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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地宋瓷青鸟渡

2019-10-21周禺含

东方收藏 2019年11期
关键词:越窑窑址养鸟

周禺含

东汉以来越地盛产青瓷,品类丰盛,及至宋代越窑鸟类纹饰独树一帜,或刻画于器物、或烧制成鸟塑飨于时人,概因这一时期养鸟之风盛行,唤得青鸟飞渡十万人家。据《东京梦华录》“相国寺内万姓交易”这一段记载,北宋汴京已有专门的鸟市,“相国寺每月五次开放百姓交易,大三门皆是飞禽猫犬之类,珍禽异兽,无所不有。”在《西湖老人繁胜录》中,对南宋临安驯养禽鸟种类的记载有几十种之多,常见的有百灵、画眉、相思、绣眼、倒挂儿、黄莺、蜡嘴、鹌鹑、鸽子等。足以说明在宋朝,养鸟不仅是件受人追捧的事,还逐步演变成为一种职业,以此作为谋生手段,专为富家大户服务。《梦粱录·闲人》就有此一说:擅长驯养禽鸟的,“专为棚头,斗黄头、养百虫蚁、促织儿……凡擎鹰、架鹞、调鹁鸽、斗鹌鹑、斗鸡赌扑落生之类。”寥寥数语,记载了宋代养鸟、赏鸟之盛况。凡此种种,一方面体现在宋人日常生活的养鸟、遛鸟、斗鸟里,另一方面体现在宋代文学、书画作品中,鸟类题材不乏吟咏歌赋之词。即便一国之君的徽宗皇帝,也难以阻隔他对花鸟绘事的情有独钟和艺术追求。可见宋人对鸟的喜爱从士大夫阶层到黎民百姓,已渗透生活、贯穿艺术、融入社会。在如此众多传播路径和载体中,本文仅就宋代越窑出土青釉器物探析鸟类元素使用及其演变,所选取典型器均出自于《寺龙口越窑址》《浙江慈溪低岭头南宋窑址调查简报》及宋代各大越窑窑址。

●   鸟类纹饰在越窑瓷器上的植入再造

上个世纪90年代开始,考古学家们通过对越窑址的大规模发掘,比对各个时期的出土器物,发现北宋时期的越窑并不以釉取胜,而是以纹饰种类繁多、图案精美著称;南宋则纹饰与釉色并存。其中鸟类纹饰所占比重最高,内容多以凤凰、鹦鹉、鸳鸯、喜鹊为主,飞鹤、大雁、孔雀等其他飞禽次之,主要刻画于盘、碗、碟、罐等日常用瓷之上。基于此,根据《寺龙口越窑址》发掘资料,按照考古地层的分组和分期,首先选取常用鸟类纹饰在越窑上的使用进行时间排序,再从纹饰内容、刻画技法、组合搭配等方面探析其演变脉络。(本文选取寺龙口窑址宋代地层的出土器物,所对应分组范围在第三组至第六组,其年代具体划分为,第三组:北宋早期(960—1022),第四组:北宋中期(1023—1077),第五组:北宋晚期(1078—1127),第六组:南宋早期(1127—12世纪中叶)。

(一)凤纹

在几千年的历史进程中,凤的形象不断演变。北宋早期,凤纹形象和刻画水准一度达到新的高峰。这一时期,越窑器物中的凤纹以“双凤纹”居多,在器物上的排列造型为双凤展翅欲飞,环形回旋,首尾相接;细处则见弯钩嘴,头顶凤冠,颈部双侧翎羽翘起,躯干较为短小,尾羽呈卷云状。其整体风格线条刻画粗细均匀,笔意连贯流畅,纹路清晰,身姿优美、体态轻盈,英姿飒爽。北宋中期,除“双凤纹”外,还出现了凤穿牡丹样式,技法疏密有致,略带飘逸。北宋晚期和南宋早期凤纹的主体内容未发生变化,但缺少细节刻画,尤其是头部和尾部已不再是重点描述对象。这一过程大体说明了宋代越窑凤纹由精及简的变化轨迹。(附表1)

(二)鹦鹉纹

据《寺龙口越窑址》发掘报告和出土器物看,带有鹦鹉装饰纹样的瓷器,大量出现于北宋地层。该纹饰主要将鹦鹉、缠枝花卉等元素合理布局于瓷器上,常见以两只鹦鹉首尾相对、逆时针旋转的形式出现,鹦鹉头部凸起特征十分明显。

北宋早期,主要的装饰纹样由鹦鹉与缠枝花组成。一般为双鹦鹉图案,单体纹饰少见,基本采用细线刻划工艺,线条流畅、布局繁密、纹饰精细,常见有衔枝和不衔枝两种。北宋中晚期,鹦鹉的装饰纹样主体不变,但刻划工艺逐渐随性,衔枝造型逐渐减少,缠枝花卉几乎不见,笔法简略,图案草率,线条粗放(附表2)。

(三)喜鹊纹

从出土器物看,越窑青瓷中的喜鵲纹饰以单只出现为主,组合搭配方式常见有两种,一种为“喜鹊梅花纹”,即喜鹊与梅花组合,俗称“喜上眉(梅)梢”;另一种是缠枝喜鹊纹,即喜鹊周围缠绕着枝叶,缠枝的数量为2-3枝不等。喜鹊纹饰的呈现有正面形象和侧面形象,同时还分为平视和仰视两种造型。

其中:北宋早期越窑瓷器上的喜鹊纹,四周以缠枝花卉装饰,喜鹊的特点为尖嘴长尾,躯干刻划的线条流畅且有弧度,整体感觉生动活泼,布局繁密和谐。南宋早期,喜鹊纹周围多以缠枝装饰,但与北宋早期最明显的不同在于喜鹊的造型,嘴较大,头部、肩、躯干以及尾巴均同宽,整体线条硬直,形态较为木讷、粗笨,翅膀及羽毛的刻划相对随意。(附表3)

(四)鸳鸯纹

宋代鸳鸯纹在越窑青瓷上的使用,多以莲花陪衬烘托,称为“鸳鸯戏莲纹”“莲池鸳鸯纹”等。整体纹饰线条粗细均匀,布局疏密有致。在碗盘类器型中常见的搭配组合样式,先在盘的四周围以四张荷叶组成圆形纹样,然后在荷叶内部的四个夹角空间处各划上一花苞或荷花,纹饰组合的最中间再刻划一只展翅飞鸣势鸳鸯,细看颈部有向外翘起的羽毛,与自然界中的雄性鸳颈侧具长矛形辉栗色翎羽特征相符,这也是与喜鹊纹最大的不同之处。整体上其构思巧妙,在丰富画面的同时又突出主体物,构成了一幅绝妙的装饰图案画。(附表4)

(五)其他禽鸟类纹饰——仙鹤纹、大雁纹、孔雀纹

除上述提及宋代越窑主要的鸟类纹饰外,还发现一些出现次数相对较少的纹饰。仙鹤纹饰,其整体形态特征为喙长、颈长和腿长,周围常辅以卷云、缠枝装饰。其表现形式,出现于碗盘内部或盖盒表面,多为双鹤展翅,首尾相接组合;出现于器物外壁,则多为单鹤辅以云纹装饰。大雁纹饰,在宋代越窑中的特征是颈和翼较长,足和尾较短,其组合方式与鹤纹大致相同。孔雀纹饰,造型与凤类相似,区别仅在于头冠与尾羽。即孔雀的头冠较小,尾羽上长有椭圆形眼状斑,而凤纹的头冠质感丰厚,尾羽多为云状,在越窑出土器物中孔雀纹饰的运用相对较少见。

●   鸟类特征在越窑瓷器中的有形塑造

(一)拟之于形

青瓷鸟塑(附表5),如果用当代语言来形容,就是宋代人们喜爱收集的鸟类手办。根据不同鸟类的外貌特征,手工捏制出同比缩小的瓷塑。其造型可爱,携带方便,极具观赏性。寺龙口窑址出土凤鸟瓷塑、鸽子瓷塑各一件,其中凤鸟瓷塑的头部刻划较为细致,口部微张,凤冠突起且纹路清晰,颈部和身上的羽毛用蓖划画手法装饰,整体造型栩栩如生;鸽子瓷塑,出土实物虽然只剩部分器身,但仍可明显看到颈部和胸部的精细工艺,足见宋代越窑窑工制作鸟塑的用心。

(二)形声兼备

青瓷鸟埙(附表6),既仿其形,又拟其声。

最早的埙源于古代先民的狩猎工具,以模拟禽鸟鸣声诱捕禽鸟,后经长期演变发展,成为古代的一种乐器。

后司岙窑址、寺龙口窑址第六期发现的青瓷鸟埙,其造型似鳥,憨态可掬,头部和羽翼刻划生动,底部和胸部各有一小孔,釉薄且底部刮釉。吹之,能发出类似鸟鸣声。

●   养鸟用具在越窑青瓷中的烧造

宋代,鸟食罐作为盛食之器是养鸟必备的容具,一般放置于鸟笼内,其腹部带系和底部凹槽的设置是为了方便与鸟笼固定。宋代越窑尤其是南宋时期的鸟食罐,风格简朴,无装饰纹样,体型小巧,有乳浊釉和青釉之分。造型有敛口鼓腹收底钵型、直口直腹筒型、敞口短腹收底碗型、长颈鼓腹高足瓶型、敛口直腹收底筒型、敛口鼓腹收底钵型。在南宋越窑低岭头窑址的上层堆积和张家地窑址中还发现了专门烧造鸟食罐的T形窑具。该器物剖面呈T形,表平面为圆形面积较大,可同时放置多个鸟食罐,底部为凸起的圆形直径较小,仅作为支撑。其整体高度在4—5.5厘米,可直接相互叠加使用。T形具的出现,极大提高了鸟食罐的产量与质量。

综览宋代越窑瓷器,无论是烧造生活用品,还是陈设器及文房用具,鸟类元素的运用频繁而丰富,既有被当做装饰纹样,大量刻划于瓷器表面;也有根据鸟类特征制作成鸟塑和鸟埙等实物;还有应运而生的鸟食罐及专烧窑具。究其特点,一是宋代越窑鸟类诸多元素中以纹样装饰最为常见,数量最多,说明其具有难以替代的优势。首先纹饰刻划符合当时人们的审美需求,且比烧造鸟形器更节省成本;其次纹饰刻划能与日常生活用器结合起来,更易达到艺术与生活互为融合的目的;再则就纹饰而言,展现内容可从多样到单一,刻划技法由细腻至随意,搭配组合从丰富到单纯,灵活运用变化多端。二是鸟形瓷塑和鸟形埙的总体烧造数量虽少于鸟类纹饰在器物上的使用,但其模仿鸟类的外形或鸣声特征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足以体现当时窑工的匠心独运和智慧,满足了个性化追求。三是鸟食罐烧造及T形垫具的使用,反映宋代越窑在“养鸟、赏鸟”大环境下,善于抓住商机大量生产所需配套器具,亦不失为窑场经营策略的应时之举。总之,各种千丝万缕的原因和关系,宋代越窑将宋人养鸟、赏鸟雅趣滋养于九秋风露,浸润在千峰翠色,一笔一画、举手投足,都巧用具体形式展示出来,最终走出了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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