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冬青-月白:耀州窑陶瓷五百年
2019-10-25康蕊君
文/康蕊君
在宋代的窑口中,几乎没有一个窑口能像陕西中部的耀州窑那样在整个期间始终保持活跃而又成功的。窑场在铜川附近,西安以北约百公里外的黄堡,制瓷时间长,陶瓷种类异常多样,陶瓷工匠不断开发新的风格。从唐(618-907)的多样化生产开始,到五代(907-960)创造出一种独特的风格,到北宋(960-1127)发展出吸引国际观众的品牌,再到金代(1115-1234)重新塑造其形象,耀州窑烧制历经了大约五百年。
“上善堂”是中国陶瓷收藏中少数专注于耀州窑陶瓷的收藏机构之一,其藏品数量超过一百件,可能是同类中最大的收藏,涵盖了范围极广、质量超群的耀州窑文物,包括经典器形和极其稀有的标本,是耀州窑历史的独特例证。
耀州窑的历史开始于唐代,作为一个陶瓷生产中心为当地提供陶瓷商品,满足家庭、建筑和墓葬的基本需求。单色或三彩釉彩的简单、多孔的陶器在日常生活中并不是很实用,只有在没有更好的材料时才会使用。然而,这些陶器以及在同一个窑炉里制作的小塑像和模型,代表着体面的墓葬的一个组成部分,并且在当时被大量生产(图一)。彩色釉砖瓦同样需要这些材料,这种砖瓦的应用使得寺庙和其他重要的建筑物脱颖而出。在原材料、制造技术或专业工艺方面,其制造要求不高,而且由于运输会不必要地提高价格,所以这些工作更倾向于委托给当地的窑炉。铜川的窑炉是这些质量尚可的陶瓷的制造者之一。在唐初,这些窑炉主要是地方性的,其瓷器制品很难与当时其他地方制作的大量类似材料的陶瓷器区别开来,如河南巩县的瓷器。
在8世纪中叶,丧葬规则和丧葬习俗的变化改变了丧葬的重点,从而引发了陶瓷领域的革命。装满陪葬物品的坟墓隐匿于地下,很少被外界关注,或者更糟的是引起了盗墓贼的注意。而在这一时期,取而代之的是在祭祀仪式中更为公开的财力展示。瓷器的陪葬数量急剧减少,或换成易腐材料制成的廉价器具,因此,在唐代后期,陶瓷的生产已经缩水到以前的一小部分。
这种对陪葬瓷器的需求的转变,对许多陶瓷窑场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要求他们对其烧制活动进行彻底的反思。与此同时,自五、六世纪以来,在几个窑口中都产生了一个相似的发展:往往在烧制质量一般的瓷器的窑口中,也会烧制出高质量的瓷器。尽管在原材料和燃料方面成本更高,并且由于烧成温度较高,对烧制技术的要求也更高,这些器物在日常生活中非常实用。到了8世纪中叶,几个窑口已经把这些实用的器物发展成为美丽精致的器皿,瓷器突然成为高雅生活的追捧物品。
图一 唐 三彩马黄堡窑址附近墓葬出土图片出自:陕西省考古研究所编︽唐代黄堡窑址︾第二卷,编号15
图二 唐 耀州窑黑釉渣斗
图三 唐 耀州窑白地黑花花纹洗
图四 唐 耀州窑黑釉龙首水注
图五 五代至北宋耀州窑天青釉十二曲洗
图六五 代耀州窑青釉十曲花口碗
铜川窑是唐代转型烧制这种瓷器的窑址之一。他们试验各种可能性,生产各种不同类型的器物,包括白釉、青釉、茶灰褐釉、黑釉以及白釉铜绿彩。黑釉瓷器可能是唐末期最有名的器形(图二);陶工们开发了一种省时并极具吸引力的装饰风格,通过将碗、碟或罐子几次浸入黑釉中,在白色或素烧表面上形成对比鲜明的黑色斑点,或用黑釉描绘独特的书法图案(图三),或饰以浮雕图案(图四)。
黑釉瓷器制作相对简单,许多窑场都在烧制。它们或许是最不被重视的瓷器。精细陶瓷中被追捧的是纯白色和淡绿色的陶瓷,因为它们看起来分别像银和玉。前者很难用非白色的材料烧制,并且竞争很激烈,河北的邢窑、定窑和河南的巩县窑已经在中国北方创造了这一类灿烂的瓷器。另一方面,高质量的绿釉瓷器只在遥远的中国南方的浙江制造。因此,青釉瓷器的专业化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选择。
在五代时期,青瓷成为窑场的主要产品。这一时期从许多方面来看都是这些窑场最有意思的一个时期,创造了最富有想象力的作品。当时位于今浙江省境内的越窑所生产的瓷器受到欢迎很可能是促成这一发展的原因之一,但陶瓷工匠们并没有模仿来自南方的陶瓷的形状或图案,相反,他们开发了自己的款式,想出了最新颖的装饰方式。
尽管这些瓷器确实各有不同,例如,有些是白色的胎,而另一些则在深色胎上施以一层白色的化妆土,但它们却表现出强烈的风格统一和共同的高质量。它们最独特的特点是精美的釉彩,光泽迷人,呈柔和的绿色或精致的“天青色”(图五-图六)。很明显,这种釉质之美使得许多瓷器无需雕饰(图七-图八)。另一些则刻以简单的图案,有时在碗底会添加一个小的装饰(图九-图一一)。精细的深色线形图案是用一种刻划的方式,穿透釉下的白色化妆土,在灰色的胎体上刻划出来的(图一二-图一四)。然而,到目前为止最引人注目的装饰风格,是简单的、大范围的花卉图案,用锐利的刀法深刻成高浮雕。这种方式在其他陶瓷烧制中无出其右,或许代表了耀州窑工艺的最高点(图一五-图一六)。
图七 北宋早期 耀州窑青釉花形碗
图八 北宋早期 耀州窑青釉花形盏一对
图九 五代至北宋 耀州窑天青釉贴花龟纹碗一对
图一○ 五代至北宋 耀州窑天青釉贴花飞凤纹花形盏
图一一 五代 耀州窑青釉贴凤纹碗
图一二 五代耀州窑青釉划花卉纹盘
图一三 五代至北宋耀州窑天青釉划花唐草纹盏一对
图一四 五代耀州窑青釉划花唐草纹罐
图一五 五代至北宋早期耀州窑天青釉剔花牡丹纹水注
图一六 五代至北宋耀州窑天青釉剔花牡丹纹水注
图一七 五代耀州窑青釉刻﹃官﹄字款碗
这种杰出的发明使得耀州窑闻名于世也就不足为奇了。五代中的后唐(923-936)时期,耀州窑的所在地首次被命名为“耀州”,此后不久,这个名字就与它的陶瓷联系起来了。耀州陶瓷最早见于陶穀(903-970)所著的《清异录》,陶穀是五代和宋初著名的作家和高级官员,今陕西彬县人,此地距铜川以西只有五十英里。
在五代时期,宫廷指定窑场的烧制还没有出现,但朝廷确实使用了作为贡品的高质量陶瓷。这些贡品在中国南方的越窑有所记录,在北方显然是同样的习俗。在五代时期,一些耀州瓷器在烧制前会在底部刻划“官”字款(图一七),这与邢窑和定窑白瓷的做法类似。虽然这些瓷器明显是在宫廷里使用的,但这一时期朝代政权更迭频繁,目前还不清楚具体是哪个朝代。然而,这样的“官” 字款瓷器往往远不能代表当时最优秀的瓷器,而后者可以在市场上自由购买。
作为一种据说是为帝王之家制作的瓷器,早期的耀州窑经常被认为与至今仍在传说中的柴窑有关。据推测,柴窑的名字来源于五代后周世宗(951-960),是在明朝 (1368-1644)和后来的文学作品中被广泛赞誉的稀有陶瓷之一。有关这一瓷器的历史资料非常模糊,但认为它是一种精美的、最高阶的青瓷,非常罕见,据说是在河南郑州制造的。高质量的青瓷,在北方除了耀州窑之外,鲜有其他符合条件的。由于柴窑非传统的、与皇帝有关的名称,而且最早的记载见于曹昭的《格古要论》,该书写于四百多年后,所以对于其真实性存在疑问。然而,在这一背景下,五代的耀州窑反映出了极高的工艺水平。
图一八 北宋 耀州窑青釉刻花牡丹纹葵花形盘
图一九 北宋 耀州窑青釉刻花交枝牡丹纹束腰浅碗
图二○ 北宋 耀州窑青釉刻花交枝牡丹纹束腰盘
五代时期发展起来的浮雕雕刻风格虽然极具吸引力,但是昙花一现,宋初不久就消失了。他们是否依赖于窑场中个别工匠的杰出工艺,这些窑场当时还是小规模生产,是否仅仅是没有扩大生产规模,抑或只是受到品味的影响或是窑场方向的整体变化,我们不得而知。无论如何,在宋代对精细陶瓷的需求激增,耀州窑开始了成功的新冒险,表现为大规模生产、鲜明的风格和一贯的高质量——这似乎是这一时期陶瓷生产成功的关键。类似的情况也发生在其他的窑口里。
耀州窑中,最引人注目的与五代风格的不同之处是青瓷釉的颜色由淡蓝色变为更浓郁的黄绿或橄榄绿。这一转变的其中一个原因是,窑炉的燃料据记载从木材变为煤。这一举措可能部分是由于木材日益短缺,因为整个地区的森林遭到陶瓷行业砍伐,但也可能在于煤炭作为燃料的效率更高,而且这种燃料在当地存量丰富,价格便宜。煤的使用大大增加了烧出蓝色釉所需的降低燃烧条件(减少氧气)的难度,而氧化气氛往往导致了更偏黄的色调。然而,奈杰尔·伍德(Nigel Wood)认为,当时耀州釉色转变的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可能是釉料配方的改变,而不是因为用煤炭替代木材来烧制。
在五代时期,耀州的青瓷仍然在很大程度上顺应着唐代对绿釉陶瓷的看法,即可以联想到精致的雕饰玉石,含蓄的蓝绿色和柔和的装饰可以转移对材质的注意力。到了宋代,瓷器本身已经达到了很高的地位,不再依赖于比附更为珍贵的材质。兴趣的焦点得以转向装饰。
直到今天,“耀州”这个词基本上代表了一种黄绿釉或橄榄绿釉、刻满纯“陶瓷”风格图案的瓷器,这些图案是由塑造黏土的一般方法所衍生出来的。这种装饰在这种釉面上效果最好,因为在刻痕中釉色较深,形成较厚的积釉,从而图案得到了强调。由于这种瓷器具有北宋的特点,窑场拥有了自己独特的身份,“耀州”这个词变成了一个标识。
宋代最经典的款式是雕刻有自然图案的盘子和碗,如牡丹和其他花卉图案(图一八-图三六),穿梭于荷花或水中的鸭子和鱼(图三七-图四一)。还有模印的类似图案,如莲花、荷花、葵花(图四二-图四五),婴戏牡丹(图四六-图四八),或者鸟(图四九-图五一)。无装饰的器皿在同一时间继续烧制(图五二-图五四),但它们变得更加稀有了。偶尔,陶瓷工匠也涉足极不寻常的主题、装饰技术以及器形,通常是佛教的主题,这在其他的窑口没有见到。例如,现在的收藏展示了飞天(图五五);另一个是佛教的四种“化生” (图五六-图五八)。这件独特的刻有人物图案的球形瓶(图五九) 也可以用这种方式来解读,它描绘的是一位罗汉手持一颗珍珠驯服翼龙,罗汉代表着佛教中已经到达涅槃的“完美生灵”。另一个例子展示了一个更不寻常的主题,即用经典的中国谚语纪念两个神话中的功绩:夸父追日,以及精卫填海。
图二一 北宋 耀州窑青釉刻花牡丹纹卷口盘
图二二 北宋 耀州窑青釉刻花牡丹纹卷口盘
图二三 北宋 耀州窑青釉刻划牡丹纹钵式碗
图二四 北宋 耀州窑青釉刻花牡丹纹笠式碗
图二五 北宋 耀州窑青釉刻花交枝牡丹纹碗
图二六 北宋 耀州窑青釉刻划牡丹纹轮花口碗
图二七 北宋 耀州窑青釉刻划牡丹纹轮花口碗
图二八 北宋 耀州窑青釉刻花牡丹纹轮花口碗
图二九 北宋 耀州窑青釉印花交枝牡丹纹碗一对
图三○ 北宋 耀州窑青釉印花富贵牡丹纹碗
图三一 北宋 耀州窑青釉印花交枝牡丹纹笠式盏
图三二 北宋 耀州窑青釉刻花交枝牡丹纹碗
图三三 北宋 耀州窑青釉印花牡丹纹碗
图三四 北宋 耀州窑青釉刻划牡丹纹碗
图三五 北宋至金 耀州窑青釉印缠枝花卉纹碗
图三六 北宋 耀州窑青釉印花卉纹花口碟
图三七 北宋 耀州窑青釉刻划泳鹅戏鱼纹盘
图三八 北宋 耀州窑青釉刻花海水游鱼花口盘
图三九 北宋 耀州窑青釉刻花海水游鱼纹花式碗
图四○ 北宋 耀州窑青釉印花海水游鱼小盏
图四一 北宋 耀州青釉印花水波鱼螺纹十五瓣形盘
图四二 北宋 耀州窑青釉沥粉莲花划花水波纹束口碗
图四三 北宋 耀州窑青釉印菊花纹宫碗
图四四 北宋 耀州窑青釉刻葵花纹碗
图四五 北宋 耀州窑青釉印莲花纹八方盘一对
图四六 北宋 耀州窑青釉印花婴戏牡丹纹盘
图四七 北宋 耀州窑青釉印花童子戏莲纹笠式盏
图四八 北宋 耀州窑青釉印花婴戏牡丹纹碗
图四九 北宋 耀州窑青釉印花池莲鸳鸯小盏
图五○ 北宋 耀州窑青釉洒粉堆花喜鹊登梅纹盘
图五一 北宋 耀州窑青釉沥粉堆花喜鹊登梅纹盘
在耀州陶瓷工匠所尝试的更加大胆的装饰工艺中,复杂的镂空结构,在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等一些瑰丽独特的香炉上可见一斑;或者可参考波士顿美术博物馆Charles B. Hoyt收藏的装饰有龙头和五脚镂空架的器物(图六○)。
图五二 北宋 耀州窑青釉菊瓣洗
图五三 北宋 耀州窑青釉花形碗
图五四 北宋 耀州窑青釉刻划牡丹纹花口钵
图五五 北宋至金 耀州窑青釉印花飞天故事纹碗
图五六 北宋至金 耀州窑青釉印徐福出海故事纹及“赵”字款盏
图五七 北宋 耀州窑青釉印花摩羯童子御螺纹盏
图五八 北宋 耀州窑青釉印花摩羯戏珠纹碗
图五九 北宋 耀州窑青釉刻花夸父追日、精卫填海故事纹鼓腹瓶
除了碗和盘以外,其他种类的耀州瓷器在数量上相对稀少。除了香炉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器形,例如瓶(图六一-图六二)、钵(图六三)、壶(图六四)、尊(图六五-图六七)、渣斗(图六八)、香炉(图六九)、枕和用于各种用途的盖盒(图七○-图七一),例如装棋子或化妆品,后者在内部有三个小容器,呈花状布置并彼此连接。特别要提到的是藏品中的净水瓶(军持)(图七二),这是除了香炉之外,佛教相关的最重要的器形之一。耀州窑也制作各种人像或动物主题的作品,如小型人像(图七三),动物主题的执壶或酒杯(图七四),还有北京故宫博物院所藏的著名的高大的人物像,据信描绘了7世纪时的著名医师孙思邈(图七五)。
图六○ 北宋 耀州窑青釉香炉高20厘米波士顿美术博物馆藏
图六一 北宋至金 耀州窑青釉刻莲纹双龙耳长颈瓶
图六二 北宋 耀州窑青釉刻划牡丹纹梅瓶
图六三 北宋 耀州窑青釉刻花柳条纹钵
图六四 北宋 耀州窑青釉刻缠枝牡丹纹执壶
图六五 北宋 耀州窑青釉刻牡丹纹花口尊
图六六 北宋 耀州窑青釉荷口尊
图六七 北宋 耀州窑青釉刻牡丹纹荷口尊
图六八 北宋 耀州窑青釉刻花牡丹纹渣斗
图六九 北宋至金 耀州窑青釉印花鼎式三足炉
图七○ 北宋 耀州窑青釉刻花盖盒
图七一 北宋 耀州窑青釉刻花盖盒
图七二 北宋 耀州窑青釉刻牡丹纹净水瓶
图七三 北宋至金 耀州窑青釉人物坐像
图七四 北宋 耀州窑青釉牛角杯一对
图七五 北宋 耀州窑青釉人物像高45厘米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图七六 北宋 耀州窑青釉印“政和”铭牡丹纹小盏一对
图七七 北宋 耀州窑柿釉花口碗
图七八 北宋至金 耀州窑柿釉笠式盏
图七九 北宋至金 耀州窑黑釉锈花盏
图八○ 北宋至金 耀州窑黑釉锈花盏
图八一 北宋至金 耀州窑青釉刻花莲纹折沿盘
图八二 北宋至金 耀州窑青釉刻花莲纹折沿盘
北宋是陶瓷达到社会顶层,进入宫廷的时期。耀州窑虽不属于宋代五大名窑之列,但在清代藏品中可以找到其代表器物,尽管数量似乎比其他窑的器物少。与上善堂收藏类似的耀州窑器物,分别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和台北故宫博物院。从宋真宗(998-1022年在位)皇帝陵寺庙遗址中发掘出48件明显出自耀州窑的青瓷器碎片,包括碗、碗盖、碟、执壶、盒,其中一只碗也与图三四非常类似。几件作品也以宋朝年号命名,如康宁(1068-1077)、 大 观(1107-1110),或政和(1111-1117)(图七六)。
体现宋代精英对耀州窑的青睐的一个重要发现是位于西安附近的蓝田吕氏家族墓,距离耀州不远。墓中包括一些迄今为止已知的最精美的耀州陶瓷器,部分在口沿处镶有金或银边。其中有一对与图六类似的十瓣茶盏,有配套的架子,至少有一件用墨题上了吕氏家族的姓氏“吕”,表明这些瓷器是这个重要家族特别委托耀州窑生产的。在四川成都以东的遂宁发现的重要的南宋(1127-1279)收藏中,包含两件耀州窑器物,其中一件碟与图三七相关,但仅以波浪装饰。尽管他们的生产中心远离任何海外港口,但宋朝的经典耀州青瓷广泛出口到亚洲、北非和东非,甚至到达穆斯林统治下的西班牙。
图八四 北宋至金 耀州窑青釉刻花荷莲纹盘
图八五 金 耀州窑青釉刻莲花纹碗
图八六 北宋至金 耀州窑青釉刻花水波莲花纹碗
图八七 北宋至金 耀州窑青釉刻花菊纹碗
图八八 金 耀州窑青釉刻菊花纹盘
图八九 金 耀州窑青釉刻花葵花纹盘
图九○ 金 耀州窑青釉刻花天鹅纹碗
图九一 金 耀州窑青釉刻花犀牛望月故事纹盘
图九二 金 耀州窑青釉刻花犀牛望月故事纹盘
图九三 金 耀州窑月白釉盘
图九四 金 耀州窑月白釉碗
在宋代,富含铁的褐色釉被复烧,釉色变为更淡的锈褐色的“柿子红”,类似于河北的“紫定”(图七七-图七八)。在北方的许多窑炉中心,这种锈褐色釉也被用来在深褐色或黑色的釉面上形成鲜明的对比,但都没有耀州窑的“柿子红”那样醒目,这种釉被用来创造独特的溅射形状图案(图七九-图八○)。
与大多数北方窑口一样,耀州的陶瓷生产并没有随着宋朝的南迁而停止。女真在建立金王朝并最终将开封设为南部的国都之后,陶瓷的需求和供给似乎都没有减少。最不幸的是,黄堡窑的主要发掘报告(《宋代耀州窑址》,1998)并没有区分北宋和金的发现,而是把它们都列在标题“宋”之下,从而浪费了一个有助于断代的宝贵机会。因此,我们只能推测,在12世纪早期和晚期之间的窑口里可能发生了什么变化。
北宋的主要耀州窑生产线似乎一直延续到金代,虽然风格略有转变,偶尔冒险尝试更大的尺寸,并向更简单但精致的大规模设计迈进,例如莲花(图八一-图八六)、菊花(图八七-图八八)和其他花卉(图八九),飞行中的天鹅(图九○),或犀牛望月的图案(图九一-图九二)。质量也有些差强人意,但可以相信是制作于金代更精细的产品之后。
除此之外,陶匠们还开始了宋以前风格的复兴,与五代时期的风格更为接近,半透明的莹润的蓝绿色釉质,很少或没有装饰(图九三-图九六),这些似乎重新出现在金代。这样的作品有时候是由一种非常白的胎体制成的,所以釉色呈现出绝妙的“月白”色调(图九七)。与当代品味一致的,是开启了模仿青铜器的复古风格。
在元代,大多数著名的宋代窑口开始衰落。这些窑口的瓷器过于精致,以至于无法满足元代对瓷器的彩色装饰和大尺寸的新需求,这种需求推动了江西景德镇的青花瓷的兴起。耀州窑遗址报告并没有延续到元代,而今天在耀州窑博物馆保存的几件作品被归于13世纪的元初,其中包括一个玉壶春瓶。
黄堡的耀州窑显然是领先的耀州瓷器烧制窑口,它定义了风格,并制造了质量最高的产品。在邻近地区发现了其他几个与青瓷相关的窑址,其中最著名的是立地坡、上店和陈炉,但都远未达到黄堡窑的优越。在耀州窑最受欢迎的时期,即北宋和晋代,典型的耀州风格在河南被大量复制,例如在鲁山、宝丰、内乡、宜阳,特别是临汝窑,有时是如此相似,以至于个别的作品很难区分。
耀州陶瓷的起源一直是不确定的。由于在临汝的发现,经典的耀州青瓷在日本通常被认为与汝窑有关,但也并未辨明。在西方,耀州青瓷经常被称为“东”瓷(Tung, Dong曾经的拼法),同样是一个非常模糊的术语。中国的文字中有“东方”“东青”“冬青”等,或使用另一个“冬”字,可能是写法错误。因此,它们与位于河南的宋代东都开封联系起来,也与难以捉摸的北方“官”窑陶瓷相关联。尤其是五代的耀州窑高浮雕陶瓷器,如图一六,往往被称为“东”瓷。宋代的耀州窑商品在西方主要被称为“北方青瓷”,以区别于中国南方浙江的越窑和龙泉窑青瓷。
“冬青”这个词今天被用于景德镇的瓷器,指非常淡的水绿色的釉料与此相似,金代耀州陶瓷今天被称为“月白”。1956年,陕西省博物馆出版了《耀瓷图录》画册后,“耀州陶瓷”一词才被广泛采用。
陕西铜川的黄堡窑成功地烧制了五百年,成为全国最大的陶瓷窑口之一,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在宋代几百甚至几千个窑口的激烈竞争和不断模仿中,他们设法保持了创新,保持了很高的水平。学者将耀州窑瓷器与中国最著名瓷器中的一个神话——“柴窑”及两个真实存在——“汝窑”和“官窑”联系在一起,这并非偶然。
图九五 金 耀州窑月白釉双耳罐
图九六 金 耀州窑月白釉鼎式炉
图九七 金 耀州窑月白釉贴花夔凤纹鼎式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