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分析焦点话题对汉西语序及翻译的影响

肖傲

【摘 要】 “焦点”一直是国外语义学家的重点研究课题，汉西对比在此层面的研究极少。汉西语言在语法特征和句法构建等方面虽有一定共性，但西语作为曲折语言，曲折变化具有标注作用，能保证语序从实现句子意义的任务中解放出来。本文通过对比西汉语句的语序特点，阐述话题和焦点的定义，研究西语语句中的焦点特征。语序作为说话者、作者对句子信息编排的外在表现形式，是以句子的焦点为中心而展开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句子成分的结构安排是以凸显某个特定的信息，应用在翻译领域有利于把握篇章的整体性和连贯性。

【关键词】 西汉语序对比;话题;焦点;西汉对译

【中图分类号】 H33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6-4102（2019）04-0090-04 开放科学（资源服务）标识码（OSID）：

西班牙语是曲折语言，曲折变化顽固地标注着句子的语法功能，保障着句子基本意义的实现。这种标注作用使语序从实现句子意义的任务中解放出来，为说话者、作者在强调句子成分、凸显某些信息，向听话者、读者提供某些特定的表达意图方面给予了很大的自由度。语序是西语句法的核心之一，本文拟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解码交际过程中对新知已知信息的处理，通过对西语句子焦点进行描述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即语序作为说话者、作者对句子信息编排的外在表现形式，是以句子的焦点为中心而展开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句子成分的结构安排是以凸显某个特定的信息。研究西语语句的话题和焦点能利于更好地表达理解言语信息，提高语言交际效率，提高语篇意义的连贯性并促进西汉互译。

一、西汉语序的语法特点

语言符号的一个根本特征是具有线条性，语言学上称之为“语序”。語言的本质决定语序是一种重要的语法形式，或者说是一种重要的语法手段。语序是句法层面的排序，广义的语序包括词序。研究语序，不能只从句法的角度，还要从语言以外的人文环境、社会环境中去探寻。语序具有不自足性，很多学者主张区分句法、语义、语用三种语序，这也是“三个平面”的语法理论在语序研究中的应用。

汉语缺乏严格意义上的词形和形态变化，主要靠词序和虚词来表达一定的语法意义，语序研究在汉语语法研究中占据不可或缺的重要地位。主谓结构的词组不可能变为谓主结构，偏正结构不可能变为正偏结构。

石毓智（2001）所提出的用能否进入从句层面来判断动词前不同类型的名词所组成的语法形式性质差别的方法，同样可以用来鉴别基本语序，如汉语中句子层面可以有SVO和OSV的结构，但从句则只能接受SVO这一基本语序。有主语在前谓语在后的句子，也有谓语在前主语在后的句子，因此在句中的语序就比较模糊不清，如：

例1：（a）小李不吃面包。

（b）面包小李不吃。

（c）小李面包不吃。

例1中（a）句是SVO型语言（主语-动词-宾语），但（b）（c）句都是语义通顺的句子，由于主语和话题难以区分，不易断定两句中的“面包”是主语（包括小主语，即主谓式中谓语的主语）、宾语前置，还是句法成分意义上的话题，进而不能武断地决定汉语多大程度上是SVO型、SOV型或OSV型语言。

而虽然西班牙语对词的定义比汉语更为严格，但语序却更显多变。语序的灵活多变是一个长处，通过词序变化能求得不同的表意和风格效果，董燕生（2004）比较了下列句子由于语序变化所造成的表意重点、语气或节奏诸方面的变化：

例2：（a）Todos tienen que llegar a las seis.

*所有人 必须 到达 在六点。

（b）Tienen que llegar a las seis todos.

*（所有人）必须 到达 在六点。

（c）A las seis tienen que llegar todos.

*在六点 必须 到达 所有人。

例2中（a）句强调“所有的人”，而不是“一部分”;（b）句强调“必须到达”;而（c）句强调到达的时间，这三个句子的语序变化造成了焦点的变动。

句内的每一个语段体都有它独立的结构，但大致的句子结构如下图所示（Vidal 2011）：

例如句子“小男孩看了电影”：El ni o vio la película.

可见每个西语语句都有各自的内部组织结构，尽管不便于一眼找出。但句法成分对于组织句子、切分语义群具有重要意义。不同的句法成分置于不同的位置，所表达的语法功能和含义是不尽相同的。根据Nueva Gramática Básica de la Lengua Espa？ola（2011），西语主语一般置于谓语动词前，但动词置于主语前的情况也不在少数，主要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主动句中的起始动词，尤其是有存在意义的动词，允许无限定词或可数名词复数的名词短语作主语，而其他的动词则需要名词短语里有限定词，例如：

表起始意义的动词主语为无限定名词短语

Brotaba agua en abundancia.

*冒出 水 大量地（水大量地往外冒）

表起始意义的动词主语为复数可数名词短语

Llegaban clientes todos los días.

*来到 客人们 每天（每天都有客人来）

其他动词主语为有限定名词短语

Lo abrazó el ministro.

*他（代词）拥抱 首长（首长拥抱了他）

以上的句型我们都可以定义为无标记句，因为此句型在西语的句法规则里是可行的，是基本语序。而与其对应的汉语翻译可以看出，“水大量地往外冒”是无标记句，而带星号的“冒出水大量地”不是符合语法规则的句子，我们可以通过意译的方式将其译为“涌出来了！好多水！”但是，这是选择意识特别明显的操作，而且由西语的无标记句变为了汉语的有标记句。需要注意的是，有上下文的情况下，前文出现过的不易引起误解的主语在西语中通常省略，但是并非无主语而是潜在的，不影响句子的结构。

言语系统里，选择有标记句或者无标记句是相对主观的，但无论采用哪一种，都必须有其存在的语用价值和理据。比较而言，无论是汉语还是西语，有标记句式的语用理据性要强得多。有标记的句式一般都采用话题焦点前移的形式，从而需要对语序作出调整。西班牙语里也有大量有标记句式，例如：Es Juan quien ha roto la puerta;及宾语前置的句子如：La puerta la ha roto Juan.而当宾语前置时，需加定冠词作为标记词进行复指。上文所说的句法成分在此显得尤为重要，常规句法成分位置的变动通常会形成标记句式。有些位移尽管在表达上是鲜见的，但句法上是成立的，如：Pedro pega a Juan.可写作六种由S、V、O组合的结构，且都是成立的，但一旦写作Juan pega a Pedro的时候，语句话题就发生了转变而成了另一个事件（Yebra：1989）。

二、话题和焦点

交际的目的在于表达，因此话题（tema）和焦点（foco）的引入必不可少。在明确话题的概念之前，有必要把话题和主语分属两个不容的层面的概念区分开。“主语是从纯语法形式层面来考察语言的，在各种语言中也是普遍存在的……话题是话语谈论的基本对象。”（高芳2005）。

西班牙语的话题通常和语句主语重合，如下：

小偷破门而入

El ladrón forzó la puerta

La puerta fue forzada por el ladrón

以上两个句子所表达的语义是一样的，都是描述的同一个事件，但是个中的话题却不同。第一句的话题是el ladrón（小偷），而第二句的话题是la puerta（门）。

语句焦点的概念是由功能语法学派对语句表意功能的研究而提出的。在特定的场景和语言参与角色的情形下，观念功能和人际功能被看做一个信息单位，而每个信息中必然负载着一个最主要的信息成分，这就是焦点。几乎所有的语句都存在着焦点，它受发话者意图和上文语境的制约。所以焦点的位置不同会对句子的真值造成影响。试看以下例句：

例3：（a） A Carlos le gusta cantar.（卡洛斯喜欢唱歌。）

（b） A Carlos，le gusta cantar.（卡洛斯，喜欢唱歌。）

以上两句话在真值上没有什么不同，它们的分别只是信息侧重的焦点不一样。在（a）句中，说话者想强调的是cantar这个事件，可能是对他人对卡洛斯兴趣爱好的误解做出的更正;而（b）中，说话者强调的焦点是卡洛斯本人，可能是想突出在没有人喜欢唱歌的条件下，唯有卡洛斯喜欢唱歌这件事。下面是另一组例子：

例4：（a） Se sabe que Carlos solo odia a su profesor.（卡洛斯只讨厌他的老师。）

（b） Se sabe que solo Carlos odia a su profesor.（卡洛斯只讨厌他的老师。）

而这两个焦点不一的句子的真值却是相异的，如果Pepe也讨厌这个老师，那么（a）可以为真，而（b）却是假的。也即是说，此句的真值与焦点副词sólo（只）有关系，这就是对焦点的敏感操作，它说明了焦点的选择会影响到句子的真值，也就影响表达。

那么在西班牙语里，既然主谓结构和谓主结构都可以算作无标记句式，那么在特定的语境中，对于要突出的话题和焦点，我们一般采取前置的方式或者运用各种特殊非句法手段对其进行强调，以达到交际目的。前置的话题焦点位于主位的位置，但可以不是主语。如：

例5：（a） Los visitados han llegado.（客人已经到了。）

（b） Han llegado los visitados.（已经到了，那些客人。）

很显然在（a）句中los visitados（客人）是话题负载已知信息，而han llegado（已经到了）这个动作负载新知信息。而在（b）句中han llegado这个动作是新知信息作为话题，los visitados负载已知信息。同时（a）句为主谓句，（b）句为谓主句，也就是说，在（b）句中，焦点是新知信息“到达”这个动作，它是在（a）句基础上的前置形式。再如：

（c） En cuento a los visitados， han llegado esta tarde.（客人们，下午就到了。）

此句中用短语结构en cuento a突出话题，也是句子的主位，而述评负载“已经到达”这个新知信息，主语正好与主位重合。

由于语用需求的变化，语句内部结构发生调整，语序也会发生相应的变化。语序也受话语因素焦点化和话题化的影响。常用的手法有句法成分的移位（基本是前移），宾语前置，自复代词的使用和特殊结构来转移焦点话题，如：A Juan，lo adoro.基本语序句可作：Adoro a Juan.但此处焦点前移，话题成了a Juan;通过把及物动词转换为自复动词，Juan lo echó a perder todo.的焦点由todo变为了Todo se ha perdido por causa de Juan.里的Juan;还有一些独立结构如respeto a，en referencia a（至于，关于）等的使用，自然而然地将话题移到其后。

三、汉西对译中的语句焦点

焦点和话题会对语序造成影响，这一点在翻译文本中也会有所体现。根据董燕生的观点，在处理西语动词的时候，我们要把握一定的限度，遵守西語表达约定俗成的习惯，将单词和句子的重音落在中心的位置，把动词这个句子的重点落在句子的中心或靠前的位置。但是为达到表意和风格效果，我们也要适当调整角度和语序的位置。我们既要关注西汉两种语言原语与译语在语言层次上的对等和等值，又要关注译者及其翻译过程中的心理活动，这对我们研究话题和焦点的相关语义表达更是关乎重要。但由于受到语序的影响，在理解话题和焦点的时候，往往有歧义的现象发生，例如：

Un olor a jasmines

*味道 茉莉花

闻到茉莉花的味道，

La primavera afirma vorazmente.

*春天 确定 猛然的

才知春天猛然到来。

这句诗中，由于主语在un olor（味道）和la primaver（春天）间难以确定，但两者从语义句法角度都是可行的，如果把un olor定为afirma的主语，语义焦点就是浓郁的茉莉花香宣告了春天的到来;如果把la primavera定为主语，语义焦点就是春天里的生机勃勃，茉莉花的香味也持续不断。两句的话题自然不同。此时译者需要结合语境，推敲作者意图，确定语句的焦点及译文的语序。

移置作为翻译策略，也要考虑到汉西语言表达的差异，试看下例：

El doctor Juvenal Urbino lo percibió desde que entró en la casa todavía en penumbras，adonde había acudido de urgencia a ocuparse de un caso que para él había dejado de ser urgente desde hacía muchos a？os.（El Amor en los Tiempos de Cólera，García Marquez）

译文：刚一走进还处在昏暗之中的房间，胡维纳尔-乌尔比诺医生就察觉这种味道。他来这里是为了处理一桩紧急事件，但从很多年前开始，这类事件在他看来就算不上紧急了。（杨玲译）

西语原文将语义焦点放在小句前端，提前交待了察觉气味的事件，而译为中文时，是先将次话题作为状语前置，烘托气氛，但“走进”这个动作的主语还是乌尔比诺先生。而原文的地点状语从句的话题焦点还是乌尔比诺先生，译文将其独立成句，把定语从句中的焦点通过同义词代指的方式，用“一桩紧急事件”“这类事件”来作为焦点推进的模式，使得情境完整。这种把话题贯穿在语段里，使句链具有聚合力的方法也是值得我们学习的，如此一来，信息的意义清晰明了。

而在汉西翻译上，更重要的是把握汉语原文的话题，让话题统领整段话语，试看下例：

荒芜的草原，仿佛一直铺展到天的尽头，在这广阔无垠的地方，路本来是可以挑直了走的，可是已经踏出来的小路，却是这样蜿蜒、曲折。也许是那些最初踏出路来的人，被偌大的草原迷住了，他们东张西望，不知要走向何方……（菇志鹃：《草原上的小路》）

译文：Esta es una estepa que parece que se dilata hasta los mismos confines del cielo. En un torreno tan extenso se hubiera podido andar en líneas bien rectas， mas los senderos formados por el continuo trajinar de la gente avanzan serpenteando. A lo mejor， los primeros que pisaron esta región se sintieron hechizados por esta inmensa estepa y，mirando al Este y al Oeste，no sabían hacia dónde debían dirigirse...

漢语原文的主题一直都是“草原”，而在西语译文中划线部分“los primeros”指代的是穿越草原的行人，使得与前面译文失去了连贯性，整体性也缺失了。所以最佳的译法是将前文所述以代词指代，保持焦点话题的不变“esto se debe a que los primeros caminantes，maravillados con la inmensidad de la estepa，iban mirando acá y allá，sin tomar muy en cuenta hacia dónde debían dirigirse.”

可见从整体上把握焦点和话题在汉西对译中意义重大，翻译时我们也应该运用各种语法手段作出结构上的、句法上的调整。

四、结束语

汉语是一种话题突出的语言，不具备明确形式结构特征，只以意合形式组合在一起，以话题为中心辅以评论的小句在汉语中大量存在。西班牙语既有“主语+谓语”的结构，也有“话题+评论”的框架。这种“话题+评论”的框架的语用意义则更强，标记强度往往也更大。结合语用意义时，西语里的新知信息和已知信息都能成为话题焦点，通过句法手段调整语序能使其成为主位上的焦点，但其可以补充当句子的主语。话题焦点和语序的关系还有待进一步研究，不可否认的是它对交际表达和篇章话语理解的意义，其在翻译领域的应用能最真实地再现原文精髓。

【参考文献】

[1]董燕生.西班牙语句法[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4：189.

[2]高芳.从主语、主位、话题看语言类型的划分[J].新疆社会科学，2005（3）：98-100.

[3]石毓智.语法的形式和理据[M].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2001：21.

[4]Escandell Vidal，M.V.Invitación a la Lingüística[M].Madrid：Editorial Universitaria Ramón Areces，2011：202.

[5]García Yebra，V.En Torno a la Traducción[M].Madrid：Editorial Gredos，1989：121.

[6]RAE. Nueva Gramática Básica de la Lengua Espa ola[M].Barcelona： Espasa，2011：155-157.