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行体构式对非延续性动词的压制

李青

摘    要： 进行体构式对非延续性动词的压制主要指对成就动词、实现动词、瞬间动词的压制。其表现主要在于：在进行体构式的压制下，成就动词开始或终止阶段被抑制，预备阶段被凸显，并使动词具备[+过程]和[+无界]的特征;实现动词和瞬间动词的开始和终止阶段被抑制，中间过程被凸显。

关键词： 进行体构式    压制    非延续性动词

进行体是截取延续性动作中一点或一段来进行线性处理的构式。这就和以时间点为特征的非延续性动词发生矛盾，要使非延续性动词进入进行体，就要对其进行压制：抑制动词的[+瞬间]性和[+有界]性，凸显动词的[+过程]性和[+无界]性，以便和进行体构式相容。本文从压制的角度探讨进行体构式对非延续性动词的压制，文中提到的非延续性动词主要指成就动词、实现动词和瞬间动词。

一、进行体构式对成就动词的压制

成就动词有人称为完成动词，是指经过某种动作达成而某种结果的动词，具有[+动态][+终点]。因此，[+动态][+瞬间][+有界]就成了成就动词的语义特征（1）（108）。而进行体构式暗含始、终又不计始、终，很显然两者意义不相容，要使成就动词能进入进行体构式，就必须抑制动词的[+瞬间]性和[+有界]性，凸显[-未完成]性，并使动词具备[+过程]性和[+无界]性，只有这样才能和进行体构式相容（2）。例如：

（1）She won the game.

（2）She was winning the game.

例（1）很好理解，它表示动作的完成，即“她已经赢得了比赛”。但是（2）就不一样，因为进行体构式表“暗含始末且不计始末”，所以动词“win”[+瞬间][+有界]受到抑制，赢得比赛之前的准备过程得到凸显，所以例（2）表达的是“她正在为赢得比赛而准备”。

任何事物的发展都要经过一个由“预备—发展—结束”的过程。成就动词进入进行体构式，事件变化的开始或终止阶段被抑制，而成就动词的预备阶段被凸显。例如（3）强调的不是“火车到达车站”的状况，而是要凸显“火车即将到达前”的情况;同样，（4）强调“我们即将到达山顶”的状况。

（3）The train is arriving at the station.

（4）We were just reaching the summit when it began to rain.

但是这种聚焦于变化的过程，非常缓慢，就像放电影慢镜头一样，做得非常精细，即把每一个瞬间变化的细节都展现人们面前，使成就动词出现在进行体构式中，例如：

（5）Mary is spotting her arch enemy at the party at the moment.

（6）Bus is stopping.

（7） He is jumping across the ditch.

例（5） 可能是电影中出现的一幕，也可能是一个人向另一个人的倾述，但所凸显的内容都是一致的：“Mary”发现其死敌的瞬间过程;例（6）表示汽车慢慢停下的过程，意在凸显汽车缓慢减速直至停止的过程，进行体改变了“stop”的点性意义，使其带上线性意义;例（7）动词“jump”本带有“一蹴而就”的意思，但在这里用上了进行体构式，意在聚焦其过程。

因为成就动词表示动作一旦完成，就宣告终止，所以其往往描述的是某个时间过程的顶点（culminate）状态（3）。如果一个动作的顶点状态被拉长，那么人们的认知焦点就会逐渐接近焦点。从另一个角度看，这种逐渐接近焦点的过程就意味着某一事件即将实现。这就是为什么有些成就动词进入进行体中表示将来的时间。如：

（8）She is arriving.

（9）She was leaving

类似例（8）（9）的句子很常见。在进行体构式的压制下，成就动词获得了[+无界][+动态]，句子不再表示动作完成，而是表示动作即将发生。

“Way”构式表进行体对成就动词的压制要比一般进行体构式复杂得多（4）。因为成就类动词凸显的是事件的开始或终止阶段，而“way”構式只凸显中间延续阶段，两者凸显点不同;成就类动词的动作不可伸缩及周期性重复，所以成就类动词很难被表进行体的“way”构式激活。但在实际中，确有一部分成就类动词可以进入“way”构式，如：

（10）He found his way to New York.

（11）He felt his way to his room.

Depraetere （1995）从[+完结]角度对这一问题进行了解释（5）。他认为成就类动词可分两类：一类是动词本身就具有[+终结]点，一类是人为控制的[+终结]点，并把前者称为完结性动词，把后者称为非完结性动词。经考察发现，能进入“way”构式的成就类动词其事件的终点是人所能控制的，因此多为非完结性动词，如“find”“feel”“spot”等。由于这类动词具有[+可控]性，因此在性质状态上具有[+变化]的可能性，这一点从例（10）（11）的解读中就可以看出，如例（10）可以解读为“他（反复尝试着）终于找到了到达纽约的途径”;例（11）可以解读为“他（用各种办法）感觉着穿越黑漆漆的过道找到他的房间”。这种曲折变化不仅表现在动词性质状态的重复，还表现在时间上的[+延续]，这就是部分非完结类动词能够被“way”构式接纳的原因。

进行体构式对成就类的动词压制在汉语中也有体现。汉语中的动结式是典型的成就类动词，它表[+瞬间][+完结]，因而很难进入进行体构式中。

（12）*他正打败对手。（*他打败着对手）

（13）*他正撕碎梦想。（*他撕碎着梦想）

（14）*他正爆破楼房。（*他爆破着楼房）

若在动词前后加上“正”或“着”等动态标记，句子就成立了。调用复合动态标记或添加词汇辅助手段，实际就是提供一个进行体的构式框架。在“在……着”构式的压制下，成就类动词发生了体的转移，由原来的[+瞬间][+完结]，变成了[+瞬间][+动作]，使完整体的意义被延伸、拉长，形成一个[+延续][+结束]的过程。

再比如，“完成”也是一个成就类动词，按理也不能进入进行体。但在网络中，我们经常可以看到“……完成中”这样的字样。例如：

（15）实验在完成中。

“完成”本来是表示动作的结束，而“中”表示动作“正在进行”，按理两者是不能结合在一起的。但在“V……中”构式的压制下，动词“完成”的意义发生了改变，由原来表示“完成”，变成了[+延续]，即动作无限接近完成的状态或已经完成，只是有一点具体问题需要处理的意思。

点性和线性作为动作存在的两种状态，它们之间是相邻关系。也就是说，线性状态是点性转变的基础，也可以理解为点性是在线性中的截取，同时也是点性转变的必然结果。相邻两部分在构式压制下，发生转变，用一部分代替另一部分，正是转喻认知机制使然。

二、进行体构式对实现动词的压制

实现动词也可称为达成动词或终结动词，它包括事件的开始、中间和终止三个阶段，具有[+动态][+延续][+有界]三个语义特征。这与进行体构式在语义上有很多不一致。要使实现动词与进行体构式项达到融合，就必须抑制实现动词的开始和终止阶段，凸显其延续性的中间过程，使实现动词同进行体构式义达成一致。具体来说，就是当实现动词进入到进行体构式时，消除实现动词的[+有界]，凸显动作的[+过程]，使动作的始末背景化。

（16）*They build a school.

（17）They are building a school.

例（17）说话人关注的是建学校的过程，而不是学校建设的结果。在此结构中，“build”的[+有界]被进行体抑制，动作的[+过程]得到了凸显。

有时实现动词所表示的事件是一段事件内重复发生的。这种情况下，进行体构式可先将每个事件通过总体扫描识解为一个整体，然后通过顺序扫描识解为一个过程。例如例（18），也可先通过总体扫描将每次上夜班识解为一个完整的事件，再通过顺序扫描将所上的夜班识解为一个连续的过程（1）（107）：

（18）Those days，I was working the night shift.

“Way”构式进行体构式有[+重复][+周期性]意义，在时间轴上顺序扫描为一段连续的过程或活动。而实现动词有[+完结]体义特征，因此两者在体义上有冲突。这种情况下，“way”构式整体识解扫描实现动词，然后重复复制每一个独立事件（6）：

（19）He gets up and tries to dig his way to the room to looks for food.

（20）After navigating his way around the storms， he arrived safely .

例（19）首先通过整体扫描识解“dig”的完整事件，然后在“way”构式压制下循环重复识解每一个“dig”事件，进而形成一个过程链;例（20）也是一样，虽航海事件无法具体切分，但每一次事件都可以被整体识解，然后通过顺序扫描凸显整个事件的中间航行阶段。

三、进行体构式对瞬间动词的压制

瞬间动词也可称为一次性动词，它是指瞬间就能完成的动作，如“knock”“jump”“tap”“wink”“kick”“cough”“dive”等（1）（107）。瞬间动词很显然和[+延续][+时限][-完成性]的进行体构式义不一致。要使瞬间动词能进入进行体构式中，就必须对瞬间动词进行压制。进行体构式对瞬间动词的压制主要体现在两方面：

一是把重复性动作扫描为连续的过程。瞬间动词所表示的动作一般都是[+重复]的，要使瞬间动词与进行体构式义一致，就必须把瞬间动词所表示的重复动作顺序扫描为连续的过程。例如例（21）表示的是参与者不停地踢门过程;例（22）表示的是参与者不停咳嗽过程。

（21）John was kicking the door.

（22）Mary was coughing.

二是凸显瞬间动词的中间过程。瞬间动词表示动作事件，它有起点、终点和短暂的中间过程。例如“jump”从双脚离地到脚最终落地尽管过程很短暂，但人们仍然可以看得见;“wink”从睁开眼睛到闭上眼睛，尽管过程很短，但也能看得见。瞬间动词的[+短时]为进行体构式凸显瞬间动词的中间过程，抑制其开始点和结束点提供了条件。点性动词在现实世界中若不能被线化，就不能进入到进行体构式中，进行体构式对点性动词的压制，就是使点性动词线性化。例（23）和（24）所表示的就是由一次性动作所连接起来的“敲”和“踢”的过程。

（23）John was knocking hard before he saw me.

（24）Bill was kicking the boy when he saw me.

由“way”构式构成的进行体对瞬间动词有压制作用。它首先整体扫描一个完整独立事件，然后把这个独立事件依次扫描为一系列同质事件的连续体。因此，在“way”构式的压制下，原有的[+瞬时]被抑制，[+延续]被凸显。正是因为瞬间动词与“way”构式在体义上具有一致性的地方，所以才有可能被“way”构式吸收接纳。例如：

（25）The students laughed at the teacher on the stage

（26）Embarrassed with laughter， the teacher giggled her way up the stairs.

例（25）中的“laugh”与例（26）中的“giggle”，尽管都表示“笑”，但在“笑”的体貌上是有差别的：例（25）中“laugh”具有[+瞬时][-延续]，所以它只能用于一般时态中;而例（26）中的“giggle”在“way”构式压制下，[+瞬时]受到抑制，[+延续]和[+无界]得到凸显，与活动类动词体义接近。因此，可以与“way”构式发生融合。

四、结语

进行体构式表示目前正在延续动作，具有[+临时][+动态]义，所以一般活动动词与进行体构式比较相容。进行体对活动动词的压制是通过激活活动动词的开始和终止阶段及中间阶段并总体扫描为一个整体，然后顺序扫描为一个过程，从而容纳活动动词。进行体对瞬间动词和实现动词的压制主要是通过凸显中间过程，抑制其开始和终止阶段，也可以把两类动词的开始、中间和终止阶段总体扫描为一个整体，然后按顺序扫描为一个过程，从而接纳两类动词。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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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周小涛.英语路径移动构式的认知研究[D].苏州：苏州大学，2016.5.

[5]Depraetere，I.On the necessity of distinguishing between （un） boundness and telicity[J].Linguistics and Philosophy，1995（18）：1-19.

[6]周小涛，王军.Way构式体对动词体压制的二维解析[J].外语与外语教学，201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