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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斯林的葬礼》的“难题求婚”母题

2019-09-16崔璐

青年文学家 2019年24期
关键词:穆斯林的葬礼母题

崔璐

摘  要:《穆斯林的葬礼》讲述了一个穆斯林家族60年间的兴衰。笔者通过大量查阅发现,以往对《穆》的解读主要集中在其意象、文化、人物等层面上,而本文笔者将从众多母题中的“难婚”母题出发,通过对《穆》中“难婚”母题的分层检视,力求从新的视角探究《穆》爱情悲剧

关键词:《穆斯林的葬礼》;“难婚”母题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24-0-02

《穆斯林的葬礼》,主要讲述了一个回族玉器世家的几代盛衰,通过几个发生在不同时代、有着不同内容却又交错扭结的爱情悲剧唱出一曲人生的咏叹,作者在进行文学叙事的过程中,各主体意识话语下潜藏着的是民间文学文本。所以本文以民间文学母题理论中的“难题求婚”母题为切入点,通过对《穆》中几段爱情悲剧所体现的“难婚”母题的分层检视,进而从新的视角探究《穆》中的悲剧意蕴。

一、“难题求婚”母题概述

笔者通过阅读发现在各类文学作品中都存在着大量“难题求婚”的叙事模式。“难题求婚”母题是民间文学众多母题模式中的一种。难题求婚型故事是指以出难题来解决婚配问题为核心母题的故事,这类故事自诞生以来流传甚广,在世界范围内均有传播,并且刻上了不同地域的文化特色。虽然“难题求婚”母题传播范围广,应用场景普遍,但是究其本质元素主要包括三个步骤:有求婚意愿——出难题考验——解决难题(完成求婚)。随着社会物质形态的不断发展,难题求婚的意义不再单纯地停留在固有层面,而是在文学中给作者相应的发挥空间,作家们的反复推演,成为文学中爱情-婚姻模式的母题。

最早显示难题求婚母题的是有关伏羲女娲兄妹婚的神话。洪水过后,世界只剩下伏羲和女娲,所以伏羲同女娲商议结婚再造人类事宜(求婚意愿),但是女娲坚决认定兄妹不可结亲的道理,遂出难题(出难题考验):围着一座小山跑,抓得到她,他们就结婚,后来伏羲用计解决难题得到圆满结局(解决难题)。我们可以发现最初的“难题求婚”故事还是严格遵照“难题求婚”三要素。随着时间的发展,作家文学对‘难题求婚的运用更加大胆,这种大胆体现在作家不只是顺承民间文学作品的叙事模式对其进行简单加工,而是将民间文学作为一种“隐形结构”对文学叙事起着结构作用。日本著名民俗学家伊藤清司在《中国古代典籍和民间故事》中指出:“难题求婚”型故事,可以分作A、B两种类型:A 型是姑娘或其父亲向求婚的小伙子出难题;B 型是有权势者为霸占别人的妻子或女儿而向该人或其父出难题。《穆斯林的葬礼》所体现的“难题求婚”母题属于A型。

二、《穆斯林的葬禮》“难题求婚”母题的分层检视

1.梁君璧、韩子奇、梁冰玉

《穆》中叙述的故事分为两条主线,其中一条就是韩子奇与梁家两姐妹的爱情故事。韩子奇在成为梁亦清的徒弟之后在梁家一直扮演着“儿子”的角色,与大女儿梁君璧以兄妹相称,在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所以三年之后韩子奇重返奇珍斋使得其名冠北京玉器行之时两人就顺理成章的迈入了婚姻的殿堂。他对待君璧的感情,实际上是对师傅感情的扩展和延续,与梁君璧的结合更多的是出于某种责任与亲情而非爱情本身。后来由于战乱韩子奇逃往英国,在英国期间他与梁冰玉患难与共,那时的他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情,也正是因为爱情,他与冰玉走到一起并有了他们爱情的结晶:女儿韩新月。

那么此时梁君璧、韩子奇、梁冰玉就构成了一个情恋三角关系,这种三角关系实则体现着“难婚”三要素中的第一要素:求婚意愿。三角本身是所有几何图形中最为稳固的,但是当韩子奇决定回国的那一刻起,“三角”便不能稳定的存在,因为他们所处的社会环境即穆斯林宗教民俗不能允许此种情恋三角模式。通过梁君璧的话我们就可以有一个明晰的感知:“她造的这罪,退一万步说,就是我能容,教规也不容啊!”伊斯兰教规规定在婚姻方面,实行一夫一妻制,并且亲生姐妹不能嫁给同一个丈夫。在此教规下形成的回族婚礼民俗要求每一个回民的婚礼都必须要请阿訇念“尼卡哈”。如果没有此环节那么这段婚姻则是不被认可的。韩子奇与梁冰玉的婚姻是纯自由缔结,没有经过任何手续,所以他们的婚姻不会被宗教民俗认可,此时伊斯兰教义成为韩子奇与梁冰玉爱情的难题(难婚的第二要素),后来在宗教信仰民俗规范作用下梁君璧被迫选择离开,但是要知道三角形中缺失了一角,其他两角也就无法支撑,这就意味着即使冰玉离开也不能弥补丈夫背叛带给君璧的伤害,所以韩子奇和梁君璧的婚姻也名存实亡,三人的爱情悲剧自此产生(难婚的第三要素:结局)。

韩子奇与梁家两姐妹的这种情恋三角模式实则彰显着作者对“难婚”原型的重构,横贯在他们三人之间的难题是穆斯林宗教民俗缚在他们身上的沉重枷锁,最终此难题铸就了他们的爱情悲剧。

2.韩新月、楚雁潮

《穆》中叙述的另一条主线就是韩子奇的女儿韩新月和其老师楚雁潮的爱情故事。韩新月与楚雁潮本是师生关系,共同的理想和志趣使得他们相知并且逐渐相爱。然而天不遂人愿,疾病降临到新月身上,就在楚雁潮乞求梁君璧允许他用爱情来挽救新月的生命激励新月好好活下去的时候,养母梁君璧的话不禁让人颤栗:“我宁可看着你死,也不能叫你给我丢人现眼!”这一无情的宣判可以说直接加速了新月的香消玉殒。最后。新月怀着遗憾离世了,留下楚雁潮一人去坚守这跨越世俗时空的爱情。这种坚守体现在楚雁潮终身未娶并且每逢新月生、忌日,他都会去新月的墓前为她弹奏《梁祝》。笔者认为《穆》的作者霍达正是从四大民间传说之一的“梁祝”中获得了启发,以“梁祝”传说为原型创造了韩新月与楚雁潮这段凄美爱情故事。梁祝传说最早见于初唐梁载言的《十四蕃志》:义妇冢即梁山伯与祝英台同葬之地也。到了晚唐张读的《宣室志》就记载了传说的基本情节:英台,上虞祝氏女,伪为男装游学,与会稽梁山伯者同肆业,山伯,字处仁。祝先归,二年,山伯访之,方知其为女子,怅然如有所失。告其父母求聘,而祝已字马氏子矣。山伯后为令,病死,葬城西。祝适马氏,舟过墓所,风涛不能进。问知山伯墓,祝登号恸,地忽自裂陷,祝氏遂并埋焉。将梁祝传说与新月雁潮爱情悲剧比较即可发现,他们的爱情故事都主要体现着两种要素之间的对峙:私定终身和社会认可,而民间文学中的“难题求婚”母题主要展现的就是这两种要素之间的相互斗争。首先新月雁潮相知相爱私定终身这就满足了“难婚”三要素中的第一要素:求婚意愿。但是在社会认可方面却遭到了新月养母梁君璧的强烈反对,这便是第二要素:难题。梁君璧,一个近乎于偏执的穆斯林,严格遵守伊斯兰教义,因为伊斯兰教义规定,穆斯林的女孩是不能嫁给非穆斯林的。就这样,“私定终身”与“社会认可”相互对峙形成难题,最后以新月的去世为结局解决了这一难题。这样看来,韩新月与楚雁潮的爱情悲剧同样是作者对“难婚”母题的再运用。

三、《穆斯林的葬礼》“难题求婚”的文化溯源

《穆斯林的葬礼》中的三段爱情悲剧都不同程度地体现着霍达对“难题求婚”母题理论的解读与建构。再者,笔者发现,这两段“难题求婚”故事彼此并不是互相孤立的,除去人物本身的固有联系外,它们之间存在的难题由一定联系性。在韩子奇与梁家两姐妹的“难题求婚”故事中,横贯在他们之间的难题是穆斯林宗教信仰下的社会民俗,因为《古兰经》中规定:“真主还严禁你们娶你们的亲生儿子的媳妇,同时娶两姐妹。”所以在这一社会民俗的作用下,悲剧必然发生。在韩新月与楚雁潮的“难题求婚”故事中,难题也是伊斯兰教的规范,伊斯兰教婚姻制度条款之一:男女双方必须是穆斯林,隔教不通婚。这也就意味着作为回回的新月是不能和楚雁潮这个卡斐尔修成正果的。

通过对这两段“难题求婚”故事中难题的解读,我们可以发现造成这两段爱情悲剧的原因都离不开穆斯林宗教信仰下社会民俗的作用。由此可观得伊斯兰婚俗文化在回族人民心目中的地位。在文化范畴中,文化民俗是与法律相对应存在的一种行为规范模式。当然,在这里笔者并不是批判和谴责穆斯林的宗教信仰,而是想让读者看到并承认民俗对人们言行和思想的规范作用。民俗的规范功能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发挥着一种集体无意识的力量,长期持续下去,会形成一種无清晰认识效应的惯性。正是因为伊斯兰教义中对于婚恋的种种规定,才使得信仰伊斯兰教的回族人民在世世代代的传承中形成这种独具特色的社会民俗。但是这一社会民俗在《穆斯林的葬礼》中受到了异质文化的碰撞。这也正说明《穆斯林的葬礼》作为一部少数民族题材小说,除了具有极高的文学价值以外,还具有极高的文化价值。整部小说充斥着传统伊斯兰文化与现代文明人类解放的冲突,展现着互为异质的文化之间的碰撞。从韩子奇与梁冰玉的爱情以及韩新月与楚雁潮的爱情就可以观得传统婚姻教规并不是几百年如一日的稳固。但是民俗规范却一直发挥着其“软控”功能。

而在当今这个法治社会,如何正确利用民俗,将民俗与法制相结合来规范人们的行为,这一问题仍有待我们大家的思考。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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