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史视野下古代和近代的全球环境问题浅析

■马晓丹/天津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

环境史学是历史学科在当今时代多元化发展趋势下兴起的一门对历史学、地理学、生态学等多学科进行有机结合的史学发展新分支，它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兴起于美国。环境史兴起的背景是随着人类文明尤其是欧美发达国家率先在二十世纪后半叶实现工业化，在取得经济成就的同时，人们日常生活和工作的生态环境也日益恶化并产生了诸多范围广、危害性大的环境灾难事件，严重威胁人类的生存和后代的可持续发展。历史学家们结合历史、关注现实，从史学角度对环境问题进行理论阐述和历史梳理，环境史学应运而生。

一、古代人类生态环境问题的历史回顾

生态问题并不是人类社会进入近代才有的问题，伴随着人类的诞生，生态问题就一直存在与我们所生活的地球上。会使用工具进行劳动是人类区别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最显著的特征。从这个角度上讲，人类的生存问题造成了生态环境的破坏问题，人类开山毁林、围湖造田造成的水土流失、沙漠化等问题确有存在，但是前工业化时代的环境破坏问题的存在并未对人类的基本生存构成严重危害。在前资本主义时代，人类为了生存也会砍伐森林、拦河筑堤，影响范围是局部的，破坏生态环境的后果也不严重。全球性的联系虽已初步建立，但主要是商业贸易往来而非物质生产产业链的建立，世界市场也未建立，世界范围内的环境破坏问题尚未产生。

在古代世界就有生态环境恶化的问题。伴随着人类利用和改造自然能力的不断增强，人类由最初的简单且单项式的向自然进行物质索取转变为既依赖于自然又同时对自然进行开发和改造的双向模式，在这个转变过程中，自然环境和生态物质资源遭到了掠夺与破坏。例如，地中海沿岸和西亚的大部分地区，对森林的大规模采伐及水土流失带来的土壤侵蚀，自文明进入兴盛期后便开始对当地居民的农业生产带来严重的后果，古希腊先哲柏拉图曾在他的著作中哀叹雅典周围的阿提卡地区葱郁不在，树木大多被砍伐用于作为柴火而被燃烧。随着雅典与波斯帝国的战争以及和斯巴达争夺全希腊主导权的伯罗奔尼撒战争爆发，雅典大力扩充海军，造船业的兴盛导致希腊半岛的森林资源再次被大量砍伐，在古典时代结束时，希腊全境的森林覆盖率已经较低，水土流失现象大量产生。在两河流域严重的盐碱化致使美索不达米亚地区的农田逐渐完全盐碱化。这是因为刀耕火种式的耕作常常将土壤表层的营养成分破坏，过度开垦致使土壤肥力的恢复变得越来越缓慢，大水漫灌式的浇灌方式使得聚集在土壤中的盐分沉积在土壤中，最终造成不可逆转的盐碱化。两河流域最早的粮食作物是小麦，随着公元前两千年左右盐碱化问题的产生，当地居民普遍种植抗盐碱化能力更强的大麦，最后随着盐碱化问题的越发严重，良田演化成为沙漠，当地居民只能种枣椰等沙漠物种。古代西亚苏美尔灿烂文明的代表如乌鲁克、乌尔等城市淹没在漫漫黄沙之中。

近代以前并不存在全球性的生态环境问题，因为没有任何一种力量使之成为全球性的问题。只是到了近代资本主义兴起后，随着世界市场逐步建立，人类活动从此具有了全球化影响，其源头可以追溯到世界资本主义的初创时期，人类进入工业化时代后这一趋势显得更加明显。

二、工业革命的兴起加剧人类对自然生态的破坏

煤炭工业是伴随着工业革命产生的兴起的能源产业。英国首都伦敦以“雾都”闻名于世，伦敦烟雾的产生就是由于燃烧煤炭所产生的黄色硫化悬浮颗粒漂浮在空中造成的。19世纪后半期的伦敦烟雾造成每年平均有3000余人死于肺部疾病。而在全欧洲范围内因燃烧煤炭造成的空气污染每年要夺去上百万人的生命。澳大利亚由于自然环境的封闭，本身的自然生态是平衡的，但随着以英国为主的移民的不断定居大量外来牲畜如牛和羊被引入当地，根据现代澳大利亚环境史学家的考证在1750年之后引进的牲畜对于当地的土壤和植被造成了破坏性的影响，例如从欧洲引进的羊群一旦进入澳大利亚便开始疯狂地啃食当地的植被，致使当地动物处于缺乏草本植物作为食物的危险境地之中。

资本主义私有制的观念下，致使资产的所有者和经营者总是力图将一切物质形态，包括山川、河流、森林据为私有财产，以谋取个人私利。在资本主义者看来，只要这些自然物质可以用于创造财富，他们就可以变为在市场上进行交易的商品。森林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可以用来作为出售以赚取利润的一种资源罢了。但是，森林具有的净化空气、保护水源、阻挡风沙侵袭、确保物种多样性等环保作用被忽视，逐利者看不到正是森林的存在使得人类这一物种得以继续存在于世。

事实上，近代以来的全球性的生态恶化问题不仅仅是水土流失那么简单。工业革命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环境破坏活动还体现在全球性的工业污染日益严重。进入十九世纪，英国的煤产量从原先不足百万吨一跃突破了上亿吨。煤炭实际上是远古植物和动物的遗骸通过上一年的地质活动形成的化石燃料。燃烧煤炭会释放包括二氧化碳在内的大量的温室气体，最显著的影响就是会产生酸雨，腐蚀建筑物、酸化土壤和水流，同时会对人体造成伤害。这还只是表面上的伤害。更严重的是温室气体会造成全球气候变暖，海平面上涨带来的沿海土地被淹没，海水倒灌引发的土壤盐碱化，南北极冰川融化并由此带来的全球性气候灾变更会将人类推向毁灭的境地。又如化学工业是十九世纪新兴的工业，随着这一工业的出现和发展，有毒的化学物质在被生产出来并被使用后又被大量排放到河流或空气之中，使得空气和地下水源遭受到永久性的污染，对人类的健康不仅在当时更对后代子孙的生存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资本短期最大化逐利的本性导致环境保护这一需要长期性投入的事业并不受资本的青睐。资本主义经济讲究效率优先，资本主义的理性要求投资者在最短的时间内收回投资成本。生态环境保护事业如果简单从支出与回报角度看是属于高投入、慢回报的领域。但是为了子孙后代能够生活在一个优美的环境中，只有前代人意识到环境保护的重要性，才会从行动上真正予以践行环境保护理念。欧美资本主义国家在近代以来确实注意到了生态环境的破坏不利于其国家的社会经济发展，但行动总是慢于认识的，资本主义的逐利性导致他们总是在环境问题严重到刻不容缓的时候再进行治理。进入二十世纪后，资本主义国家面对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保护问题的两难处境时，想到了把污染物倾销到发展中国家的处理方式，为了发达国家的一己私利损害了广大发展中国家的普遍利益，这一做法并不罕见。另一方面，发展中国家也面临着实现工业化的目标，工业有利于所在国的经济现代化的实现，与此同时，发达国家也可以改善自身的环境质量。这就是一种典型的只讲求经济利益最大化而不顾发展中国家环境保护的强盗逻辑。

物欲横流的消费主义是产生环境破坏的最重要因素。消费社会是资本主义发展到近代后新出现的一种社会理念。随着十九世纪末科学管理方法和福特制管理方式的推广，工业产品被大量生产出来，这些生产出来的产品需要有人去消费，否则，资本主义再生产将难以为继。与此同时，生产者又积极开发新产品来吸引消费者进行再次消费。资本主义者提出了“娱乐至死”的口号，企业家和经销商借助传媒系统煽动和刺激人们的消费欲望，鼓动人们追求时尚，加入到消费时尚之中去，将消费概念大众化。从全球生态保护的角度上看，消费社会对于生态环境的破坏作用是是十分巨大的。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消费不仅仅是为了满足自身的基本生存，很多时候，消费者的消费已超过了一般的个人所需，消费能力的高低成了个人和国家展示自身经济实力的一种外在性手段。资本主义的发展为消费社会的形成创造了物质基础，而日益增长的消费的诱惑又驱动着资本主义扩大再生产。生产和消费互为对方存在的基本前提，生产为了消费，消费鼓励再生产，最后代价就是全球环境问题愈发严重，人类共同为消费主义的泛滥而买单。

从历史和现实来看，资本主义机器大工业的产生与发展是造成生态环境问题全球化的根源所在，尤其是资本主义的早期扩张造成了人类生态环境的严重恶化。数百年来人类用来应付各种挑战的运行机制已被证明了并不适合解决这些影响全球虽然缓慢但破坏性强的各种环境问题。竞争性的国际体制推动着世界各国在短时间内使本国的财富最大化，却对世界性的环保问题视而不见。现代资本主义发达国家虽然已开始对环境保护问题有相当的重视并对环保事业付诸实际行动，但历史造成的旧账积重难返，人类的环保行动任重道远。生态环境的保护是一个世界性的课题，众人拾柴火焰高，单个国家的生态环境的改善对全球的生态改善贡献是有限的，所有国家的共同环保行为才能根本上解决全球性环境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