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风光在险峰
2019-09-16晏乔
晏乔
摘 要:中国著名长篇小说《尘埃落定》英译本在译入语市场的接受度和欢迎度很高,本文以英译本的隐喻翻译为视角,以语义翻译和交际翻译为策略,尝试探索译者如何翻译隐喻,从而探讨译者的翻译思想及其启发意义。
关键词:《尘埃落定》;隐喻翻译;交际翻译;葛浩文夫妇
[中图分类号]:H0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24-0-02
长篇小说《尘埃落定》于20世纪末问世,作品文字充满诗意,展现了一幅四川嘉绒藏区的历史文化画卷,魔幻主义色彩浓厚,荣获第五届茅盾文学奖,著作影响深远,是研究中国近现代历史文化,特别是四川嘉绒藏区民族历史与文化的重要著作。该作品英译本Red Poppies——A Novel of Tibet作者为葛浩文夫妇,译本于2002年出版,在西方世界的市场接受度和欢迎度较高,成功将这本著作介绍到西方。葛浩文夫妇同时还翻译了大量的中国文学作品,在西方普遍获得广泛认可,他们翻译的莫言的作品,大大助力莫言成功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足见葛浩文夫妇对中国文化的透彻理解与扎实的翻译功底。
那么葛浩文夫妇及其译本获得成功背后的秘诀是什么呢?葛浩文曾谈到,“我选作品,通常有两个条件:其一,我喜欢;其二,适合我译。这自然是个理想,有时达到,有时达不到。我和出版社之不同,主要是我不能考虑到市场,而出版社不能不考虑到市场。”[1]可见,选择和翻译并最终出版一本作品,是译者与出版社、目的语读者等外界因素不断“角力”的一个过程。译者必须要在原汁原味的将原作介绍给目的语读者与考虑读者、市场的兴趣和接受度之间争取一种平衡,如何翻译确实是一门艺术,存在挑战原作者、出版社与目的语读者等各个因素的风险,真可谓是“无限风光在险峰”。
一、纽马克的隐喻翻译理论
纽马克提出[2],在译者翻译隐喻时,如果采取语义翻译方法,则会聚焦于翻译该隐喻的喻体(image);反之如采用交际翻译手法,则聚焦于解释该隐喻的含义(sense)。他也强调,并没有绝对的语义翻译或者交际翻译,任何翻译都是两个翻译方法的结合。翻译是一个动态和延展的过程,不同之处在于,在翻译时,译者是更侧重于语义翻译还是交际翻译。
二、“尘埃落定”的翻译
书名“尘埃落定”本身就是一个隐喻, “尘埃”是这个隐喻的喻体(image)。隐喻的本体(object)在这里没有出现,但我们可以结合整本著作去想象,本体可以指爱情的纠葛,民族部落之间的纷争,历史的喧嚣以及人类的进步等抽象概念,这一出现在标题和最后一个章节名中的隐喻,深刻反映了作品想要表现的主题,预示了小说中人物的命运,增加了作品的诗意和寓言感,使得作品的标题脍炙人口,广为人知。
英译本对“尘埃落定”的翻译有两处(书名和最后一章的章节名),使用了两个截然不同的译法。首先,对于书名的翻译,译本翻译为“Red Poppies——A Novel of Tibet”,这个翻译采用了纽马克所述的去掉、省略掉隐喻喻体的翻译方法,直接把喻体“尘埃”去掉,并且进行增译和再创作。如果把这个英译直译回汉语,标题就会变成《红罂粟——西藏故事》。“罂粟”“西藏”这些意象在西方读者看来,充满了异域、神秘和探险般的很具冲击力的感受。这充分体现译者为了吸引目的语读者,充分勾起读者的阅读兴趣,服务于他们,采取明显侧重于交际翻译的策略。
而对于最后一个章节名——“尘埃落定”的翻译,英译本翻译为“The Dust Settles”,采用纽马克所述的保留隐喻喻体的翻译方法,完全保留了汉语的喻体“尘埃”,体现了译者保留原语(汉语)文化,将中国语言文化传播入目的语,侧重于语义翻译的策略。
综上,我们发现译者在翻译同一个隐喻时,采用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翻译策略(一个明显侧重交际翻译,一个明显侧重语义翻译),翻译风格和技巧灵活多变。但鉴于一本小说的书名远比其中某一个章节名重要,因此,应该主要以对《尘埃落定》书名的隐喻翻译为考量标准,可以明确,葛浩文夫妇的翻译策略更侧重于交际翻译。
三、包含隐喻的文化负载词的翻译
文化负载词,又称词汇空缺,即原语词汇所承载的文化信息在译语中没有对应语[3]。《尘埃落定》出现了非常多的文化负载词,承载了丰富多样的中国和四川嘉绒藏区传统历史文化。笔者发现,原文中不少文化负载词,同时也包含了丰富的隐喻。因此,笔者尝试探索葛浩文夫妇是如何翻译这些含隐喻的文化负载词。
以下列举原文中具代表性的几个包含隐喻的文化负载词及其对应的英译本中的翻译[4]:
对以上译者的隐喻翻译方法进行具体分析,发现译者在翻译原文中承载有鲜明中国传统历史文化且含有隐喻的文化负载词时,侧重于交际翻译。
例如,在翻译“惊弓之鸟”“提心吊胆”“粉身碎骨”等具有鲜明中国文化特色的古典成语(同时它们是含有隐喻的文化负载词)时,译者在目的语中虽然能找到对应且相同的喻体,例如“鸟”“心”“身”“骨”等,但在实际翻译时,却选择省略掉这些喻体。
在翻译“灰飞烟灭”“五颜六色”时,译者虽然在目的语中保留了原文的喻体——“灰”“烟”“颜色”等,直译它们为“dust”“ash”“color”,但是,译者将隐喻在目的语中转换为明喻,例如“like scattered dust and dying smoke”“more like the colorful thoughts”。这也是侧重于交际翻译的表现。
另外,翻译涉及中国红色革命传统文化的文化负载词时(并且这些文化负载词都含有隐喻——“有颜色的人”“红色汉人”“白色汉人”等),译者虽然基本在目的语中保留了原喻体,直译为“the Red or the White Chinese”等,但译者在在翻译时也常常对这些隐喻的含义进行“再解释”。例如在翻译“你的师爷也是有颜色的”时,译者翻译为“your advisor used to be a colored Han too”,这个翻译虽然在目的语中保留了原文的大致表述,但细看可以发现,译者将原喻体“人”翻译为“Han”,即“汉人”,如果完全保留和再现喻体,翻译为“a colored person”就可以了。可见,译者在这里用目的语的喻体代替了原喻体。这个翻译向目的语读者传递了这样的文化信息:将中国的汉人和藏族人等其他民族特别区分开,传递了似乎中国的汉人才是有“颜色的”,而其他民族“没有颜色”的信息。在笔者看来,译者在这里想向目的语读者传递和表达当时中国“汉人”在政局和其他各社會领域占据主导地位并持有“不同颜色”的政治信仰,而藏族等少数民族则不同于“汉人”,处于一种政治或文化上的弱势地位。
在翻译“小蹄子”时,译者也使用目的语喻体代替了原喻体。“小蹄子”最早被中国北方游牧民族使用,游牧民族多用此来称呼年幼的子女,后传播到中国其他地域,广泛使用于口语之中,大多是地位尊贵之人对下人以及女孩子之间戏谑的称呼。在中国古典名著《红楼梦》的人物对话中也经常出现“小蹄子”的称呼,例如:“晴雯笑道:“呸!没见世面的小蹄子!那是把好的给了人,挑剩下的才给你……”“黛玉笑骂紫鹃:‘又与你这小蹄子什么相干?” [5]《尘埃落定》英译本中,将“小蹄子”翻译为“bitch”或者“little tramp”,然而这些词汇在目的语中有明显的负面文化含义,通常是对女性的蔑称,确实有失原文对话中“小蹄子”这个称呼的戏谑的意味,因此,向目的语读者树立了这些人物更负面的形象。
結语:
葛浩文曾谈到,“我十分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根据自己对原著的理解来翻译,我的目标是让目标语读者与市场能够更好地接受译本。”[6]可见葛浩文夫妇对自身角色定位与翻译态度都很清晰,明确表明了以目的语读者与市场为中心的态度。然而,从译本可以看出,葛浩文夫妇翻译时仍然从原作出发,态度审慎,字斟句酌,字里行间体现对中国文化的透彻理解与热爱。这可谓 “无限风光在险峰”的翻译哲学思想也为中国文学、文化对外传播提供了一些思路,启发文学翻译应在忠实于原作与符合目的语读者与市场的需求之间,侧重于交际翻译才是登上“险峰”之道。
参考文献:
[1]舒晋瑜.《十问葛浩文》[N].中华读书报,2005-8-31(13).
[2]Newmark, P.2001.A Textbook of Translation. Shanghai :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
[3]包惠南.翻译的文化观:试析可译性限度的文化因素[J].常熟理工学院学报,2007,(9).
[4]阿来.尘埃落定[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
[5](清)曹雪芹,(清)无名氏(续).红楼梦[M].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
[6]曹顺庆,王苗苗.翻译与变异——与葛浩文教授的交谈及关于翻译与变异的思考[J].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