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死亡、女性
2019-10-30孙瑜钒
孙瑜钒
摘要:《生死场》是萧红的成名之作,在这部作品中,萧红借助她敏锐的洞察力和女性独特的生命及情感体验描绘了东北乡村满载着血与泪的生死景观,将这一方生死场域里普通乡民们关于“生的坚强”和“死的挣扎”表现得透彻入骨。小说前后两个部分组合起来共同形成了萧红笔下完整的乡土空间中女性的生死境遇,萧红也正是通过对于女性悲惨遭际和悲剧命运的书写,构建了一方玷满血污的生死场域。
关键词:《生死场》;文本的断裂;生与死;女性境遇
长期以来,接受者关于《生死场》这篇小说的文本结构与主题意蕴都有着多样的阐释,这两个问题之间似乎总是存在着某种特殊的关联,彼此是相互影响的。在小说文本的组织与安排方面,《生死场》在完成之初,胡风就曾对这部小说予以极高的评价,同时也指出了作品存在的几点缺陷,其中第一条就是关于文本结构方面的问题。胡风将关注的重点放在了文本后半部分所述写的乡民对于侵略者的反抗上,认为小说前半部分叙写的内容主要起了一种铺垫、过渡和对比映衬的作用,因此他评价萧红在这篇小说中“对于题材的组织力不够,全篇现得是一些散漫的素描,感觉不到向着中心的发展,不能使读者得到应该能够得到的紧张的迫力”。
一、年盘转动之前的女性境遇
在小说的前九章中,众多女性形象依次出场,而对于这些女性形象和女性命运的书写,萧红却始终将她们与伤残、流血、生殖和死亡联系在一起,似乎这就是作为女性本该承受的宿命。在萧红的笔下,这些生活在乡土空间里的女性都有着旺盛的生殖能力,而这些女性的生育无疑是机械并且残酷的。我们从中体会不到任何新生命诞生的惊喜和愉悦,我们所能感受到的仅有无边的压抑和痛苦。小说在开篇第一章《麦场》中写到的王婆对于幼女死亡的描述更是让人毛骨悚然,“我把她丢到草堆上,血尽是向草堆上流呀!她的小手颤颤着,血在冒着气从鼻子流出,从嘴也流出,好像喉管被切断了。我听一听她的肚子还有响;那和一条小狗给车轮辘死一样。我也亲眼看过小狗被车轮轧死,我什么都看过。这庄上的谁家养小孩,一遇到孩子不能养下来,我就去拿着钩子,也许用那个掘菜的刀子,把孩子从娘的肚里硬搅出来。孩子死,不算一回事,你们以为我会暴跳着哭吧?我会嚎叫吧?起先我心也觉得发颤,可是我一看见麦田在我眼前时,我一点都不后悔,我一滴眼泪都没淌下”,这里的人们对于生命的死亡是冷漠而淡然的,幼小生命的死亡更是对于女性生育价值的消解,女性在生育过程中所经历的一切折磨与痛苦最终都成了无意义的承受,而在以男性为中心的乡土空间里,这种消解甚至可以直接上升为对于女性本身存在价值的消解。
二、年盘转动之后的女性境遇
小说在第十一章《年盘转动了》中对于抗日战争的背景进行简要的交代之后,开始转入关于民族和国家的宏大叙事,描写东北乡村在“九一八”事变之后发生的巨大变化:蒙昧的乡民们因为日本人的侵略而终于开始觉醒,为着不做亡国奴而自觉地走向了战斗。小说从第十一章起开始描写“年盘转动”之后乡民们的觉醒与变化,男人们都去参加了“人民革命军”,可是村里的女人们呢?革命队伍里并没有安排她们的位置,她们好像仍然是同以前一样的:一样的生,一样的死,一样的受苦受难。小说中关于日本侵略者的残暴,首先就是表現在女性的遭遇中。“不知他们牵了谁家的女人,曲背和猪一般被他们牵走。在稀薄乱动的手电灯绿色的光线里面,分辨不出这女人是谁”,萧红用平静的语调向读者揭示了在宏大的抗战话语之下女性真实的生存处境,那就是被掳掠和被奸污。而面对日寇这样的侮辱与践踏,乡民们却并不认为是什么“恶劣的事情”,“王婆以为又是假装搜查到村中捉女人,于是她不想到什么恶劣的事情上去,安然的睡了!赵三那老头子也非常老了!他回来没有惊动谁也睡了”,人们对于女性的这种遭遇已经习以为常,甚至不对她们抱有任何的同情,仍然可以安然的睡去。之后,小说在第十四章和第十六章又用了大量的篇幅对金枝在战争中的命运做了详尽的叙述。金枝做了年轻的寡妇,为了躲避日本人的凌辱,她不得不选择到都市里去谋生,她找到一份缝补的活,在“都市里的臭虫堆”中小心地生活。金枝想出家的庙庵空了,这也许是她最后能想到的出路,“金枝又走向哪里去”,我们不得而知,也许金枝最后也只能走向死亡,可以说,这里金枝的遭遇和命运就是战争中所有困守在乡村里的女性的命运。
从这一角度来看,萧红在小说后半部分叙写乡民们觉醒与反抗的同时,也通过对于女性在战争中悲剧命运的书写使“生与死”的主题得到了接续与深化,并为我们揭示了另一个沉重而又残酷的现实:即使战争使年盘开始转动,历史的轮回仿佛被战争打破,可是这些乡土世界里的女性们却依旧要承受同样的苦难与悲剧,在战争中的女性们“承载着性别和民族的双重压迫寻不到一个出路”。
参考文献:
[1]萧红.生死场[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
[2]摩罗.《生死场》的文本断裂及萧红的文学贡献[J].社会科学论坛,2003(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