏地理学科思想指引的现象也时常存在。

如2018年江苏卷第27题第4小题：

【设问】陕西省三大地理单元的农业发展方向分别是________。

【参考答案】陕南：农林结合(水田农业和林业结合)。关中：种植业为主(旱作为主)。陕北：农林牧结合

又如2019年江苏卷第28题第4小题(材料略)：

【设问】简述呼包鄂榆城市群建设对国内其他城市群及对外开放的作用。

【参考答案】合理布局城市群；加强产业分工协作；促进中西部地区发展；促进西部大开发；促进边境贸易；积极融入“一带一路”战略。

地理试题侧重于考查学生对基本知识、基本技能的掌握，以及综合运用学科知识、技能和基本观念分析地理现象、解决地理问题的能力，对地理教学具有一定的“指挥棒”作用。那么，“因地制宜”是否是地理学科的“重要思想”？陕西省三大地理单元农业发展方向的参考答案为何只是在描述农业现状？从参考答案上看，呼包鄂榆城市群建设的探索和经验所发挥的作用为何只主要呈现在经济上？

诸如以上问题，笔者认为其根源在于缺乏对地理学科思想清晰认识与梳理，并因此使得地理试题不能充分体现地理学科核心思想的价值。

二、辨析：地理学科思想及其发展阶段

地理试题应凸显地理学科核心思想的价值。学科思想是对学科的研究对象、特征及其内在基本规律的高度概括，它是学科知识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学科的精髓所在。笔者认为，地理学科思想是由一定的地理基本概念、知识结构、行为规则构成的具有指导和实践意义的地理理论与方法系统。

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对地理学科思想进行清晰理解：一是地理学科思想既包括对生产生活与学科发展具有指导意义的地理“思想”，还包括结构完善、发展成熟的地理“理论”与“方法”。如可持续发展思想、区位理论等。二是地理学科思想与学科观念是有区别的。学科思想与学科观念虽然对行为都具有指导作用，但两者的区别在于学科思想是由相关理论、方法构成的清晰的系统，而学科观念很多时候是不清晰的、不系统的认识或看法。它们在情感左右和理性思辨上存在着差异(见图1，图片改于段义孚《空间与地方——经验的视角》)。三是地理学科思想的发展自身有一个过程，因而在不同的时空、不同思想因其所处的发展阶段而有完善与不完善、边缘与核心之分。如“就地理学科中的人地关系思想而言,经历了从崇拜自然→地理环境决定论→人定胜天→天人相关论→因地制宜→人地协调论→可持续发展的复杂历程。”(申大魁，拉本《论学科思想方法的教育价值》)

图1 思想与观念的“情理”差异

吴殿廷认为：地理学经历了古典地理学、近代地理学和现代地理学三个不同的发展阶段，古典地理学是以整体思维为主的科学，这种整体思维是在缺乏具体分析的基础上，笼统的、模糊的思维，因而常带有神秘色彩的荒诞成分；近代地理学是以差别思维为主的科学，即是以区域差别为依据，强调分门别类地进行剖析和寻因索的地进行解释的科学；现代地理学是以辩证思维为主的科学，即在承认差别的基础上强调联系、协同和相互作用，这是辩证的整体思维，即系统思维。(吴殿廷《地理思维模式及其变化的研究》)所以，地理学科思想的发展也经历类似三个发展阶段：一是早期混沌的整体思想，反映了地理学科思想的萌芽，如天人合一，因地制宜；二是探寻区域差异和人地关系的因果思想，如经典区位理论，人地协调观；三是辩证、整体的系统思想，如可持续发展思想。

由此，可以对一些“地理学科思想”进行初步辨别：有些提法太过于随意，如因果关系思想、时空关联思想；有些是模糊的思想，如“地球观”；有些只是方法，并不成体系，如“空间定位思想”；有些只是早期混沌的整体思想，如“因地制宜”，它对人类实践的指导前提泛化、方法虚无、内涵模糊。所以，在人教版必修2教材上有这样一段文字：“尽管当时天命观和有神论主宰着人们的思想，但是人类对人地关系还是有了科学的萌芽。例如，在古代中国，逐步有了保护生物和因地制宜等主张。”

三、梳理：地理学科核心思想及其对试题组织与教学的指导意义

(一)地理学科核心思想的梳理

宏观来看，学科思想是在人对具体学科的认识发展历史中形成的，并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和人类认识的深入而不断发展、丰富和完善。对那些缺乏系统性、清晰性和实践性的非核心的地理思想进行筛除，一来可以凸显地理学科思想对实践的指导意义，同时可以帮助我们对地理学科本质形成更准确的认识，并推动地理学科和学科教育教学的持续、健康发展。正如布鲁纳所强调的，要把学科中那些“尽量简要”“尽量带有迁移力”的学科思想作为学科教育教学的重点与核心，始终“给予那些和基础课有关的普遍和强有力的观念及态度以中心地位”。

就中学地理教育而言，涉及的地理学科核心思想主要有以下几个：可持续发展思想、尺度思想、区位理论、地理环境的整体性和差异性思想、地图理论等。对它们的理解与运用不仅能促进学生对地理学科本质特征的深刻认识，同时也是地理学科核心素养培育的重要途径和必然要求。

可持续发展是一个包括经济、社会、文化、技术和自然环境的综合概念，有着丰富的内涵，概括起来有三个方面：生态持续发展、经济持续发展和社会持续发展。生态、经济、社会的持续发展相互联系、相互制约，共同组成一个系统。这一思想的指导意义在于，人类进行各种活动，在关注经济效益的同时，要关注生态效益和社会效益。它为环境保护与社会发展提供了一个“指导性框架”，并体现了人地协调观的内在要求。

尺度思想是运用尺度这一时空量度，观察和理解地理事象、分析和解决地理问题时的思维方式，包括尺度划分、尺度关联、尺度效应、尺度匹配、尺度选择和尺度推绎等思想内容(张家辉，袁孝亭《国际地理课程标准对尺度思想的关注及启示》)。这一思想的指导意义在于帮助人们从时间、空间等多维视角切入、从各维度不同层次上准确认识地理事物和现象，并由此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尺度思想直接影响“地理之眼”的视点与视域，是“区域认知”能力的具体体现之一。同时，它对地理学研究客体的分类体系、区划、规划的指标体系以及地理学学科体系的建立，都有重要意义(白光润《现代地理科学导论》)。

区位理论是人文地理学基本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包括农业区位、工业区位、交通区位、城市区位、商业区位等等。可以说，人类的任何一次位置选择，都是以模糊或清晰的区位分析为背景的。这一思想的指导意义在于：区位理论从自然、社会、经济、技术等要素出发，综合考虑人类活动的最大合理性，它将要素、时空、地方相融合，全面体现了“综合思维”培养要求。

整体性是由生态学提供论证的、替代机械论哲学的一种新范式(刘希刚《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整体性探析》)。“整体性”不仅是自然地理环境的基本特征之一，而且是地理学科的基本原理之一，它所蕴含的“整体性”思想是地理学科的核心思想之一(张立峰，王向东《基于地理学“整体性”思想的中学地理教学策略研究》)。自然环境由各自然地理要素构成，它们之间存在着密切的物质和能量的交换，并因此相互影响、相互制约构成环境整体。马克思认为：“人直接地是自然存在物”，另一方面，人类通过实践活动在能动地改变自然环境的同时促进人类自身的发展。人与环境因此也形成相互依存、共处共融的整体。差异性也是自然地理环境的基本特征之一。地理事物在有规律分布的基础上，叠加上“非地带性”分布，使地理环境变得丰富而复杂——差异性思想将有助于我们对此加深认识。地理环境的整体性和差异性思想互为基础。它们的指导意义在于既提供了认识区域的切入视角，又在一个更高位的层面上为分析问题、解决问题提供路径，体现了“综合思维”与“区域认知”的培养目标。

地图理论包含着与地图信息、地图感受、地图模式、地图认知、地图符号语言、地图可视化、制图原理等相关的大量内容。对中学地理教育来说，它的指导意义在于提供了读图、说图和绘图的基本方法，既有助于“区域认知”能力的提升，还体现了“地理实践力”在空间表达上的具体要求。

(二)地理学科核心思想对试题组织与教学的指导意义

1.形成宏观视野

地理学科核心思想之间相互影响与渗透，是一个综合系统。基于地理学科核心思想的试题组织与教学，可以在宏观上形成一个科学严谨的广阔视野。当然，各核心思想的指导意义是各有侧重的。如气候成因分析需要在尺度思想与地理环境的整体性和差异性思想的指导下，从全球尺度下的纬度位置、海陆位置、大气环流以及地方尺度上的地形、洋流等因素综合分析；区位条件描述可以在区位理论基础上，加上地理环境的整体性和差异性思想的指导，从自然、社会经济以及生态承载力的角度入手分析优势与不足；区域发展问题分析与解决，可以在可持续发展思想指导下，从社会、经济、生态三个维度切入。

2.构建地理思维

地理思维是基于一定地理学思想与理论，运用知识和技术解释和解决问题的较为稳定的心智过程与行为。只有基于一定的地理学思想与理论，根植于学科精髓，才能使我们的思维打上地理的“标签”，并有助于对地理知识的理解与运用。如2018年江苏高考综合试题27题第4小题“陕西省三大地理单元的农业发展方向”，可以在可持续发展思想指导下，从经济效益、社会效益和生态效益角度按表1进行分析。同样，2019年江苏高考综合题28题第4小题也可以按此思路进行解答(参见表2)。地理试题充分凸显地理学科核心思想的价值，在提升我们地理思维能力的同时，呈现学科的逻辑之美和结构之美，并充分体现学科思想对人类活动发展的指导意义和实践意义。

表2

3.提升教学立意

在课堂教学活动中，很多教师非常重视教学设计，即解决“怎么学”的问题。但在进行教学设计之前，其实更为重要的是要明确“学什么”的问题。课堂上的教学活动，无论形式何种多样，如果缺少了对地理学科核心思想的关注，就无法摆脱课堂的单薄与寡味。地理学核心思想引领之下的内容教学，让课堂以素养提升为主线，以活动过程为载体，贯穿而成一个整体，提升了课堂的立意。如在农业专题的复习中，可以从可持续发展思想、区位理论和地理环境整体性思想出发，结合具体案例，以图2思路展开分析。

图2 农业复习分析思路

袁孝亭先生曾言：“长期以来，地理课程与教学论只是跟在一般教育理论的‘论题’‘热点’后面进行跟风式研究，而不是着眼学科自身的逻辑和方法论对学科教学特有的规律进行耐心细致的探索，这已成为地理课程与教学研究的主流和常态。”基于地理学科自身特点和规律的学科核心思想的梳理，将“有助于提出具有基础意义的地理课程与教学问题，有助于形成对地理教学的规律性认识，有助于认识和把握一门学科的学习对于学生发展的独特价值并据此总结地理教学的策略。”脱离于学科核心思想的教学和试题，其后果不仅会使地理教育在方向上走入错误的途径，还会使社会对地理学科的学科价值在认识上产生偏差，让地理学这门学科显得随意而失严谨、松散而缺结构、肤浅而少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