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他们为新中国建立投出法定一票
2019-11-01张国
张国
70年间,见证者们渐次离开了人世。曾在1949年政治协商会议上亲手投票决定组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人里,仅剩一位在世了。田富达回忆,在行使投票权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刚满20岁的年轻人。
70年后,曾在1949年政治协商会议上亲手投票决定组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人里,仅剩一位在世了。他在北京一个安静的社区里深居简出,由于双目失明,他已无法目睹这个国家最新的样子。
这位名叫田富达的老人吃力地回忆着过去。在行使投票权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刚满20岁的年轻人,与毛泽东、周恩来、宋庆龄、李济深等人同在一个会场。他记忆深刻的是,那次会议决定了“中国要走什么路”。
用毛泽东的开幕词来说,“将决定关于成立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切事宜”。
“中国解放,不会是很远的事了”
中国的1949年是在两份新年献词中到来的。一份出自毛泽东,另一份出自蒋介石。
在河北的西柏坡村,毛泽东在他的献词里说:“一九四九年是极其重要的一年,我们应当加紧努力。”他誓言将向长江以南进军。
长江以南,“金陵王气黯然收”的南京,蒋介石在总统府宣读了他的《新年文告》。他已决定下野,脱了戎装,身着长袍,对种种问题引咎自责,表示“只要共党一有和平的诚意,能作确切的表示,政府必开诚相见,愿与商讨停止战事恢复和平的具体方法”。
而毛泽东用希腊《伊索寓言》“农夫与蛇”的故事,鼓励国人作出选择。他还宣布,这一年要召集“政治协商会议”,组建“民主联合政府”。
1949年是解决了很多问题的一年。“中国人从此站立起来了”,这句话的出处不是10月1日的开国大典,而是10天前的政协会议开幕式。原话是:“诸位代表先生们: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感觉,这就是我们的工作将写在人类的历史上,它将表明:占人类总数四分之一的中国人从此站立起来了。”
当年为此热烈鼓掌的代表,只剩田富达了。另一位代表谢邦定逝世于2019年5月。在此生写过的最后一篇回忆文章里,这位98岁的老人形容:“这一场景,至今仍然刻在我的脑子里。”
那次会议上,选择国旗是令田富达最为激动的环节之一。在众多选项里,他选了那面红色五星旗,“大多数人同意这个版本”。
几天后的开国大典,田富达站在天安门城楼的栏杆边,流着泪欣赏了它的第一次升起。当时20岁的田富达想的是,“中国解放,不会是很远的事了。”
比“三大战役”的任何一场都要旷日持久
1949年1月19日,毛泽东、周恩来发给宋庆龄的邀请电报里说,“新的政治协商会议将在华北召开”。
为了举行政治协商会议,最先协商出的134人组成了筹备会,分为6个小组工作,运转了3个多月,从6月15日开到了9月20日,比“三大战役”的任何一场都要旷日持久。
9月21日晚七点,政治协商会议终于开幕了。
综合田富达和社会学家费孝通的记忆,参会的人有穿工装的、穿长袍的、穿短衫的、穿旗袍的、穿西装的、穿军装的、戴瓜皮帽的,有说汉语的、说英语的、说客家话的、说蒙语的、说藏语的。
“这些一看就知道是身份不同的人物,能够聚在一起开会,讨论建国大事,对我来说真是平生第一次遇到。”费孝通说。
除去休息,会议开了8天,共有85人发言。
田富达以台湾民主自治同盟代表身份来到这里。20岁的他,很多事情似懂非懂,是会场里最年轻者之一。他的汉语水平不好,发言稿准备了两天,经过了台盟一位工作人员的润色。即便如此,他也念得不太流利。
发言后,他情不自禁过去握住了毛泽东的手。毛泽东对他说了什么,他因为心情激动,一句都没听清。
代表们将要决定的最重要文件,是政治协商会议的《共同纲领》。它是建国纲领,具有临时宪法性质,决定了国体、政体等大事。
开会期间,田富达住在另一位代表、台湾同乡会会长林铿生家里。很多同乡来打听消息。“人们最关心的是谁当主席。”他说,“也关心首都在哪儿。”人们猜测,毛泽东既然到了北平,那么石家庄就不会是首都。
会议最后一天下午,选举中央人民政府主席、副主席及委员。投票者576人,每个都很慎重。毛泽东当选主席,得票是575张。
投票过后,代表们从怀仁堂到了天安门广场,为人民英雄纪念碑奠基。竖立“为国牺牲的人民英雄纪念碑”,也是他们在会上决定的。
10月1日下午3点,那个湖南口音拖着长腔宣告:“同胞们,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第一面国旗在《义勇军进行曲》中升起。
城楼上的田富达流下了眼泪。他四处眺望,见到了他所在军校的台湾学员。他们原本要参加分列式,结果改去了观礼台。他们含泪遥遥招手。
见证者只剩一位
70年间,见证者们渐次离开了人世。李红梅和同事因今年9月出版《人民政协诞生实录》一书,他们4月曾去医院探望谢邦定,约好等他出院后再去拜访,一个月后,却听到了他去世的消息。
2019年9月20日,田富达出席了中央政协工作会议暨庆祝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成立70周年大会。他是特约邀请嘉宾,坐在第一排。他已看不到任何人的表情,只能听到人们在说话,在拍手。他说,置身于那个会场,他想起了70年前另一个会场。他当时那么年轻,“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就被选为代表,进入了一扇开启历史的大门。
他仍存着当年的代表证和纪念刊。脱了线的纪念刊里收录了他1949年的发言。
“如今我最大的心愿,和70年前在政協大会上发言时说的一样,希望早日看到祖国统一的那一天。”他说。今年,他庆祝了90岁生日,他的弟弟专程从台湾到北京为他祝寿。他已极少出门,但仍准时收听《新闻联播》,这个时候他会谢绝打扰,哪怕自己的孩子也不可以。如此关注外界信息,他解释道,“最大的原因之一就是我的家乡还没解放。”
70年后,田富达还记得,天安门城楼上不准大声喧哗,人们站在那里,小声议论,欣赏盛大典礼和北京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