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 《生死场》 看萧红的女性生死观
2016-03-17史雅丽
史雅丽
摘 要: 萧红的文学在挖掘民族愚昧与病态的根源、人的生存与生命的苦难,特别是女性的苦难方面,有独特的视角。本文通过对《生死场》的情节故事片段分析解剖,展现萧红时代农村女性的真实生活及生死观,进而洞悉萧红的女性生死观意识的深刻与独特。在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中国社会现实的灾难性和艰巨性的大背景下,萧红用生命贴近现实,以先觉者的悲凉笔触抒写人生的苦难命运,用《生死场》表达自己的力量与思想。
关键词: 《生死场》 女性生死观 萧红
《生死场》是萧红的一部经典名篇,写于1934年9月。文章以沦陷前后的东北农村为背景,真实地反映旧社会农民的悲惨遭遇,以血淋淋的现实无情地揭露日伪统治下社会的黑暗。文章浸透着“悲凉”,这种悲凉来自于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中国社会现实的灾难性和艰巨性,更来自于人们对现实沉重的心理反应。“九一八”事变后,宣称“王道”的日本军队的铁蹄,踏进了这个小小的村庄。受地主阶级残酷压榨的广大农民身上,又直接地压上一座帝国主义的大山。受苦受难的农民,他们白天看着宣称王道的破旗,夜里秘密地组织起来。这些蚁子一样的愚夫愚妇们,就悲壮地站上神圣的民族战争的前线。蚁子似地为死而生的他们,现在是巨人似地为生而死。正是在这一大背景下,萧红在心灵的一隅,用生命贴近现实,以先觉者的悲凉笔触抒写人生苦难命运,展示人生的荒凉感。
文章中她通过对人物特别是对几位女性的生死命运的描述,透彻而深邃地诠释对人性、人的生存这一古老问题的思索,超出同时代的绝大部分作家。鲁迅称赞萧红所描写的“北方人民对于生的坚强,对于死的挣扎却往往已经力透纸背;女性作品的细致的观察和越轨的笔致,又增加了不少明丽和新鲜”。但在艺术表现上也存在不足之处,有人称之为文本的断裂。小说的后半部,由人的生存死亡问题而转向革命前途问题。东北的沦陷使得几乎所有的阅读者都认为这是一个典型的抗日题材作品。但是,这样的角度却无法解释文章中大量描述女性的生育、死亡及病痛。当然,女性主义为解读文章提供了角度,但这不能解释抗日题材的分量。而话剧《生死场》在某种程度上提供了另一种解读的版本,即民族国家的话语与女性身体的交结。在民族国家话语的掩藏之下,关心的是女性身体本身。作为一名女性作家,萧红将悲剧深刻蔓延到女性世界。《生死场》中的王婆,第一个丈夫抛弃了她和孩子独自跑到关内。她为了生存不得不改嫁,而第二个丈夫却病死了,她又不得不嫁给第三个丈夫老赵三。在年老时,儿子反抗官府被枪毙,她愤然自杀,可却在快埋葬时又活过来。金枝,在充满向往与满怀激动的未婚先孕嫁给心上人后等待她的也是噩梦,丈夫把刚出生的女儿摔死。月英,村里最美的女子,由于患病而失去了使用工具的作用,遭到丈夫非人的对待以致全身变绿、长蛆,最后痛苦而死。萧红通过对这三个女性生活的描写,展现北方贫困妇女的悲惨遭遇。她将自己痛苦的女性灵魂及特有的“人生荒凉感”融为一体,注入小说中,形成“萧红式”女性悲剧。通过从女性角度入手,描写了女性生存的卑微状态,但如此悲惨的命运不是仅仅属于少数人的,而是属于广泛落后的农村女性群体,但是如此多的女性在这种压抑下,选择的不是反抗,而是麻木不仁的奴性心态。这就加剧了悲剧的程度,通过悲剧的力量进一步突出了对男权思想的抨击和封建伦理的禁锢的控诉,对女性奴性化的不满与同情。
在女性身体的关注之上,死亡是一个关键词。王婆死而复生后对备受指责的女儿金枝说:“你生下孩子,我来养。”她在生产中被捂住嘴,失声死寂的场景触目惊心。刚刚生产后却眼睁睁地看着丈夫把刚出生的女儿摔死。这样的震动,疼痛地直击心灵深处。没有女性的苦难,就没有萧红,萧红赤裸地展现了普通农妇的日常生活片断,以及荒凉的揭示人人都必须经历的生老病死的生命体验。将刚出生的婴儿摔死,只是为了不拖累自己,而作为母亲的金枝竟然没有反抗,这是个人自私性格的悲剧还是乱世道德伦理的消失或是女性对生死的不重视。夜以继日生存在艰辛之中,到了最后逐渐麻木,丧失对生活的感受能力,变成只会机械性重复生活的“机器”。他们维持生命只是出于一种动物性的本能而已。比如金枝死了丈夫,一个人进了城。金枝不习惯靠着那卑贱的方式,受着屈辱的践踏挣钱。当她攥着一块钱回家,想扑到母亲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时,母亲看到了那一块钱,立即流露出喜悦,她不敢“耽误”女儿,催女儿赶快出去挣钱。而在这样无知麻木堕落的生死场中,恨有什么用呢?恨也只有钝化了。她想去做尼姑,但是据尼姑庵的邻居说:“尼姑自事变以后,就不见了,听说是跟造房子的木匠跑走的。”当人以动物本能性思考的时候,任何伦理道德和亲情观念都不复存在,更不用说民族大义。在这些活死人脑子里,活着仅仅为了活着。这便是历史,沉重而悲怆的历史,真实的残忍,真实的伤痛,被践踏蹂躏的生生死死。美国汉学家葛浩文先生在《萧红评传》中论述说:“在她的作品中,也几乎看不出那些可帮助我们了解她创作动机,写作习惯和方法的痕迹(这偶然在她的书信,谈话记录中出现)。即使连她本人可能也说不出那些使她产生灵感、创造体裁,以及她所受外在影响及各种成就的因素。”
《生死场》中萧红通过女性的生死命运的诉说,在情感的流动中潜藏着对这个民族、人类生存的一种无可奈何的慨叹,潜藏着她那难以言说的对人生、对历史的苍凉感。用她近乎凄婉的笔触,呼喊着永劫轮回的生死场上麻木混沌的人们灵魂,期待着他们的苏醒。她在时空经纬中叩寂寞以求音,探寻人类的救赎之路——敬重生命、重视生存困境、强调自为人生。但她始终又带着本土的浓浓气息,带着感性的新鲜、诗化的散漫。
参考文献:
[1]萧红.生死场.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5.
[2]郭玉斌.萧红评传.中国社会出版社,200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